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莲
(中国地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论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国家认同重构的影响
朱桂莲
(中国地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摘要]国家认同是现代民族国家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和心理基础,也是其主权合法性的来源。作为推动现代国家建立的最重要环节,抗日战争虽然没能完成中国现代国家认同的重构,但共产党在这一时期推动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全面抗战共识,强化了中国人民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推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改革,激发各族人民政治参与热情,培育了现代国家确立和发展公民主体意识;提出新民主主义国家理论,并在实践中推进宪政民主政治运动,为中国国家认同重建确立了新的国家形象和价值追求。
[关键词]抗日战争;国家认同;民主政治;政治参与
国家认同是现代民族国家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条件和心理基础,也是其主权合法性的来源。尽管中外各政治学流派在研究现代国家建立、演进及现状时,对国家认同的具体内涵的理解存在争议和分歧,但总体来说,国家认同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得到国际社会承认的国家主权及在此基础上的国家形象认同;二是国民或因为对所属国家的文化传统和历史经验的共享,或因为对领导人、政策、制度、法律等公共形态权威的认可和接受,而构建出的归属于这个国家的身份感,即“确认自己属于哪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家”[1]44。
自秦汉以来,中国就作为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不断发展壮大。与此同时,儒家社会伦理与明君贤臣政治理想开始在国家层面汇集,并在文化上超种群地推进,逐渐形成了一种文化和国家政权的合法性紧密联系的国家认同,延续着古代中国社会的稳定性。但这种国家认同的核心在近代西方文明的冲击下,以批孔反儒的方式轰然坍塌。此后,中国国家认同重构就一直伴随着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和民主转型的整个过程。作为推动现代民族国家建立的最重要环节,抗日战争虽然没能完成中国现代国家认同的重构重任,但中国共产党在这一时期的工作,却为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国家认同重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正面影响。
国家认同作为人们构建出来的归属于某个“国家”或“共同体”的身份感,其构建的前提和基础是国家或共同体意识。抗日战争时期,虽然有国民党作为国家治理者的民国政府,但由于其在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层面治理的无能,整个社会各种矛盾空前尖锐,社会整合程度和国家认同感都极低。“9·18”事变特别是华北事变以后,日本帝国主义亡华野心日益彰显,中共在深刻分析了当时的政治形势之后提出要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凝聚全民力量共同抗日,挽救民族危亡。正是由于党以民族利益为重,积极努力建设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终形成了全面抗战局面,保证了抗日战争的胜利。而民族统一战线和全面抗战共识的确立,也强化了中国现代国家认同所需要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1.突出中日民族矛盾的主要地位,强化了中国人民在抵御外敌侵略中的“命运共同体”意识及归属于其中的身份感
国家认同需要在主权国家间的互动中才能产生和强化,换句话说,国家认同感就是在与其他国家交往中所感受到的差异感,这种差异感通过“他者”和“我者”的身份概念来识别和强化。如果说北伐、十年内战时期的战争主体无法使中国民众产生“我者”和“他者”身份识别感和“命运共同体”的归属感,那么,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对民族矛盾上升到主要地位的分析和强调,不仅为民族统一战线建立的重要性提供了依据,也客观上促进了中国人民产生了“我者”和“他者”的身份识别感。首先,共产党的领导人在分析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性时,就多次突出中日民族矛盾。