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 英 曹维琼
(贵州人民出版社,贵州 贵阳 550018)
重构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的文本意识
闵 英 曹维琼
(贵州人民出版社,贵州 贵阳 550018)
乡村旅游是精准扶贫、促进乡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有效路径。保护传承传统村落文化是打造乡村旅游产品的基础性工作。文本是传统村落中以表意文化事相为主体构成的村落传统文化的呈现和传播载体,按文本性质可分为语言表述性、物相表征性和人本表达性三种文本形态。文本是村落文化的根脉,村落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必须认真整理保护、正确理解释读和有效整合利用文本。村落文化文本意识的重构是传统村落文化保护发展的抓手,在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过程中,文本意识有助于提升职能管理部门的文本理念,促使他们在规划发展时重视村落文本内核的整合贯通;有助于强化村落基层组织的文本观念,促使他们在经营管理时关注村落文本特色的打造利用;有助于形成村落居民的文本概念,促使他们在生产生活中参与村落文本形态的维护传承。
传统村落;文化;文本形态;意识重构
从2012年至2014年,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国土资源部、农业部、国家旅游局等7部门分三批公布了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入选名录的传统村落有2555个;2014年至2016年,7部门又分三批公布了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中国传统村落名单,有1568个传统村落入选。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和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村落名单公布,说明了中央人民政府对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的重视,必然会引起各级人民政府和社会各界对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关注。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必然会吸引旅游开发者、观光考察者和文化探究者的目光。
乡村旅游是西部大开发的特色项目,遵照国务院提出“将乡村旅游作为拓展农业功能的主要载体”的意见,以村落传统文化带动乡村旅游开发,几乎成为传统村落经济发展的共同模式。在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中,贵州省入选村落为426个,占全国总数的17 %;在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名单中,贵州有278个村落入选,占全国总数的18 %。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和入选中央财政支持名单,为贵州利用传统村落的优势资源发展乡村旅游创造了条件。
贵州省高度重视乡村旅游的发展,举全省之力建设大旅游格局。各级管理部门也十分珍惜,认真规划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谋划利用村落传统文化开发旅游产品,开发乡村旅游已成为贵州精准扶贫的有效途径而得到大力发展。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对村落传统文化文本认识的模糊,很多传统村落在打造乡村文化旅游产品时,没能仔细梳理村落传统文本的情况,没能认真思考村落传统文化的现状,没能分析村落传统文化的特色,没能充分利用村落传统文化文本,在传统村落管理部门制订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规划、村落基层组织策划村落文化产品开发经营、村落居民对待村落传统文化保护与传承等问题上,陷入跟风移植、粗糙嫁接、简单模仿、盲目复制的误区,导致村落自身特有的文化传统、文化个性和文本风格缺失。村落传统文化保护与发展的文本意识必需重构。
