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盛芳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论北村小说标点符号的运用
——以《周渔的喊叫》为例
石盛芳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637000)
《周渔的喊叫》是北村写作转型初期的一本爱情哲学小说,宣示着对信仰以及人性困境的思考。在文本中,标点符号也成了北村表达此主题的一个重要载体,他在人物的对话中不使用双引号,且在文本中大量使用省略号以及少量的破折号。如此手法既利于读者理解人物的性格和心理,缩短读者与小说人物的距离,营造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又能促使读者更好地解读“信仰”以及“人性困境”的文本主题。
《周渔的喊叫》;标点符号;人物性格;信仰
北村跳出对语言意义的寻觅,突围叙事革命,转而追寻终极价值,探索生存的根本境遇。《周渔的喊叫》即是北村在转型后创作的,是对爱情独特而敏锐的思考。这篇小说主要围绕五个人而发生的四对情爱纠葛,其中以周渔和陈清之间的浪漫而神圣的爱情为主线,并以陈清和李兰、周渔和中山、中山和秀之间的爱情为三条辅线。李兰和陈清之间是比较真实和完全的爱情,中山和秀之间则是比较世俗化的爱情,而中山对于周渔是精神层面的一种爱恋。解读这样一个满含哲理韵味的爱情故事,离不开对文字的掌控,同时也须看到那身影渺小的标点符号,在文本中所起的表达作用。标点符号被定义为辅助文字记录语言的符号,是用来表示停顿、语气或词语的性质的,但是标点符号也能起到文字一样的效果,甚至有时候能起到文字所不及的表达作用。读罢全文,可见《周渔的喊叫》这篇小说中,其标点符号的独特之处,一是整篇小说中的对话都没有用引号;二是省略号和破折号的使用。
一般而言,人物的对话内容,必然会使用双引号,若是间接引语,则可以不用引号。但是在《周渔的喊叫》一文中,引号可以说是处于一种不存在的状态,除了一两处有特定含义的词语使用了双引号,其它怎样都不见它的身影。无论是小说中人物面对面的交谈,还是一个人对故事的叙述,作者都没有采用双引号。例如在铺了长达六万里铁路后的陈清,再次来到省城,当周渔拿出给他买的西服时,两人的对话,可以说是直接对话,若是在其它的小说文本中,此处可能会选择使用引号。但是作者却反其道而行,且仅用“说”“道”两个字表示这句话是谁说的,“周渔哭了,抱住陈清说,你不能一辈子这么跑下去呀,为什么不想办法调来。陈清道,你看你,能调不早就来了嘛,这样大的城市谁会要一个电工。周渔说,铺铁路的钱拿去送礼,买也买到省城来了。陈清说,我死也不干这种事”。[1]作者选择使用双引号,又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文本中,人物的对话可以说是非常多的。这个故事可以说是由几个人的讲述构成的,没有过多的环境描写。假使人物之间的对话都使用了双引号,那么整个行文就会显得十分繁杂,每隔几句就是双引号。相反,作者舍弃双引号,仅从言语之间,告诉读者哪一句出自谁之口。这样的选择使得整个文本显得十分纯粹、干净的同时,也更利于读者抓住人物的心理表白。如“你说什么?周渔惊异地问。爸爸不喜欢我?”这一句中,作者没有使用双引号,而且对于后一句还使用了句号。如此使用就更好解读出周渔在听了女儿的话之后的一个矛盾心理,先是“惊异”,不相信女儿会这样说,然后句号隔断两句话,说明此时的周渔是有片刻愣住了的,“不喜欢我”这可能会颠覆周渔的整个信仰,否决过往的一切。
当然,“在记者采访、剧本中对话分行分段书写时,说话人与所说的话之间用了冒号或空一格就不必再用引号”。[2]在《周渔的喊叫》中,北村对于人物对话的处理,有时也是采取此法。如中山在秀家里吃饭,两人就爱情讨论的那段对话,作者就是在人物与所说话之间用了冒号,“中山道:……那……爱谁就是为谁做菜,那……互相爱……得……互相做菜?秀夺下他的酒杯:你醉了,中山。”类似的例子在文本中还有很多处,那么如此作法又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一般是在记者采访、剧本中对话时,会经常使用冒号,而北村在小说文本中选择使用冒号,这就使得小说中人物的对话更具现场感,拉近了读者和小说人物的距离。
对于人物对话所用标点符号,北村舍弃了双引号,或者有时候使用冒号,这样的作法除了利于行文的纯粹,利于缩短读者与小说人物的距离之外,也是出于叙事视角的考虑。“北村便是充分利用叙述人称的转换和叙述视角的切换来构筑叙述迷津的高手,他的小说文本布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叙事迷宫。”[3]张小平在《论北村的叙事风格》中把北村小说的叙事视角分为:第一人称外视角,第一人称内视角,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的转换,以及第三人称外视角。《周渔的喊叫》这个文本从表面上来看是属于第三人称的视角,但是深入其中,便可发现,文本中更多的是以第一人称为主,故此,北村在这篇小说中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向第一人称的转换。文本中李兰向中山说她与陈清之间的故事,是以“我”即第一人称的视角来讲述的,而陈清向周渔讲述李兰和陈清之间的故事则是从“他”即第三人称的视角叙述的。虽然所述故事的主角都是陈清、周渔和李兰,但是视角的不同,以及所述故事的内容有所区分,总体上塑造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也一层层剥开了陈清和周渔之间浪漫而虚幻的爱情。在两种视角之间转换,已然造成叙事迷宫,若是人物的对话都采用引号,那么将会更加眼花缭乱,不利于思想和情感的艺术表达。而舍弃引号,整个行文营造了一种平淡若水的面貌,实则文本中的字字句句都是惊涛赅浪,以迅疾的节奏探问着“爱情”。
《周渔的喊叫》中,北村对于省略号的使用是非常频繁的。据统计,整个文本共104处使用了省略号。即使有时候本可以不适用省略号,但是在句子中,北村还是会选择使用省略号。如“……中山呆了一刻,站起来”以及文本结尾处“……又过了一年,周渔认认真真嫁了个美国的华裔工程师,出国了”,这两处句子中都有表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的词语,而作者仍然选择在前面加上一个省略号。这样的作法到底有何用意?“省略号”主要表示省略了的话,还表示沉默,语言中断,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等。而在这两处句子中使用省略号,第一处主要是表示沉默,当听到周渔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爱时,陈清呆了片刻,联想到秀之前说过的话,这片刻间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既有失望也有无奈,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却比不上一个死人。虽然可以选择不用省略号,但用了之后,更利于陈清心情的表达。第二处主要是省略许多话,省略了在这一年之中所发生的事情,用与不用都是可以的,笔者认为是可以不用的。
