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范式的转型
——安德烈·高兹对马克思劳动理论的反思

2016-02-26 18:26马遥
学术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异化劳动者马克思

马遥



劳动范式的转型
——安德烈·高兹对马克思劳动理论的反思

马遥

[摘要]西方理论界对于马克思劳动理论的重思已积累了不少成果。作为左翼思想家的叛逆者,安德烈·高兹在这些成果之上,结合现代社会的现实,分析了现代社会中异化劳动的新本质。他认为应该重新审视对劳动的实践化解读,现代社会中的异化已难以根除;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跳出劳动,实现劳动之外的解放。

[关键词]安德烈·高兹马克思劳动劳动之外的解放

一、围绕马克思劳动范式的争论

阿伦特认为,马克思的劳动理论宣告了和西方政治传统之间的断裂。马克思打破了传统观念中劳动的卑贱形象,将其提升为人的本质性规定,是人存有、创造并实现自身,通向解放和最终自由的关键。劳动被马克思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和一向对劳动持相对消极态度的欧洲政治传统形成鲜明的对比。马克思劳动理论异军突起的背后,是工业革命的蓬勃开展,是政治平等的诉求在工人阶级中的蔚然成风。劳动者不再甘心任人驱使,但旧有的政治范畴已难以消化工人阶级对平等和自由的诉求。因此马克思对劳动解放的热忱,不仅是理论层面上的革命,更是“对发展着的事态的一种事后追认”。[1]

随着现代性的狂飙突进,社会的构成愈发复杂化,曾经壁垒分明的阶级界限愈发隐蔽和模糊,异化劳动的形态也变得更加多元,而无产阶级在赤贫中实现解放的理论预期迟迟未能兑现,因此在西方理论界,对马克思劳动解放范式的重思逐渐浮现。反思的重点之一,就是马克思对劳动的实践化升华。在马克思的理论系统中,劳动是众多矛盾的汇集点。一方面,劳动是人类改造自然界最为直接的生产性活动,是资本主义拜物教腐蚀人类本质的首要环节。在某种意义上,劳动是所有异化形态中最本源的环节。另一方面,劳动却又生产出巨大的社会财富,孕育出新的历史主体。前者为历史与社会的发展提供物质保障,后者则是最具创造力与向善性,并且足以推动社会与历史进步的主体。根据这种范式,劳动和实践一同被划归到对象化的生产活动的框架中。劳动和实践被同质化地理解为以客观规律为基础,以人的主观能动性为动因的具有目的性的对象性活动。在某种程度上,两者甚至可以进行同义替换。但随着现代性反思的深化,另一种话语已悄然呈现。很多学者认为,实践和劳动之间的界限需要重新标注。

实践与劳动的对立,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就一直延续下来。直到近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诞生,现代化进程狂飙突进,传统生产模式的格局才得到本质的改变。工业文明与社会化大生产,意味着劳动与实践长久以来的结合纽带彻底消失。正如阿伦特所言,劳动史无前例地进入公共领域。原本割裂和相互对立的城邦公民和奴隶的角色,被规范并合乎理性地分摊在社会成员身上。原先明确而泾渭分明的身份与等级划分,被同质化为普遍的社会性。因此,劳动和实践的再次整合不可避免。马克思身处新旧社会交替的节点,面对的是理论的重大转型。他对劳动的改造比他的革命理论更猛烈地冲击了西方政治传统。马克思对劳动的赞美,构成了他对传统的反叛核心。因为这一理论的创造,意味着对劳动和实践的双重改造。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更多体现出对立的两种活动,不仅被马克思整合进人的本质之中,而且被整合进群体性的生成和运动中。在这种整合的基础上,才建构起社会与历史未来发展的逻辑链条。劳动这一马克思批判理论的关键环节,和实践一样经历了重新的解读。所不同的是,在实践的善的维度不断被开发的同时,劳动却越来越成为颇具争议的话题,生产性活动的局限性被越来越集中地关注。