在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前的瓦窑堡会议上,毛泽东就分析指出,“9·18”事变特别是华北事变以来,国内政治形势的基本特点是日本帝国主义“正准备吞并全中国,把中国从各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变为日本的殖民地”[2]108,中华民族面临着亡国灭族的危险,中日民族矛盾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1937年5月,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时期的任务》中再次指出,日本帝国主义实行完全征服中国的政策,中日民族矛盾已经尖锐化为比中国与其他帝国主义、封建制度和人民大众之间的矛盾更为突出的矛盾,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3]252。之后,在《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谈话》中,毛泽东又明确指出:“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攻城略地、奸淫、抢劫、焚烧和屠杀,是要把亡国的危险最后的加在中国人身上。”[4]374其次,共产党军队的政治部门和地方的文化部门,也通过抗日歌曲、戏剧、街头诗、传单、朗诵诗等各种形式来揭露日寇的野蛮和残暴本质。如著名的抗日歌曲《黄河大合唱》、《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救亡进行曲》等,著名的戏剧《打鬼子》、《放下你的鞭子》等,还有那些具有群众性和战斗性的传单、朗诵诗和街头诗等,或通过真实地再现日寇的残忍与暴行,或通过真切充沛的情感,激励人们英勇战斗。总之,共产党对中日民族矛盾的强调和宣传,客观上使中国人民感受到了作为“他者”的日本帝国主义与作为“我们”的中华民族的差异感,并更加确认“我们”之间的相同,从而形成一种共同抵御外敌侵略的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及归属于其中的身份感。
2.突出抗日战争的全民战争性质,强化中国人民的抗日救国的中华民族意识
从鸦片战争爆发到抗日战争前夕,中华民族多次遭到帝国主义的侵略,但每一次的侵略和反侵略只是一些局部的侵略引起的局部反抗,涉及的层面和范围都十分有限,而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全面侵华战争,“在时间、空间以及中国受害的程度上,大大超过以往资本帝国主义对中国所发动的任何一次侵略战争”[5],是旨在灭亡中华民族的,因而也是需要全民族共同抵抗的战争。为了争取和达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产党不仅通过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残暴和野蛮来激发人们同仇敌忾的团结意识,还通过强调抗日战争的全民战争性质,强化中国人民的中华民族观念和抗日救国的民族意识。在“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即发表抗战宣言,指出中华民族危急,呼吁全中国人民、政府和军队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寇的侵略,并强调“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4]343。7月23日,《中国共产党为日本进攻华北第二次宣言》再次指出,放弃平津,卢沟桥永定河以东的大块中国领土,必然会导致“华北与全中国即将垂危,亡国灭种即将相继而来”[6]295。毛泽东也多次撰文指出,卢沟桥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大举进攻中国本部的开始,也是中国全国性抗战的开始,民族战争必须依靠人民大众,呼吁全中国的爱国同胞、爱国军队、爱国党派一致团结起来,为保卫祖国作战到底。国共合作抗日后,针对国民党担心人民抗日力量的发展壮大会危及到其统治地位而推行单纯依靠政府和军队的片面抗战路线,共产党多次指出:“不要人民群众参加的单纯政府的片面抗战,是一定要失败的。因为它不是完全的民族革命战争,因为它不是群众的战争。”[4]366在共产党坚持集全国之力挽救民族危亡的努力下,全国最终形成全面抗战局面:中共直接领导八路军、新四军、华南抗日游击队等参加抗日战争;国民党政府在继蒋介石的庐山谈话之后,发表抗战声明,宣布“中国绝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唯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7]410,并在《中国国民党抗战建国纲领》号召全国人民戮力同心,共同担负起抗战建国之大业,长期四分五裂的国民党开始走向团结和统一,各派系的军队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领导之下,分赴各战场参加对日作战[8]13;其他各社会团体和民众、海内外华人华侨也捐弃成见,纷纷行动起来,或组织抗日团体,或捐款捐物,或发表通电,或举行游行,或直接参加抗日活动甚至抗日武装,投身于抗战第一线[9]73~80;有着反抗外来侵略传统的各少数民族,如马本斋任司令员的冀中军区回民支队、滇西的各少数民族的抗日武装等,也行动起来以各种形式参加抗日救国,并创造了辉煌战绩。总之,通过共产党全民族抗战的强调和宣传,排除一小部分卖国求荣的汉奸外,中华儿女不分年龄、阶级、地域、国籍的团结起来,为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而奋战,并在共同的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强化了中华民族意识。
