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幽暗:虹影小说中重庆形象的文学性建构
——以《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为例

2016-03-02 19:55胡蓉
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4期
关键词:虹影贫民窟饥饿

胡蓉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401331)

逃离幽暗:虹影小说中重庆形象的文学性建构
——以《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为例

胡蓉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401331)

在《饥饿的女儿》与《好儿女花》两部自传体长篇小说中,虹影主要是从叙述历史、空间叙事与女性叙事的角度展开对重庆形象的文学性建构。首先,虹影在历史维度上主要书写了重庆南岸饥饿的大饥荒年代与苦难的文革年代;其次,虹影将写作视阈限定在重庆南岸,并率先奠定一种“幽暗”的叙述氛围;最后,虹影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塑造出了一批在绝望中挣扎、逃离幽暗的女性形象。虹影基于其“主观经验感受的生活”,构造出一种独特的贫民窟城市形象和独特的贫穷市民形象,这使得虹影在重庆文学史上刻画出一种独特而个性化的重庆形象——挣扎在生活边缘的城市贫民如何直面“幽暗”,追逐“光亮”。

虹影;《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叙述历史;空间叙事;女性叙事

虹影在《饥饿的女儿》的新版说明中描述道,要用文字去重现故乡,纪念不在人世的母亲、生父、养父以及邻居。而虹影所采取的重现方式则十分具有小说叙事的艺术性和技巧性。一般而言,从时空的维度来看,叙事文本首先应该是一种时间性的存在。小说叙事必然要先遵循某种时间逻辑,由于时空的不可分割性,小说叙事也必然要遵循某种空间逻辑。虹影的《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正是通过把女性叙事容纳在时间和空间的大场域中完成了对重庆形象的文学性建构。

虹影在一访谈中谈到在伦敦的汉语写作,“这是跨越时空的写法,也可以成为有意识的艺术行为。”[1]100其实,这种写作的时空观念在《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中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在《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中,幽暗呈现为一种地域形态下的时间性延存。贫穷和苦难充斥在作为贫民区的重庆南岸,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边的凄厉与阴森并未减退。

一、叙述历史:时间显微镜下的贫穷和苦难

本文所论及的“叙述历史”是指作家虹影对发生在时间维度上的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叙述,具体而言,则是指虹影的小说通过对历史事件的结构与叙述来展现重庆南岸的贫苦与劫难。

(一)贫穷饥饿的大饥荒年代

六六出生于三年大饥荒的最后一个冬天,她觉得这场大饥荒与她有一种神秘的联系。“我身体上的毛病、精神上的苦闷,似乎都和它有关。”[2]46的确,六六在十八岁之前常常做关于吃饭的梦。十八岁生日时,她在“精神粮食”和“物质粮食”之间作斗争,用父亲给的五毛钱是买两个包子还是看一场电影竟然成了一种艰难的抉择。成年后,身体需求被满足,精神需求却永远无法餍足。饥饿是六六的胎教,尽管幸存下来,饥饿留下深刻的烙印。这种饥饿在六六的身体和精神里一直延续了下来。

哥哥姐姐则为了生存下来去寻找野菜草根,甚至到江中觅食,老实的父亲只能通过限制自己的定量带回家来尽量缓解饥荒。在父亲跌落长江后,母亲出卖劳力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任。饥饿迫使人们的身体和灵魂发生巨大碰撞,道德底线甚至法律底线被摧毁已成为常态。小说提到六号院子的一户人家靠着三个儿子轮换着进监牢才使一家人得以存活。

母亲有意冷落对饥荒之年的回顾,完全是因为饥荒对道德的肆意践踏造成的。为了保全一家人,她不敢接纳劳改犯三姨夫。在饥饿年代,她遇合了六六的生父小孙。这种违背婚姻律法和道德常规的行为遭到了家人、邻居和居委会的厌恶谩骂。

《饥饿的女儿》中作为知识分子的历史老师曾在年轻时写信向政府反应实际情况,反而被划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大部分老百姓是不说这些事的,他们软弱而善忘,他们心宽而不记仇。”[2]47于是,抵御老百姓的健忘这种责任就落在了具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身上。历史老师正因为洞察历史,看穿社会人生才采取自己的方式进行对抗。

