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导向元记忆基本理论问题界说

姜 英 杰

(东北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价值导向元记忆基本理论问题界说

姜 英 杰

(东北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笔者对价值导向元记忆的相关理论问题进行了界定。首先，在对价值导向记忆概念的分析中，发现其混合了记忆与元记忆的加工对象和功能，据此提出价值导向元记忆应该从价值导向记忆中分离，界定了独立的价值导向元记忆概念。接着分析了价值导向元记忆的认知决策、认知控制和认知调节功能，并从基于价值的议程对记忆过程的影响角度分析了价值导向元记忆发生作用的机制。最后预期了价值导向元记忆未来研究的趋势：利用多种技术手段对价值导向机制展开探索；利用多种途径对价值的赋予方式进行拓展；基于选择性任务发展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的新范式。

价值导向元记忆；价值导向记忆；认知控制；学习决策；元记忆

一、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的源起

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开始于人们对于价值导向记忆过程的探索。

(一)价值导向记忆研究的兴起

1.价值导向记忆概念的提出

由于工作记忆有容量限制，当面对众多信息时，如何选择性记忆重要信息是提高记忆效率的重要保障。近年来，研究者在探讨人们是如何对重要信息进行选择和编码的过程中提出了价值导向记忆的概念。价值导向记忆(value-directed remembering)是指个体选择性地将注意资源分配给高价值信息的记忆活动[1]225-270。为了保障记忆效果的最优化，价值导向记忆需要个体监测自身记忆容量、抑制低价值信息的加工并将注意资源成功地分配给高价值信息[2]245-270。

2.价值导向记忆的理论假说

在价值导向记忆加工中(castel 2008)，相对于低价值信息，人们普遍对高价值信息的记忆成绩更好[1]225-270。但是对于产生这一现象的过程还不清楚[3-7]。具体来说，就是人们在编码高价值信息和低价值信息时的认知机制还不清楚。当前对此现象进行解释的理论假说主要有差异性资源分配假说(the differential resource allocation hypothesis)和信息减少假说(the information reduction hypothesis)[7]432-447。

差异性资源分配假说是指同低价值信息相比，人们会在对高价值信息进行编码时分配更多的注意资源。也就是认为人们会对高低价值信息都进行编码处理，只不过会根据价值的高低将更多的注意资源分配给高价值信息；信息减少假说则认为人们会策略性地忽视低价值信息，因为这些信息不重要，不值得去记忆。如果这一假说成立，则在选择性任务中，人们会将所有注意资源都分配给高价值信息，而不会理会低价值信息的存在。

(二)价值导向记忆概念的质疑

从信息加工的角度来看，记忆(memory)是对信息进行编码、存贮和检索的过程。编码(encoding)过程是对来自外界的刺激进行接收、加工和整合的过程；存贮(storage)过程是记忆的第二个阶段，是将编码信息进行短时或长时保存的过程；检索(retrieval)是记忆的第三个阶段，是将贮存的信息进行回忆并将其提取到意识上的过程。可见，记忆的加工对象是来自外界的刺激或信息，记忆的功能是将它们进行编码、贮存和检索提取。按照记忆的上述特点，价值导向记忆的概念和经典的记忆概念似乎并不完全一致，其中包含了对自身记忆容量的监测、对记忆效果的监测、对注意资源的选择性分配等过程。所有这些过程，更像是元记忆的功能，而不再单纯是记忆的功能。所以，对于价值导向记忆概念的内涵，值得深入分析。

1.混合了记忆与元记忆的加工对象

元记忆(metamemory)，是元认知的一种形式。包括个体对自身记忆能力(和有助于记忆的策略)的反省性知识、对记忆的自我监控过程。这种对记忆的自我认识对于人们的学习和记忆具有重要意义。例如，学生学习时，会对是否成功学会了所给定的材料做出判断，并依据这种“学习判断”去进行学习时间分配。

