孙晓敏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贝奥武甫》中的对立与交融
孙晓敏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摘要:在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中,理想与命运、辉煌与衰败、高尚与邪恶、光明与晦暗交织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显示了诗人悲观的命由天定思想;童话与现实、时间与空间的融合交错揭示了当时氏族社会残酷的社会现实。这些因素的并存一步步地深化了诗歌的悲剧色彩,突出了宿命论的主题。以史诗中对立和交融的因素作为切入点,能够更有效地分析它们在奠定诗歌悲观基调和深化死亡主题中的作用,揭示出诗人在内容构建和场景描述中深化主题的高超艺术技巧。
关键词:《贝奥武甫》;对立;交融;宿命论;主题
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是一部长篇英雄叙事诗,是现存的盎格鲁-撒克逊时期最重要的文学作品,是欧洲中世纪早期最完整、最优秀的史诗。在这部长达三千一百八十二行的诗歌中,基督徒意识和日耳曼民族传统交织在一起,神话传说中穿插着历史事件,胜利的号角和死亡的钟声齐鸣,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交错相融。诗人用高明的叙事手法和诗歌韵律谱写了一篇宏大的史诗,在三次除妖的母题重复中,充满着各种曲折变化和对立融合。正是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因素,突显了这部早期的盎格鲁-撒克逊叙事长诗雄浑的气势和悲壮的主题。
众多学者对这部史诗进行了不同角度的探讨和研究。其中,关于对立,陈才宇认为史诗中使用了对衬的手法,通过青老年时期的结构对衬、主情节与插曲之间的虚实对衬以及人物塑造中善恶美丑的形象对衬深化了史诗的主题思想。[1]关于融合,肖明翰重点探讨了史诗中基督徒意识和日耳曼民族传统的交融,指出“史诗作者为了在两大传统之间保持相对的平衡并促进它们的融合,表现出了高度的宽容、深刻的历史意识和十分高超的艺术技巧”[2];王春雨把史诗中的英雄观和英国文化传统联系了起来,认为英国文化传统中“冲突与融合缺一不可,斗争与妥协共同发挥建设性作用”的特点,从《贝奥武甫》展现出来的各个方面都能得到印证和体现;[3]金朝霞谈到了异教徒贝奥武甫身上体现出来的基督徒意识,认为这是“日耳曼古老的文化传统与新兴的基督教文化撞击融合的产物”[4]。刘乃银则在两篇文章中从时空交错对立,母题的重复变化的角度探讨了史诗的结构特点。[5][6]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了史诗的思想、结构和艺术特色,探讨了诗歌中不同文化的并存和交融。然而,史诗中不同的文化元素和叙事母题交织在一起,除了反映出两种文化的碰撞之外,还从结构和功能上起到了揭示残酷的社会现实和深化诗歌主题的作用。本文以对史诗中对立和交融因素的分析为切入点,重点分析它们在奠定诗歌悲壮的基调和宿命论主题中的作用,以反映出诗歌高超的艺术构思和深刻的思想主题。
《贝奥武甫》中存在着许多对立的因素。这些对立的因子可以分为两个派别。其中的一方无疑表现了当时的人民希望和平和安稳生活的美好愿望,因而具有超凡力量的英雄贝奥武甫的形象被塑造了出来;而另一方则代表了诗人内心深处的宿命论思想:人的生死掌握在命运手里,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命运之神的裁决。英雄最终走向了死亡,倒在了魔怪的洞窟,他所庇护的人民也要再次遭受战火的煎熬。史诗通过对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对英雄事迹的讴歌来表达人们对理想的武士和君王品质的期许,同时却也塑造了越来越强大的敌人来最终打败英雄,打破人们的美好愿望,以展示出现实中命运的残酷和支配性力量。美好的愿望和宿命的思想在这里产生冲突。而就连最强大的英雄也逃脱不了命运之神的手掌,最终都要向命运低头臣服,这突出显示了命运作为主宰者的地位,体现了诗人悲观的宿命论思想的根深蒂固。