如果说大饥荒更多的是摧毁着人们的身体,那么文革则是对人们身体和灵魂的双重重击。

(二)苦难动乱的文革年代

小说中的历史老师提出有两种文革:干部的文革和老百姓的文革。然而无论哪种文革受损最大的却恰恰是健忘的老百姓。“反到底”与“八一五”的武斗是山城重庆在文革时出现的独特现象。重庆的“造反派内部急剧分化,形成得到驻军支持的保派(原“八一五”派)和得到首都红卫兵支持的砸派(后称“反到底”派)[3]52”,两派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发生了武装冲突,造成极大损伤。重庆在文革时期成为全国武斗的第一战场,“反到底”与“八一五”武斗使得两岸三江的人们战战兢兢。而恐怖血腥的派性武斗仍然是让老百姓成为惊弓之鸟众矢之的。

《好儿女花》中出现了一个受感情刺激而疯狂参与造反的女性岳芸,这种盲目介入历史的结果是精神瘫痪。多灾多难的母亲因被岳芸揭发而被批斗,为了救好心看望她的翦伯伯而受到派性头头凌辱和摧残。小说中大姐参加了“反到底”,二姐参加了“八一五”,没有参加派性的母亲用亲情来平衡矛盾,却换来女儿的轻慢与嘲弄。

虹影小说对历史的重述,提醒我们要去抵抗对历史的健忘。于是,历史老师用一种愚笨的方式——自杀来对抗历史和命运。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人类激励理论》中把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分为五种: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一般而言,这五种需要像阶梯一样逐级递升,当某一层需求得到满足后,另一层需求才出现以待满足。家庭最先为人们提供满足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保障,然而饥荒年代和文革年代恰恰极大地抑制和延宕了人们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正常满足。于是,饥饿和贫困成了贫民窟的居民一生想要逃离的渊薮。在生存与死亡的历史叙述中,虹影对人的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进行了深度刻画。

虹影通过两部前后相关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实现了对故乡南岸和南岸居民的时间性建构。贫穷饥饿和苦难动乱的历史孕育着幽晦昏暗的时代风雨,而虹影对重庆南岸的空间性建构则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一种凄厉古怪、鬼气森森的基调。“这座日夜被两条奔涌的江水包围的城市,景色变幻无常,却总是那么凄凉莫测。”[2]14由于虹影是从她自身“主观经验感受的生活”来获得重庆印象的,所以她一开始就是从贫民窟着手来完成对这个城市的另面发掘。

二、空间叙事:作为贫民窟的重庆南岸

正如巴赫金在《教育小说及其在现实主义历史中的意义》谈歌德作品时提到,“在大多数情况下,创作想象的一个基本出发点便是确定一个完全具体的地方”[4]267。从这个角度来看,虹影则是将自己的创作基点定于重庆南岸。他还在《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一文中提出把“文学中已经艺术地把握了的时间关系和空间关系相互间的重要联系”[5]274,称之为“艺术时空体”。从这一论述来看,虹影的小说《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无疑可以称之为“艺术时空体”。此后,虹影写过布拉格、纽约、伦敦、武汉、上海等等,“其实都是为了再现重庆那个城市在我童年中的记忆和认识而已。”[1]101

(一)重庆南岸:大城市的后院

虹影小说中书写的重庆南岸是大城市堆各种杂烂物的后院,肮脏、破烂与拥挤是其显著特征。《饥饿的女儿》第一章就开始对南岸的建筑特色和卫生条件进行不厌其烦的描述。南岸为丘陵地,山坡上拥挤着朽烂发黑的“简易木穿斗结构的小板房、草盖席油毛毡和瓦楞石棉板搭的棚子”[2]14。“几乎没有任何排水和排污设施”的南岸地区是个“气味蒸腾的世界”。不仅如此,整个南岸贫民区挤着上百万从事苦力劳动的人。50年代的重庆南岸仅有一条“中学街”,整条街常常因拥挤而无法通行。拥堵已经成了南岸的常态。