阿伦特指出,以满足生存为第一前提的物质生产维度的劳动,已不足以支撑现代人的生存境况。人应该摆脱劳动的封闭循环,走向更开放的“行动”领域,真正实现人的“复数性”。劳动的封闭性只能造就孤独的个人——他把满足自己的自然需求作为唯一目的,“他者”在他的世界中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和空间。这种形成独孤的机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因为一旦将劳动的这种封闭逻辑扩展开来,就会引发艾希曼式的“平庸的恶”——在一个封闭、自我循环的僵化机制中,即使一个最平庸无奇的人,也会做出和他原本性格完全不符的恶行。阿伦特定下了西方思想界在现代性批判语境中反思劳动的基调。霍克海默、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也鲜明指出:现代社会中的劳动对人的压制已经难以消除:“人性的堕落与社会的进步是联系在一起的……社会对自然的暴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一方面,个体在他使用的机器面前消失不见了,另一方面,个体又从机器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随着财富的不断增加,大众变得更加易于支配和诱导。社会下层在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时候,付出的代价是社会地位的下降。”[2]此外,鲍德里亚对马克思的批评更加激烈,他完全否认了劳动是价值的来源,根本上扭转了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决定关系。他认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本质上依旧没有脱离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框架,将劳动力和人的需求的解放视为人的解放是一种“政治经济学概念的毒素”。[3]在鲍德里亚看来,交换关系已经取代了生产关系,成为人自我定位的核心环节。基于“需求”的体系已经解体,符号的生产已经全面取代了使用价值的生产,一切事物“都会作为一种符号的交换价值(符号的关系价值)而被生产出来。”[4]按照鲍德里亚的说法,物质生产层面的劳动已经完全不再是历史与社会进步的推动力。

总而言之,在西方理论界中,劳动善的维度正面临着广泛的质疑。当现代社会个体化特质越发明显,人的欲望已经从生理的必需,转变为某种心理层面的消费冲动,马克思所寄望的在劳动中实现自我的方案是否还有实现的可能?这是包括安德烈·高兹在内所有马克思主义者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二、高兹对马克思劳动范式的反思

高兹长期以来被视为左翼思想家的叛逆者。他和鲍德里亚一样,批判着马克思和李嘉图的“同谋”,宣扬着政治经济学的终结。他身为左派知识分子,却宣布工人阶级已经不能再被视为历史的主体。他还批判工会和资本家甚至成了一丘之貉,他们共同扼杀了工人阶级,因为他们剥夺了工人在劳动之外的生活。借用哈贝马斯的概念,工人的“生活世界”受到了来自工会和资本家的共同侵入。

能够更加集中体现高兹“反马克思”性的是他对马克思劳动理论的改造。在这个问题上高兹和法兰克福学派、阿伦特、鲍德里亚和萨特等人都有交集。他吸纳了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借鉴了鲍德里亚的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补充了阿伦特的思想,继承了萨特的个人主义传统,某种程度上还浸染着存在主义的色彩。但这并不意味着高兹的理论没有原创性,更不意味着他斩断了自己对马克思主义的传承。高兹不仅仅是一个“生态马克思主义者”。他以一种独特甚至是反叛的方式,改造并继承着马克思对劳动的寄望。在他看来,左翼思想家普遍将劳动视为一个历史性概念是错误的,试图从中挖掘出资本主义自我否定的逻辑更是行不通。在当前的现实中,继续对劳动进行实践化的解读,作为人自身力量外化的途径,以及最终实现自我完成的重要环节,既不具备可行性,还会招致更严重的后果。因为一旦将劳动作为自我实现的基础和生活的全部,劳动者会重新建立起对劳动的热爱和敬畏,从而陷入更深的异化。在他看来,新的解放应该存在于劳动之外,人们只有跳出劳动,才能实现自由与自主。

(一)现代社会中的异化劳动

高兹如此定义现代社会中的劳动:“凡是在社会化劳动的流程(social labour process)中占据一席之地,并且被整合进社会整体中的活动,即可被定义为劳动。其中既包含了生产性劳动,也包含了非生产性劳动。”[5]在高兹看来,现代社会中社会化的劳动属于程序化他制领域(programmed hetero-regulation)。“这一领域是各种被分化活动构成的总体。人们只考量自己对于整个系统有何功能,他们身处预先设定好的组织内,并时刻根据这个外在于自己的系统的要求调整自身的功能。在‘他制领域’中,所有任务的本质与内容,以及不同单位之间的关系,都受到外在的规定,并且被整合成一个极端复杂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所有个人甚至是局部性的组织都是可有可无、能够被轻易取代的。”[6]

