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波
(江苏师范大学 传媒与影视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9)
对话与政治: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研究
潘天波
(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江苏徐州221009)
摘要:在中西文明中,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倚重口头咨商文化,他们在“对话”中发现真理与传播知识,并明显呈现一种普遍的政治偏向。在政治关怀中,古代先哲着力把自己变成国家咨商的“对话者”,并赋予咨商活动严格的伦理规约与道德规范。基于政治立场的中国古代国家咨商不仅见证“对话”的理性精神与文化力量,还表现出“对话”拥有值得信赖的治国效力。在当代背景下,洞悉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有补于提升全球化国家及团体之间的政治对话水平与智慧,并增益于解决国际争端以及抵制霸权与腐朽政治的侵袭。
关键词: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对话;政治偏向
一、引论:被遗忘的“国家咨商”
在中西文明中,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倚重口头传统,并在“对话”中逐渐形成国家咨商文化。《尚书》[1](P9~12)中早有“询事考言”(《尧典》)与“询于四岳”(《舜典》)的记载,尧舜之“询”或许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国家咨商活动。人类早期文明对咨商的敬畏反映出口语的力量。[2](P85)先秦《诗经》与《论语》就是中国口头传统的文本体现,古希腊史诗《伊利亚特》与《奥德赛》则是希腊口头传统最有力的见证。在咨商活动中,人类不仅在此发现了真理与知识,还获得了亲在、情感与原创体验,甚或收获了政治、自由与民主。
那么,何谓“咨商”?在语义层面,《尔雅》曰:“咨,谋也。”《左传》又曰:“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3](P506)《说文》又曰:“商,从外知内也。”可见,古代咨商活动是人们寻求“从外知内”的口头咨询传统。《晋书·孝友》载西晋名士刘殷告诫子孙曰:“宜上思召公咨商之义,下念鲍勋触鳞之诛也。”[4](P1381)说明“咨商”主要是指服侍君主的谋略性与服务性活动,并注重“对话”的技巧与方法,后逐渐成为一种国家备顾问(参谋)的幕僚“言官”活动,并延伸至社会诸领域的对话活动。
中国古代人们一直对国家咨商传统十分倚重与敬畏。在春秋时期,孔子(前551~前479)的教育活动实则为思想咨商活动,即以对话为形式,旨在启迪学习者思想为宗旨的咨商活动。在周代,有依据乡里评论或舆论监督的举士咨商活动,即“乡论”。如《礼记·王制》曰:“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5](P255)另外,《左传·襄公三十一年》曰:“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子产不毁乡校》)。[6](P501)这里的“乡校”是指相对集中的早期公众咨政的活动场所,旨在征询国家政事。至战国时期,“辩士”或“策士”成为依附于诸侯的职业咨商者,这些游说于诸侯纵横之士的咨商地位显赫。同样,在古希腊,约在公元前5至前4世纪之间,雅典社会也活跃一批职业“辩士”。他们的出现一方面是由于“伯罗奔尼撒战争”(前431~前404)之后,雅典公民大会的功能丧失,其政治空间出现了权力真空;另一方面,雅典执政者迫于战争及公民争取民主的恐慌。于是,雅典国家涌现善辩者(如普罗泰戈拉、希庇亚斯等)参与国家政治事务。中外早期口头传统见证古代咨商思想的政治偏向及其力量。
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有着丰富的历史与理论。显然,它不仅局限于西方正在兴起的“哲学咨商”研究领域,也不限于决策咨询或心理咨询领域。任何忘却或低估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活动研究的做法,显然无益于中国传统思想的深度开掘。本文拟将以中国古代“国家咨商”为研究对象,从宏观上初步勾勒中国古代国家咨商的基本理论、历史沿革、发展特征、对话程式及其口语力量,以期望更多学者去关注与研究被人遗忘的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