到了80年代,重庆长江大桥建成。大桥连接了城中心和南岸,这一新兴因素的出现却并没有改变作为贫民区的南岸。

新世纪,成年后的作家六六因母亲过世而返回家乡南岸。她的视角所看到的重庆南岸仍然没有太大变化:这一带全是贫民窟,44年前破烂陈旧的建筑物和脏臭的卫生环境丝毫没有得到改变。这里依然贫穷破烂,臭气熏天,贫民窟数不胜数。唯一的变化,则是六号院子改建成了一幢六层高的小白楼房。这幢楼房在整个歪斜破烂的贫民区中间非常醒目。这种突兀与不适更能体现贫民区的不变与固着。

在城市的现代化过程中,作为“贫民区”的重庆南岸如何真正走向城市化走向现代化这一问题并未在虹影的小说中得到充分探讨。那是因为比起贫民窟城市化现代化过程的速度,人对现代性的追求更为普遍。而贫民窟的居民深陷黑暗而不可自拔,重庆长江南岸的人们“对黑暗的默认超过了任何一种地方的人们”[6]296。能冲破黑暗,寻找光亮的毕竟只有勇敢无畏的少数个人,而这些难能可贵的个体存在则是光亮的载体。

(二)六号院子:贫民窟的消失

六号院子是南岸这个贫民窟的具体缩影和形象呈现。首先,它是一个三教九流的杂居地。连强盗和小偷不会来光顾的六号院子,不仅极度贫穷而且居住条件非常恶劣。这样的居住环境限制了其居民的成分,所以在六号院子里住有下江人、泼妇、烈属、伙夫、从良的妓女等等。

其次,它拥挤逼仄。在这个没有公共浴室和公共厕所的院子,人们共用一个天井和大厨房。男人洗漱都在天井或江里,小孩吃饭可以从自家到院子甚至到江边。

最后,人们日常生活的私密性被纳入公共性。邻居的哭闹吵架完全可以落入彼此的耳中,这个院子里毫无秘密可言。这样的贫民窟势必会在城市的现代化发展过程中被淘汰,然而这个过程却是漫长的。13年的时间才使得六号院子改建为一幢不到七层高的楼房。

(三)六六家:贫民区的典型

六六家在六号院子内,她家只有十平方的正房和不到十平方的阁楼。从50年代开始,这样狭小的空间住着一家八口人,孩子的成长使得生活空间变得更加狭隘拥挤。

在阴暗发霉的阁楼里,六六曾与四姐和四姐男友德华同居一室。“在这样一个男女混杂的环境里,羞耻心、脸面、文明都是心里在撑着”[2]70。80年代开始,孩子们想方设法地逃离这样贫穷狭小的居所。最后,只剩了守旧的父母住在原地。这样一个典型的城市贫民家庭的变迁为我们展现着一个贫民城市的发展与变化。

虹影对城市形象的文学性建构和对城市生活的文学书写主要就是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展示人物以及人与城市的关系。

(四)空间与故乡

在《饥饿的女儿》中,虹影不仅从时间的维度对重庆作出不同层面的历史观照,更是在空间的维度展开对重庆形象的“幽暗”书写。到了《好儿女花》,虽然历史叙事基本上被日常生活的观察和描述所替代了,但是却出现了国际大都市的新兴因素。《饥饿的女儿》既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又为我们展示了国家的成长历程。从这个层面来看,《饥饿的女儿》比《好儿女花》的艺术性更为精湛思想性更为深刻。

而《好儿女花》更能体现一种空间和故乡的关系。小说第一章就是描写叙述者六六的还乡过程。这种对故乡的眷恋镌刻在六六的精神深处,中国对于六六来说就像南岸母亲对于六六一样。于是在“睡眠之中我脑袋削减,机敏地从不同时空钻入地底,搜寻着那不复存在的六号院子。”[7]22六六去乡二十年,辗转欧洲各国,短暂的还乡之后,她又回到了现居地北京。这种“离去—归来—再离去”的“归乡”模式,使得空间成为故乡的情感性载体。

虹影在《饥饿的女儿》里,通过狭小空间来展示人物和细节,《好儿女花》则通过大空间来展现丰富的人物性格和深远的精神表达。空间的转换与变化,不仅揭示了六六在两个文本的精神世界的变化,而且推动了《好儿女花》的叙事进程。欧洲的现代都市和南岸贫民窟更能形成一种对照。然而,无论城市如何发展,故乡情结在空间上的附加,使得贫民窟这个空间带有原乡的神圣色彩。贫民窟的独特在于它一方面带有原乡的神圣光环,另一方面它又是幽暗的存在,这种特征使得城市贫民(主要是女性)去逃离幽暗,甚至致力于化幽暗为光亮。