文本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表达。通常讨论的文本,指的是以纸张为介质,用书面语言记录固定下来的话语。从语言学角度描述,文本是由“语言符号以及由它们所组成的词、句子和段落章节”;从文体学角度阐释,文本“是作品的可见可感的表层结构,是一系列语句串联而成的连贯序列”;从文学角度理解,文本是一篇小说、一个剧本、一部作品;从历史学角度认识,文本是一条史料、一种文献、一部典籍;用计算机语言解读,文本则是一种文档类型。广义的文本,指的是以各种材料为介质,用多种方式保留和储存的各种话语。
本文讨论的文本,是在中国传统村落语境下村落文化以各种介质保留储存,用多种形态表达呈现,用多种方式记录记载,用多种手段展示展演,由多条路径传播传承的村落传统文化话语。
文化是指人们在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过程中对世界的认知方法、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生产方式、行为习惯、交往路径。人是自然的产物,存在于自然中;人同时也是社会的产物,存在于社会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中。传统村落是指有历史记载较早,文化传承较好,器物保存较多,自然资源较丰富,文化传统较厚重的村落。传统村落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基元,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细胞,是中华民族农耕文明的见证,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传统村落的文化价值在于它的文化传统。村落传统文化指的是村落中千百年来逐渐形成的一种内在的,影响着村落社会生活,规范村民行为,指导村民生产的知识总和。村落文化传统指的是千百年来村落居民对待人与自然关系的态度,族群的生产生活方式,村落的文化传统状态。这种态度、方式和状态形成了璀璨的村落文化。村落传统文化是村民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行动纲领、行为规范,是村落文化活的灵魂。村落传统文化对民族族群的凝聚、乡村社会的稳定、民族精神的延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村落传统文化的传承传播,需要有一个物质的载体承负,需要在一个有形的平台展示,这个载体和平台,就是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村落文化传统就记录在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上,传承于村落文化文本中。文化是一种资源,从文化表象上看,传统村落由于社会经济的不发展、科学应用的不发达,传统村落文化似乎处于低位。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融合地理环境、民族文化、地方历史诸要素,传统村落文化有着丰厚的积淀,许多在发达地区早已消失的文化事相在传统村落中仍然保存着,这就注定了传统村落文化的整理保护不仅仅是村落文化研究的内容,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的内涵。
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是村落信息的保存和储藏,是村落知识的传播和传承,是村落文化的积累和积淀,是村落传统文化展示的窗口。村落文化逐渐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赋予了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有八项功能:其一,文本是村落发展的记录,历史人物事件得以留存。其二,文本是社会生活的描述,习俗仪式禁忌得以呈现。其三,文本是族群认同的符号,情感信仰道德得以皈依。其四,文本是价值观念的阐释,理想信念审美得以表达。其五,文本是百科知识的读本,宇宙万物渊源得以获知。其六,文本是行为规范的教材,是非判断取舍得以引导。其七,文本是经验传递的通道,工艺技能技巧得以传承。其八,文本是精神交流的平台,心得体验感悟得以分享。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中积淀了、传递着一个族群的宇宙意识、文化记忆、宗教情怀、审美情趣、生活技艺等信息。