二、中国古代国家咨商:种类、理论与偏向
根据对话范围与目的之不同,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活动种类大致可分为心理咨商、(人生)哲学咨商、玄学(清谈)咨商、(政策)决策咨商、政治(监察)咨商、思想(教育)咨商,等等。这些咨商活动的明显偏向是通过对话形式以人生哲学或国家政治等问题解决为己任,从而在思想分析视野下,诉求思想、制度及其文化之“善”。因此,在对话内容上,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形式多样。譬如有问“礼”咨商(如孔子问礼于老子)、问“策”咨商(如东周诸侯问策于辩士)、问“玄”咨商(魏晋名士的清谈)、问“军”咨商(如“隆中对”)、问“书”咨商(如馆阁咨询)、问“政”咨商(唐太宗问政于臣),等等。很明显,其中政治与军事是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最为关切的领域。在对话主体层面,从问政于“臣”、问礼于“贤”、问策于“士”、问军于“师”等咨询形式看,人主、臣子、军师、知识分子是中国古代咨商主体。换言之,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权被垄断在掌握国家机器的上层社会。
在理论形态看,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是一种信息咨询的软科学,它有独特的对话程式、话语理论与哲学思想。举例而言,心理咨商(或心理咨询)如西汉枚乘《七发》中 “太子”(被诊断为心理疾病)与“吴客”(用“七件事”治疗)之间的主客对话程式;人生哲学咨商如孔子《论语》之对话式咨商活动,它主要是针对人生、哲学、教育、国家等方面的问题,以对话方式给予启示、教育与诱导,从而解除思想上的痼疾;玄学咨商如魏晋时期名士的对话活动,他们主客之间对话被称为“雅谈”;监察咨商如秦代兴起的谏议制度,通过谏言对话活动形式,从而决定国家施政纲领;政治咨商如唐代的谏官组织通过谏规纳言的对话方式,决定国家政治策略选择;思想咨商是基于思想或教育层面的一种对话活动,旨在针对有痼疾的思想而展开的一种教育或思想关怀的社会实践活动。
很明显,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是一种偏于政治的比较松散的社会活动,但它明显体现出对国家的政治关怀,并体现以下偏向:其一,国家咨商中对话的主体有严格的政治道德与思想品性规约。正如宋代司马光(1019~1086)在《举谏官札子》中指出:“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8](P268)其二,国家咨商活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政治进程,迫使对话双方有利于迈向民主,并屈从于对话时需要的彼此尊重以及伦理感情,从而去除各自思想上的痼疾。其三,国家咨商开辟了广开言论的咨商空间,它为寻求真理提供了有效的承揽载体,这明显表现为在心理、人生、文艺、政治、教育、哲学等广阔的社会领域。譬如唐太宗与大臣们活跃的咨商活动昭示:倘若我们经常置入咨商的语境中,那么获取知识或真理的主动权永远在“我们”这一方。换言之,中国古代咨商见证了口头传统的理性精神与文化力量。
三、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制度:历史沿革与主要特点
国家咨商凭借对话力量包容了冲突、战争与分歧,反映出人们习惯于用咨商的办法去解决政治问题的传统与偏好。于是,国家咨询活动就应运而生,它成为人们倚重的口头传统,并在社会文明法则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纵观历史,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有过漫长的历史发展轨迹,并在运行中逐步形成了具有中国国别性特征的咨商制度。
(一)东周诸子时期:国家咨商制度的发轫
在前诸子时期,(五帝)神话体系或(殷墟)天神系统决定远古咨商活动的宗教性偏向十分明显。但到了西周时期,人们对“天”的崇拜已然从殷商自然神跨越至伦理哲学的认知阶段,原来以血缘为关系的庞大宗族等级制度发生动摇;在自然灾害(祭祀不灵)、频繁战争(生灵涂炭)、荒酒乱政(昏君奢靡)面前,周王室原有的“天命神学”也发生动摇。此时,中国社会开始走向东周诸子时代,中国思想已然突破殷周以来的宗教伦理思想,以“理性”取代“宗教”,也开始了中国古代咨商思想的发轫期。在主体层面,“士”(知识分子)是东周诸子咨商活动中的生力军;在活动形式层面,诸如“巷谈”“游说”“辩说”“乡论”“游学”等是东周咨商活动的主要形式;在机构设置上,“稷下学宫”是战国时期齐国主要的政治学术咨商中心,抑或“咨商机构”。从“乡校”到“稷下学宫”,显示东周咨商活动已然从民间化活动向国家集体性活动转型的趋势,并明显体现出对国家政治的倚重。