类似的情况在文本中多处可寻,其中省略号使用效果最多的可能就是表达一种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人物情绪。如“周渔疑惑地问:……你怎么啦?中山语无伦次地:……周……渔,告……诉我,他……是怎么吻你的?”这段对话中,北村接连使用了5个省略号,其中中山说的一句话就用了4个,而这4个省略号恰当地呼应了“语无伦次”,透漏了中山面对周渔时紧张和畏惧的心理。破折号和省略号的作用大致相同,只是在表示语言中断时候的感情程度不同。省略号表现出一种余音未尽的氛围,而破折号则是呈现一种戛然而止的状态。在《周渔的喊叫》中,相较于省略号,北村选择使用破折号的次数比较少,总共18处。
但是这些破折号的使用却达到了不一样的效果。如在周渔回溯自己悲惨往事的时候,她在经历了如此遭遇之后,买了乐果和安眠药,准备自杀,但是回到家里,听见母亲的哭泣,她想象母亲会带自己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痛苦和眼泪的地方,这时候,作者使用了一个破折号:“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眼泪,眼泪都变成了清泉,整日哗哗地流淌,那里也没有人,因为人让我害怕,只有我和母亲——”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设想。母亲推门进来的动作,止住了自己的想象,同时这一刻,周渔亦是带着一种期盼,希望母亲能听见自己的心声。这破折号之下掩藏着周渔内心的惶恐和希望,但是母亲的一番训斥使得周渔彻底绝望,这也为后来周渔性格的缺陷以及对爱的期待埋下伏笔。假设作者使用的是省略号,那么效果则是不一样的,省略号更多的是带有一种余音未尽,缓慢的味道。诉于读者的是周渔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和下文母亲的推门声也少了一丝联系,而破折号那种倏然中断的意味让读者看到了被惊扰的周渔,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恐的,是带着某种期盼的。若是北村既不使用省略号,也不使用破折号,以句号直接结尾,又会是怎样?句号一般表示陈述句末尾的停顿,也就代表一句的结束。这样也就代表周渔已经停止了幻想,与下一段母亲推门而进,缩在角落的周渔是有所出入的。
无论是省略号还是破折号,都能使读者更好地揣摩人物的心理和性格,尤其在中山和周渔之间,使用如此之多的省略号,更是凸显了中山面对周渔时的一种虔诚而又紧张的心理。如此渺小的标点符号,也使得读者能理解北村在这个小说中所想要表达的——爱情和个人信仰有关。
标点符号这样一种独特的艺术表达,“它是作者审美意识集中化和物质形态化的表现形式,是作者通过与显示的审美关系,全面反映内心情感世界的特殊形式。这种书面形式,在表现内容上,具有容纳的广阔性和表现作者情感和思想的巨大潜力,是一种表意丰富、情感形象化的符号形式。”[4]运用贴切的标点符号,对于文本来说,它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北村在这方面对标点符号的灵活运用,可谓机智之举。当然,在人物的对话中,舍弃了双引号以及大量使用省略号这两个比较特别的方式,不仅只出现于《周渔的喊叫》,在北村的其它小说中也可常见的,如《玛卓的爱情》《强暴》《伤逝》等中篇小说,甚至如《愤怒》这样的长篇,人物对话的内容也没有采用双引号。这可能也是北村选择的一种方式,一种写作技巧。无疑,这样的方式,确实带来了不亚于文字的效果,不仅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深化了主题,也使读者能更好地理解作者,解读文本。由此可见,标点符号对于北村小说的艺术表现力和审美价值方面是功不可没的。
[1]北村.周渔的喊叫[J].大家, 1999(02):22.(文中引用小说原文的地方均出自此处)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册)[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53.
[3]张小平.论北村的叙事风格[J]. 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9):18.
[4]骆小所,曹晓宏. 论标点符号变异使用的美学功能[J].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1999(1):2.
Class No.:I207.425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The Use of Punctuation in Bei Cun’s Novels
Shi Shengf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We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Nanchong, Sichuan 637000,China)
Zhou Yu's shout , a novel about philosophy of love , was created by BeiCun in his early transition time in writing . The novel indicated the faith and difficult situation of human nature. In the text, punctuation also became an important carrier to express the theme. By using many double quotes and a few dashes, not only can help readers understand the character's personality and psychology, but also lead readers to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is novel.
Zhou Yu's Shout; punctuation; personality; faith
A
石盛芳,在读硕士,西华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1672-6758(2016)08-0125-3
I207.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