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土司学的研究历程、内容及理论构建

2016-02-18 23:14廖佳玲谭清宣
关键词:土司构建

廖佳玲,谭清宣

(1.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400715;2.长江师范学院 政治与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408100)



中国土司学的研究历程、内容及理论构建

廖佳玲1,谭清宣2

(1.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400715;2.长江师范学院 政治与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408100)

[摘要]“土司学”概念自2009年由成臻铭先生提出后,就得到了国内外专家学者的高度重视,中国土司学研究也得到快速的发展。中国土司学研究主要涉及土司的基本概念、土司制度、改土归流、土司文化、土司遗址等内容,其理论构建着重在学科理论与学科方法应用上着力。

[关键词]土司;土司学;土司研究;构建

土司制度在我国西南、中南和西北民族地区前后延续了七百余年,留下了大量的土司研究史料和土司文化遗址,也因此掀起了中国土司研究的热潮。自1908年云生发表论文《云南之土司》以来,中国土司研究已走过整整一个世纪的学术历程,历经数百名专家学者的不断探索、推陈出新,并在土司制度探究、土司文化探讨、土司实物考证、土司遗址发掘以及土司遗产保护与利用等方面取得丰硕成果和显著成就。自2009年成臻铭教授提出“土司学”概念以来,中国土司学研究不仅为湖南、湖北、贵州三省三地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还大大推动了中国土司学的建构与发展。本文拟就中国土司学研究的历程、主要内容以及中国土司学的理论构建等作肤浅探讨,以就正于方家。

一、中国土司学的研究历程

任何新概念的提出,都不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中国土司学这一专学概念是我国百余年土司研究的硕果,有着漫长的发展历程。

(一)中国土司学概念的正式提出

2009年成臻铭教授在广西来宾市忻城县举办的“全国土司文化研讨会”上首次提出“土司学”概念,从而开启了我国“土司学”从无到有的学术发展史研究历程。而后,成臻铭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谈到:“土司学不是一门学科,它像红学、科举学、敦煌学、甲骨学、徽学等一样,是社会科学中的一门专门学,是研究土司现象以及发展规律的专门学。土司学的研究对象,是土司、土司制度、土司文化和土司现象”[1]。成臻铭的“土司学”定义,不仅从学术层面总结了“土司学”的核心概念及研究对象,而且从学科层面定位了“土司学”的专学属性。2010年,成先生发表论文《论土司与土司学——兼及土司文化及其研究价值》,总结之前的论证成果,正式将“土司学”从概念探究上升到学术研究之中,并就土司学的历史发展、土司学的研究对象、土司学的研究主题与主要内容、土司学的核心层面、土司学的现代意识等内容展开深入探讨[2]。

(二)中国土司学研究的近期回顾

2011年,成臻铭从1958年江应梁发表《明代云南境内的土司与土官》一文算起,对近54年的明代土司研究进行分析和整理,发表了系列论文:《五十四年来明代土司研究取得的成绩》(《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2期)和《五十四年来明代土司研究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4期),旨在通过对这54年明代土司研究的成效、现状以及不足进行系统梳理,总结土司学研究的已有基础。2012年至2014年,成先生又以1908年云生发表《云南之土司》一文算起,对我国百余年的土司研究历程进行分期、归纳,发表了系列论文:《时势造学:土司残留时期的中国土司学——1908—1959年土司研究理论与方法探源》(《青海民族研究》2012年第1期)《1960—1999年土司研究理论与方法演进轨迹》(《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和《新世纪十三年内的中国土司学——2000—2012年土司研究的理论与方法论的取向》(《青海民族研究》2014年第2期)。分阶段对百余年的土司研究成果进行详细的分类、细致的统计和全面的梳理,进而实现对土司学研究历程的全面把握。

2011年,李良品发表论文《中国土司研究百年学术史回顾》(《贵州民族研究》2011年第4期),总结中国土司研究百余年的学术历程,并结合成臻铭先生将中国土司百余年土司研究分为了启蒙期(1908年—1949年)、低迷期(1950年—1979年)、快速发展期(1980年—1998年)和鼎盛期(1999年—2010年)的四分法,对学界目前已有的土司研究成果和相关研究内容予以全面梳理[3]。2015年,李先生先后整理出版了三部土司研究年度报告,即《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发展报告(1908—2012)》(《群言出版社》2015年12月)《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年度发展报告(2013)》(《宁夏人民出版社》2015年1月)《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发展报告(2014)》(《群言出版社》2015年12月)。通过年度报告的形式,对土司研究现状进行学术归类和系统梳理,以呈现土司学研究的现状与水平。