巴赫金在《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一文还曾谈到,“时空体还决定着(在颇大程度上)文学中人的形象。这个人的形象,总是在很大程度上时空化了的”[5]275。因而,虹影通过其女性叙事在空间和历史的场域塑造出一批绝望中寻找希望的城市贫民形象。

三、女性叙事:城市贫民的挣扎与出路

(一)女性城市贫民的逃离

在虹影的小说里,女性以各自的方式突围狭窄清贫的家园。大姐擅自注销城市户口去三峡农村下乡当知青,九年后当了煤矿工人;二姐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城中心的小学;四姐(小姐姐)成了挑沙子砖瓦的工人而后出国投靠六妹;六六在得知自己私生女的身世后逃离了南岸的小家,辗转于一个个城市,在远走英国后又回国定居北京。这种对贫穷陈旧生活的逃离和对新生活的追求显然承继于她们的母亲。

1943年,母亲从忠县逃离到重庆南岸,一方面是为了逃开家长安排的婚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城市生活的向往。这种逃离和追求延续在其子女的行止。到了老年,这个历经沧桑劫难的母亲被失去耐心的儿女嫌弃虐待,“她从现实世界逃开,回到了过去年代,到江边捡垃圾。”[7]209母亲的记忆停留于荒年,她不断地喊着饥饿,寻找所爱之人小孙。

这种逃离甚至在第三代女性那里也能得到呼应。大姐的女儿小米只要能够离开重庆,脱离自己的母亲,宁愿以自己的婚姻为赌注。在对男性极端失望后,她说:“我要有下辈子,我要做个男人,做个样子给蔫样男人们看。”[7]75这个女性形象后来在虹影的重写笔记体小说《我们互相消失》中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小米》中得到复现。显然,这个家族的女性都有一种逃离“幽暗”的代际传递。

女性随着成长必然会离开家园,继而在爱情与婚姻里寻找幸福。这是生理和安全需要得到满足后,社交需求即情感和归属需求成为驱使人们行为的动力。小说中的大姐,正如女儿小米所说,是一根筋,为了爱情便什么也不顾。这个“流氓恶霸头子和逃婚不孝妇的女儿”性格刚烈火爆而又自私浪漫,一生都在追逐爱情。她用一种耗尽自身生命力的方式,去对付一个强大的社会,只是力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四姐(小姐姐)因男友的变心敢于喝农药自杀,死亡之神却夺走第一任丈夫的生命;为了替第二任丈夫抵挡强盗,她的手流血受伤;为了挽回变心的小唐,她敢于和别的女人在高等学校打架。家的概念对于小姐姐来说也是轻淡的,“她心早就对此失望,寄希望于爱情,她把爱情看作了家。她追求爱情,肯付出全部生命”[7]118。叙述者六六也是如此。少女六六一方面对知识极度渴求,另一方面又对爱极度渴望。马斯洛在《激励与个性》一书中提到求知需求和审美需求。他认为这两种需求应该居于尊敬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之间。当六六还未获得生理和安全的满足时,求知的需要就一直伴随着她。女性都渴望一种绝对的男性。这种男性通常是她的阿尼姆斯心象。六六的阿尼姆斯心象——历史老师、小唐、P、W无一例外的具有如下特征:年长的知识分子。当家庭带给她无尽的贫困与失望后,她更期待的是有个男性把她从贫民区的庸俗无望中解救出来。而当她一次次遭遇了不幸爱情和婚姻后,她转向了母亲的角色。这些女性无一例外地“正在想法逃脱这个世代贫穷痛苦生活的轮回”[2]308。

“‘反抗绝望’的人生哲学把个体生存的悲剧性理解与赋予生命和世界以意义的思考相联系,从而把价值与意义的创造交给个体承担。”[8]4正如叙述者六六在昏死之际所呼喊的那样,“我渴望再活一次,哪怕比前一生更痛苦。”[2]157尽管生长在贫民窟,经历了饥荒和动乱的绝望人生体验,这些以六六为代表的女性仍然以各自的方式去追寻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这是一种女性独特的精神成长过程。

