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贵州“每周文艺”社抗战文艺活动考释

2016-03-08 00:17
贵州文史丛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晨报副刊抗战

尹 琴

(厦门大学 福建 厦门 361005)

抗战时期贵州“每周文艺”社抗战文艺活动考释

尹琴

(厦门大学 福建 厦门 361005)

黔籍作家、翻译家谢六逸与蹇先艾、张梦麟等人于1938年在贵阳成立了“每周文艺社”,并创办了《每周文艺》副刊,在抗战时期集结了多位回迁贵州的黔籍作家,密切配合抗战宣传、针砭时事,一时成为贵州宣传抗战的重要阵地之一。只存在一年、只发行了十一期的《每周文艺》在宣传抗战的同时,用心办刊,对于提携后辈、提倡和净化大后方的文艺空气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抗战文化 每周文艺 谢六逸 蹇先艾 张梦麟

《贵州晨报》是抗战时期贵州当地最重要的报纸之一,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4月开始以每周四开一张随日报发行。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在战争中随高等院校迁至大后方的知识分子日益增多,为更好地宣传抗日,在当时回到故乡的黔籍作家、翻译家谢六逸先生的号召及邀请下,李青崖、齐同、田君亮、张梦麟和蹇先艾等人与谢六逸一起成立了“每周文艺”社。“每周文艺”社自1938年2月起在《贵州晨报》上出版《每周文艺》,每周一期,蹇先艾任编审,王启霖、王诗农参加编务。谢六逸、齐同、李青崖、林辰、张梦麟等人常为该刊撰稿。《每周文艺》副刊以发表诗歌、散文、杂感、短评等文艺作品为主,民国28年2月4日,日机轰炸贵阳,晨报社地址被炸,报纸停刊。《每周文艺》自1938年2月13日起在《贵州晨报》第九百一十号出版,至1939年2月4日贵州晨报社被日军炸毁后停刊。存在的一年间,《每周文艺》共有五十二期,其中出版发行了五十一期(第五十二期应发行日期为1939年2月5日,未及发行就被炸毁,只留篇目),目前保留下来的原件只有三十六期(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微缩中心保存,编号1/N-0412,共三卷)。

一、同人社团创办的同人杂志

1938年2月1日第八百九十八号《贵州晨报》第二版曾刊出《本刊增开政济、法律、社会周刊及每周文艺启事》的相关声明:

本报为在抗战时期适应读者需要起见,特开专访栏敦请吴澄华(政经)、张定夫(法律)、罗荣宗(社会)、谢六逸、李青崖、张梦麟、高滔、蹇先艾、田君亮、刘熏宇(文艺)诸先生分别主编政经、法律、社会、文艺各种周刊;并决自明日起,每逢周二、周四、周六、周日依上述次序、轮流出版 ,诸先生或为文化名流,或为学界权威,为读者渴望已久,除履历俟于刊前分别介绍外,特此预告。

几日后的2月13日,《贵州晨报》在第四版上刊出《每周文艺》创刊号。创刊号上有一篇发刊小引,这篇发刊小引表明了“每周文艺”的创刊理念和追求,同时可将其看成“每周文艺”社的社团宗旨:

几个一向做着文艺工作的朋友,恰好大家一日都聚首在贵阳,有的是本省人,离家几十年,如今才回到故乡来;有的是跟随着学校流亡到了这里:同样是受了敌人炮火威胁的结果,既然彼此志同道合,而且从前又都互相知道或认识,于是感觉很有合作的必要了。换句话说,就是十分希望能够协力来继续做点文艺工作。

这“几个一向做着文艺工作的朋友”分别是谢六逸、蹇先艾、张梦麟、李青崖、齐同、田君亮、刘薰宇、王启霖、王诗农等人。此九人中,除李青崖、齐同二人,其余七人均为贵州籍知识分子。