此外,不少学者还围绕近年来的五次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讨会成果开展研究,凭借撰写会议研究综述和整理会议论文集等方式,对中国土司学研究予以丰富和补充。如:成臻铭与张凯《多学科拓展土司学视野——首届“中国土司制度与民族文化”研讨会回顾与思考》(《民族论坛》2012年第16期)、张永帅《第二届中国土司制度与边疆社会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中国史研究动态》2013年第1期)、余仙桥《第三届“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暨秦良玉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铜仁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李跃平《“第四届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述要》(《民族学刊》2014年第6期)等。

(三)中国土司学研究的前期铺垫

虽然“土司学”这一概念在2009年才正式提出,但土司学概念得以形成还应归功于如佘贻泽、江应梁、陈永龄、徐松石、葛赤峰、吴永章等一大批前辈学者的前期性研究,其贡献在成臻铭先生和李良品先生的系列文章中也得到了提及和肯定。以及一大批当代学者的深入探究和不懈奋斗,诸如龚荫、李世愉、方铁、游俊、邹建达、陈季君、彭福荣、张文、刘正寅、彭武麟、苍铭、李大龙、古永继、王明东、蓝武、李小文、黄家信、马国君、秦和平、姜先杰、曾超、贾霄锋、瞿州莲、罗维庆、田敏、武沐、张生寅、张科、温春来、彭陟炎、周凌玉、齐德舜、葛政委、李莹、莫代山、胡晨、田利军等。

二、中国土司学的研究内容

成臻铭先生的“土司学”专学概念一经提出,就得到了大批土司研究专家学者的认可、丰富和完善。在这些专家学者眼中,“中国土司学”不是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它是我国百余年土司问题研究的硕果。换句话说,自中国土司学学科概念提出之日起,我国的土司问题研究便已正式过渡到中国土司学学科体系之中。笔者对近六年来发表的中国土司学及其理论研究相关论文进行了归类整理,其具体内容也很好的证明了笔者的这一论断。

(一)中国土司学基本概念研究

中国土司学,是中国土司问题研究的学科化。但作为一门新兴的专门学科,中国土司学必须有科学的概念表述。目前学界对中国土司学基本概念的探究不多,且观点基本趋同,因此,本文主要以成臻铭、李世愉和李良品三位先生的表述为证。

成臻铭不仅提出了“土司学”概念,并首先对这一概念进行科学地论证和表述,“这里所言之土司学,不是一门学科,但它像红学、科举学、敦煌学、甲骨学、徽学等一样是社会科学中的一门专门学,是研究土司现象以及发展规律的专门学”[4]。自此,中国土司学的研究对象基本明晰,专学属性得以确立。同时,为了进一步深化对土司学概念的理解,成先生还就如何认识土司学进行了说明:“土司学含义的确定取决于人们对土司现象的看法。随着土司的变化以及社会科学的发展,土司学研究对象与研究领域也会不断地发生变化”[5]。

而后,李世愉基本肯定了成先生“土司学”的提法,“我们所说的‘土司学’与大家所熟悉的朱子学、红学、辉学、敦煌学、甲骨学、科举学等性质相同,是以某一具体人物、著作、文物、制度等为研究对象的专门学问或专门研究领域。……而‘土司学’与科举学一样,则以一制名学”[6]。在“土司学”的研究对象上,李先生认为:“顾名思义,‘土司学’的研究对象是‘土司’。这里的‘土司’,主要是指土司制度,或者说是土司现象、土司问题”[7]“‘土司学’应是以中国历史上存在的土司制度及其运作的历史为研究对象的一个专门研究领域,或者说是以土司制度发展的历史及与其有直接关系的内容为研究对象的一门专学。”[8]

2014年,李良品先生以成臻铭、李世愉二位先生的中国土司学基本概念的表述为起点,在《构建“土司学”的几点思考》一文中提出:“‘土司学’是以‘因俗而治’‘天下一统’‘华夷一体’为理论基础,以实施土司制度相关的思想、事实、制度及行政等为研究对象,以土司、土司制度、土司问题、土司现象、土司文化等为主要研究内容,以历史学、文化人类学(民族学)、政治学、行政学、社会学、行为学、经济学、法学等多学科理论及研究方法相融合的专门研究领域(或一门专学)。”[9]肯定土司学的专学属性,凝练土司学的学科理论。

