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客观地看待视觉文化的作用域

2016-03-02 08:05张红宇
新闻研究导刊 2016年15期
关键词:视像符号语言

张红宇

(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 武汉 430070)

理性客观地看待视觉文化的作用域

张红宇

(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武汉430070)

近十几年来,我国学界也跟随着西方的视觉研究热,对视觉现象的关注和讨论持续不断。但其中夹杂着对视觉化概念的混淆以及对视觉文化影响面的夸大,这并不利于视觉文化的健康发展。“光电化”“视像转化”不完全等同于“视觉化”,视觉符号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图解“一切存在的传统文化艺术的语言文字代码”。我们必须客观辩证地看待视觉文化的作用域,不可轻率断言“人类文化已经全方位地视觉化了”。

视觉文化;视觉化;视觉符号;视像

近十几年来,随着不断升级的网络技术对视像传播方式的助推,以及影视、电子游戏等视觉产业的兴盛,我国学界也跟随着西方的视觉研究热,对视觉现象的关注和讨论持续不断。这些声音渐渐汇集成了为视觉文化摇旗呐喊的主基调。为视觉文化的发展助阵,研究其积极面是理所应当的,但其中一类趋同性观点断言——视觉文化的影响之大使整个人类文化已经全方位地被“视觉化”了——这就有非理性鼓吹之嫌了。此类观点的代表性叙述如下:

“人们利用现代影视技术力图将一切已经完成、存在的传统文化艺术的语言文字代码和印刷媒介的破旧的外衣统统剥蚀,将其纳入光与电的熔炉,重新熔炼整合,从而实现人类文化艺术全面视觉化的宏伟目标。”[1]

“视觉文化是影像与形象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化形态,它突破以往视觉艺术的边界而向整体的生活突围,成为波及人类生活每一寸空间的文化弄潮者——不但我们生活其间的建筑、居室、服饰、街牌广告、电影电视影像、商品宣传册等充斥着视觉图像,就连味觉、听觉、触觉等难以言传的非视觉因素也要频频向视像转化。……不夸张地说,人类文化已经全方位地被‘视觉化’了。”[2]

“毋庸置疑,我们所生活的社会已处于影视、网络、摄影等电子媒介的包围之中。我们的生活经验与日常行为越来越依赖于视觉行为,从医学诊断、场所监督、感知世界、获取知识到文学阅读等等,日常生存方式的全方位视觉化与具象化,提示着一个视觉化时代的到来。”[3]

这类观点中对“视觉化”概念的混淆以及对视觉文化作用域的夸大,并不利于视觉文化的健康发展,也远离了它们推进视觉文化的本意。本文试作几点辨述,希望视觉文化的讨论回到客观理性的道路上来。

一、视觉化的概念陷阱

显然,这类观点认为视觉化与视觉文化构成了默认的因果逻辑关系,而其中的“视觉化”又与“光电”“视像转化”“具象化”等概念纠缠不清。因此,我们有必要首先辩明“视觉化”的概念范围。“视觉化”作为一个时髦的词被频繁使用着,但它的定义却是含混的。我们无须自负地提出视觉化的精确定义,但起码应分清它与“光电”“视像转化”之间的区别。

分解视觉化的过程,归根到底要具体到意义被符号化的过程。文字符号包括一切以文字为表意中心的符号,视觉符号包括静态的图形、图像和动态的影像。这些符号可以出现在纸介质上,可以保存在磁介质(磁盘等)上、半导体介质(闪存卡等)上,也可以保存并显示在光电介质(光盘、显示屏等)上。请注意,符号是独立于介质之外的,介质仅仅是符号的载体。由于某些光电介质具有影像显示的外在形式和特征,如电视机、电脑显示屏等,许多人往往把出现在这些介质上的光电视像都与视觉化联系起来,这就掉进了一个视觉化陷阱。

视觉化,应该是用视觉符号而不是用文字符号表达和传递信息。我们判断呈现在眼前的信息是否视觉化,关键是看意义与视觉符号的关系,即意义是否用图形、图像和影像的方式来表达,而不是看信息存储和显示的外在形式。