(二)女性对城市的探索

新世纪以来,市场经济不仅孕育了传统市民社会而且孕育了新兴市民社会。虹影小说中的母亲从传统社会逃离到现代社会,却只是成为城市贫民的一员。六六、四姐(小姐姐)的旅英以及大姐、小米所期盼的出国其实也正是体现了一种从传统市民社会逃离到新兴市民社会的企图。然而这种“‘在’而‘不属于’”(汤因比语)注定了六六、四姐等人的还乡。“很多离开老家漂流到别地方去的并不能象种子落入土中一般长成新村落,他们只能在其他已经形成的社区中设法插进去。”[9]74费孝通在《乡土中国》的这一句话阐明了这种“‘在’而‘不属于’”的状态。于是,《好儿女花》这一文本所呈现的六六“归乡”体现了一种“不在而属于”的状态。然而,六六并非一个注定没有家园的永远的流浪者。小说《好儿女花》结尾处关于大蝌蚪和小蝌蚪的梦是一种精神世界的表征——成为母亲的六六对自己的母亲身份产生了自觉认同。那些断裂的记忆和痛苦的岁月在六六与母亲的想象性交谈和对母亲身份的认同这一过程中被消解。逃离的结果自然是女性对城市的探索,在虹影小说里则以对身份的探索收尾。

有意思的是,《饥饿的女儿》中提到一个总喜欢逃到城中心去的男孩,这个男孩身上可谓是寄寓了新兴市民的原始形象。其实,也正是对乡土社会和贫民窟的逃离才使得新兴市民有得以出现的契机。

四、结语

综上所述,虹影在小说《饥饿的女儿》和《好儿女花》中尤其从贫民窟的独特视野来观照整个重庆,因而其所建构的重庆形象是一种幽暗存在。通过对历史发展脉络的把握,虹影书写了重庆城市贫民始终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逃离贫民窟、寻找生存的出路,正如鲁迅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人生哲学,这是一种形而上的生命哲学的体验。由此来看,虹影在其小说中对时间、空间和时空中的现实的历史的人的把握正是一种“艺术时空体”的完美呈现。虹影的贡献在于她通过时空因素塑造出了幽暗的重庆南岸——一个独特的贫民窟世界,并且她还塑造出了一系列敢于逃离幽暗的女性城市贫民形象。

[1]李原,虹影.关于伦敦、关于作品:虹影访谈录[J].山花,2008(15):100,101.

[2]虹影.饥饿的女儿[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

[3]庞国义.重庆武斗与文革墓群[J].炎黄春秋,2007(3):52.

[4]巴赫金.教育小说及其在现实主义历史中的意义[C]//巴赫金全集:第三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67.

[5]巴赫金.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C]//巴赫金全集:第三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74,275.

[6]崔卫平.积极生活[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7]虹影.好儿女花[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

[8]汪晖.“反抗绝望”的人生哲学与鲁迅小说的精神特征[J].鲁迅研究动态,1988(9):4.

[9]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

(责任编辑:董应龙)

Escape from the Darkness:Chongqing Image's Literary Construction in Hong Ying's Novel:ACase Study of Daughter of the River and Good Children of the Flowers

HU Rong
(School of Literature,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1331,China)

Daughter of the River and Good Children of the Flowers are Hong Ying's two autobiographical novels. In these novels,Hong Ying has narrated history and used two narrative techniques——spatial narrative and female narrative.In this way,Hong Ying has constructed a literary image of Chongqing.Firstly,Hong Ying has written the history of Nan'an District,which concludes the starving three-year of the Great Famine and the miserable Cultural Revolution;Secondly,Hong Ying continues to describe Nan'an District,using a dark narrative tone;Thirdl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she has built a group of female images that are struggling in despair and escaping from darkness.Based on the subjective experience of life,Hong Ying has constructed a unique city image——the urban slums and a unique residents image——the urban poor.Because of this,Hong Ying has depicted an individual image about Chongqing in Chongqing literature——the urban poor who struggle in brink of life,trying to face darkness and chase brightness.

Hong Ying;Daughter of the River;Good Children of the Flowers;narrate history;spatial narrative;female narrative

I207.42

A

1673-1883(2016)04-0105-05

10.16104/j.issn.1673-1883.2016.04.025

2016-09-01

胡蓉(1991—),女,四川内江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小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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