除了上述论文就土司学基本概念进行表述外,马大正《深化土司制度的几个问题》、毛佩琦《关于土司研究的几点思考》、邹育《分析土司结构与改革和土司学的研究意义》文章中也对土司学的基本概念进行了论述和补充,进一步丰富了土司学的学科内涵。

(二)中国土司学主要内容的探讨

土司学是以“土司”“土司活动”“土司文化”、土司现象或土司形态等为研究对象的专学[10]。作为一门专学,其研究内容独特且丰富,主要包括土司制度、土司文化、改土归流、土司遗产保护与利用以及伴随土司遗址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而备受重视的申遗地研究等。

1.土司制度研究。土司制度研究是中国土司研究的传统领域和主要探究对象,同时也是中国土司学研究的核心,是支持土司学理论研究和学科构建研究的起点。土司制度研究包括土司制度基本史实研究,土司制度历史地位及土司制度评价研究,土司制度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等相关内容研究,土司制度与国家权力、国家治理、国家认同以及土司制度与地方治理、区域社会与民族关系等关系研究。近6年来,中国土司制度研究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和拓展。如龚荫先生结合自身五十余年土司制度研究的经验,提出继续深入研究土司制度的重大意义、历代土司的重要奉献以及土司制度如何“古为今用”等要求[11]。李世愉在《深化土司制度研究的几点思考》中则提出了必须“重视制度层面的研究,规范土司制度中土官、土司、土职、土牟、土目、土舍等基本概念的使用,纠正土司制度研究的美化和泛化偏差”[12]等观点。而贾霄锋《明清时期藏区土司地区政治体制模式研究——以土流参治为核心》(《青海民族研究》2011年第2期)、李思睿《播州杨氏土司军事关隘的设置与海龙囤的管理》(《贵州民族研究》2014年第3期)、赵秀丽《明清时期容美土司与朝廷交往策略研究——以武陵地区为例》(《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5期)等论文也分别就土司制度与地方社会、土司制度与军事、土司制度与国家治理等研究展开了深入探讨。

2.土司文化研究。土司文化是反映土司制度与土司社会最为生动的镜子,也是中国土司学构建必不可少的部分。土司文化研究是土司学学科得以独立、土司学理论研究得以完善的重要凭借。在以往的研究中,学界对土司文化关注不够,多隐藏于土司制度研究与土司地区民族研究之中。自2009年以来,土司文化研究呈现出内容丰富、地域突出、视角多元等特点。如:内容上涉及土司文化教育、土司文化遗产、土司地区民族文化、土司文化旅游、文化生态环境以及土司体育文化、音乐文化、建筑文化和土司文学等多个层面;地域上涵盖西南、西北、中南多个省市的众多土司;研究视角上也从单一的文学研究向经济学、旅游学、人类学、民族学等多元视角拓展。比较典型的研究有:余继平与董顺伟《忻城莫土司建筑艺术及文化内涵》(《文艺争鸣》2010年第2期)、彭福荣《试论土司文学的特征》(《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0年第9期)、李莹、李雨衡《“土司体育文化”研究综述》(《搏击(武术科学)》2014年第3期)等。

3.改土归流研究。改土归流研究是百余年土司研究中继土司制度之后,最受学者关注且研究成果数量最多的部分,也是未来中国土司学研究的重点。改土归流研究的内容主要包括改土归流的原因、政策、举措、影响及评价研究,改土归流后的制度调整、政治部署、文化变迁、社会调适研究以及改土归流与国家政治、地方治理、社会重构等的关系研究。近6年的改土归流研究,在原有评论改土归流事件与功过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地域性、个案化研究更加明显,实地考察研究方法与对比研究思路的运用更加突出。如,刘志伟《浅析雍正时期西南地区改土归流与地名更易》(《中国地名》2010年第2期)、吴晓蓉《明清时期对乌撒地区改土归流和土司制度之探究》(《农业考古》2011年第1期)、马国君《论清前期漠西蒙古入藏与西南边疆“改土归流”的关系——以康区的“改土归流”为视野》(《思想战线》2011年第2期)、瞿州莲《改土归流后移民家族的建构及其意义——以湖南永顺县青龙村林氏为例》(《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011年第2期)、李红香《论土司地区贡赋变化对农业生产结构的影响——以播州土司改土归流前后为视野》(《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等。

