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小慧
(作者单位:北京林业大学材料科学与技术学院)
电影《蝴蝶君》中高仁尼的艺术形象
符小慧
(作者单位:北京林业大学材料科学与技术学院)
摘 要:电影《蝴蝶君》中,一个纯粹西方的男子遭遇一个东方式的“女”子,演绎了一段特别的故事。本文从男主角入手,对比分析现实真实的男主人公原型伯纳德与艺术真实的高仁尼的区别,从而深入剖析高仁尼的艺术形象,并探讨在其艺术形象背后代表的文化心理。
关键词:蝴蝶君;高仁尼;伯纳德;形象分析
《蝴蝶君》是由大卫·柯南伯格仁导演、1993年上映的电影,它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讲述中国一名男扮女装京剧演员与法国外交官相恋,并盗取情报的故事。以往对电影的解读多集中在宋丽伶男扮女装与高仁尼结婚生子这一特殊情结的性别解析、对情节荒诞与真实的分析等。电影《蝴蝶君》中高仁尼和宋丽伶的爱情故事是不寻常的、是充满创造力的。故事两位主人公的原型是一位京剧男旦演员时佩璞与法国大使馆职员伯纳德,二人在一起20年,“生”有一个儿子。伯纳德与时佩璞是否确实从事间谍工作尚有疑惑,但广为流传的故事版本依旧极具传奇色彩。本文从现实真实(或说是新闻报道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区别表现入手,将影片中的高仁尼和原型人物——伯纳德进行对比,从对比中分析电影男主人公高仁尼的艺术形象。
伯纳德在1964年,他20岁时认识时佩璞,即宋丽伶的人物原型,那时他是未婚的。不仅如此,在此之前,伯纳德从来没有结交过女朋友,只在法国的寄宿学校曾有过同性恋经验,但他认为自己不是个纯粹的同性恋而是个双性恋者。从这一点出发,他爱上宋丽伶的可能有这样一部分的原因:他作为一个可能的异性恋者,从未被满足的对女性的需求使他对女性产生更多好奇和幻想。而作为男旦演员、惯于男人扮演的女人时佩璞最知道男人对女人的幻想是什么,电影中也有这样的对白——“同志,京剧的女角为什么总由男人反串?”“不知道”“因为只有男人知道女人该怎么反应。”
而高仁尼在认识宋丽伶的时候有稳定的婚姻,不仅有婚姻,而且和他的妻子有着相对和谐的夫妻关系,然而正是宋丽伶的出现使他选择了与妻子离婚。电影塑造一个与女性有从恋爱到结婚的完整的经历的高仁尼,显然是编剧故意而为之的改编。改变伯纳德在女性交往经历方面缺失的事实,使其成为一个对女性有丰富了解的成年男人,编剧和导演是在突出高仁尼作为一个艺术形象的代表性,换句话说,就是剔除高仁尼这个人物的个性或者说特殊性,将其塑造成一个编剧和导演像表现的具有普遍意义的西方男性——对东方女性充满臆想和占有欲。一个有着和谐家庭的西方男子,因为对东方女性神秘、温婉、顺从的气质的不可抑制的迷恋,选择了离婚。
伯纳德第一次见到时佩璞的时候,时佩璞是一个男人,但他以“梁祝”的故事暗示伯纳德,而后直接表明自己原是女人,只因为重男轻女的父亲渴望生儿子,于是从小就被迫以男儿身被养大。第一次见到时佩璞(男性身份出现)他就给伯纳德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之后他们马上成为了朋友。而后“被揭穿的‘女扮男装’”的时佩璞这个既有男性的睿智、又有女性的温柔的完美结合体被伯纳德这个有双性恋情节的人深深的喜欢爱上了几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在电影《蝴蝶君》中高仁尼第一眼看到宋丽伶时,宋丽伶就是一个女性形象,并没有“诉说‘女扮男装’人生悲剧”这一段,而直至高仁尼最后被抓捕在囚车上才知道真相。那么是什么导致拥有家庭、事业、地位的高仁尼如此不顾一切的爱宋丽伶呢?电影解答得很明确,在他第一次看到宋丽伶所扮演的“蝴蝶夫人”之后,就爱上宋丽伶身上的东方女性的气质,他爱宋丽伶在二人交往时的欲拒还迎,他爱宋丽伶做爱时害羞遮掩的矜持,他爱宋丽伶臣服和求救的卑微。他幻想宋丽伶是歌剧《蝴蝶夫人》中殉情的日本女人,而自己则是这个女人深爱的西方军官。他称宋丽伶为“我的蝴蝶”,在得知宋丽伶怀孕时,他说:“我会拯救你,我会挽救你,保护你……”由此可见他沉溺于自己拯救者的身份之深。
从现实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出,电影《蝴蝶结》对高仁尼的艺术形象做出了较大的改变,将其塑造成婚姻稳定、性向明确的,更具有普遍代表意义的西方男子形象。他爱慕的对象也改编成了一开始就表现出明确东方特性的宋丽伶,而非现实里的时佩璞。这种改编正是为了更明确的表现高仁尼对幻想中“蝴蝶”形象的痴恋,以及这种痴恋背后所谓“西方”男子强势的、自以为是的对“东方”天真柔顺女性的占有。