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过程中要解决两个问题,村落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村落传统文化文本对于传统村落文化的保护与发展的功用包含有两层涵义。其一,村落的传统文化用什么方式来表述、表达、传播、传递。其二,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以什么蓝本作依据、参考、借鉴、范式。进行传统村落文本探究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传统村落有些什么样的文本需要整理保护,有些什么样的文本可以在保护与发展过程中作为参考借鉴。文本是传统村落文化的根脉,没有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作基础,村落文化建设只能是空中楼阁。弄清楚了村落传统文化文本的本义,就能明了文本在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中的价值和作用。
贵州传统村落的汉文文献资料记载极少,特别是传统的少数民族村落,大多数情况下有本民族语言而无本民族传统文字,因此,仅仅靠有限的文献文本资料,不足以帮助观察、了解、释读传统村落文化,更谈不上把这些有限的资料,作为保护与传承传统村落文化的蓝本。文本是传统村落规划、保护、开发的重要依据和参考,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文本意识必须重构。
文本是各类语言符号的实际运用,文本是村落传统文化的综合呈现。古人对于文本的理解是很宽泛的。《说文解字叙》说:“文者,物象之本。”“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说的就是各种文本的叙事功能。在多年从事地方民族文化出版物编辑和民族文化研究中,我们发现贵州传统村落文化的文本由多种表意文化事相构成,按其呈现的形式,可归纳为三种形态,即语言表述性文本、物相表征性文本和人本表现性文本。
语言表述性文本包括口头表述和文字描述两大类。口头表述性文本有史诗古歌、传说故事;文字描述性文本以笔书刀刻为手段,以纸竹木石为介质,包含文章文献、碑刻摩崖。文献文典是村落传统文化的最重要文本形态。文字描述性文本是经过文人加工提炼提升而形成,是村落传统文化的凝练,文字描述性文本记录村落的历史,讲述村落的故事,阐释村民的信仰,表达村民的情感。但是,缺少地方文献文典的支撑,是贵州传统村落文化整理、保护与发展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在文字描述性文本资料不足的情况下,口头表述性文本就显得更加重要,口传史诗古歌中的内容尤其值得重视。如苗族英雄史诗《亚鲁王》是苗语西部方言区族群的百科全书式口语表述性文本,散发着浓烈的远古时代气息和密集的历史文化信息,承载和传递的是苗族的族群历史、生活方式、人伦礼俗、行为规范、价值审美等文化信息,史诗至今仍然以活态的形式在苗乡传唱,并与苗族社会生活发生着紧密的联系,在苗族社会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对村落文化的保护与发展规划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1]。口头表述性文本资料在搜集与整理的过程中,由于传承的途径与方法的不确定,常常会造成讹误,在作为文本资料引用时要认真鉴定,不能随意乱用,更要防止以讹传讹。
物相表征性文本是以各种技艺为手段,以各种材质为原料,借物相来叙事的文本。包括建筑样式、服饰纹样、器物器型。物相表征性文本主要以实物造型的形式呈现,是村落文化的物相表征。物相表征性文本通过人对物的加工制作而表达人的意识与审美,是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村落传统文化的实物呈现,是地方传统文化和族群审美观念的凝固,是村落传统文化的物相表征性文本中最重要的表现形式,村寨建筑群落是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重点。村寨建筑群落中公共活动场所的标志性建筑,是大型的物相表征性文本。村落标志性建筑,除了以物表意,借形寓意,还具有村落各种表意文化事相的汇聚功能。特别是给人以一种独特而美观表象的村落建筑,比如鼓楼,从建筑学的角度欣赏,是侗族村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观察,鼓楼就不仅仅是孤独地耸立在侗族村寨中的一幢高大华美而不实用的庞然建筑,侗族鼓楼的魅力,侗族鼓楼内在生命的展开,应该是侗族文化。与鼓楼共生的地理空间、文化空间和时代空间,构成鼓楼的文化境域,鼓楼作为侗族文化的物相化符号,与它的文化境域血肉般地联系在一起。[2]
人本表达性文本是以人的各种形体语言为手段,以人体功能为介质,用人的行为来表达的文本形态。人本表达性文本包括音乐舞蹈、节庆仪式、习俗规范,借此而表达人的内心世界、人文情怀、价值审美。人本表达性文本内容丰富,动态记录展示性特征突出,是传统村落文化的重要传递方式。人本表达性文本的叙述看似是直观的、生动的,通过深层次阅读可探寻更深层次的内涵。