(二)秦汉时期:国家咨商制度的发展
秦汉时期,国家咨询活动发生较大变化。首先,在主体构成上,东周时期的咨商主体“士”与“诸侯”,被“博士官”与“皇帝”取代;其次,在活动形式上,东周时期松散的非组织化的咨商活动被“谏议”“清议”等形式取代。“谏议”是形成于秦代的国家政治咨商制度,“清议”是形成于东汉时期的人才选拔与舆论监督制度;在机构设置上,秦代国家设置御史大夫府(中央)与监郡御史(地方)。汉代中央有增设丞相司直与司隶校尉,地方增设十三部刺史与二千石长吏,并出现国家层面的给事中、谏议大夫等“言官”,即有谏议权无行政权的谏官。另外,汉代国家设置以“尚书令”为首的“中朝官”(东汉为“尚书”)咨询机构,其成员由皇帝直接选拔的进侍组成,为专门的国家决策咨商机构。在教育咨询上,汉代设置“太学”(后称“国子学”,为官学)与“书馆”(私塾)。就总体而论,秦汉时期国家咨商活动基本上是围绕帝国政治为中心轴展开,各家诸子互相融合,促大统与适时事,形成我国咨商史上首度辉煌。
(三)魏晋时期:国家咨商制度的折变
魏晋时期,国家咨商活动在秦汉基础上继续发展,并发生某种程度的折变。首先,在哲学层面,魏晋时期玄学咨商兴盛,“清谈”成为名士主要的哲学咨商活动,“竹林名士”专谈文学、哲学而不谈国家政治;其次,在国家层面,魏晋时期国家将咨商机构整合成尚书省(执行部门)、中书省(指示或代皇帝草拟敕令部门)与门下省(进谏与联络部门)三个垂直机构;再次,南北朝时期出现侍从皇帝的专业咨商机构——集书省,它主要以散骑常侍为主官,因此亦被称为“散骑省”,掌管评议、谏言等事。魏晋社会“清谈”的兴起主要导源于魏晋社会政治的压力及其玄学的昌盛。士人为了自身的地位与理想,他们选择了适合政治“高压”的文艺活动——“玄谈”,这种文化选择的根源大致有三:一是随着大汉理想的破产,战争对人性的泯灭,人们对汉人的大有情怀开始怀疑。此时“三玄”(《周易》《老子》与《庄子》)思想成为填补他们生命空间的替代物,“玄”或“虚无”成为名士生命中最为宝贵的“清言”美学。用“玄”取代“有”,反映出魏晋名士试图用内在空间解决不能实现的外在空间问题。倚重玄学问题就是表明名士对空间的忽视,抑或说忽视社会制度及其政治体系对自己的约束;二是汉代大一统国家政权砰然倒塌,士人的集体空间意识也因此转向以个性为诉求的审美需求。《世说新语》之《伤逝》记载:“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於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锺,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8](P339)王戎之“情之所锺,正在我辈”就是魏晋士人个性自觉的写照,反映士人对偏重时间的玄学十分青睐。因此,士人的个性情感偏向指向自己的内部生命空间;三是清谈之玄学并非是对社会政治咨商的拒绝,而是随着权力争斗以及政治气氛的凝重,士人必须以忠于个体的哲学谈话形式标榜自己的社会理想与身份,否则连自己的生命情感可能也因此受到威胁。抑或说,“清谈”表明士人既不甘堕落与统治集团同流合污,又以“自清”的方式参与形而上的“政论”(或后人称之的“空论”)咨商活动。
(四)唐宋时期:国家咨询制度的中兴
在唐朝,国家咨商制度趋于完善,并出现二度中兴。在文化层面,唐代开明的政治与繁荣的经济使得国家咨商步入繁荣时期,唐代诗歌的兴盛就是口语力量中兴的反映。在成员层面,唐代有宰相、翰林学士(“内相”)、中书舍人以及其他秘书咨询官;在国家层面,唐太宗(约598~649)十分重视规谏纳言的君臣咨商活动,这是中国早期的“谏议”制度走向高度成熟的标志;在组织层面,唐代谏官分属门下省(设给事中)和中书省(设右谏议大夫)共担进谏使命,并增设补阙和拾遗两个谏官(掌管供其他谏官呈奏折时用的书匣),又在中央御史台下创设台院、殿院与察院,在地方设置十道(后增至十五道)监察区(监察网)。到了宋代,在组织机构上,国家设立谏院,这样唐代的台(官)、谏(官)趋于融合。宋朝谏官集于谏院(下设鼓院,负责管理谏书匣)之中,国家咨询机构分为中书省(主民事)、枢密院(主军事),两者置于禁中,由指示机构变为执行机构的门下省(政府的办事机构)置于宫外。唐代《贞观政要》(君臣问谏)与宋代《册府元龟》(谏书汇编)均反映唐宋对国家咨商思想及其制度建设的普遍重视。
(五)明清时期:国家咨询制度的鼎盛