这个生产系统的整合是功能性的。“所谓的功能性,指整个生产过程完全按照程序化模式完成……体现的是一种外在的强制性命令,直接操纵着系统内部彼此封闭的次级组织履行自己的功能。而劳动者个人只需要服从其所属的次级组织,无需质疑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换言之,整个系统中的所有参与者都被简化为机器的组成部分——功能性越发展,整个组织的运转就越像一个大型的机器。”[7]技术的分化导致了次级管理机构的分化,而后者的分化又进一步推动着技术的分化。它们之间的协作也变得更加复杂与官僚化。高兹认为,这种转变既减少了劳动者所需承担的责任,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创新热情。因为他们接收到的指令简单明了,无需任何思考能力。这种对劳动者自主性的消解符合经济理性的逻辑,因为系统整体上能够自我维持、自我创新,没有必要依赖劳动者的自主性。相反,对于整个系统而言,劳动者的自主决定作为一种变量,是难以预测和控制的,对系统构成了某种风险。在一个强调精确性、程序化与可控性的系统中,这种不确定的变量是不能容忍的。为了整体的稳定运转,系统宁愿牺牲劳动者的灵光一现。将程序化控制奉为圭臬的更深层动因是对工人的不信任。管理者从根本上认为工人不可能热爱工作,因此他们往往以资本的内在逻辑为借口,加强对工人的控制。而且企业越大,对工人的控制就越必要,同时要改变也就越困难。因为对后者而言,管理上的改变将大大影响企业的人员结构以及技术(和空间)的组织架构。工人的自主性被剥夺、量化的衡量标准、程序化的生产、机器对人的反向支配与劳动目的的外在化,这几个要素环环相扣,共同造成了工人的新型异化状态。生产活动(劳动)中的工人已经苍白无力,劳动再也不能如马克思所言的那样,使人确认自身的力量。相反,劳动本身已经成了社会支配的重要环节。此外,这种新型支配方式不仅剥夺了工人的自主性,同时也剥夺了他们的反抗意愿。工人阶级想的不再是在资本主义的废墟上建立新的社会,而是自动地把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约束内化进自身,反而加剧了资本主义对其的支配力度。

(二)马克思劳动解放方案的反思

高兹认为,结合当前劳动的新支配模式,马克思在劳动中实现解放的方案需要调整。现代资本主义的支配手段已渗入到劳动者的意识层面,劳动者对自身力量的感知被破坏,根本无从产生在劳动中实现自我解放的愿望。他赞同马尔库塞对实践—劳动解放逻辑的死循环论述:想要实现劳动的解放,使其回归实践维度的自主性活动,首先要求劳动者有解放劳动的意识,但这一意识在现实的劳动过程中无法实现。在高兹看来,仅仅依靠对生产资料的集体化占有,并不足以使无产阶级摆脱资本的支配。因为劳动者和产品的分离,以及劳动者和生产工具的分离是工业化的根本前提。如果生产资料被联合起来的工人掌握、企业中每个人都参与到管理当中的话,工业化就不会出现。工厂产生的前提条件是资本的集中,而只有首先完成工人和生产资料的分离,资本才有可能集中。正是这种分离,才使工人能生产更多超过实际需要的剩余,才能进一步提升生产力,并增强无产阶级自身的力量。