在无本民族传统文字的民族中,舞蹈是民族的身体语言建构的族群身份和文化认同的机制。舞蹈具有独特的文化叙事功能,是族群的人体叙事语言。苗族舞蹈是人本表达性文本的典型。苗族舞蹈表演与苗族节庆、苗族服饰等文化事相相关联。苗族舞蹈一般是在苗族的节庆活动和重要的仪式上进行,表演者表演时都会身着民族盛装。苗族舞蹈是叙事的,以肢体叙事,造型纪事,用舞步讲述故事;苗族舞蹈是表意的,在族群祭祀仪式上表达的是远古的追忆,在花场聚会时表达的是婚恋的欢歌,在庆典活动中表达的是节庆的喜悦,在丧葬奠礼时抒发的是生命的咏叹,不同情景下跳不同的舞蹈。苗族舞蹈在节庆时渲染情绪,在仪式上营造气氛,是族群活动的重要链接方式。[3]
贵州有18个世居民族,主要的少数民族如苗、侗、布依等都是有本民族语言,无本民族传统文字,村落传统文化的传递主要通过各种表意文化事相来表达,其中人本表达性文本记载了最鲜活、最重要的内容,是村落传统文化最重要的呈现形态。
文化是联系的,任何一种文化事相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影响、相互支撑的,各种文本的价值是在与其他文本的参照下实现的。语言表述性、物相表征性和人本表达性三种文本形态互为表里,相融相成,互补互证。语文表述性文本是传统村落文化的文献记录,是物相表征性文本和人本表现性文本的描述与阐释;物相表征性文本是村落传统文化的外在呈现,是村落传统文化的固化,是村落历史文化的重要物证;人本表现性文本是村落文化的内在形态,是语言表述性文本的内生源泉,是物相表征性文本的内在结构,是村落传统文化的动态表达。各种表意文化事相文本中有一部分内容需要借助其他文本形式来实现,舞蹈需要音乐的支持,要服饰的配合;而服饰也要借助舞蹈来展演,借助语言表述性文本来描述。三种文本形态共同构成语言符号衔接、语句要素齐备、语义表达连贯、语序组合规则、语体风格独具的村落传统文化文本系统,村落传统文化借此得以形成、衍生、传承和发展。贵州村落文化文本的特点是语言表述性文本内涵丰富、物相表征性文本古朴简略、人本表达性文本生动多彩。
保护整理村落传统文化,要从传统村落的自然生态环境、村落组织的社会结构、村落居民的生活方式等三个维度来观察。对村落文化的文本整理,不能只关注单一的文化表现形式,而应关注多维度的文本组合;任何一种文化事相都不应该被孤立地考察,而应放置于社会文化生态的大背景中,充分把握该文化事相的物质及非物质环境的多层面的相互关系;关注其所属动态社会、文化环境之间的内在联系。
传统村落文化特色文本指的是村落传统文化的独具性、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文化事相。村落传统文化特色文本是村落文化的主要特征,也是村落旅游文化产品开发的基础,保持特色文本是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的方向。村落传统文化特色文本可以从地方文化性特点、民族习俗性特色和历史遗存性特征等方面去梳理。
地方文化性特点指的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地域性文化,如贵州的夜郎文化、阳明文化、土司文化等,地方文化对传统村落文化有很大的影响,村落文化文本中,地方文化性特征是浓重的一笔。民族习俗性特色指的是不同民族的生产劳作、行为规范、生活方式、仪式禁忌中的民族文化内容。通过对民族习俗的观察,可以从中发现村落传统文化中价值观念、审美情趣的存在。历史遗存性特征指的是村落传统文化中不同历史发展时期的印迹。历史遗存性特征保留在反映某一特定历史时期审美意识、工艺特征、生产技术状况的工艺、工具、器物等物相表征性物品中;保留在反映某一历史阶段特征的语言表述性文本资料中;保留在反映某一历史阶段价值观的人本表达性文本中。历史遗存性特征的反映,可能是历时性的,也可能是共时性的。村落文化是有个性的,个性呈现特色。特色不是一个单一的文本,而是由众多文本烘托形成特色;特色又必然是独具优势的文本,特色文本统领村落传统文化的各种文本。
物相表征性文本的整理是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工作的重点;规划者力图从文字描述性文本中去寻求文献支撑,但传统上并不重视村落传统文化,传统村落特别是传统民族村落文化因不登大雅之堂而缺少文人骚客们的描述记载,这是传统村落文本整理的难点,但是,口语描述性文本丰富又形成了民族传统村落文化展示的特点;人本表达性文本阐释是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工作的亮点。