Nelson(1990)提出了元认知和元记忆的理论框架，包括两个水平：客体水平(认知和记忆)和元水平(元认知和元记忆)[8]125-173。

信息从元水平流向客体水平叫控制，从客体水平流向元水平叫监测。监测和控制过程共同作用，完成了个体对于记忆过程的自我监测、控制和调节，即完成了元记忆的功能。元记忆监测和控制过程在知识获得、保持和检索过程中都存在。例如，监测过程进行学习难易度判断和知道感判断等，控制过程进行学习时间分配和搜索策略的选择等。因此，学习难易度判断、知道感判断和学习判断等监测过程是元记忆控制过程(如学习时间分配)的基础和前提，对学习时间分配具有直接影响。

可见，记忆应该将外界刺激和信息作为加工对象，而元记忆则将记忆过程本身作为加工对象，实现对整个记忆过程中记忆效果及记忆活动过程执行情况的监测，并利用监测结果调节策略和时间分配，促进高效记忆的发生。从这一分析来看，价值导向记忆确实将记忆和元记忆两种加工过程的工作对象混合在了一起。

2.混合了记忆与元记忆的功能

记忆的功能是实现对信息的编码、贮存和提取；而元记忆的功能是对记忆的上述过程进行实时监测、调节和控制，以保障记忆活动的有效进行。从价值导向记忆的定义来看，“个体选择性地将注意资源分配给高价值信息的记忆活动”，已经将学习项目的选择、注意资源的分配等功能涵盖进来，并不只是关注对信息的编码、贮存和提取这些记忆的典型过程。

综上，价值导向记忆并不是单一的记忆过程，而是记忆和元记忆过程的混合。为了分清两个过程各自的功能和特点，尤其是对以项目价值为导向的元记忆过程的机制和特点进行深入研究，有必要将两者分离。正是基于此种考虑，价值导向元记忆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应该被清晰界定。

二、价值导向元记忆概念的界定

(一)什么是价值导向元记忆

价值导向元记忆(Value-directed Metamemory)指个体在面对不同价值项目时，选择性地分配更多注意资源给高价值项目，并协调记忆过程对其进行优先编码、保持以促进其成功提取的元记忆监控与调节过程。

以往元记忆研究注重考查对记忆数量和质量的监控，而价值导向元记忆则更关注面对不同价值信息时，个体对优先学习项目的选择、对自身认知资源的优化配置、对记忆效率的监控，更能体现元记忆对人类适应性记忆活动的监控和调节功能，应该成为元记忆研究的新视角。

(二)价值导向元记忆的功能

在对不同价值信息进行加工的过程中，价值导向元记忆过程会贯穿记忆活动始终。在学习和记忆的不同阶段，因情境和任务目标不同，价值导向元记忆对记忆内容的选择、记忆效果的监测、记忆活动的控制和调节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具有不同层面的功能。

1.具有认知决策功能

元记忆对人类记忆的整个过程具有计划、监测、调节功能，价值导向元记忆也是如此。在人们通过视觉或听觉通道接收所需记忆的信息之后，在记忆编码之前，价值导向元记忆会根据多个信息的价值或重要性特征对所面对的信息进行选择，确定优先学习哪个项目，尤其是在时间有限的条件下更是如此。因此，价值导向元记忆具有认知决策的属性。

而且，最近的研究发现，价值导向元记忆的这种信息选择和记忆导向功能受价值呈现顺序的影响：价值的呈现顺序(先于学习项目或在学习项目之后呈现项目的分值)会影响记忆成绩，出现价值顺序效应。如：Soderstrom和McCabe(2011)探讨了不同价值呈现顺序的元认知监测和控制，发现不论分值呈现顺序如何，被试均给高分值项目更高的JOLs 判断，然而仅在分值呈现在前条件下高分值项目的记忆成绩优于低分值项目，分值呈现在后时不同分值项目记忆成绩无显著差异。而且只有当分值呈现在项目之前时，被试才分配给高分值项目更多的学习时间[9]1236-1242。严燕，姜英杰和杨玲(2013)采用专业词汇作为实验材料(排除熟悉性和识记偏好对价值导向记忆的影响)探讨了价值导向记忆中是否存在价值顺序效应。结果发现：在空间维度上，价值顺序在前时被试的价值导向记忆与价值在后无显著差异；在时间维度上，价值顺序优先时被试价值导向记忆水平显著高于价值随后呈现，并且价值顺序对不同学习阶段价值导向记忆有显著影响，出现价值顺序效应[10]1094-1103。