随着电子存储和视像传播的技术普及,许多“语言文字代码”和“印刷媒介”的确开始了“光与电的重新熔炼”,变成了“光电化”的信息,但其中有多少是真正的视觉化呢?让我们检视一下“光电化”信息的几种主要类型。

一是保存、显示在电子介质上的纯文本信息。把文字代码通过扫描或键盘录入的方式输入电脑,用硬盘、光盘、闪存卡等电子介质储存起来,亦或发布于电子阅读终端和网络以供浏览——在这个过程中,文字代码变成了电子介质上的纯文本文件信息,并且转换的过程也是光电化的。但是,信息仍然通过文字符号表意、传达,即信息的意义内涵仍需通过我们理解文字而获取,文字呈现的媒质改变,但文字阅读的实质并未改变。因此,所有在电子介质上存储、显示的文字符号,都应与“视觉化”划清界限,把“光电”“电子媒介”与“视觉化”归为一列是幼稚的逻辑。

二是集语言符号、视觉符号、声音符号于一体的多媒体信息。大多数的网络页面和电子出版物,都是由各种元素有序组合的多媒体系统,由语言符号、声音符号和视觉符号共同传递信息。具体分解,这些符号包括文字符号、口语语言型的声音符号、音乐型的声音符号、表意的视像符号、装饰性的视像符号。其中,口语型声音符号和文字符号都属于语言符号,不难统计分析出,这个信息传递系统中,语言符号和表意的视像符号起着传达意义的实际作用,其他符号起着点缀装饰的作用,而语言符号无论在数量占比上还是在意义表述功能上都处于核心地位。在这种多媒体信息系统中,只能说,视觉符号占有一定或相当比重,但是与大比例的“视觉化”还相去甚远。

三是视像信息。视像包括图像、影像,视像信息是主要以图像、影像手段来表达和叙述主题内容的信息系统。它的特征是电视、电影或其他电子视像画面占据了主要的视觉呈现,以画面叙事,以字幕或图片说明的形式补充信息,影像系统还配有画外音。应该说,只有在这种信息系统中,视觉符号才占了绝大多数的比重,并且起到了真正传达意义的核心作用。但需要注意的是,视像信息中的字幕和画外音在意义传达的过程中也极其关键、不可或缺。字幕实际是文字符号,画外音则是口语符号,必须强调:语言符号包括文字符号和口语符号。至少对口语符号而言,“视觉化”是无能为力的,仅据此一点,语言文化“全方位视觉化”的说法是十分不科学的。

综上所述,不能逻辑简单地把语言文字代码与印刷媒介归为一列,而把视像化、视觉化与电子媒介归为另一列。“光与电”“视像转化”“电子媒介”不能与“视觉化”作必然关联。

二、不可把视觉文化的作用域放大到全方位的人类文化

迄今为止和以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我们记录文明成果、获取核心知识、接受系统教育所使用的仍然是以语言符号为中心的信息载体。较以前不同的是,载体的形式变得多样化,既包括传统的印刷媒介,也包括数字化的各种电子媒介。但是信息交换仍将以语言符号为中心,这是由我们的记忆、逻辑思维、人际交流的语言使用模式决定的。人类文化中可以被图解的部分不像我们未经深思熟虑仅从大众媒体的推送中大致感觉到的那么多。

理智地想一想,人类文化或者“一切已经完成、存在的语言文字代码”,它涵盖了自然科学、工程科学、人文社会科学、医学等,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系统!我们能把这个系统中的全部意义都用视觉符号翻译过来吗?面对这个人类历史文明构筑起来的千针万线的复杂系统,怎么能轻率地说出“人类文化艺术全面视觉化”,“人类文化已经全方位地被视觉化”的结论?

我们可以饶有兴味地看视像的科普节目,但必定无法将众多抽象的自然科学推理论证、哲学的逻辑和诡辩都视像化;我们也可以通过纪录片了解一个建设工程的全过程,但不可能通过胶片和视像进行精密的计算;我们还可以在图片和影像的辅助下,更直观地接近历史,但我们能够把全部的历史仅仅靠视觉符号叙述出来吗?