即使最后生产资料私有制被消除,这种分离状态也不可能改变。第一,死劳动介于工人和产品之间,使劳动无法完全彰显劳动者自主性。在工业化体系中,生产资料是作为固化的资本在运作的。无论经济体系或者财产所有制体系的本质如何,固化的资本本质上都是死劳动。虽然高兹并不认为工业化的过程中劳动必然是非人道的,生产机器也并非完全不能容忍劳动者的自主性,但是他坚持死劳动就其本质而言阻碍着劳动者自主性的完全实现。第二,社会化生产的分工严密控制了劳动者,而且这一进程是不可逆的。目前生产技术趋于专业化,生产趋于机械化和自动化。每个领域的知识都越加细致,各专业领域间形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这种分化和企业内部的泰勒主义式分工模式完全不同。基于专业化知识和技术的社会分工是无法逆转的,因为它背后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社会体系。在此种情况下,个人想组成联合的共同体,并控制作为总体的社会生产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此高兹认为,想在劳动内部获得解放的方案已经彻底失效。严重的分化结构已经阻塞了人对总体性的把握能力,更无从实现不同生产单位的有机联合。巨型机器的顺利运转,必然不能兼容自愿、自我管理的劳动者组织。人的自由一定要被减到最少,代之以严格的计划。经济理性和巨型机器,必定要求活劳动屈从死劳动。作为以功能性划分从属关系的体系,它的运转是指令化和程序化的,不依赖于人的责任感和有机协作。虽然它也为工人提供某种程度的激励,以便调和体系和人的绝对对立,但是这种激励只能在经历理性允许的范围之内,无法根本改变劳动者的处境。

(三)劳动标准化共享与异化的消除

高兹取消了劳动在德性维度的意义。劳动无所谓善恶,它基于现代社会的需要出现,同时也基于社会现实的改变而调整。高兹主张在未来社会中,劳动应该被标准化,降低专业门槛,实现所有社会成员的共享。“劳动并非是一种善,它只是一种带有必需性的活动,它基于现代社会的需要,同时其形式也由社会决定……劳动给予人们认同,使之社会化,并赋予他们相应的权利,但同时劳动本身也体现着外在的强制性与规定性。但也正是基于这种非人性,劳动驱逐着劳动者,使之成为公民,成为社会的一员……这对于人能力的发展十分重要。”[8]

实现技术的简化和标准化,才能把社会必要劳动广泛地分配给所有人。再加上技术的不断进步,从而既使所有人都有机会劳动,又减少了所有人的劳动量。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少数技术精英的专家统治,打破技术专家在各个领域内人为设下的技术壁垒。在自动化时代,人们只需要经过一般性的训练,就能适应各种不同岗位。只有这样,工作机会才能被所有人享有。这种简化与共享背后,是高兹对他制性异化劳动的某种承认。他认为无论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现代社会都如同一个巨型机器,它要求所有个人都按照它的指令行动。因此异化只能被减弱而无法根除。那些宣称要从根本上铲除异化的理论,都被他视为有可能招致极权主义的灾难。否认异化的客观性和必然性,只能导致严重的异化与灾难。高兹还指出当异化劳动经过标准化改造后,对人自由的侵蚀会减弱。当标准化与共享实现之后,劳动未必是完全消极的,甚至能为劳动者提供一定的自由度。劳动者能够在适应标准和规则的过程中体会到某种乐趣。“只有人们被迫长期且以全部精力从事非自主性劳动时,这一劳动才意味着对人的损害。无论这种劳动的技术含量多高,无论是工程师还是水泥工,这个原则都是适用的。但是如果人们只是‘被强制’着进行少量的社会化劳动,如果每周只需工作两天,那就意味着这种工作成了一种与他人的分享。无论它如何标准化何如千篇一律,当劳动时间锐减后,这些活动都将不再是无聊乏味的。”[9]

可见,对于异化劳动,高兹的态度比马克思更为温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抛弃了马克思消除异化劳动,实现自由的理论追求。他将异化的完全消除放在了共产主义阶段。“共产主义希望彻底清除商品关系、雇佣劳动、社会分工,以及国家机器的控制——希望用‘生活世界’彻底取代系统的外在宰制。复杂的工业化社会能够自我管理,主动控制增长速度,回归于那些‘知足’的消费者的切实需要。而社会主义只是为两者之间划出界限,防止经济理性向生活世界的侵入,实现社会与个人的和谐。”[10]对社会主义而言,最重要的问题是将社会转变为能够实现个人解放的场域。要在政治、工会和文化等领域的实践中,向人们展示回归自我、重建主体性的可能性。只有通过主体间的互助和自觉协作,个人才能解脱资本逻辑和市场强权的支配,在塑造新社会的过程中成为行动者(actor)。“为社会主义而奋斗,就是为个人的自由、平等、人身权利和自我决定权而斗争,要在行动中争取废除损害这些权利的因素。”[11]