明清咨询改革力度很大,国家咨询思想趋于总结性形态。首先,在制度层面,明代国家废除了中书与丞相制度,设置殿阁大学士,后又设置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科给事中)独立监察机构,负责国家舆情监督;其次,在组织层面,国家罢谏院,改御史台为都察院;在地方设置三重监察网,即十三道巡按御史、各省提刑按察司以及督抚。至清代,六科给事中归属都察院。在机构层面,幕府制(幕主私人根据需要设置的辅佐机构)分布天下,规模空前,另外,1907年清廷筹设“咨议局”,1909年在全国地方正式设置“咨议”机构(即地方议会,一种民意选举机构),咨议局是我国古代咨商思想鼎盛时期的产物,它主要导源于明清时期国家为了巩固封建统治与加强全国范围内的舆情监督而设置。
四、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案例分析
咨商思想是我国古代思想的重要部分。依据不同时期国家政治的客观现实,中国古代咨商思想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表现重点也有所不同,而且理论十分丰富。下文拟以先秦“君教”、秦汉道家、魏晋名士清谈、唐代帝王问政、清代《围炉夜话》等咨商活动为案例,初步阐释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的一个侧面。
(一)先秦“君教”咨商思想
在儒家看来,咨商是使臣最为重要的社会活动。《诗经》曰:“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9](P290~291)这首诗较全面地反映西周儒家“君教”咨商思想。首先,“咨询”是“君教使臣”的一种公开的国家政治活动。从《皇皇者华》中征夫出使活动车马威仪之盛,可以看出国家咨询活动声势浩大;其次,咨商活动“必咨于周”,即咨商要周全。《国语·鲁语下》曰:“《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每怀靡及,诹、谋、度、询,必咨于周。’”(《叔孙穆子聘于晋》)[10](P65)说明,在咨商过程上,诹咨于日(选择时间),谋咨于计(筹谋划策),度咨于法(一定范围内的推测),询咨于问(询事考言),每个过程内容详细周到。另外《左传》又曰:“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11](P506)也就是说,“咨”的内容各有侧重,并说明西周咨商至少有咨亲、咨礼、咨事、咨难等类型;复次,咨商贤达,要“每怀靡及”,即咨周善道要忠于使命,不辞劳苦而广询博问;最后,春秋时期,作为“士”(知识分子)的阶层参与国家咨商活动,其行政化倾向明显,即政治目的性强。他们的咨商话语权得益于自身及其思想学术,并非国家层面所赋予的,具有很大的自由性(“行走于诸侯之间”)与民主性(“百家争鸣”)。尽管孔子为“天下有道”而四处咨询,虽然无功而返,但这种咨询思想在“天下无道”的春秋末期,仍是具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
(二)秦汉道家咨商思想
秦汉时期是我国封建政权建立与发展时期,咨商活动基本围绕国家政治而展开。在国家制度层面,“谏议”是这个时期的国家主要咨商制度;在咨商形式层面,刘备“三顾茅庐”邀请诸葛亮出山辅佐,著名的《隆中对》就是刘备与诸葛亮一次国家咨商活动。汉高祖的《求贤诏》以“诏书”的形式向群臣或下级咨询国事;在思想层面,秦汉咨商以道家思想最为明显,如吕不韦、淮南子等政治咨商思想。
在秦代,吕不韦在“说”“听”“心”等多个层面,提出了很多宝贵的咨商语言思想。首先,从“说”的层面,吕不韦提出“直言”“言苟善”“慎言人”等“言说”咨商思想。所谓“直言”,即要求贤主如贵士一样说话直截了当。《贵直论·贵直》曰:“贤主所贵莫如士。所以贵士,为其直言也。言直则枉者见矣。人主之患,欲闻枉而恶直言。”[12](P569)所谓“言苟善”,即咨商言语对“少主”有益。《先识览·去宥》(2007:366)曰:“凡听言以求善也,所言苟善,虽奋於取少主,何损?所言不善,虽不奋於取少主,何益?”同时,《离俗览·举难》(2007:481)曰:“凡听於主,言人不可不慎。”即人主言人要谨慎。其次,从“听”的受众层面,吕不韦提出“听於无声”“闻极言”“听有用之言”与“虚言可以赏”等咨商思想。另外,吕氏在“天下之学者多辩”的社会语境中,赫然提出“去尤”“察传”与“壹行”等咨商思想,这明显是对“言利辞倒”的“辩士”之风的开战,并提出了“闻言必熟论”“言不足以断小事”“所言苟善”“以验其辞”等具有“唯物论”立场的信息咨商思想,更难能可贵的是,吕氏在反对“空言虚辞”或“淫学流说”之外,还提出“信立则虚言可以赏”的思想。在理论上,吕氏这种“兼儒法、合名法”的咨商思想预示秦代统一的社会在信息咨商上的整合需求,也预示吕氏思想即将为到来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的秦代社会提供执政借鉴;在实践上,吕氏以其“商人”与“相邦”的立场,提出“听有用之言”或“所言苟善”的功利主义咨商价值观,也必然发出“言行相诡,不祥莫大焉”的思想感慨;在思想上,吕氏提出“反性命之情”与“缘物之情及人之情以为所闻”的主体论咨商思想,要求咨商主体不仅要缘物情与人情,还要反观自己,并提出“习其心,习之於学问”之观点,这种信息咨商主体论思想是自我心性的一种发现,特别是对人主提出“听於无声”的道家咨商思想,对于缓和当时的社会矛盾有一定积极意义。