3.通过深入各个层面的爱国主义教育,激发全国各族人民的民族自尊心和民族国家意识的觉醒
民族国家意识是国家认同产生的必要条件,而国家认同作为人们对其所属国家的认可而产生的归属感,离不开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换句话说,只有当人们确认了自己的国民身份并具有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后,才会愿意把个人与国家联系起来,并自愿地为国家承担责任。爱国主义教育作为旨在“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树立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使人们把自己身心、性命与祖国、民族和文化共存亡”[10]10的思想教育活动,是增强国家认同的重要途径。自近代以来,中国国内延绵不断的战乱与分封割据,生活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双重压迫下的普通中国民众,大都处于毫无组织和涣散的状态。抗日战争时期,为了争取广大民众的支持,形成全民族抗战的局面,共产党深入开展分层次多途径的爱国主义教育,激发全国各族人民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并促进他们的民族国家意识的觉醒。首先,采取各种方法和手段对广大民众和抗日战士进行爱国情感和民族精神教育,使他们成为既能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具有“抗日救国”意识、民族觉悟和牺牲精神的同时,也培育他们的文化知识和技能,使他们能够在抗战胜利后成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的新公民。如苏北抗日根据地就规定其文教总方针要“培养为新民主政治服务的干部和适用于新民主政治的新公民。又以培养民族精神,民主思想,集体意识和劳动观点为主”[11]444。其次,针对不同的教育对象进行差异性教育。对于部队干部战士,一般是通过军政干部学校、教导队、党校等对他们进行抗日教育,主要内容是学习政治经济学、社会发展史、统一战线、阶级政策和民族政策等,主要方法是联系实际来提高思想认识和激发民族仇恨,促进他们的民族意识觉醒,比如,联系日寇烧杀淫掠的暴行,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本质和汉奸出卖民族利益的无耻行径,使干部战士们认识到不打倒、不消灭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就不能解放[12]339。对于青年学生,则在学校教学中突出抗日政治思想和民族气节的内容,用生动形象、通俗易懂、融知识性、思想性、趣味性为一体的实例,简明扼要地宣传抗日和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对于广大群众,则通过宣传教育、政治动员、民校教育,在识字课本、政治讲话、音乐、时事报告、学习抗日英雄模范的群众活动中,向民众宣传抗日民主与爱国主义道理,增强民众的战争观念、群众观点、抗战必胜建国必成的信念和民族气节,促使他们的民族国家意识和阶级意识的觉醒[13]569~570。总之,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所开展的深入到各层面的爱国主义教育,成功地唤醒中国民众的阶级意识和民族国家意识的觉醒,激发了广大民众对抗日战争的支持,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中共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动员数以百万计的农民参军并取得全国政权,是与其在遵从农民固有的生活逻辑的同时,竭力提升农民参军的原始动机,乃至民族主义和阶级觉悟的高度的做法分不开的。”[14]
公民的政治参与是现代国家制度赖以存在的基础和民主政治的基本特征之一,因为现代国家作为社会公民在政治实践中所达成的共同政治认知的基础上构建出的能区分“我者”和“他者”的共同象征体系,是社会成员确定能够满足自己需要后才认可的政治权威,即现代国家“不再注重血缘文化属性,而是强调公民共同实践政治权力的集团意志”[15]。从这个意义上说,现代国家认同构建离不开社会成员政治参与热情和公民主体意识的培育。抗日战争时期,为达成团结全国之力抗日,共产党在敦促国民党改变政治、文化独裁和经济垄断统治的同时,也在各根据地进行政治、经济、文化的民主改革,以调动和保障全体军民积极参与抗战救亡,在客观上培育了中国国家认同重建所需要的公民主体意识和政治参与热情。