这几个“彼此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作起来“十分希望能够协力来继续做点文艺工作……更进一步来说,作家们分散到内地来,事实上是千该万该的。把内地的文艺空气提倡起来,给青年们贯注一些新的东西,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乃是大家可以开始做点后方的、对于抗战有利的文艺活动,如保唤醒民众,刺激民众,领导民众,从事各种工作之类。这样不惟本身有了出路,连中华民族因此也有了新的生机。”①蹇先艾.作家的出路〔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220.宣传抗战的办刊宗旨,在创刊号的“本刊征稿简约”中的第二条里也再次被强调:题材不拘,关于抗战的作品,尤为欢迎。据蹇先艾的后人回忆,当时谢六逸邀请大家加入社团时就提到其目的是为了“宣传抗日”②蹇人毅在《乡土飘诗魂——蹇先艾纪传》提及这段往事:“1938年初,某一日曾在商务印书馆任编辑多年的谢六逸先生来看望父亲,并受《贵州晨报》社长之托,希望大家合起来,为报纸办一个同人性质的文艺副刊,目的是为了宣传抗日”。详参蹇人毅著《乡土飘诗魂——蹇先艾纪传》,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30-31.。第三期薰宇《抗战文艺的话》也表明“每周文艺”社与《每周文艺》副刊的办刊宗旨“要把本刊切实办成抗战宣传的阵地”。主编蹇先艾在1938年7月10日《每周文艺》二十二期上发表随笔《一年间》更是明确表示“如果文字并非完全没有用的话,即使是泼墨水来发泄愤怒,这种表现仍然是很可贵的……从今年的七月七日起,最低的限度,我也要摇动我的笔杆来负担起抗日工作”③蹇先艾.一年间〔J〕.贵州晨报·每周文艺,1938-9-10.。在《每周文艺》的发刊小引中也提到“虽然本刊没有取名叫‘抗战文艺',但因为文学与时代的反映,恐怕这一类题材的文章,今年反倒要刊载较多一些。我们敢担保读者们在这个周刊上看不见什么吟风玩月的、太消极的制作。”④《每周文艺》发刊小引〔J〕.贵州晨报·每周文艺,1938- 2-13.

在已出的五十一期的《每周文艺》中,密切配合宣传抗日的作品确实也是最多的,《每周文艺》也一度成为贵阳山城宣传抗日的重要阵地,起到了唤醒民众的战斗作用。第十五期鲁戈借通信《关于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第三十一期齐同发文《略论文化应该团结》、第四十八期甘运衡撰文《关于文艺人的结集》等,都是号召文艺界同仁团结起来共同抗敌;第十八期庸霞的小说《二皇军》塑造了一个漫画式的“二皇军”形象,施农发表于第十三期《从林房雄说起》和第十九期的《斥菊池宽》分别讽刺了从无产阶级文学家转变为军国主义文化分子的林房雄和高喊“东亚的和平”的菊池宽那俗不可耐的市侩的脸嘴;第十六期齐同的《文人“帮凶”》和薰宇的《哀周作人》等均讽刺了战时投机的“帮凶”文人及“汉奸”文人。此外,第二十七期“八一三纪念专刊”和第三十二期“九一八纪念专刊”则发表了两期旗帜鲜明的抗战文章:李青崖《八一三——淞沪抗战的楔子》、杨代淦《当我经过苏州的时候——听来的故事之一》、齐同《创痛的回忆——纪念九一八》以及薰宇《一年以来》。除了专刊之外,《每周文艺》还经常刊发流亡散记或战争回忆,如先艾《平津道上》、《一年间》、《我们的羞耻——海行纪事》、《塘沽的三天》、《弟兄》、《母亲》等。先艾的系列文章描写了流亡途中对日本侵略者横行乡里侮辱国人的愤怒、对“胆怯、奴隶性、没有血气、漠不关心”的大众愚民的不争、对混入学生群中刺探情报的汉奸的不齿、以及流亡途中渗透温暖亲情的、令人动容的回忆。同类文章还有齐同《忽然想到》、姚广滨《由芜湖到武汉》、李青崖《长沙之行》《长沙之行续》、尼嘉《夜——北平狱中的回忆》、鲁彦《桂林——西南的堡垒》等外地作家战时流亡的经历或感慨。此外也有《略论文人应该团结》、《战时文艺教育的我见》、《关于文艺人的结集》等号召所有文人团结起来不遗余力地为宣传抗日做贡献的、慷慨激昂的文章。

令人痛惜的是,《每周文艺》只出版了五十一期。1939年2月4日报馆遭日机轰炸:“贵州晨报馆,青岛书店、中华书局、北新书局都消灭了。那条路上,没有一家完整的房子,连革命日报社也只剩下最后一栋印刷所,前面几层都被烧毁了。”①蹇先艾.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185.“大十字一带变成了瓦砾场,死伤了一两千人了,《晨报》馆破毁,《每周文艺》第五十二期也殉了难”②蹇先艾.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188.。即便是报馆破毁、报刊殉难,日本人的暴行也并没有打倒“每周文艺社”员们的抗战决心:“但是我可以在这里发誓说,我并没有灰心,而且还要坚决地奋斗下去。在刊物徐图恢复之前,我觉得我们应当趋此培养我们的元气、蓄积我们的力量,多多磨练我们的手腕;机会一到,我们自然就会呐喊起来,重新在文艺阵地上打游击,打冲锋,敌人是毁不了我们的。”③蹇先艾.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188.