因此，未来研究中，对价值导向功能实现条件的研究非常重要。并不是所学项目本身有不同的价值，个体就会自动被高价值项目吸引注意并选择去记忆，价值本身的呈现方式也会对被试是否按价值高低去做出认知选择产生影响。

2.具有认知控制功能

发生在整个记忆过程之中，将注意更多地分配到更重要的信息上，并控制记忆过程实现对更重要信息的加工，这是价值导向元记忆认知控制功能的体现。这一功能主要通过学习时间分配(study time allocation)中的项目选择和自定步调学习时间配置来完成。价值导向元记忆引导下的项目选择，会在信息呈现后，将注意快速从不同项目的浏览中定向为对高价值项目的集中注意，而忽视低价值项目。接着自定步调学习时间配置过程会完成对被选高价值项目的持续加工，将更多学习时间分配给高价值项目。这样就保证了在有限时间内，对高价值项目的优先加工，通过学习时间分配完成了对整个学习过程的高效控制。

3.具有认知调节功能

价值导向元记忆的认知调节功能，发生在自定步调学习的调节阶段。即当对高价值信息的记忆达到一定的标准后，为了实现在限定时间内获得尽可能高分的目标，学习者会利用余下时间对低价值项目进行学习。这种在对高价值项目进行定向学习达到预期收益后的调节，是认知适应性的又一体现。

总之，发生在整个记忆过程中的价值导向元记忆，可以在选择记忆项目阶段和编码阶段时时对加工过程的效率进行监测、控制和调节，以保证学习者在限定时间内，获得最好的记忆成绩。这正是认知适应性的体现，表明价值导向元记忆具有保障人类认知适应性的功能。

三、价值导向元记忆的作用机制

价值导向元记忆过程之所以能够自始至终监测、控制和调节记忆过程的进行，其核心机制是基于价值的议程在学习过程中发挥着动态影响作用。

基于议程调节模型(agenda-based regulation model)强调议程在学习调节中的核心作用。据此模型，学习者会根据所建立的议程选择学习项目，并给不同的项目分配相应的学习时间。ABR模型假设学习的调节是目标定向的，学习者会尽最大可能、以最有效的学习方式达成学习目标。议程就是为达成学习目标而建立的。学习情境中的多种因素会影响议程的建立，如学习的时间限制、任务难度、任务价值等。当限定时间内的学习目标是尽可能得高分时，学习者就会建立一种旨在获得最大可能分值的议程去指导整个学习过程。这时其他影响因素的作用都不能超过尽量获得高分这一目标对议程的影响。这种基于价值的议程对整个学习过程中的项目选择、学习时间分配的影响作用就是价值导向元记忆对记忆活动的计划、监测、控制和调节过程。因此，基于价值的议程对学习过程的影响是价值导向元记忆发生作用的原因。

但是，由于基于价值的议程的执行是一种自上而下的过程，需要认知资源的投入。有研究者发现，当认知资源有限时，学习者就无法时时对所学项目进行学习程度的监测并据此再分配学习时间，基于价值的议程就无法执行[11]840-846，价值导向元记忆就不可能发生了。所以，价值导向元记忆的发生需要必要的认知资源来保障。

四、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的趋势

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对于探讨不确定情境下，记忆的选择与决策、判断与控制的行为和神经机制，提高人类对于记忆活动自我调节过程的理性认识，进而有针对性地优化记忆选择，实现具有情境适应性的有效记忆行为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启发。这一新兴领域的研究，对人们认识人类认知适应的机制和过程具有重要的探索性意义。整理该领域相关研究的新近文献，可以发现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在未来会表现出如下趋势。

(一)利用多种技术手段对价值导向机制展开探索

价值在自定步调学习中是促使学习者对项目进行优先学习的重要线索，可是现有研究对价值的作用机制还没有做出清晰的解释。但有研究发现有注意缺陷障碍(ADHD)的被试在对高价值信息的选择性编码和提取上均出现了损伤[12]297-306[13]15-24[14]176-183。这一发现提示注意控制过程可能会在记忆的选择上起着重要作用。然而，现有的行为指标只能测得记忆成绩，而对于个体在有选择性的编码高价值信息过程中如何利用注意资源还不能进行记录和分析，因为很难直接去测量个体在不同价值信息上注意的分配。而选择恰当实验范式，引入眼动追踪技术就可以对项目选择阶段被试在不同价值间的注意分配和转移进行实时跟踪，从而了解价值对注意分配的影响[15]337-344[16]1229-1238。另外，也可以在研究中探索使用ERP和FMRI技术对价值发生导向作用时的脑电特点[17]159-166和脑区激活[18]578-592进行分析。这种基于多种技术手段的价值导向机制研究有利于多角度探究价值导向元记忆的作用机制。