民族民间工艺美术是传统村落文化中物相表征性文本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村落文化特色的重要构成。贵州传统村落的工艺美术品类具有三个特性:其一,地方文化性特点鲜明。在同一地域内,某些工艺美术品种为地域内众多民族共创、共有、共享。由于自然环境一致,原材料相同,加工手段相仿,使用方式接近,形成地域性特点。某些民族工艺美术品种,受地域文化影响而出现某些变异,而呈现出地方文化性特点;其二,民族习俗性特色浓郁。民族工艺美术品种为单个民族独创、特有。虽然该民族的不同支系散居贵州各地,吸收了当地其他民族文化成分而导致该工艺美术品种个别地方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该工艺美术品种的总体民族特征始终保持一致。此外,同类工艺美术品虽为区域内众多民族共创、共享、共用,但是,该工艺美术品在不同民族的生产制作使用过程中,会显现出各自的民族特色;其三,历史遗存性特征鲜明。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各族群文化的封闭与交流情况不同,同一工艺美术品种在不同族群中呈现出不同历史发展阶段性特征;由于民族迁徙,同一工艺美术品种受不同区域不同时段文化影响而呈现出历史遗存性特征。这种情况在贵州传统村落社会生活的各领域都普遍存在。
贵州传统村落文化文本中历史遗存性特征保留较为完整的是安顺屯堡。屯堡人是600年前南京等地人的后裔,因明朝政府为剿灭元朝的残余势力,调北征南、调北填南来到贵州,屯军屯田寓居于此,屯堡群体顽强地固守自己的故土文化,不与寄寓地合流。屯堡村落文化文本有四个显著特征:一是服饰保留着浓厚的明朝遗风,这一特点在妇女的服饰上表现得尤为鲜明;二是口语中保留着南京土语的特有音调,多带卷舌音和儿化音,极富音乐感;三是信仰上保留着多神崇拜,屯堡村落居民供奉汪公、五显等神祇,对汪公尤为崇拜;四是每年春节和中元节,大部分村寨都要搬演地戏。但是,屯堡群体内部的成分并非绝对单一纯粹,数百年来与当地少数民族厮守,必然与当地文化相互渗透。屯堡人最终形成含蕴有父母之邦远亲的文化要素,又掺杂了寓居之地近邻的文化因子,还有别于后来陆续迁入贵州的其他汉族群体的独特文化现象。屯堡村落文化的这种历史遗存性特征是贵州传统村落文化发展的重要物证,也是保持屯堡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依据。[4]
对传统村落文化文本历史遗存性特征进行共时性比较是提炼传统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一种方法。贵州傩文化的历史遗存共时性特征表现比较突出,贵州威宁彝族的撮泰吉、贵州德江土家族的傩戏、贵州荔波布依族的做祧、贵州安顺屯堡的地戏,虽然都同属于傩文化的范畴,但是,这四种傩戏,分属于傩戏的不同类型,分别处于傩文化的不同发展阶段。从傩面具发展的历史进程考察,傩面具制作从简易到精致,地戏面具是贵州傩面发展到高级阶段的代表;从傩仪、傩舞到傩戏的发展演变,贵州民间傩堂戏的宗教性逐渐增强,而屯堡地戏的宗教性逐渐减退,世俗性日益增强。通过对贵州傩戏的比较,为傩文化研究提供了典型的案例,也为村落文化特色提炼提供了借鉴。[5]36,80,92
对传统村落文化文本历史遗存性特征进行历时性分析是思考村落传统文化特色文本的一条路径。由于处于不同的地域文化生态环境,同一民族的同一物相表征性文本在不同支系呈现出历史遗存性的历时性特征表现完整。物相表征性文本历史遗存性的历时性特征表现较为典型的是苗族服饰。从民族学的角度观察,苗族服饰是族群代码、支系印记、身份标识;从民族史的角度来分析苗族借服饰纹样叙事纪史,也是穿在身上的史书;在工艺美术的语境下观察,苗族服饰制作技法多样,构图古朴,工艺繁复,是服饰制作工艺技法的凝结;从服饰史的视野来分析,苗族服饰历史遗存性的历时性特征突出,保留有大量远古的信息,苗族服饰保留了中国历代服饰发展变化的痕迹,是中国传统服饰发展演变的活化石与博物馆,其风格样式,纹样图案,装饰技法,有很多已经濒于失传。[6]苗族服饰作为苗族物相表征性文本的重要内容,是服饰语境下苗族文化的标志物,为村落传统文化特色文本提炼打下基础。从物相表征性文本的历时性特征梳理文本发展脉络,可发现村落传统文化的特色文本。
传统村落文化文本的历史遗存性与现代化相比,有其明显的落后性,但是,村落传统文化的特有性和独具性表现,能够帮助我们从不同的视角去了解一段历史,这是村落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的价值所在。
