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欣
她是烛光里的妈妈,他是晨光里的爸爸。
一
四岁,她陪我去白鸽广场喂鸽子,三次。
六岁,学会了第一首英文歌《take me to you heart》,献宝般地大声唱给她听。她微带笑意,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我觉得无趣,没唱完就走了。
这一年,白鸽广场被改成了楼盘。
八岁,学电子琴。会了几首名曲,煞有其事地让她“点曲”。她想了想,说《烛光里的妈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首歌,悻悻然走了。
这一年,那首英文歌忘得差不多了。
十岁,学长笛。庆生致词时,我面无表情地背完一大段台词,弹了《二泉映月》,吹了《大长今》,余光瞟到她眼里有亮亮的光流动。
这一年,她把积了灰的电子琴搬去了车库,我好久才发现。
十二岁,在校合唱队学会了那首《烛光里的妈妈》。
她,是我的妈妈啊。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她们永远在烛光里,有着火光照亮的温柔脸庞,永远亮着烛光,有着妥帖温润又细腻动人的心意——上一秒还在抱怨我的“三分种热度”,下一秒就不动声色地把琴搬去了车库。
只有在经过绵长的岁月后,才能感受到她无声的包容。
二
四岁,他去北京出差,她抱着我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一个身影,没入晨光之中,渐行渐远。
这一年,他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没觉得家里少了一个成员。
六岁,因为跟小朋友争抢零食,他狠狠责备了我,我堵气不理他了。之后,我经常得到许多零食,照样大吃特吃,但没有被“收买”。
这一年,我们很少说话。
八岁,他从外地带回了一件衣服,是学校同学没有穿过的样式,兴致勃勃让我试穿,我拒绝了。
这一年,我经常穿着这件衣服去上学,但他可能从未看见过。
十岁,他难得一次送我上学。他断续地问着些你老师、你同学怎么样的话,我不耐烦,“嗯嗯”几声作罢,车里沉闷下来,只有一首歌《Five Hundred Miles Away Home》,枯燥地重复着。
这一年,柜子里漂亮衣服越来越多。
十二岁,一家人吃年饭。她向他敬了一杯酒,说:“这些年,你辛苦了。”坐在对面的我,看到他眼睛里浮上来的湿意。
他,是我的爸爸啊。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父亲都是这样:掩藏在一座名为“父亲”“丈夫”“儿子”的大山后,面目模糊,似乎庞大,无处不在,似乎微渺,似有若无,那么坚硬,仿佛全身铠甲,又如此柔软,可以轻易戳伤。
只有经过这绵长岁月,才能体会到他沉默的守护。
三
她他,世上有千千万万个。
她他,我最亲爱的人。
她是烛光里的妈妈,他是晨光里的爸爸。
[湖北省武汉市华中师大一附中高三(24)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