1.进行旨在改良人民生活的经济改革,激发人民支持抗战的热情
中国普通民众尤其是农民长期生活在极其悲惨的处境中,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要发动他们奋起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最为关键的是要切实改善他们的生活。“只有使人民群众的生活得到改善,才能动员起绝大多数的人民群众参加抗战”[16]12。为此,毛泽东在《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中强调,立即开始实行改良人民生活的纲领[4]347。为了保障各阶层人民的经济利益,调动各阶层人民的抗日积极性,中共在根据地进行一系列的经济改革。首先,制定新经济政策促进生产发展和减轻人民的负担。比如,在农业方面,制定了减租减息、垦荒、兴修水利等政策,并从资金上给以扶植,发放农业贷款和救灾资金以帮助农民发展生产;在工业方面,除了发展公营经济外,也鼓励合作工业、私营工业、手工业和家庭副业的发展,并对来根据地发展工业的资本家实行奖励、定期免税和低利贷款等;在商业方面,实行免税、低税、高税等不同的商业税收政策,鼓励公营商业、合作社商业和私营商业的发展;在财政方面,建立健全财政制度,废除摊派制度,实行合理负担的政策。通过一系列政策的实施,既保障了各阶层人民的经济利益,也调动了各阶层人民的抗日积极性。其次,协调各阶级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各阶级、阶层,既有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共同政治利益,也有不同的经济利益诉求,只有在坚持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协调好各阶级、阶层的经济利益,才能最大限度团结和调动他们的抗日积极性,为此,中共在相关的政策中给予兼顾协调。比如,在改善人民生活问题上,一方面要求地主、资本家应当尊重民族利益,对于工农的“生活及待遇极力加以改善”[17],否则,工农无法生存和抗日,国家就会灭亡,地主、资本家也要变成亡国奴,其利益也会受到损害;另一方面,要求工农群众也要顾全大局与民族利益,“凡与抗日救国不适合的要求,我们同样不主张提出”[17]。在减租减息政策中,则实行二五减租原则,即从原租额中减去25%,减息后的年息定为一分左右,这样既减轻了地主对农民的剥削,同时也保证地主有一定的经济收益。在劳动政策中,政府奖励既保护工人阶级的根本利益,规定“工人待遇的改善,工资的增加,工时的规定,必须以发展抗日根据地之工农商业,增加抗战生产,适合战时需要为原则”[18]1140,也兼顾资本家的利益,强调“劳资间在订立契约后,工人必须遵守劳动纪律,必须使资本家有利可图”[4]766。总之,通过各个方针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社会各阶级、阶层的经济利益得到了最为广泛的照顾,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了一切要求抗日的人们的抗战积极性,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战胜日本侵略者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同时,也培育了中国国家认同重建所需要的公民主体意识和政治参与热情。
2.推动政治民主建设,增强人民群众的抗战和政权建设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民主政治是一切要求抗日的人民群众得以参与抗战的制度保证。在抗战初期,共产党就一再强调,要挽救中国,避免其沦为日本殖民地的危险,惟有实行民主政治,给予人民以参政的自由才能实现。“一切政治的关键在民众,不解决要不要民主的问题,什么都无从谈起”[19]202。抗日战争时期,为了加强各抗日阶级、阶层的团结与合作,各根据地政府开展了广泛的民主政治建设,以提升广大人民当家作主的责任感和参加抗战及各项建设事业的积极性。首先,在施政纲领和有关条例中明确规定人民的平等权利。比如,《陕甘宁边区保障人权财权条例》(1941)就规定:“边区一切抗日人民,不分民族、阶级、党派、性别、职业与宗教,都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居住、迁移及思想信仰之自由,并享有平等之公民权利。”[20]陕甘宁边区政府在施政纲领中,把少数民族参政的平等权利用法律条文固定下来,即“实现蒙回民族在政治上、经济上与汉族的平等权利,依据民族平等的原则,联合蒙回民族共同抗日”[21]121。其次,在实践中切实保障抗日民众的平等政治参与权利。为了吸引广大抗日阶级、阶层积极参加抗日民主政权,党在敌后根据地政权建设中,采取了“三三制”原则,即在人员组成上,共产党员只占三分之一或者更少,主张抗日民主的其他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占三分之二。为了保证受教育程度不高、识字率不高的民众能够充分行使民主权利,林伯渠、谢觉哉等许多党员领导干部,都下基层深入到群众中作宣传和引导工作,帮助人民群众在实践中学会运用民主权利,学会参与和管理国家大事,并创造出多种选举投票方法如画圈法、画杠法、画点法、投豆法等,使凡具有选举权的人都能平等的参加选举。对那些因为疾病、生产繁忙无法到选举现场的,工作人员会上门收集选票,以保证人人都能实现平等的民主权利。总之,根据地政治民主政策和措施的实施,不仅强化了各抗日阶级、阶层的团结合作,也极大地调动了广大人民群众对根据地政权建设的关心和热情,激发了他们当家作主的责任感和参加抗战及各项建设事业的积极性。