传统村落文化特色文本是千百年来传统村落居民在生产实践和社会生活中逐渐形成、发展和完善的,突出地方特色是传统村落规划保护与发展时的重要任务。传统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打造只能从村落传统文本中去寻找根据,梳理线索。任何一种把外来文化文本进行简单移植和粗糙嫁接的行为,都会造成传统村落文化文本的变异而使其脱离固有的文化内涵和形态特征,必然导致村落传统文化原有属性的淡化和扭曲。在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中,具有文化价值和文化特性、打下村落特色印记的各种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是职能管理部门重视、村落基层组织强调、观光旅游者向往、研究探索者关注的热点,是旅游产品开发的重点。把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放在村落文化境域中去解读,在打造村落文化特色文本时,让所有与此文本相关联的文化要素参与互动,通过对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展示帮助读者了解村落传统文化。
近年来,贵州省政府专门出台意见,提出省、市、县、乡、村五级联动,动员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加大对贵州省传统村落的保护发展力度。要实现“保持传统乡村风貌,传承农耕文化,加强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发掘和保护,扶持建设一批具有历史、地域、民族特点的特色景观旅游村镇”的目标,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任务引发了文本意识重建的思考,传统村落文化文本形态探究的目的,是摸清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资源,掌握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形态,梳理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内容,重构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意识,促进传统村落文化内涵的深化,实现村落传统文化的保护、发展和创新,重构传统村落文化的文本意识是重要抓手。
重构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意识,要在村落职能管理部门、村落基层组织、村落居民大众三个层面上下功夫。
重构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意识,就是重构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工作职能管理部门的文本整合意识。管理部门要用文化生态学理论作指导,探寻文化保护和文化发展的规律,把村落文化研究与生态观察联系起来,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文化生态等三个维度,观察三种生态环境对村落传统文化的传承、保护的影响。以村落自然生态为题,探讨生存环境与村落文化传承的关系;以社会生态为题,探讨村落传统文化传承及其变异的关系;以文化生态为题,探讨村落文化文本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浸透、相互融合的链接关系。
传统村落恢复重建的不仅仅是一个村落的自然生态和建筑群落,而是要恢复重建一个以建筑群落为载体的村落文化系统。保护发展村落的传统文化,不是简单的引进一个符号,一首山歌,一种舞蹈和一场仪式,而是保护村落的一种文化氛围。要整合利用与村落传统文化有内在联系的文本,保护与发展村落文化生态系统。
坐落在崇山峻岭中千姿百态的村寨聚落与自然生态相融合,蕴藏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精神,符合各自民族文化传统的哲理,积淀先辈的智慧以创造,是历史上不同文明与不同文化传统凝结的物质载体,很好地诠释了适应地理环境、具有地方特色、选材用料多样的特征。[7]传颂于传统村落中原始古朴的史诗古歌与村落的社会生态相融,是村落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史诗古歌在族群祭祀奠仪中唱颂,是对族群历史追忆,对民族远祖缅怀,对宇宙万物渊源回顾,对村落生产劳作进行指导,对族群交往活动进行规范。族群失去了史诗古歌,就迷失了根脉;史诗古歌离开了族群,就蜕变为只是一部民间口头文学作品而已。展演于传统村落节庆仪式中的音乐舞蹈与村落的文化生态关联,是族群活动的重要项目,是族群识别认同的重要标识,是族群文化结构中不可替代的重要组成部分。舞蹈表演时身着盛装,手势步伐舞姿造型与服饰纹样相配合,与芦笙铜鼓相应和,与庆典祭仪相融合,形成传统村落文化生态的助溶剂。