在汉代,《淮南子》确乎是一部道家咨商哲学。在政治咨商主体意识表现形式看,刘安的咨商思想的哲学根基是“无为之道”,咨商思想的主旨是基于国家立场之上,并以主体抑或人主为建构核心的政治主体咨商论。因此,刘安主张道家式“一言”论,“去声色”而反对“言行相悖”,认为“至言不文”,真人“不扬其声”,还主张“信言”与“诚言”,尤其是主张人主“言事者必究于法”与“行不言之教”等“主术”传播思想。 刘安及其文人集团的咨商思想是依存于西汉“大一统”的时代语境,在“微言大义”中通过历史叙事与神话叙事等多种方法释放出以“主术”为中心的“无为”咨商思想,尤其是继承了道家与法家“行不言之教”的咨商理念。换言之,刘安的咨商思想与无为政治之间不可分割,也显示咨商与政治之间的界限不是非常明显,甚或趋于“一言”。但无论如何,刘安所持有的咨商理论是先秦“大哲学”的产物,也是汉代“大文化”下所寄生的产物。在社会个体性,看似“无为言之”的背后,它的咨商思想逻辑被“政治集权”“神话虚拟”与“历史话语”深深钳制。汉代咨商思想对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具有重大牵引与原发作用,其咨商思想也同样影响了整个中国咨商思想的发展。
(三)魏晋名士咨商思想
魏晋时期咨商思想主要围绕“玄学”而展开,《世说新语》是这个时期咨商思想的代表作。就谈话形式而言,“清谈”相对于俗事之谈而言的,但也类似于先秦儒家的哲学咨询。在内容与形式层面,“清谈”之“清”至少包含三层含义:一是洁浊扬清的人物品藻(即“人”清),二是丽句清词的个人美谈(即“言”清),三是谈名析理的抽象玄学(即“理”清);在对话程式与语言层面上,“清谈”的内在规定至少有如下几点:其一,儒家的哲学咨商的对话程式不是很固定,也不刻意强调口才辞令。而清谈哲学对话程式固定,以“胜理”为先,特别看重对话技巧与修辞。其二,哲学咨商在参与国家的主动性上要比“清谈”明显得多。儒家主要通过“对话”以宣传自己的思想,以期教育与启迪“受访者”的伦理与道德朝向有利于自身与国家的层面上发展,而“清谈”主要侧重对个人风格与气质的欣赏,不言国事与民生,专谈玄学。其三,先秦的哲学咨商目的在于启迪与引导受话者的思想,而“清谈”则以“辩力”为雄,它以呈现个人风格的自我审美感受为乐,以建构自己的浮华的“学术话语”为目标。换言之,魏晋“清谈”不同于先秦哲学咨商,它有自己的对话程式、语言风格与活动目的。
那么,作为清谈哲学,《世说新语》的咨商程式又是什么呢?唐翼明先生在《魏晋清谈》中援引《世说新语》之《文学》两段对话,进而阐释了“清谈”的相关“术语”与“程序”:《文学》(1982:116)载:“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见之。晏闻弼名,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复难不?’弼便作难,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数番,皆一坐所不及。” 其二,《文学》(1982:139)又载:“殷中军、孙安国、王、谢能言诸贤,悉在会稽王许。殷与孙共论易象妙于见形。孙语道合,意气干云。一坐咸不安孙理,而辞不能屈。会稽王慨然叹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彼。’既迎真长,孙意己不如。真长既至,先令孙自叙本理。孙粗说己语,亦觉殊不及向。刘便作二百许语,辞难简切,孙理遂屈。一坐同时拊掌而笑,称美良久。”从这两段文字来看,“清谈”由“客主”围成“一坐”(或称“谈坐”),“谈客”均由“能言诸贤”(或称“能言之流”“能言人”)构成,有“两人对谈”“一主多客或一客多主”与“自为主客”(“秦客”与“东野主人”之间的对话)等多种形式,他们对话的程式大致如下:(1)“谈端”,即由主方(或客方)“叙理”(或称“唱理”)发起讨论,即主家(或客家)提出议论主题,然后由客家(或主家)提出不同的见解。(2)“发难”,即客方“设疑难”(见《文学》30条)或“送一难”(见《文学》40条)。一难一答,称之为“一番”(或“一交”),再难再答,谓之“二番”。(3)“辩答”,即主方“覆疏”。《文学》(38条)载:“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这里的“覆疏”,即“辩答”之意。辩答之辞,称之为“谈证”。(4)“游辞”,即主客方理已“屈”(或称“胜理”),但还要强辩不已。《文学》(33条):“殷中军尝至刘尹所,清言良久,殷理小屈,游辞不已,刘亦不复答。”但一般而言,“清谈”忌“强辞”,讳“游辞”。