3.推动新民主主义文化教育,提高民众政治觉悟和政治参与水平
文化在战争中就是一种无形战斗力,能够激发和鼓舞人们的政治热情和斗争勇气。抗战时期,中共领导人非常重视通过文化建设和国民教育来提高民众的政治觉悟和政治参与水平。如1944年3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宣传工作会议上,针对陕甘宁边区的文化教育工作发表意见时就指出,“革命军队除了要有革命精神,没有知识也不行。如果军队没有知识,文化、政治水平不提高,那么这个军队的质量也不可能提高”[19]110。“应对全部宣传事业、教育事业与出版事业作有组织的计划与推行,用以普及与提高党内外干部的理论水平及政治水平,普及与提高抗日军队抗日人民的政治水平”[6]488。在各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机关和宣传教育部门都把国民教育当作中心任务之一,对民众进行新民主主义文化教育,普及科学知识的同时,提高和巩固反帝反封和抗日战争胜利信心。首先,坚持文化教育为抗战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方向。自抗日战争爆发后,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攻城略池,烧杀掠夺,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中共领导人认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应该是根据地文化教育的确定不移的政治方向,正如毛泽东在抗日军政大学等有关会议上所指出的,抗大首先应当学“一个正确的政治方向,这就是要打日本、怎样打日本、为什么日本帝国主义一定能打倒的正确的政治方向”[22]116。除此之外,人民群众作为抗日战争的主要力量和坚强后盾,他们是新民主主义文化的接受主体和实践主体,这就决定了新民主主义文化建设应该要“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4]708,国民教育、文学艺术、新闻出版等方面必须要体现大众化的原则,文化工作者应该与人民群众相结合,“我们的文化是人民的文化,文化工作者必须有为人民服务的高度的热忱,必须联系群众,而不能脱离群众。要联系群众,就要按照群众的需要和自愿”[23]1012。其次,各根据地从实际出发,在教育活动中采取了灵活多样的文化教育方式,比如开办各种民众学校、夜学、识字班,组织各种识字组、大众黑板、读报、讲演、娱乐体育、壁报、戏剧等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成立群众性的文艺团体,通过“文艺下乡”活动服务工农兵;教授学员战争和生产的知识和技能,把文化建设与战争、生产结合起来;等等。通过文化教育的推进,不仅极大提高了人民群众的文化水平,丰富了他们的文化生活,而且增强群众的民族凝聚力和爱国热情,提升了他们发展生产和支持与参加抗战的热情。
现代民族国家虽然是强调以民族为基础的政治组织形态,但由于绝大多数现代国家都不是单一民族构成的,文化传承和价值选择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使得政治社会所需要的基本共识很难依靠血缘文化意义上的集体认同来达成,因而需要创设一个制度来提供社会需要的基本政治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说,国家认同重建首先要对提供社会基本政治价值认同的国家制度的重建。中国现代国家制度构建虽然在孙中山先生时期就已开始,但“中华民国”的建立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也没能建立凝聚社会基本政治价值的国家制度。国民党在抗战后期实行政治、文化专制和经济垄断主义,从各个方面打压其他抗日力量,却又控制不了制度方面的腐败,这也注定了其无法完成资产阶级共和国的国家认同构建。共产党在总结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边区民主政权的实践经验的基础上,提出新民主主义国家理论并推动的宪政民主政治运动,为苦难中的中国民众的国家认同重建确立了新的国家形象和价值追求。
1.新民主主义国家政权和民主制度理论为中国国家认同重建奠定了社会制度认同的价值诉求