二、破沉寂、提水准的办刊目的

关于“每周文艺”的创刊目的,发刊小引中是如此表明的:

报馆方面希望我们这个小团体来提高一下贵阳文艺界写作的水准;这一期望未免大太了,我们是承担不起的。虽然这个周刊必会列入雨后的春笋之群里;但愿它不是其中太弱的一支、最低的一支。本刊的作者们是决定向“好”的方面做去,打破贵阳文坛的沉寂是本刊同人的第一志愿,抛砖引玉是本刊同人的第二志愿。

从每周文艺社的成员身份来看,绝大多数人从事过文学创作或文学翻译工作,而且大部分人在出版社、高校或中等学校里从事出版教育工作,因此,报馆方面“希望我们这个小团体来提高一下贵阳文艺界写作的水准”,也是基于对每周文艺社成员的创作实力的了解而提出的。而在“我们是承担不起”、“这未免大太了的期望”的谦虚之辞下,这一批“决定向好的方面做去”的知识分子们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承诺:希望这个周刊“不是其中太弱的一支、最低的一支”,同时提出了创刊目标:打破贵阳文坛的沉寂和抛砖引玉。

为打破贵阳文坛的沉寂,首先做的就是多体裁、多题材、多风格地广泛约稿。创刊号上曾发表了八款《本刊征稿简约》(一)本刊欢迎各方赐寄稿件。(二)题材不拘,关于抗战的作品,尤为欢迎。(三)赐稿每篇最好在二千五百字以内,长稿本刊暂不需要。(四)来稿务须缮写清楚,并加新式标点。(五)本刊对于来稿有删改之权。(六)本刊稿费暂定一千字一元至三元,年终结算。(七)来稿末附足额邮票者,不足时,恕不退还。(八)赐稿请寄贵州三山路贵州晨报社转每周文艺社。

而在目前保留的三十六期《每周文艺》中,共有作品九十一篇,作者五十一位(不含署名编者的文章),作品体裁分别为:小说十二篇、散文六十二篇(含杂文五十三篇、通信四篇、跋一篇、翻译作品两篇、编者文章两篇)、诗歌九首、报告文学两篇,体裁较为广泛。除了体裁多样之外,所刊题材也十分丰富,篇数最多的当然是宣传抗日的作品,其次还有紧跟时事的策划专栏或专刊。如第二十七期、第三十二期的发行日正值八一三抗战周年及九一八纪念日,因此这两期分别策划了“八一三纪念专刊”和“九一八纪念专刊”。除了专刊之外,还经常刊发流亡散记或战争回忆,号召文人团结宣传抗日的文章(前文已述)。其次篇数较多的则是与文学创作和文艺理论相关的作品。