魏晋“清谈”咨商内容关涉言与意、本与末、自然与名教、有与无等老庄周易哲学命题,其谈话的咨商程式基本按照“谈坐”席位分主客方,通过双方“对话”与“问难”,并相互辩解,各抒歧异。在语言传达方面,《世说新语·言语》蕴含丰富的哲学咨商“对话”方法;就语言传达技巧而言,“对话”是一种主客体双向沟通活动,极富艺术智慧与技术性。总之,《世说新语》的文本叙事方式以“玄学思想”为研究对象,采用“对话”的形式解决发难人的“思想问题”,这种对话形式被称之为哲学式的“清谈”或“玄谈”;在语言层面,《世说新语》之“清言”或“玄言”再现了魏晋人的哲学对话场景,亦复现了魏晋“清谈”咨商模式、语言风格及其技巧。一般而言,“所谓 ‘魏晋清谈’,指的是魏晋时代的贵族知识分子,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为主要内容,以讲究修辞与技巧的谈说论辩为基本方式而进行的一种学术社交活动”。[13](P30)可见,“清谈”是魏晋玄士清议论辩之风,也是魏晋玄士对哲学(玄学)问题进行析理问难的一种咨商文化。
(四)唐太宗政治咨询思想
从对话视角看,《贞观政要》是一部记载唐初社会的政治咨商学。唐太宗与大臣魏徵等人的政治“咨商”不仅能诱引君臣的政治“思想分析”,规范并解决君臣为政的“思想症疾”,还能在“临床”意义上为国家治理提供一套相对完整的咨商思想。因此,《贞观政要》既能昭示中国儒家哲学的深广的“人文关怀”,又能反映作为政治咨商主体的“对话”智慧与规范。
“兼听广纳”是唐太宗舆情咨商的基本立场,“广开言路”是唐初舆情咨商的基本政策。舆情是人主知晓国家发展之通道。作为人主,太宗十分重视倾听天下,广纳听途,保持舆情畅通,并营造舆情环境,听取臣子直言。那么,他如何做到全国上下舆情咨商的畅通呢?首先,唐太宗认为,舆情关涉国家兴衰,舆情不畅而不知时政得失,这样耳目就必然被邪谄者所蒙蔽。[14](P20)其次,“兼听纳下”是保障“下情必得上通”的关键。再次,太宗主张营造舆情咨商环境,做到舆情咨商内外畅通。最后,唐太宗为了保持舆情咨商畅通,他主张“极言无隐”(《政体》)或“直言无隐”(《任贤》),即人主要做到纳忠言,直言劝谏。因此,他“虚己外求,披迷内省”,并提醒君臣都有“用言”与“进言”的咨商重任,同时,主张“若有是非,直言无隐”,以确保人主准确知晓社会舆情,从而 “开直言之路”(《君臣鉴戒》)达到“任贤致治”。
(五)清代“夜话”咨询思想
清代儒学咨询理论呈现总结性发展态势。《围炉夜话》系清代学者王永彬(1792~1869)撰写的一部儒家通俗文学品评著作,作者虚拟冬夜围炉与友人谈论文艺之事,畅论儒家“安身立业”“修身齐家”之语。在咨商视角,《围炉夜话》对我国古代咨商语言观的一次概括性总结。
首先,咨商之“言”应该坚持的三种态度:历史观、实践观与伦理观。其一,咨商之“言”取之于“史”,即“记圣言”。《围炉夜话》曰:“多记先圣格言,胸中方有主宰。”[15](P61)其二,咨商之“言”在“行”中见证,即“能行”。《围炉夜话》(2000:66~67)曰:“世所相信,在能行,不在能言。”其三,咨商之“言”在“理”中效验,即“揆诸理”。《围炉夜话》曰:“言不可尽信,必揆诸理。”
其次,从咨商的主与客(受话者)视角看,王氏从以下三个视角总结:其一,在咨商之“评”的层面,王氏主张“戒言他人长短”。《围炉夜话》曰:“崔子玉《座右铭》曰:毋道人之短,毋说己之长,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慎言节饮食,知足胜不祥,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作者引用东汉崔瑗座右铭,指出“慎言节饮食”。同时,王氏主张咨商之言“勿尖刻”与“少矫饰”。另外,王氏主张“多说切直言”与“勿甘语与激语”。其二,在咨商之“听”的层面,王氏主张“听平常话”。《围炉夜话》(2000:2~3)曰:“稳当话,却是平常话,所以听稳当话者不多。”其三,在咨商之“说”的层面,要做到“慎言”“谨言”,“勿言”。《围炉夜话》(2000:98)曰:“齐家先修身,言行不可不慎。”
最后,王氏从咨商主体出发,将咨商活动划分为有差别的五类人,即神人、圣人、贤人、众人、小人,他们的咨商之“言”特征或基本要求分别是言微、言简、言明、言多、言妄。
五、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对话”的力量
加拿大学者哈德雷·伊尼斯(Harold Innis)指出:“柏拉图试图用苏格拉底对话的形式,来拯救希腊文化的残余。”[16](P81)说明,以“对话”为载体的咨商思想力量是巨大的,这种力量明显表现于中国古代国家咨商之中。
