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訏小说语言俗化初探

2016-03-06 21:50余礼凤1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8期
关键词:贞操通俗化舞女

余礼凤1,田 敏

(1.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公共课部人文素质教研室,广东 深圳 518172;(2.湖北科技学院 教育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



徐訏小说语言俗化初探

余礼凤1,田敏2

(1.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公共课部人文素质教研室,广东深圳518172;(2.湖北科技学院教育学院,湖北咸宁437100)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载体。离开了语言,文学将无以存在。作为一位雅俗共赏的作家,徐訏小说语言在诗性建构的同时也表现出一种俗化走向,这种俗化走向主要表现为语言的幽默化和哲理语言的通俗化。

徐訏小说;语言;幽默;俗化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载体。离开了语言,文学将无以存在。罗兰·巴特说的好,“语言是文学的生命,是文学生存的世界;文学的全部内容都包含在书写活动之中,再也不是在什么‘思考’、‘描写’、‘叙述’、‘感觉’之类的活动之中了。”[1]语言对文学的重要作用使得任何一个作家都不会放松对文学语言的探讨与研究。

徐訏一生创作颇丰,几十年的辛苦耕耘,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文学遗产。他的创作涉及诗歌、散文、小说、文论等不同文体,没有一定的语言理论和积累是不可能在这些文体之间游刃有余的。徐訏虽不能称语言大师,但在其创作过程中也在不断探索语言理论,总结语言规律,有论者指出,“徐訏对语言的驾驭能力似乎并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流作家之下。”[2]这是对徐訏语言能力的一种肯定,徐訏也曾坦言:“我是不属于太雅或太俗的人。”[3]作为一个不是太雅也不是太俗的人,徐訏小说语言在诗性建构的同时也表现出一种俗化走向,这种俗化走向主要表现为语言的幽默化和哲理语言的通俗化。

一、语言的幽默化

幽默是一种能激发起人类心理某种情感的智慧,在对逻辑性进行适当调控后对现实进行某种形式的加工或者破坏的艺术手段,它具有荒谬荒唐的、出人意料的意味,从表现方式上看,又是含蓄或令人回味深长的。文学作品中的幽默往往是作者对人生处境的一种特殊的生活态度,有幽默感的作家在创作的思维方法、表现方式上表现出一种“超常性”。徐訏语言的幽默性源于他对艺术娱乐性的追求。他认为艺术的本质就在娱乐。“艺术的欣赏必是由娱乐出发,当艺术无可娱之处,这艺术是不存在的。”[4]这不光要求艺术作品的形式和内容要取悦于人,艺术作品的语言也要达到娱人的效果。

徐訏小说语言的幽默性首先表现为趣味性的调侃,徐訏似乎天生的有一种幽默细胞,他会对人类日常生活中极其严肃、重大的一些问题诸如人生、爱情、两性关系、婚姻等进行生活化的、智慧化的调侃,令人啼笑皆非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真正做到老舍先生所说的,“运用智慧,聪明,与种种招笑的技巧,使人读了发笑,惊异,或啼笑皆非,受到教育。”[5]且看《马来亚的天气》中的一段调侃性文字:

“你知不知道气候同女人的贞操很有关系么?”

“女人的贞操?”我真是越来越被他讲糊涂了。

“我觉得女人的贞操是被衣服所统治的。在寒带,衣服穿得多,所以女人讲究贞操;天气越热,衣服越穿得少,所以贞操观念越淡薄。”“怪论!”我说。

“所以在马来亚,别人的太太都可以是你的太太。”他说着看我一眼,大概看我的表情很呆,他又加解释说:“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不用自己养太太。”

作者记述了“我”与一个南洋华侨赫克斯费勒毕结识交往的过程,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南洋天气与男女之间关系的关联。在毕看来,马来亚天气很好地印证了男女关系,马来亚气候爽快简单,这就像马来亚的男女关系一样随意自然:当天气晴朗时(即马来女人的丈夫不在家),你可以尽情享受土著女人的风姿,成为女人的临时丈夫。当天气落雨时,原定的约会就会暂停,你需要另寻所爱。热带炎热的天气为男女情欲提供方便,使当地女性贞操观念淡薄。把天气和女子的贞操关联起来,以天气的炎热与否来调侃贞操观念的淡薄与否实乃幽默之极,读来又觉很有道理。如此神圣的贞操观念和男女关系问题,在徐訏的调侃下变得轻松得体又不低俗,即使那些视贞操如生命的女子们读来也不会觉得不堪入耳。我们不得不佩服徐訏的幽默才能与生活智慧。