《每周文艺》所刊文章虽体裁较为广泛,但缺少长篇作品。尽量包涵了较多形式的作品,但《每周文艺》也并没有做到“广大的、各种形式”的刊发——至少缺乏戏剧作品的刊发。而其时在抗战大后方的贵州地区,抗日宣传的话剧活动是开展地如火如荼的①朱伟华《抗战时期的贵州文化与文学》一文中提到:抗战时期贵州的另一热点就是戏剧活动。详细请参阅朱伟华《抗战时期的贵州文化与文学》,《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年第3期。。且本刊编辑蹇先艾自少时在北师大附中读中学时就对话剧演出有着浓厚的兴趣。②蹇先艾.蹇先艾年谱〔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451.为什么没有刊发戏剧作品?可能是受《每周文艺》报刊篇幅所限。编辑蹇先艾曾在《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一文中说过:我以为编辑副刊,至少应当具备下面五个条件(一)报纸的所在地及其销路; (二)报纸的主持人对于副刊的认识;(三)编辑的人选; (四)一个可以施展得开的地盘(篇幅);(五)一群帮忙写稿子的朋友。③蹇先艾.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295.《每周文艺》所附的《贵州晨报》当时主要发行地在贵阳,作为抗战大后方的贵阳曾经一度成为大后方重要卫星城市,《贵州晨报》的发行不仅辐射到了整个西南地区,还在广州、厦门、上海、北京、武汉等地都设有发行所。而“报纸主持人”与“帮助写稿子的朋友”的条件更是没有问题:作为已在北平成名的“有胆的”“乡土作家”,蹇先艾找来了其当年在北师大附中读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李健吾,还有其早年在北京松坡图书馆与之结下渊缘的徐志摩,以及其他相熟的新文学阵营中的作家为本刊撰稿。五个条件中的四个都没有问题,唯独“一个可以施展得开的地盘(篇幅)”成为了《每周文艺》最大软肋:没有刊登戏剧作品(戏剧作品通常篇幅也较长)或长篇作品,更大可能是囿于《每周文艺》副刊的篇幅。“说到抗战这几年来的报纸副刊,我们不能不承认大有‘没有'的趋势,这种很普遍的现象,随时摆在我们的眼前:(一)地位低落,失去了它独立的资格;(二)篇幅缩小,仅占全版的二分之一;(三)期数减少,随时受到广告的排挤;(四)内容贫乏,作家搁笔。”④蹇先艾.从报纸副刊谈到《新垒》〔A〕.蹇先艾文集·第三卷〔C〕.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296.《每周文艺》副刊每周日随《贵州晨报》刊发,没有独立的发行资格,因此地位低落;其次,《贵州晨报》的容量本就不大,《每周文艺》副刊仅仅只占一版的位置(绝大部分时候,还要被广告挤占部分篇幅,经常只有三分之二或二分之一版的版面)。正如创刊号上《本刊征稿简约》第三款所言:“赐稿每篇最好在2500以内,长稿本刊暂不需要”。“巴掌大”的版面是导致《每周文艺》没有刊登话剧作品(话剧作品通常从排版上来看篇幅较长)及其他长篇作品的主要原因。囿于“巴掌大”的版面篇幅所限,《每周文艺》则尽量刊发并扶持中短篇作品。

为保证刊物文章的质量,除了刊发“有方法、有内容的,整理国故的篇章”,《每周文艺》还“广约国内的名家担任长期撰稿”。除了每周文艺社成员们自己的文章之外,“每周文艺”还刊登了李健吾(《<刀光集>跋》(一期)和《孤岛通信》(二十九期)、徐志摩(《志摩遗札四通》(一期)、李长之《战时文艺教育的我见》(十八期)、鲁彦《桂林——西南的堡垒》(五十一期)、靳以《友情》(四十期)、甘运衡《关于文艺人的结集》(四十八期)、严绍端《七年——纪念九一八》(三十三期)、《告发》(四十一期)等中青年“先进作家”的文章。在抗战时期,“内容贫乏,作家搁笔”已是“普遍现象”,已在文坛上获得声名的文人们的宝贵赐稿给了这个远在西南大后方的小报副刊的莫大支持,同时也为《每周文艺》副刊打响了名声。

《每周文艺》副刊在取得一些声名影响的同时,也渐渐实现“打破贵阳文坛沉寂”的愿景。在选用文艺类稿件时,《每周文艺》的编委们还是比较侧重学术性及文艺性的。《每周文艺》还有意挖掘、并重点刊发贵州本省籍青年作家的文章。在目前保留的三十六期、九十一篇作品中,共有五十一位作者(不含署名编者的文章),除了十三位是每周文艺社员和“先进”作家之外,其余三十八位是贵州籍或在贵州活动的青年作者。如黔籍进步女作家紫菲(原名王启凤,王启霖的姐姐)的小说创作就是从《每周文艺》起步的,她的小说作品《一个沉痛的纪念》和《维翠》分别刊发在《每周文艺》的第十七期和第二十八期上;另一名黔籍作家庸霞也在每周文艺上发表多篇文章(分为第十二期《弟弟》、第十八期《二皇军》第三十期《离家之前》);此外还有笔名为莫风、苏利、姚广滨、拉林、舒丹、李里、明生、胡森、孙武、深泉等多位贵州本省籍知识青年的文学创作。这也正是《每周文艺》为实现“抛砖引玉”的具体努力。此外,除了抛砖引玉,《每周文艺》还下大力气有意引导贵阳文艺界进行较高水准的写作。主编蹇先艾在创刊号上发表了自己重要的乡土作品《平津道上》,随后又在《每周文艺》上连载自己学习写作的回忆(共七篇分五期连载)——从如何走上文学创作之路到参与文学社会活动,再到如何提高文学创作水平等,此外,蹇先艾还联合其他社员在《每周文艺》上刊发了小说、散文、诗歌等多题材的、高质量的示范性作品,这一系列的文章对于帮助当地有志青年或其他读者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提高创作水平起到了有益的引导作用。