三、一个新的设想:劳动之外的解放

高兹认为,在马克思的时代,劳动确实是塑造人的最重要因素。但是当今社会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人的追求、抱负和性格等等,大部分都是在劳动之外形成的。各种工作之外的维度中产生的对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的诉求,是劳动无法满足的。因此,实现个人的全面发展,并不意味着要对劳动进行实践化的改造,而是尽量缩减劳动时间,将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自主的和自我实现的活动。“我们应该放弃这样的预设:劳动是社会化的核心,也是个人发展的关键。换言之,我们不应该再认为职业角色(occupational roles)塑造了人,并使人发展出其他的能力。”[12]

高兹希望“人们的劳动时间减少的同时,可以获得越来越多的收入,从而体现出人们对于不断增长的社会财富的分享”,“只有实现这种重新分配,劳动时间的减少才能具有真正积极的意义,才能杜绝社会的解体与劳动者精英与底层的分裂”。“只有首先减少所有人的工作时间,才能使技术性的工作向更多人开放”;让身处不同阶层,具有强烈求知欲的劳动者都能学习新的技能”。[13]高兹对解放后状态的设想是:“工作与工作场所不再是唯一的获取自我身份认同的根源,也不再是人社会化的唯一场所。”而工作之外的生活也应该相应提升,它们“不再只是消费主义泛滥的私人生活”。[14]人们会对工作本质与目标有更严格的反思,将拒斥任何带有压迫性的劳动组织形式,或者他制性的结构设置。从工作中解放出来,就意味着不再像马克思预言的那样,将工作视为自己自主性活动的一体化形式。

在高兹看来,他的方案同马克思德性层面的取向是一致的,都在追求人的最终自由和自我实现,唯一需要改变的是具体的实现方式。在技术更加发达的现代社会,以经济利益为目标的工作将因为自动化与微电子革命而更加短缺,那些经济理性之外的空间则会趋于丰富。因为人有了更充裕的自由时间,也就有了更多的脱离经济理性支配的空间,所以必须用全新的方式处理那些因机器替代人工而盈余下来的时间。它们不应该被再次投入商品生产,而要投入那些能体现内在目的性的活动,让人们自由地享受与消耗自由时间。它们的目的是内在的,不服务于任何外在的其他目的。高兹认为,社会主义乌托邦的德性理想,就是要构建这样一个新的乌托邦——一个实现了时间解放的社会。个人的解放、个人的充分时间、社会的重构等等,都要首先从劳动中解放出来才能实现。工作时间的减少,会使人发现新的安全感,拉开和必需性生活的距离。而且这种外在于劳动的状态,会推动他们在工作内部争取更多的自主性,使他们对程序化他制的生产体系产生更多的反思。

[参考文献]

[1] [美]汉娜·阿伦特:《马克思与西方政治思想传统》,孙传钊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2页。

[2] [德]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前言第3-4页。

[3] [法]鲍德里亚:《生产之镜》,仰海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年,第2页。

[4] [法]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夏莹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73页。

[5][10][11][12] Andre Gorz,Capitalism, Socialism, Ecology,Translated by Chris Turner,Verso,London and New York,1994, p.62,41,41,59.

[6][7][13][14] Andre Gorz,Critique of Economic Reason,Translated by Gillian Handyside and Chris Turner,Verso, London and New York, 1989, p.32, 32, 92, 92.

[8] Andre Gorz,Reclaiming Work: Beyond the Wage-based Society,Translated by Chris Turner,Polity Press, 1999, p.84.

[9] Andre Gorz,Paths to Paradise: on the Liberation from Work,Translated by Malcom Imrie,Pluto Press, London and Sydney, 1985, p.53.

责任编辑:罗苹

作者简介马遥,中山大学哲学系博士生(广东广州,510275)。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6)05-0028-05

猜你喜欢
异化劳动者马克思
马克思像
劳动者
农村聘礼的异化与治理——基于微治理的视角
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萌芽——重读马克思的博士论文
商品交换中的所有权正义及其异化
劳动者的尊严不应被“扔”在地上
论马克思的存在论
异化图像的人文回归
在马克思故乡探讨环保立法
当前大众文化审丑异化的批判性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