(二)利用多种途径对价值的赋予方式进行拓展

目前在价值导向元记忆的实证研究中，多采用赋予项目分值的方式来实现价值的操控。由于价值的多特征性和多领域性，探索多种方式的价值赋予方式，对于拓展价值导向记忆和元记忆的研究领域具有重要意义。从具身认知、信息权威性、考试会考到的可能性、价值信息和情景记忆形成联结等诸多角度进行价值赋予方式的拓展都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19]1-11。

例如，有研究发现将重量定义为重要性时，被试会认为是更重要的项目更加值得记住。重量的具身效应起着线索的作用，使被试在更重要的项目上分配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导致学习判断值增高；再如，被试会给更可能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出现的项目分配更多的学习时间，因为认为它们更重要[7]432-447[8]125-173[9]1236-1242。

价值的这种多领域性，可能导致有些被试在某些新价值情境中不能马上实现以价值为导向的元记忆监测与调控。但由于被试对于项目价值进行的选择可以随经验而提高[18]1-11，所以研究者有理由相信，通过合适的训练，大多被试可以最终实现价值导向的记忆活动调节。

(三)基于选择性任务发展价值导向元记忆研究的新范式

选择性任务(selectivity task)范式是价值导向记忆和元记忆研究中采用的经典范式，以选择性指数为指标测查个体面对不同价值信息时的策略性选择能力。其具体操作流程为：被试学习不同价值项目(如：叔叔5分，苹果2分)，并进行记忆测试，被试的任务是尽可能使所得总分最高。价值导向元记忆水平以选择性指数(selectivity index，SI)为指标[1]225-270[20]190-193。SI=(实际分数-机遇分数)/(理想分数-机遇分数)。以学习16个词为例，价值范围1～16。被试回忆出6个词时的理想分数为16+15+14+13+12+11=81。机遇分数等于价值均值乘以6，即8.5×6=51。如果被试实际回忆出的项目价值为16、14、11、10、9、8，则实际得分为68，SI=(68-51)/(81-51)=0.57。良好的选择性将会使SI趋于1，而对低价值项目的选择会导致SI趋于-1，当记忆并不基于项目价值时SI趋于0。这种范式在以记忆成绩这一行为指标作为主要分析变量时非常适用，但当研究中要记录眼动或脑电数据时，这种同屏呈现十几个项目的研究范式就表现出了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基于选择性任务开发权衡情境范式、经典记忆效应干扰范式或其他有助于研究价值在项目选择和决策阶段的导向机制的新范式，将是突破该领域研究使用单一行为指标这一技术瓶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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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宏俭]

Defining Some Theoretical Issues About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

JIANG Ying-jie

(School of Psychology，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This paper defined some theoretical issues about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First of all，the clear definition of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 was developed by separating it from the process of value-directed remembering which mixed the processing content and function between memory and metamemory.Next，analyzing three aspects of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 in the function of cognitive decision，cognitive control and cognitive regulation.Furthermore，discussing the mechanism of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 from the viewpoint of how value-based agenda affected the memory performance.Finally，predicting the forward research trends：to use multiple methodology to explore how value affects the whole process of memory；to conduct different manipulations to extend the reward kinds；to develop some new paradigms based on selective task paradigm to facilitate the further research on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

Value-Directed Metamemory；Value-Directed Remembering；Cognitive Control；Study Decision；Metamemory

2016-07-20

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BBA150047)；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科研启动基金(第50批)；吉林省教育厅自然科学基金资助(2014B04)。

姜英杰(1971-)，女，辽宁丹东人，东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哲学博士。

G44

A

1001-6201(2016)06-0240-05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6.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