高仁尼他看见的只是那个关于东方幻象的谎言,由宋丽伶亲手打造,他自己一步步陷入的谎言。宋丽伶的《蝴蝶夫人》的出场只一眼就让不曾了解《蝴蝶夫人》故事的高仁尼沉迷,他混淆了理想和现实。他感觉温顺东方女子为冷酷西方男子殉情而死这件事,就如樱花凋零般凄美动人。他想要自己拥有这种凄美,不顾第一次见面时宋丽伶直白的话语,于是直接找到宋丽伶,他将宋丽伶的话当作“中国人的自大”,依旧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从宋丽伶“别有含义”的端上茶杯这个动作起,心里暗自觉得只有东方女子才能做出的典雅含蓄,高仁尼就不能自抑的抓住她的手。面对坐在床沿浑身赤裸、直接大胆的西方女子,下一个镜头却是高仁尼带着粗暴的想要探索衣服裹到脖子、顺从却矜持的宋丽伶的身体。东方的神秘柔和让他无法思考。宋丽伶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胸部犹如男孩的中国人”,高仁尼说“你不像男孩,像一个少女,像一个年少、天真的女学生,等待上课。”他平坦的胸部与羞怯的神情让他满足了对于东方女性的好奇。女学生是天真、无知而弱小的,他则是在白纸般女学生身上涂抹颜色的处于强势地位的人。然而,高仁尼自己才是为爱凋零、折翼的蝴蝶。而宋丽伶,更像冷酷的西方男子,用自己的温柔顺从带他一步步走入迷途绝境。狱中,高仁尼为狱友们演出歌剧《蝴蝶夫人》。敷上白粉,唇眼殷红,镜子里,恍惚间,高仁尼明白了这场闹剧里,谁才是真正的蝴蝶夫人。“这是我对东方的幻象…… 一个窈窕的女子,穿上旗袍和宽大的晨衣,为了爱上的卑鄙的洋鬼子而死。她们对我们逆来顺受。爱情无条件地令她坚强。这幻象变成为我的生命……我有一个幻象,东方的幻象。在她的杏眼深处,仍然有女人,愿意为爱一个男人而牺牲自己……因此到最后,在狱中,远离中国,我找到她……”这一段独白充分表明他的内心感受,这个完美的谎言将他紧紧地套牢,让他无力挣脱,努力追求的完美的东方“蝴蝶”竟然是他自己,“我的名字是高仁尼,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蝴蝶夫人。”所以最后他用镜子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这是他对自己的拯救,他要他们的爱情更完美。他以自己华丽的死亡逃离了这个与他无关的谎言的世界。
一个男人想占有一个他认为是软弱无力的,单纯付出不求回报的完美女人,想从她身上获取折断蝴蝶翅膀的快感。到头来,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完美女人之所以完美,因为完全是为了迎合他的想象而伪装的男人,暗藏的是阴谋和利用,而自己才是真正的付出的受害的蝴蝶夫人。这两个人物的选择,男性是西方人,女性是东方人,恰好影射了西方人心目中殖民者的女性化的幻觉,因此西方中心的想象同高伯仁的幻想一起被颠覆。单纯从欣赏角度上说,他最后鲜血四溢的自刎是悲壮的,可是在现实里却是令人无比寒心。他愿意为着残缺不全的幻象而殉情,却不愿意面对一个真实存在而又为其付出爱意的人,说他贪婪不为过,说他偏激也没错。最初怀着利用之心接近高仁尼的宋丽伶最后却真心实意的爱着高仁尼,而开始看似真心的高仁尼最后为了自己的幻想自刎。可是有谁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轻易接受宋丽伶这样的“东方蝴蝶”?在遇到蜻蜓倚岸的那个夜晚,这便注定是幻象制造的宿命了,他是蜻蜓,本为路过,然而最后却反而成为了蝴蝶,上演了一场“梦蝶”式的悲剧。幻想里终究无法承受错位的锐变,于是他最终只能成为了那个逆来顺受的蝴蝶夫人,以弥补残像里的结局。
西方文化本身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就像是男性认为女性是无力的,对其产生占有欲,他们认为自己是完善的、正确的、先进的、强势的,而东方是缺陷的、落后的、弱势的。对东方的了解建立在自己的形象之中,陶醉在自己营造的强大有力的幻想之中,对东方有占有殖民的欲望。电影有这样一个情节,当法国外交大使问高仁尼有关中国对美国攻打越南可能出现的反应时,他说:“中国人骨子里不喜欢胡志明,他们是靠拢西方的,认为我们的方法更刺激,当然他们永远不会承认。但东方人一向对强势屈服,若美国人表现出决胜之心,越南人会欢迎他们加入双方互利的联盟。”这个画面中的高仁尼是那么自负,高傲。他从宋丽伶身上得到了至高的尊严,然后将其放大。这就像是西方对东方的殖民,他们总认为东方人民正在等待着西方的拯救,尤其是东方女性。然而这个高仁尼却成了这种思想的祭奠品,他自己划破脖颈、用喷涌的鲜血为这剧降下帷幕。这样的人物出现在电影中,是西方人的自省还是东方人的示威?电影的导演是外国人,编剧是中国人,演员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然而投资方和制作方是国外的,所以我想这多多少少应该是西方人自省的一个产物。随着中外交流和东西方世界的沟通的增加,不难想象西方文化中殖民女性的思维将受到更多的挑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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