三、自由论辩与兼容并包的办刊特色

尽管没有“一个可以施展得开的地盘”,也曾遇到“地位低落”“广告排挤”、以及“内容贫乏、作家搁笔”等各种实际问题,但蹇先艾仍然坚持自己的办刊原则:“关于副刊的内容……我始终认为把学术方面的论著,或文学作品,和通俗的,比较注重低级趣味的文章放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妥当,且有损于前者的尊严。”①此文应为《文学与国防》,发表于1937年《新中华杂志》第五卷第一期。因此,在《发刊小引》中《每周文艺》的编委就曾经承诺过:“我们敢担保读者们在这个周刊上看不见什么吟风玩月的,太消极的制作”。除了不刊发趣昧太低级的稿件来取悦“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的读者群体之外,《每周文艺》的编委们选择文艺类稿件时尤其侧重学术性及文艺性。

帮《每周文艺》打响“文艺”深度及“学术”品牌第一枪的是仅有的两篇较长篇幅的理论文章。这两篇文章的作者均为张梦麟,分别为刊发在第二期的《国防文学与国民文学》和第二十三期的《论典型》。张梦麟的两篇雄文前后相距半年,却引起了两次不小的文艺论辩,而这两次小小论辩也使得《每周文艺》在战争大后方分别掀起了两个阅读高潮。

《国防文学与国民文学》是张梦麟针对1936年“国防文学”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两个口号之争所写的一篇文章:“在二十六年新年号的《新中华》里,我曾有一篇论文②此文应为《文学与国防》,发表于1937年《新中华杂志》第五卷第一期。参与国防的文字,我故意把文学二字放在国防之前,立论是说文学与国防的问题,归根到底,这是一个道德的问题。”在张梦麟提及的他的“第一篇文章”即《文学与国防》一文中,张十分清楚且支持“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们应当把一切的力量,都用到抵御侵侮,以求民族的生存上”,因此,在这个“当然而又当然的道理”面前,“我们当然可以命令文学也来参加这个努力……后来值得称为文学的作品,间接或直接,没有一篇不是为国家民族服务的”。但张梦麟同时也坚持“在他一方面,文学既是一种独立的东西,它自然也有它的主张,有它自己的目的。”所以,“对于国防与文学的关系,是不是也要从文学的立场上来看一看这个问题呢?全是把重心放在国防的立场上,很少——简直可以说没有从文学的见地上来讨论的。”那些所谓的“my country,right or wrong(不管它对与不对,总是我国家)”的、“没有冷静的反省,只有行动的戢刺。没有深刻的批判,只有爱国的热情”的此类作品也是“终脱不了不通俗文学的范围,算不得上乘的”。因为,“文学的价值不能轻轻放过”,否则“文学便只有道德的价值,并无其他的发展。”在《国防文学与国民文学》一文中,张梦麟继续坚持自己“文学家处兢而然站在抗战最前线”的观点,并指出那些借“国防文学”的口号争夺革命文学话语权的“虚伪面孔”:“主张国防抗战文学的人,原来为的是民众,可是最矛盾讽刺的,却每每忘记了民众。”此处“提出国民文学这两个字来,意思只是在提醒我们的作家、我们的理论者,使他们不要只看到一面,忘记了另一面。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代里,要为唤醒民众增加抗战的力量”。

由此可以看出,张梦麟在“国防口号”的这一场论争中坚持文学及文学家应该为国防做贡献,但同时他又提出“从文学的见地上来看,文学应该是独立的”,传达出他对“在特殊情况下文学可能沦为空洞的宣传口号”的担忧。张梦麟对于抗战的支持和他对于文学独立性的坚持,均引起了广大读者甚至许多知识分子的认同。这一前一后的两篇文章(《国防文学与国民文学》对《文学与国防》的呼应)也使得《每周文艺》在读者群中掀起了第一个不小的阅读高潮。