事实上,我们既有的语言文字符号系统在描述直接经验时,是存在着无力点和天然缺陷的。现在,技术的飞跃发展提供的可能使视觉符号的感官直接性发挥出来,恰好弥补了语言符号的这一不足,视觉工作者得以大量地用视觉符号装饰、表述和传达信息。但是反过来,视觉符号也有它先天的苍白点,有它无力表达和难以转叙的部分,即使把技术的可能障碍压低到极限,这一空白区也依然存在。尤其在于,人类的既往历史和文化是在语言系统的环境下形成发展的,视觉符号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图解“一切存在的语言文字代码”和“人类文化”。

既然“视觉化”并没有作用于整个人类文化,那么为何我们会感觉到被视觉元素包围着呢?原因是我们处于媒体所营造的拟态环境中。媒体,无论是大众传媒还是分众传媒,都并非均匀地传递着所有信息,它们优先传递的是满足受众当下需要的实用信息,如新闻信息、生活服务信息、广告信息、娱乐信息、浅层的知识信息等。而当我们要获取艰深的、系统的知识信息时,恐怕还得钻故纸堆、泡图书馆(不管是传统图书馆还是电子图书馆),从我们触手可及的传媒中,我们很难得到非碎片化的、成体系的知识。

媒体对信息的筛选,源于媒体自身要从“眼球经济”中获取收益,最多进入传播链的是面向普罗大众的、相对能交换利润的信息。近几年,娱乐工业蓬勃,电视、电影、电子游戏、移动视频等行业发展迅猛,这些视像行业都是“眼球经济”的最大增长点,它们所需要的鲜明的色彩、有感染力的画面,正是视觉符号的表达优势,视觉符号与娱乐工业的结合天然而成。为了最大化博取受众的注意力,媒体对视像信息的积极推送,才使得大众感到被视觉符号包围,感到视觉文化从未离我们这么近。但我们必须正确理解这种视觉繁荣背后的原因,从而正视而不夸大视觉文化的作用域,客观辩证地看待视觉文化的影响力。

三、结语

在西方的传统哲学中,崇尚逻辑和理性而贬低感性,视觉文化往往被看做是相较于语言文化的低级认知。邵培仁在《传播学》一书中说:“信息图像化,会使观众的逻辑思维能力下降,导致思维的跳跃、散乱和不规则、不缜密;同时,思维上的图像化,又会使观众的语言(口头和文字)表达能力下降,使语言传播趋向大众化和流行化,而缺乏个性和特色。”[4]这一说法无疑因循了西方哲学的传统观点。西方后现代哲学“为视觉大唱赞歌,重又把视觉抬举到和语言的理性活动一样重要的认知方式”。[5]20世纪80年代以来,视觉文化成为国际学术界的一个热门话题,21世纪初以后,这一热度也传入我国。在这种视觉文化研究热之中,对视觉的贬低不仅被修正,而且有矫枉过正之嫌。芝加哥艺术学院美术史论与批评系主任詹姆斯·艾尔金斯说:“事实上,长期以来西方学界对视觉文化研究的定义、理念、方法就存在着相当大的分歧,它和众多学科的矛盾冲突无法调和,甚至常常得出相互矛盾的结论关系。”[6]所以,我们对西方学界关于视觉文化的过度矫正和过热吹捧完全不必亦步亦趋。

语言符号与视觉符号互补共进是技术、时代前进的必然,我们应该客观地、理性地看待视觉文化现象:我们从一个以语言系统为中心,语言符号统领一切的世界中走来,正在进入一个视觉符号越来越多,视觉系统与语言系统优势互补的时代。但视觉文化的作用域不可夸大,那种“语言文化将滑向边缘,视觉文化将取得中心地位”的论调是有违事实规律的。

[1]赵维森.视觉文化时代人类阅读行为之嬗变[J].学术论坛,2003(03):127-131.

[2]谭晓刚.论视觉文化及其社会层面关系[J].装饰,2005 (10):72-73.

[3]古世仓,魏庆培.视觉时代的文化逻辑与文学生存[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01):8-15.

[4]邵培仁.传播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119-120.

[5]周宪.当代视觉文化与公民的视觉建构[J].文艺研究,2012(10):28-36.

[6]苏状.中国视觉文化传播研究发展综述[J].当代传播,2011(05):37-40.

G206

A

1674-8883(2016)15-019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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