舞蹈仪式离开了族群文化的呼应,就失去了情感,失去了灵魂,当舞蹈离开了传统村落文化的语境,就蜕变为一场纯粹的艺术表演;族群活动缺少了舞蹈仪式,就缺少了气氛和场域,文化链接上缺失重要的一环。村落居民生活与村落自然生态和谐,村落居民行为与村落社会生态相融,村落居民活动与村落文化生态互动,村落才显现出生机与灵性;传统村落中缺失了居民,传统村落就是一具空壳,很快就会毁损。村落建筑群落是一种物质文化遗产,整理保护还应该包括非物质性的层面,非物质文化的功能、加工工艺、功能、与环境的关系,还有它的文化理念、文化记忆。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传统村落文化多种文本形成的村落文化生态系统,决定了村落保护与发展的整体性思考,需要职能管理部门转换研究村落传统文化文本的空间视角,从孤立的、局部的、片面的事相描述向联系的、全面的、完整的文化叙述,在地方经济、村落文化、旅游开发统一管理整体性规划中对村落文化文本内核进行整合贯通,关注各种文本形态的呼应,正确的指导释读村落传统文化文本,强调村落传统文化特色差异。人本表达性文本、物相表征性文本和语言表述性文本相互支撑,不能粗糙嫁接,简单移植,更不能要求整齐划一,这是管理规划者应把握的原则。
重构传统村落文化的文本意识,就是重构村落基层管理者的文本利用意识。传统村落除了以其环境优美,还要以文化生动,文本独特而吸引人。从传统村落所透出的历史褶痕中,打下村落特有文化内涵和人文历史遗存烙印的传统村落文化,既蕴藏着无穷谜底,也散发出无穷魅力。村落社会生活保留了大量人类生活的古典样式,构造出特有的文化图景,可以为当今人们规划提供一种符合人性尺度的启迪,从传统村落中重新发现和感悟人的生存智慧。村落文化特色文本是村落保护与发展的重点,是传统村落旅游产品的卖点。追求村落文化个性是乡村旅游者的审美定势,探访独特文本是吸引旅游观光者的爱好追求,探究文本特质是文化研究者的目光所在,打造村落旅游文化品牌是经营者的经济诉求。传统村落的展示都是全方位的,而特色文本是村落文化的最重要象征。
村落的生命力在于发展,善于发现村落文化文本的特色,有效利用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优势推进村落发展是对村落基层组织的要求。村落基层组织在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的实践中,梳理村落文化特色文本的共性特征,探讨各种文本的内在联系,探究各种文本的内在逻辑,以一个特色文本叙述为主题,并由此展开村落文化诸多方面的描述和解读,构成一个完整的村落文化叙述框架,以村落中那些具有文化内涵和文本价值的特色文本整理为抓手,提升村落传统文化文本的内在品质。转换研究村落文化文本的视角,将有地方文化性、民族习俗性和历史遗存性独特标记的传统文本,塑造为具有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双重价值的文化产品,这是村落基层组织管理者应履行的职责。
重构传统村落文化的文本意识,就是重构村落居民的传统文本传承意识。人本表达性文本是村落传统文化活的载体,是村落社会生活的表达和村落居民情感的再现,其创作、加工、传播、完善、形成并演绎至今,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人本表达性文本千百年来依循其特定的地域风格、表现形式、文化内涵和形态特征已经成为传统村落的标志物,这一标志物可能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吸收其他民族文化而多彩、借鉴其他文化而变异,但是,它的基本形式、内容与精神永远不会消失。
要以活态的村落文化传承人和活态的传统村落文化文本为二重视角,观察村落文化传承者的生活状况和传承方式;探讨如何以村落传统特色文本整理为例,打造有效地保护和传承的评价范式。人本表述性文本是村民对村落传统文化的自在表述,传统村落居民是村落传统文化的创造者和传承守护者,传统村落文化精彩纷呈的亲和力、古朴原始的震撼力是依托村落居民的行动来实现的。人本表述性文本主要通过亲属师友的口传身授,在村落社会生活中习得,如果没有传承,语言表述性文本因无人记录而文脉断绝,物相表征性文本因无人维护而濒于损毁,人本表达性文本因无人展示而失去依托,这种文本的习得过程就是村落文化的内化过程。重构传统村落文化文本意识,借助整理传统村落文化文本,帮助村民有效地认识自我、改造自我及提升自我的素质,形成正确的文本意识,充分认识村落文化文本的整理保护对改善村落生存环境,提升村民生活质量,增加村寨经济收入的价值。帮助村落居民充分认识他们是村落文化文本的创造者,传承者和展示者,是村落文化文本的重要构成部分,使村民成为村落文化文本的忠实保护者,成为村落文化文本的主动参与者。在田间地头呵护文本,节庆仪式展示文本,茶余饭后传承文本,这是传统村落居民应肩负的义务。