在中国先秦,口头传统能有效阻止发生在诸侯国之间的战争,“游说”与“辩论”成为国家的一种咨商职业。在“礼崩乐坏”的东周时期,随着“战国七雄”的纷争以及士阶层的日益壮大,他们各自为了维护所依附的统治集团的阶层利益,因此,士阶层的职业性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由原来以教育或著书立说为己任,发展成一种游说好辩的策士。策士一方面可以凭此而顺利“入仕”,并参与国家政治事务,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依附政治集团而服务,尤其是控制与巩固他们自己的集团政治及其利益。在一定程度上,西周以来的国家对“乡论”或“辩说”等口语力量的倚重,也昭示咨商活动对于拯救书面系统匮乏下的松懈政治是有帮助的。换言之,以“对话”为系统的咨商文明缺乏严密的书面逻辑,但它也加速了东周社会走向分裂或统一的发展进程。
到了东汉时期,“乡论”被“清议”取代,《后汉纪·桓帝纪下》(卷22)记载:“(清议)上议执政,下议卿士。”[17](P624)它是一种凭借社会舆论而选拔人才的形式。《晋书·卫瓘传》记载:“乡邑清议,不拘爵位,褒贬所加,足为劝励,犹有乡论余风。”[18](P609)清议名士的“危言深论”主要是针对当时皇室腐朽以及社会动荡现象,而采取的一种国家立场上的咨商形式,它的主题一般为政治社会批判与人物臧否。在价值层面,“清议选士”制度在“反腐”与“维稳”上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在魏晋时期,它由于受到“九品中正制”的遏制而逐渐走向式微,但其咨商形式被“清谈”取代而延续,但其形式与功能发生质的变化。由此观之,“清谈”是东周“巷谈”或“乡议”口头传统在魏晋时期的新形式,也是承续春秋战国时期辩士文化以及汉代“清议”之风的产物。魏晋“清谈”不仅缓和了当时紧张的社会矛盾,还为玄士在高压政治空气中指明了出路。
在唐代,唐太宗与魏徵等大臣的“对话”成功地造就“贞观之治”。政治咨商不仅表现为唐太宗的政治兴趣,还表现为唐代知识分子的倚重。抑或说,政治咨商为唐代的文化活动提供了自由的表现空间与社会语境。“唐诗”就是口头传统在唐代咨商土壤上生成起来的一朵奇葩,同样,政治咨商的有效作用在唐代散文中也表露无遗。当然,唐代政治咨商的更大作用主要体现在造就了繁荣的大唐帝国。
明清时期,我们古代咨商思想出现总结形态,这不仅表现在国家咨商伦理建设层面,还表现在国家咨商机构“咨议局”的设置上。《谘议局章程并选举章程》规定:“旨于京师设立资政院,以树议院基础,但各省也有采取舆论之所俾其,指陈通省利病、筹计地方治安,并为资政院储才。”[19](P1)可见,清代咨议局是一个具有地方议会形式的国家咨商机构,旨在巩固封建统治地位。
六、结论与讨论: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的当代延伸
在阐释中发现,作为基于政治立场上的国家咨商不仅见证中国古代“对话”理性精神与文化力量,还表现出咨商“对话”是值得信赖与敬畏的治国效力。从东周“乡论”,到东汉“清议”,发展至魏晋时期的“清谈”,再到清代的“咨议”,我们发现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的一个发展轨迹是:其一,中国古代国家咨商不仅是国家政治活动的延伸,还是国家机器发展的必然产物。在发生背景上看,“乡论”是西周基层选举舆论监督的组织形式,而东汉“清议”保留“乡论”的功能,魏晋“清谈”逐渐成为一种名士明哲保身的一种对话智慧,唐代君臣咨询与清代国家咨议局制度的建立均是国家机器发展的产物;其二,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在空间范围上从民间基础组织逐渐扩展到国家政治组织空间。“乡论”是乡间里的议论形式,“清议”是东汉全国范围内的舆论监督形式,“清谈”是魏晋士人社交文化活动领域里的一种集体文化现象,唐代君臣咨询与清代国家咨议局已然发展成为国家层面的对话;其三,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在不同时期有不同功能。“乡论”旨在对乡里选举的舆论监督;“清议”是对国家选拔人才的舆论监督;“清谈”是魏晋明哲保身的玄士对人物品藻与社会批判的社会舆论;唐代君臣咨询是国家君主治国的策略;咨议局是清代国家设立的民意机构;其四,中国古代国家咨商内容主要是政治。在内容上,“乡论”是乡大夫考核评论秀士日常操行之语,“清议”是“品核公卿,裁量执政”之国家政治问题,而“清谈”关涉人生、宇宙与社会的哲理之辞,君臣咨询与咨议局是国家政治治理之内容;其五,在中国古代国家咨商中,士大夫始终参与其中,并与君王、咨询秘书官等形成一个咨询权与管理权分立的相互制衡形态,这是中国君主专制权力的必然产物。