两性关系是神圣而美好的,在徐訏的笔下也有这样的调侃:“一个男人碰见第一个女人,正如女人养第一个孩子,以为只有这是一个奇迹,等多养几个孩子,就会觉得这是平常得如同大便一样。”这样形象、幽默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比喻让读者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加深了对这一问题的思考。当“我”从大学退学到江湖流浪,去投奔土匪,再从匪窝逃出,在一座破庙中过夜时,通过“我”的心理体验,对人生又发了这样的调侃与热议,“人在社会中求生,除了行乞,就是行劫,要不然就是行骗。弱者行乞,强者作行劫,狡黠者行骗。”这样严肃、重大、深奥的问题,在徐訏的笔下可以如此简单、容易被读者接受,这都要归功于徐訏的幽默才能了。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调侃性语言不仅增加了文章的趣味性,也拉近了作品与读者之间的距离。

徐訏小说语言的幽默性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尖锐的讽刺。家庭是幸福的港湾,是心灵的栖息地。所谓家和万事兴,对于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家更重要的了。然而,徐訏讽刺的笔伸向了这一千百年来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讽刺了传统家庭温情脉脉的外衣下掩盖的自私、虚伪与丑恶。小说《一家》中的林家是个大家族,总共十二口人。抗战前,林家和许多中国的旧家庭一样在杭州过着安逸而舒适的生活,抗战爆发后,林家为了生活,开始了由杭州逃往上海的逃难生活,在逃难过程中,大家庭虚伪的伦理与亲情、人与人之间的自私与伪善暴露无遗。兄弟之间、妯娌之间、父子之间,各怀鬼胎,各自算计,最后,死的死,散的散。一个原本庞大的大家庭倒塌了。小说结尾,作者以“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家庭”对这个旧家庭及旧家庭内各色虚伪、丑恶的男女进行了尖锐的嘲讽。《初秋》讲述的是另一个虚伪的旧家庭的故事。一个上大学的儿子爱上了一个舞女,父亲为了让舞女不影响儿子的前途,主动去见舞女,请她放过儿子,结果,父亲在和舞女的“斗争”过程中,爱上了舞女。父子俩人同时爱上一个舞女,这种乱伦的事情,却偏偏有个圆满的结局:父亲送儿子去美国留学,久而久之,儿子完全忘记舞女,父亲名正言顺地和舞女幽会。故事的结尾,作者以“这故事总算功德圆满,因为我们这几位人物都可以快活地生活,连李太太也在内,因为虽然夜饭的桌上并没有晓光同他美丽的媳妇,李先生也不再感到空虚与寂寞,不但不感到,而且还随时随地特别体恤李太太的空虚与寂寞”对乱伦的人性进行了深刻的揭露。

爱德华·萨丕尔说:“对我们来说,语言不只是思想交流的系统而已,它是一件看不见的外衣,披挂在我们的精神上,预先决定了精神的一切符号表达的形式。当这种表达非常有意思的时候,我们就管它叫文学。”[6]同样是所谓“十全十美”的家庭,同样是几个平常的家庭故事,有了这些尖锐的讽刺语言作外衣,故事就变得更有意思、更幽默了。徐訏小说的讽刺性语言能够做到于无声处显深刻,在深刻中显力度,在讽刺中进行尖锐深刻的批判。

二、哲理语言的通俗化

徐訏有着丰富的哲理修养,他曾在北大求学三年,受过系统的哲学、心理学教育,也曾留学法国,受过西方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徐訏又是个流行小说家,他的作品雅俗共赏,深受读者喜爱。徐訏深谙读者的心理,知道什么样的小说读者喜欢。读徐訏的小说我们总能发现哲理意味浓厚又不枯燥,这与徐訏对哲理语言的通俗化处理是分不开的。徐訏的小说擅长于用通俗的语言展现某种哲理,或者是将深奥的哲理融在轻松平常的对话中,让读者在轻松的氛围中接受哲理教育与熏陶,在熏陶中明白某个哲理。真正地做到了“哲理化和通俗化的结合”, “以清新、优美、通俗的文学语言阐述对形而上和现代主义情绪的思考。”[7]这就是徐訏小说语言俗化走向的另一个表现:哲理语言的通俗化。