4.土司遗产保护、利用与申遗地研究。土司遗产保护、利用与申遗地研究是近年来中国土司学研究的热点,从计划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开始,土司遗产保护与申遗地研究就自觉向地域明确、主题鲜明的实用性研究靠近。在具体研究中,土司遗产保护更加切合土司地区旅游经济的开发和文物保护单位共建研究的探究,如,罗维庆《桑植土司文化遗产的利用与开发》(《民族论坛》2011年第3期)、钟金贵《播州土司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开发研究》(《沧桑》2011年第6期)、葛政委《土司文化遗产的价值凝练与表达》(《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5期)等。而围绕湖南永顺老司城遗址、湖北唐崖土司遗址以及遵义海龙囤土司遗址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前、中、后展开的申遗地研究则呈现出如下三大特点:一是,更加注重湖南、湖北、贵州三地土司遗址的特色打造,如永顺老司城的辉煌历史,咸丰唐亚土司衙署的建筑艺术和遵义海龙囤遗址的军事价值等。李德喜与康予虎《咸丰唐崖土司城衙署区建筑遗址复原初探》(《三峡论坛》2014年第4期)、郭伟民与柴焕波等《五溪之巨镇万里之边城老司城六百年辉煌》(《中国文化遗产》2014年第6期)、李飞《海龙囤考古揭示的土司军事遗址》(《中国文化遗产》2014年第6期);二是,积极关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具体要求。如成臻铭《土司学面对申报世界遗产的研究取向》(《民族学刊》2014年第1期)、李晓林《土司遗址跻身中国第48处世界文化遗产》(《中国民族》2015年第7期)等;三是,开始反思世界文化遗产申报的利弊得失。如汤强松《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为唐崖土司城址带来了什么》(《中国文化遗产》2014年第6期)、撒露莎《论我国土司遗产的申报与保护——以永顺、唐崖、播州三土司城遗址联合申报为例》(《民族论坛》2014年第11期)等。

当然,中国土司学研究的主要内容远不止上述,所涉及的相关问题和研究事例也远不止这些。事实上,据粗略统计,近6年已发表的中国土司学文章多达千余篇,因而,其所探究的主题、研究的内容远非笔者所能穷尽。

三、中国土司学理论建构研究

中国土司学的理论建构是中国土司研究从问题研究向专学体系完善的重要标志,其实质是中国土司研究从单一走向综合,从稚嫩走向成熟。按照李世愉先生的看法,目前学界有构建“土司学”的美好愿望和基本条件,但离真正建立“土司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土司学”的构建,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有一个逐步得到学术界广泛认同的过程[13]。

(一)中国土司学学科理论建构研究

目前学界关于土司学学科理论构建研究的研讨较多,除成臻铭先生上述系类文章的系统梳理外,主要以李世愉、毛佩琦、李良品、邹建达、方铁等学者的研究为主,集中体现在土司学学科建构研究、土司学史料运用研究以及土司学与国家治理、国家权力、国家认同等相关内容的关系研究上。

1.土司学的学科构建研究。土司学要以一门专学属性呈现,必须具备独立学科的学术价值。“土司管辖区域实际就是一个‘土王国’,它是‘国中之国’,从整体而言,它有自己的政治结构和体系,而且还有管理机构及核心,相当严格和规范,通俗的讲,它与当时的中央集权基本一致,土司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统治800余年,今天我们研究土司作为一门学科,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14]因此,土司学学科构建的意义在于:“使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走向深入和系统,使其综合化和理论化,加深、提高和丰富对土司现象的认识和理解,探讨土司制度的发展规律,并为今天的区域民族自治提供历史经验。”[15]目前,中国土司学学科构建还处于起步阶段,基本条件虽已具备,但不够成熟,仍有不少问题值得注意:一是在土司学学科构建的方法上,毛佩琦先生提倡扩大史料来源,强调社会调查;打通时代、打通区域(民族)、打通学科分界;解剖土司个案研究与深化土司宏观整合等方法[16];二是,在构建土司学应注意的问题上,除毛先生提出的在研究中不强求统一,不急于定性,不急于做结论和成立土司学研究会[17]等建议外,李良品先生提出,“目前土司学构建中存在‘土司学’的相关概念不统一,研究对象不一致,理论体系不健全,研究方法不全面等问题”[18]。因此,土司学研究者还应围绕“土司学”构建走向理论化,史料整理注重系统化,土司研究避免扩大化[19]等建议开展研究,并予以完善。

