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莉
一、跟着经典往前走
只要翻开书,我们就不自觉地跟着作品往前走。
《我与地坛》里,史铁生为了“逃避一个世界”而一天到晚耗在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于是,我们跟着史铁生看地坛从早到晚、从秋冬到春夏的意蕴,进而体会“怎样活的意味”。
《最后的常春藤叶》里,搞艺术的人“逛来逛去,寻找朝北的窗户、十八世纪的三角墙、荷兰式的阁楼以及租金低廉的房子”。苏艾和琼珊合租了“一座矮墩墩的三层砖砌房屋的顶楼”作为画室,而贝尔曼住在楼下底层。于是我们跟着老画家贝尔曼和年轻的苏艾、琼珊,“看到”了华盛顿西区艺术区。在这个我们称作的画家村里,街巷错综复杂、苔藓遍地,屋子老旧、逼仄、简陋。我们担忧在艺术区“放慢了脚步”的不速之客肺炎拖垮琼珊;我们感动于有着共同追求、投身艺术的他们相互鼓励、陪伴、扶持,付出。当琼珊重燃活下去的信念,想要吃东西、想要打扮后,才一个小时,她就说:“苏艾,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去那不勒斯海湾写生。”读到这儿,我们为琼珊高兴,她的病会痊愈,她会依然坚持她的艺术追求。读到著名的“欧·亨利式结尾”,我们为常春藤叶原来是老贝尔曼在凄风苦雨里默默画上的这件事而感动、唏嘘。
歌德说:“阅读是读者与作者间的一次合谋。”
是的,翻开书,我们就已经主动地参与了这次合谋,透过作品或明显或含蓄的表达,经历作品中的经历,感受作品里的人生与时代,体会作品的性情与意义,认同或不认同作者在文字中对世界的看法。
渐渐地,我们将辨别出属于自己的经典作品,碰到属于“我的书”;我们跟着文学作品往前走,这些书陪同我们逐步阅读自我人生与现实世界。往前走,我们会发现,先前不理解的人生问题、社会现象现在渐渐理解了。我们在阅读新的、老的文学作品时点头称许,因为作品里写着我们已经知道的、称许的事情。殊不知,这就是跟着经典往前走,我们越发懂得感激生命,珍爱生命。
二、生命只能顺叙
生命只有一次,至少目前还实现不了穿越。我们只能顺着时间流逝,在顺叙中旅行,前路未知,然后充满挑战。等到我们自己也人到中年,要哺育子女教育子女时,要乌鹊反哺赡养老人时,我们又往往回望,回忆童年的天真、青年的激情。有的人已经苍老,拄着拐杖,依然肯定和严肃地讲道:“其实我的样子,在20岁时候,就尽显出来了,尽管那时候我是多么地年轻,可是现在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肯定地做出同样的选择。”有的人却后悔这抱怨那,在由记忆的反复控制的时间迷宫里轮回。
所以,在生命的顺叙里,我们珍爱生命。
蔡崇达的作品《皮囊》,也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写的。
文章一开始,外婆刚去世,阿太“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人跑来跑去”“一会儿掀开棺材看看外婆的样子”“一会儿到厨房看看祭祀用的供品做得如何”。阿太小跑过去把还没被杀死而洒着血到处跳的鸡狠狠一摔。“我”当初不理解阿太,想阿太是不是无情。后来,我理解了阿太当初愤怒地骂骂咧咧、跑来跑去,包括摔死垂死的鸡,都是为了释放内心的痛楚;她在外婆葬礼上的平静,是接受现实,是对生活的正视。因为阿太告诉我,凡事要舍得。阿太听取外婆临终的交待,经常来照顾“我”,她九十岁时候还穿街走巷,独自走到“我”的家,因为她信奉皮囊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她要为儿孙忙前忙后。等到阿太摔坏身子后她两次哭了。因为她感觉到了皮囊的不自由,她终于也有了无助的时候。阿太看轻皮囊,又看重皮囊,她的哭是对身体自由的向往,是对她从小带大的外孙的依恋。阿太最后留的话是:“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去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文化不高的阿太,道出了人应该追寻生命的轻盈自由,不要被身体和欲望所拖累的哲理。
阿太由“硬骨头”到渐渐衰弱,最后去世;顺叙手法写出了生命客观上的脆弱。顺叙也让“我”和阿太都对生命的体悟渐悟渐深,让“我”和阿太的感情随着时间历久弥深。
三、尊奉什么世界观
《最后的常春藤叶》里,老贝尔曼虽然去世,却以瞒过同样是画家的琼珊的画作,创造出自己一生追求的杰作。《麦琪的礼物》里,小夫妻把自己原本珍爱的东西变卖,买了礼物互赠,恰恰是两人的无私使得原本珍贵的礼物都变成了无用的东西,而他们却都感受到了对方真诚的、沉甸甸的爱。两篇小说主题一样吗?又怎么不一样呢?作家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所经历的生活,是极其认真的,他顽强地探索着人生道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于是,有关生命、生存的形而上的思考,总是渗透着他的世界观。正如欧·亨利总是用“含泪的微笑”,温暖读者,启迪读者。
史铁生说:“母亲生前没有给我留下过什么隽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诲,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深刻。”所以,史铁生创作出《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病隙碎笔》《合欢树》等一部部文学作品,都传达出他的坚忍与不张扬。
王鼎钧在抗战末期初中毕业时辍学从军,随国民党军队宪兵团经南京、上海、沈阳、秦皇岛、天津、青岛;1949年到台湾生活与工作。他从少年到老年,从来没有停下写作的笔,他的笔名“方以直”,名如其人,示范了何谓勤勉,何谓毅力,何谓老而弥坚,何谓与时俱进,何谓对文学的深爱。
叶广苓做护士,把接触到的生死故事写进笔端;舒乙把他所接触到的了不起的前辈写进笔端;蔡崇达把他生活的泉州家乡里的亲朋写进笔端。
他们都是内心世界丰富而强大的人,真诚的诉说形成感人至深的力量,带读者到达生命的本质。
所以,生命有限,且只能顺叙。读什么样的书,就信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这么一来,还是让我们阅读经典,珍爱生命,追求清清白白做人,追求多姿多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