徐訏的很多小说中都有对宗教、哲学、心理学等重大哲理问题的探讨,如果用高深的语言对这些精深的哲理进行阐释,势必会让普通读者厌恶。徐訏巧妙地将这些精深的学理用通俗化语言之网进行了美学过滤,这样,读者读来不但毫无沉重滞涩之感,而且很容易就理解其中包含的哲理并对其作深入的思考。为了达到哲理语言通俗化效果,徐訏往往通过打比方或对话等手法,使这些精深的学理通俗化、简单化,便于读者接受。

《阿拉伯海的女神》中徐訏这样来解释东西方民族之间在人际交往上的差异性。“西洋人太认真,人与人之间,朋友与朋友之间,一个便士要算得清清楚楚,送一支烟,请一杯咖啡都看作像一件事情似的,这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是最难过的——是一种约束,是一种规律,是一种不自由。”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这一学理,徐訏就用了人们日常中最为平常的交际,送香烟、请喝咖啡这些事情来说明,这比板起生硬的面孔对读者进行说理效果会更好。在关于艺术的美与真的问题上,徐訏这样解释:“平常的谎语要说得像真,越真越有人爱信,艺术的谎话要说得越假越好,越虚空越有人爱信;平常的谎语,容易使愚人相信,艺术的谎语则反而容易使聪明人接受的。”美与真的问题本来是美学上的问题,一般的读者很难涉猎和了解,甚至不会去刻意思考,经过徐訏用一些简单的例子加以比方说明,读者就很容易明白其中隐含的哲理了。

更多的时候,徐訏是把哲理隐含在人物的对话中,通过轻松的对话来展现哲理。如《阿剌伯海的女神》中“我”和阿拉伯少女有关于宗教的一番对话:

“我是中国人,中国人的宗教是有三个阶段的。”

“宗教有三个阶段?”

“是的,中国人,孩子时代父母是宗教,青年时代爱人是宗教,老年时代子孙是宗教。”

…… ……

“女子也是这样么?”

“自然,在中国女孩子颈上挂着父母赠的项圈;长大了,像你这样大的时候,项圈取消了,手指上就套上爱人的指环;老了,臂上就戴起儿子送来的手镯。”

“我”和阿拉伯少女由阿拉伯人的宗教谈到中国人的宗教,由中国人的宗教又谈到女子的宗教与信仰。“我”对中国人宗教三个阶段的划分,非常通俗地解释了中国人对宗教的认识,宗教对中国人来说就是爱,就是信仰,就是牺牲,就是人生。女子“项圈”、“指环”、“手镯”的三阶段宗教更是深刻地揭示出宗教对女子的意义与价值。作者将什么是宗教、宗教的意义与价值所在,委婉含蓄地隐藏在通俗的对话中,使读者通过通俗的语言明了深奥的哲理。

《江湖行》中的主人公舵伯是一个历经世事变幻、饱经沧桑之苦的老江湖,这样的人生经历使他更容易把人生的一些问题上升到哲理高度、对人生与存在作形而上的哲理思考。舵伯因做不正当生意而被判入狱,我去监狱探望他。在我看来,失去了“自由”的舵伯会非常痛苦。然而,舵伯对“自由”却有着迥异于常人的看法,“人间就是监狱,有人觉得人间太小,有人觉得人间太大;觉得人间太小的人想跳出人间,觉得人间太大的人想跳进监狱。……他说他心里一直很自由。”这样高深的哲理,在舵伯道来却通俗易懂,普通读者也能很快领悟。

[1] 安纳·杰弗森·戴维·罗比.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概述与比较[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2] 吴俊吉.普赛的诱惑·前言[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98.

[3] 徐訏.徐訏文集(第十卷)[M].上海:三联书店,2008. 251.

[4] 徐訏.徐訏文集(第九卷)[M] .上海:三联书店,2008 . 410.

[5] 老舍.老舍的话剧艺术[M]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1982.282.

[6] 爱德华·萨丕尔.语言论[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98.

[7] 吴义勤.通俗的现代派——论徐訏的当代意义[J] .当代作家评论,1999,(1).

2095-4654(2016)08-0062-03

2016-06-19

I2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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