重构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意识,还要重构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整理、保护和发展意识。村落文化文本不是亘古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习俗的演变,村落文化文本的整理、保护、传承会面对新的问题,产生新的疑问,需探求新的答案,采用新的方法。村落文化文本整理、保护与建设要完成三项任务:一是要保护现有文本;二是要恢复损毁文本;三是要书写具有新时代印记的文本。编写新文本,就是以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为基础,以当代材料技术为手段,打造村落文化的物相表征性文本;以当代审美意识为指导,链接村落文化的人本表达性文本;以复合型多媒体数字技术为工具,丰富村落文化的语言表述性文本,留下一个有时代印记的综合性文本。
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意识重构是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必由之路。各种表意文化文本形态是村落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和主要表现形式,在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的过程中,我们应将村落传统文化的文本意识融合于传统村落的社会生活,贯穿于传统村落文化的探究过程,落实于传统村落发展的规划方案。为确保传统村落文化遗产得到有序保护,传统村落居民生产生活得到有机改善,传统村落消亡势头得到有效遏制而共同努力。
贵州是山重水复的世界,山重水复间繁衍生息着苗、布依、侗、土家、彝、水、仡佬等众多的民族,孕育出多样的村落文化。村落文化不是抽象的东西,它存在于村落生活的平凡和村落历史的长河里。在比较原生性的文化中,传统村落文化是最有代表性的。村落传统文化的所有文化事相,从衣、食、住、行到伦理、宗教、艺术,全都围绕村落这一特定的环境展开。传统村落旅游开发,要保留村落传统文化的感性的、亲切的、诗意的、神秘的甚至是巫魅的内容。
历史的变迁和发展是无情的,历史改造和淘汰一些文化样式,当现代性作为人们普遍诉求的价值观念而存在时,这种改造和淘汰的步伐更是加快。贵州传统村落文化在当今的旅游热潮中,确实是一个值得挖掘的丰富矿藏。旅游在打开人们视野的同时,也打开了人们对人类存在样式和发展模式的思索和感知。在经历过众多诱惑和痛苦抉择之后,村落文化中最有价值和最为时尚的,也许就是我们曾经不屑一顾的最原生最古老的东西。
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问题的提出,实际上是现代性带来的问题已经使得人们要重新回过头来思考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转换一个角度来观察,村落传统文化文本中最具原生性的物相,也许可以为现代的发展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传统村落文化的整理保护发展,涉及到文化学、社会学、民族学、历史学、宗教学、语言学、符号学、工艺学等众多学科的内容,从某种意义上讲,传统村落犹如一个资料齐全的信息库,一旦破译传统村落的信息代码,深入其内部,就可能取得许多学科领域的突破。[5]230
贵州有味道有特色的村落实在太多太丰富,重构村落传统文化文本意识,打造传统村落文化特色文本,是让唱着古老歌谣的传统村落发出时代的新声,为走向现代化的今天和明天提供一种保留传统村落文化文本的有效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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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明秀丽]
闵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部副编审,主要研究方向:编辑出版学;曹维琼,贵州人民出版社编审,主要研究方向:编辑出版学、地方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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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6924(2016)11-076-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