洞悉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思想有补于提升全球化国家之间的政治对话水平与智慧,并增益于解决国际争端以及抵制霸权与腐朽政治的侵袭,并至少让我们认识到:(1)在对话的形式上,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活动在今天的表现形式已然发生新的变化。今天的“调研”或“访问”是古代“咨商”的一种延伸;今天的国家政治“协商”制度,也就是古代国家“咨商”制度的新形式;古代“问政”于民的咨商做法与今天的“微博问政”在功能上是趋同的;(2)中国古代国家咨商权与国家管理权是分立的,灵活自由的咨商活动不仅是复活民主与文化的一支力量,还是抵制霸权与腐朽政治的一把利剑;(3)中国古代咨商活动显示,它不仅是解决国家之间争端的最有效方式,还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尺;(4)古代国家咨商如何成为一门“学”,它将是我们研究中国古代思想的一个艰巨任务。我们相信:“国家咨商学”必将成为未来一门值得青睐的软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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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官〕
Dialogue and Politics: Study of State Counseling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
PAN Tian-bo
(School, Film and Television,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221009, Jiangsu, China)
Abstract:In both Chinese and Western civilization, people invariably relied on verbal counseling culture.In the “dialogue”, they discovered the truth and spread knowledge, showing a common political bias as well. With political concern,the ancient sages acted themselves asstateconsultative “interlocutor”, and gave the activities strict code of ethics and moral standards. The state politically-biased counseling of ancient China not only witnessed the rational spirit of “dialogue” and cultural strength, but also possessed trustworthy effect in governing the country.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globalization today, research of ancient Chinese state counseling thought helps to enhance political dialogue level and wisdom between countries and organizations, settle international disputes and resist hegemony and the invasion of corrupt politics.
Key words:ancient China;state counseling; dialogue; political bias
中图分类号:K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6)03-0116-08
作者简介:潘天波(1969-),男,安徽无为人,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美学、设计学与媒介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项目《中国古代漆艺史料辑注》(1439);江苏师范大学“153”人才引进工程科研支持项目(13XWR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