除了三战魔怪的情节外,史诗从结构上还可以分为青年和老年两个部分。青年和老年的对立,便是突显诗人宿命论思想主题的最突出的一组对立因素。青年时期的贝奥武甫独战海妖和格兰道尔母子并取得了胜利,而暮年的贝奥武甫则在武士的帮助下才艰难地杀死了毒龙并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再辉煌的英雄,最后都逃脱不了命运之神的裁决,最终都要以失败落幕,以死亡和葬礼来结束一生。诗歌以卷首的葬礼开始,以卷尾的葬礼结束。英雄之死的母题贯穿始终,部落纷争和流血厮杀贯穿所有插曲,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诗篇之中,处处彰显出其死亡主题。
史诗的主要情节是勇士战魔怪,因此勇士和魔怪也是不可化解的对立面。勇士所具备的高贵品质和魔怪的邪恶欲念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冲撞。拥有超越常人的非凡力量的勇士,是人们理想中的能够帮助自己脱离苦海的英雄。史诗中的贝奥武甫就是这样一个勇士。他不仅具备非凡的力量,同时也具备英雄所有美好的品质,是一位道德上完美的骑士;作为战友他强大可靠,作为武士他勇敢果决,作为英雄他嫉恶如仇,作为臣子他忠君爱国,作为君王他慷慨仁慈。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当时的人们对于理想的武士和君王品质的期望。而这些美好的品质在史诗中又跟格兰道尔母子和毒龙的凶狠残忍,贪婪阴暗形成鲜明对比。战胜这些有着邪恶欲念的魔怪,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是人们对于英雄最大的期待。而理想英雄的诞生,不可避免地跟人民生活的苦难联系在一起。魔怪的凶狠残忍,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社会战争和掠夺的血腥和残酷。诗歌中魔怪形象的刻画,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英雄之死代表了希望的破灭,而战火不灭和魔怪未绝,更加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诗歌的悲剧色彩,突显了诗歌晦暗基调和死亡主题。
史诗中在主要情节之外还穿插着许多插曲,与之形成了虚实对比。这些插曲大都具有史料的性质,它们从不同方面展示了当时社会现实的残酷:掠夺不息、仇杀不断、战乱不止。人们要求和平的愿望和无休止的战争也是美好愿望和残酷现实对立的一个方面。人们为了避免战争,往往采取和亲、进贡财物等方式。可不管是用婚姻还是金钱,世代积累的世仇不可能就此由干戈化为玉帛。也许会有短暂的相安无事,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战争。史诗中的一个插曲,丹麦公主希德贝尔和亲的故事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希德贝尔的弟弟赫纳夫和她的儿子在相互争斗中双双战死。她的丈夫,国王芬恩用金钱和领土换来的和平也很短暂,最终也死在不久后双方再次爆发的纷争中。希德贝尔在失去兄弟、儿子和丈夫后被带回了丹麦,为这次和亲之旅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这表明了在当时的氏族社会,和平和安宁只是短暂,流血和战争才是常态。在这样的生存状态下,活着就是一出又一出轮番上演的悲剧。
史诗中的基调由光明逐渐转向晦暗,由高调轻快地讴歌英雄的高贵品质和英雄的伟大事迹,转向越来越阴暗和沉重的情节和场景描写。刚出场的英雄和武士们是荣耀的,他们带着闪亮的铠甲,充满征服魔怪的信心。直到后来,战斗一次比一次艰难,魔怪也一个比一个强大。跟魔怪战斗的场所由光明的鹿厅转向阴暗的水下,再到位于悬崖峭壁上的墓冢里。随着战场的转移,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距离命运之神的召唤也越来越近。诗人的宿命论思想和诗歌的死亡主题在这光明与晦暗的对比描述中再一次凸显了出来。
在对立的因素之外,史诗中还存在着一些因素的融合。这些融合把《贝奥武甫》的诗性和历史性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并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更加突出了史诗的宿命论主旨。