继关于“国防文学”口号论争掀起第一个阅读高潮不久的一段时间里,张梦麟的名字并没有再次出现在《每周文艺》的报端,因此,很多读者纷纷给编辑部去信,询问相关情况。在千呼万唤中,张梦麟的另一篇文章《论典型》刊登在了《每周文艺》的第二十三期上①据第二十三期编者按所刊,读者在第二期读罢《国防文学与国民文学》的雄文之后,仍觉得不过瘾,且连日来不曾听到作者张梦麟先进的消息,故满心期待再次见到张梦麟的大作。。在这篇文章里,张梦麟以欧西近代小说为例,分析典型与个性,并认为“个性与典型是两种不同的描写,两者不可得而兼,而且也用不着调和。”不料,此文一出即刻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辩论。早在张梦麟《论典型》刊发之前,就曾刊发过齐同的同名作品《论典型》(二十一期),张齐二人的观点颇有不同之处,自然就容易引起读者的不同反应。接下来,第二十五期上则出现了启霖《典型及其他》和鲁蒙《个性与典型》两篇作品,就“论典型”这同一个话题进行了辩论。启霖认为“个性与典型本来就是统一的,且统一在形象里”,鲁蒙则认为“照张梦麟先生的意思说,不惟典型与个性是势不两立、不能互相有丝毫的妥协的趋势而我,在作家凡是一个能够刻画典型 的人,也不一定能描写个性”的观点过于“对立”。张梦麟则再次刊文《典型与个性》(二十六期)回应以上质疑,并进行自我辩驳和总结。“我曾说过个性与典型是两种不同的描写,两者不可得而兼,而且也用不着调和。我的意思,不惟注意在两者的区别,更注意在两者的客观背景。在某一个社会环境里,作家是倾心于个性的创造,而在某一个社会环境里,作家所倾心的,又是典型的描写”。随之,张梦麟又从三个方面重点论述了“典型的个性与典型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不料一月之后的第二十九期,启霖再次发表《“典型”的混乱》一文,再次坚持“个性与典型本来就是统一的,统一在形象里”。这场关于“典型”的争议甚嚣尘上。参与此次争论的人员中,齐同、张梦麟与王启霖均为“每周文艺”社成员,王启霖则是《每周文艺》后加入的年青编务,而另一位当事人鲁蒙则是贵州本省文艺青年。此次论争,《每周文艺》副刊不唯身份(齐同与张梦麟可算前辈先进)、不唯地位(无论社员、编务或不名一文的文艺青年)均给予平等待遇,及时刊发,且在论争中只就文学观念进行辩论,不以宗派、门系论争,不牵扯政治、经济,在笔墨口水骂战四起的三四十年代,这样的论辩实属难得。同时也可以看出,尽管“每周文艺”社社员们各自的文学观念不尽相同,但大敌当前时,大家都把“以己之力为抗日宣传做出贡献”当成当前共同的任务。

除了关于“典型”的这次论争,《每周文艺》还以刊登通信的方式就其他读者感兴趣的话题进行过深入探讨,其中影响较大的就有四十八期甘运衡的《关于文艺人的结集》与四十九期编者著《答甘运衡先生——关于文艺人的续集》二文对“文艺人的结集”进行的深入探讨。因此,《每周文艺》自由论辩、兼容并包的办刊特色也深入人心。

“每周文艺社”及《每周文艺》副刊存在的时间并不长,短短一年间只有五十一期刊物。但《每周文艺》却凭一己之力,在抗战时期集结了多位著名的回迁贵州的黔籍作家,密切配合抗战宣传,针砭时事、唤醒民众、刺激民众、领导民众从事各种工作,一时成为贵州宣传抗战的重要阵地之一。在宣传抗战的同时,《每周文艺》用心办刊、且努力提携后辈,对于提倡并净化内地的文艺空气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责任编辑:厐思纯

The research on the Weekly Literature Community During the Revolutionary War

Yin Qin

Xie liuyi, the famous writer,famouspainter and translator, together with Jian xian'ai and Zhang menglin, all of the three people comes from Guizhou province,founded the weekly literature community in Guiyang city in 1938, and then set up the weekly literary supplement. They assembled a number of writers returned to Guizhou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and closely cooperated with the propaganda of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which made the weekly literary supplement become one of the important position of Guizhou propaganda in the war of resistance.The weekly literary journal also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propaganda of the war.

the Revolutionary War;the weekly literature community;Xie liuyi Jian xian'ai;Zhang menglin

K265.9

A

1000-8705(2016)01-109-115

尹琴,厦门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生、贵州师范大学求是学院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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