抗战初期,共产党为达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目标,就一再主张“实行最适合于抗战的彻底的民主制度”[24]。但是,在抗日战争的特殊历史背景下,中共向实行政治独裁的国民党政府要求分权,要求政治民主,既要得到各民主党派的认同与支持,又要反映共产党人的鲜明特征,这就决定了中共必须构建出既不同于西方式民主也不同于苏维埃式的新型民主。随着中共在根据地的民主实践与发展,不断进行理论探讨与创新,终于形成了新民主主义的国家政权和民主制度理论。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论证了建立新民主主义制度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并对这种崭新的制度作了全面的阐述:政治上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帝国主义者和汉奸反动派的专政”[4]647;经济上是“把帝国主义和汉奸反动派的大资本大企业收归国家经营,把地主阶级的土地分配给农民所有,同时保存一般的私人资本主义企业,并不废除富农经济”[4]647;文化上要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4]706。关于这个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民主制度建设,毛泽东在《抗日根据地的政权问题》中也作了具体的解释,即政权上要保证党领导的民族统一战线性质,人员构成上要保证“共产党员占三分之一,非党的左派进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间派占三分之一”[4]742;选举制度上要保障凡年满十八周岁的人民群众,不分种族、性别、年龄、阶级、信仰、党派和文化程度,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施政方针上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保护抗日人民,调节各抗日阶级的利益,改良工农的生活和镇压汉奸、反动派为基本出发点。中共对于新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价值追求,包容了各抗日民众的政治权利诉求,体现了最广泛的民主,因而也成为他们所认同的社会制度建设目标,推动着政治民主化的同时,也塑造着中国国家认同重建的社会制度认同的价值诉求。
2.构建新民主主义宪政民主政治内涵并引导国统区宪政民主运动,促进了中国国家认同重建的民主制度和价值的社会政治文化心理构建
国家认同作为对一定国家制度所提供的基本政治价值的认同,是以社会民众对民主制度及其价值的政治文化心理为基础的。抗日战争既是外争主权的民族战争,也是内争民主的民主战争,要充分发挥人民群众作为战争主体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不仅需要相应的民主制度来保证,更需要先进的民主价值观来引领。在抗战中后期,国民党重拾独裁政策,对共产党和其他抗日进步团体及进步人士进行限制、打压和迫害,严重背离人民对民主制度的渴求和愿望。共产党审时度势,提出新民主主义宪政,并成立延安各界宪政促进会,支持和引导国统区的民主宪政运动。首先,对新民主主义宪政的内涵进行构建。在延安各界宪政促进会上,毛泽东提出新民主主义宪政,并指出:“宪政是什么呢?就是民主的政治”[4]732,它“既非旧式的民主,又还非社会主义民主……就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汉奸反动派的民主专政”[4]733。换句话说,这个新民主主义宪政首先是反帝的民主,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民主,是能保证除了汉奸卖国者之外的一切社会民众的民主,同时它还是反封建、反官僚、反贪污腐败的民主,是能保证全体抗日民众都充分享受人权、财权、政权、以及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等政治自由的权利的民主。这个新民主主义宪政最大限度的涵盖了各阶层抗日民众的权利和利益诉求,体现了最广泛的民主,因而也为社会各阶层民众所接受,并成为他们的共同价值追求。其次,支持和引导国统区的民主宪政运动。为了反对国民党的独裁,在战后建成真正的民主国家,共产党一方面通过报刊媒体揭露国民党顽固派反宪政的本质,另一方面也支持和引导国统区的宪政民主运动。毛泽东明确指出,中国人民需要的新民主主义宪政是“要经过艰苦的斗争才能取得的”[4]736,呼吁人们把冲破国民党的禁锢,推进真正的民主宪政。随着国民党倒行逆施的加剧及国统区中间势力的左转,中共提出的新民主主义共和国主张和政体模式,也日益得到全国人民的认同并成为他们的奋斗目标,客观上也促进了中国国家认同重建的民主制度和价值的社会政治文化心理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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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朱建堂]
[中图分类号]D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4799(2016)03-0085-06
[收稿日期]2015-09-25
[作者简介]朱桂莲(1972-),女,湖北荆州人,中国地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