首先,史诗中的主要情节的童话性质和插曲的真实史料性质相结合,使史诗融合了日耳曼式的英雄和日耳曼式的掠夺。主要情节中的英雄贝奥武甫,无私无畏,先后三次为了他国和本国的人民铲除魔怪祸患,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他对待自己人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对待敌人则凶狠果决,毫不留情。这是典型的日耳曼式的英雄:能征善战,品格高尚。而插曲中的各种报复仇杀,血亲相残,血腥掠夺和战乱纷争则充分体现了日耳曼人的掠夺性。这两种特性相互交融,就连英雄也会参与到仇杀和掠夺当中去,一个部落的英雄同时也是另一个部落的大敌。当时社会的现实环境条件和人们的生存方式也是各种祈求和平的手段不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原因所在。这注定了战乱和纷争不可能停止,人们渴望的理想英雄也不能停止命运的齿轮。诗歌的主旨在这样的冲突中再一次突显出来:悲剧是主旋律,死亡是朝夕之事。
其次,主要情节和插曲的穿插叙事方法,还同时体现出了时间和空间的融合。在时间上,如果把主要情节的叙述看做是现在的话,那么穿插的插曲,就是过去。从这个角度来看,过去的社会里充斥着血腥的仇杀和战乱纷争,而在现实的世界里,虽然出现了一个英雄来解救人民,可随着最后英雄之死,战乱和纷争又会不可避免地再次出现。这在史诗结尾的时候,一位老妇人为哀悼贝奥武甫所唱的哀歌中就被预言了:
一位束发老妇为贝奥武甫唱起
凄凉的歌曲,一遍又一遍哭诉
她的忧虑,担心敌人的侵犯,
无数的杀戮,战争的恐怖,
百姓的凌辱和掳掠即将来临。[7]
同时从时空的角度来看,贝奥武甫的故事和插曲里的故事,发生在不同的空间场所。贝奥武甫的战斗主要在鹿厅、水下和毒龙的洞穴中。在这三次杀妖的故事中穿插叙述了发生在不同场所的插曲故事,这不仅是从纵向上把时间融合在了一起,还从横向上把不同地域发生的故事联系在了一起。也就是说,也许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方,亦或者在不同时间的相同地方,都在上演着相似的悲剧。复仇、杀戮和死亡是永恒的主题。这样穿插叙事的方法在时间和空间上把史诗前后的情节融合在了一起,并表现出了战乱、仇杀和死亡作为常态的氏族社会末期社会的现实和诗人的悲观宿命思想。
《贝奥武甫》作为英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影响深远的长篇英雄叙事诗,具有极其重要和独特的艺术价值。本文从构建其情节的多重因素和主旨表达的联系方面进行分析,探讨诗人如何巧妙地运用叙事手段,在保证诗歌引人入胜的口头艺术特点的基础上,逐步加深诗歌晦暗悲剧的思想,把史诗引上悲壮宿命的主题表达,体现了诗人高超的艺术技巧。然而对立和交融只是从内容上表现了史诗艺术特色的一角,在今后的研究当中,笔者希望能够对史诗的艺术特征进行更深入透彻的研究,以期更深广地发掘出《贝奥武甫》这篇史诗的艺术魅力和价值。
参考文献:
[1]陈才宇.试论《贝奥武甫》的思想与艺术[J].杭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2(4):125-129.
[2]肖明翰.《贝奥武甫》中基督教和日耳曼两大传统的并存与融合[J].外国文学评论,2005(2):83-93.
[3]王春雨.《贝奥武甫》的英雄观与英国文化传统[J].外国问题研究,2013(1):87-90.
[4]金朝霞.《贝奥武甫》中的英雄主义与基督徒意识[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4):14-17.
[5]刘乃银.时间与空间:《贝奥武甫》的结构透视[J].国外文学,1995(2):69-74.
[6]刘乃银.重复与变化:《贝奥武甫》的结构透视[J].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02:26-34.
[7]贝奥武甫[M].陈才宇,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139.
责任编校边之
作者简介:孙晓敏(1982-),女,安徽怀远人,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6-01-08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683(2016)-004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