2.土司学史料运用研究。土司学史料运用是土司学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也是土司学理论构建探讨较多的话题。在土司研究史料相对丰富的今天,土司学史料运用必须系统,必须在传统史料运用上进一步提升,形成更为完备的学科方法体系。在土司学史料的收集、整理方面,李世愉先生提出了具体要求:“要把收集、整理有关土司史料的工作做好,各地学者也不要放弃对地方上有关土司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如碑刻、家谱、契约文书等,乃至外国传教士记录土司地区的情况。”[20]同时,针对目前学术界土司研究忽视档案(特别是清代档案)使用的倾向,他强调“清代档案不仅能为土司制度的研究提供第一手的资料,而且还能提供大量为其他文献所未载的珍贵史料;充分利用清代档案,会对土司制度的研究有所突破,并能纠正以往研究中的某些观点和认识”[21]。而方铁先生在提倡深入发掘、整理和研究土司制度相关史料的同时,进一步提出了研究视角与方法的多样化,充分体现采取不同视角与方法形成的优势[22]等建议。此外,邹建达先生还结合目前土司研究中存在的研究缺乏整体性、史料的碎片化运用和土司文化碎片化研究等问题展开论述,呼吁学界关注土司研究碎片化问题,并提出应避免土司研究碎片化、史料运用碎片化的系列建议[23]。

3.土司学与国家治理、国家权力、国家认同关系研究。土司学作为一门独立的专学,必然涉及与诸多领域的关系研究,特别是与国家层面的关系。事实上,土司学与国家治理、国家权力、国家认同等方面的关系较为复杂,且十分密切,因此引起了不少学者关注。如葛政委先生以容美土司为例,对影响国家认同的因素予以分析:“在地缘政治、王朝经营、文明特性、区域族群关系等因素的影响下,容美土司完成了族群社会的再造。这些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大都渗透着国家整合意识和族群主体意识,并在‘国家化’的进程中不断变迁、发展和沉积,并又反过来促进了容美土司的国家认同。”[24]彭福荣先生则反过来,运用国家认同的视角窥视土司问题,开展土司研究。通过“内化”“内地化”“政治一体化”和“多元一体”等途径,将国家认同根植于土司研究之中[25]。同时又以播州土司为个案,以乌江流域为背景,探究土司地区国家认同的自然环境和物质基础[26]。此外,不少学者也将国家治理、国家权力的理论体系根植于土司学研究之中,开启土司学关系研究的新领地。

尽管上述专家都对土司学的理论构建研究进行了独到的解读和深入地探究,但是就中国土司学的理论建构而言,这只是开始,仍然是在探索中前行。

(二)中国土司学学科方法应用研究

中国土司学之所以成其为一门专学,除了拥有完善的学科理论体系,还应具备系统的学科研究方法,因此,要完善中国土司学的建构,必须加强其在学科方法应用上的研究。事实上,传统的土司研究方法存在多贴合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但又不够具体,多侧重于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却又不够全面等问题。而近年来的土司学方法探究,却很好弥补了这一方面的问题。

1.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本方法。李良品先生在《中国土司研究百年学术史回顾》一文中指出: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属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它既可以采取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普遍适用的一般研究方法,也可以采用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常用的若干具体研究方法,还可以吸取人类学、社会学、现象学、结构主义、人种志研究中的实证方法[27]。同时,李良品先生在《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应注意的八个问题》中强调:土司研究要避免碎片化的毛病,尽可能地回归“总体史”的研究方法,力求把握三方面的内容:一是,有鲜明的问题意识;二是,长时段的时间观念;三是,历史学的学科本位和多学科的交叉融合[28]。李先生的上述论证,不仅给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对比研究方法和个案分析方法等人文社会科学基本研究方法在土司研究中的运用提供了理论依据,还对土司研究中坚持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并重,整体性研究与个案性研究并重,历时性研究与共时性研究并重等研究路径提出了具体要求[29]。

2.历史学基本研究方法。方铁先生在《深化对土司制度的研究》一文中,就历史学的传统研究方法进行了补充,实现了历史学本位思想下土司研究方法的深化与拓展,如历史时段研究方法和系统研究方法的运用。“历史时段研究方法,即将历史时间分为长、中、短3种时段,强调不同时段的研究内容、重视发掘中长历史时段下隐藏的深层因素和事物发展规律,在研究的时间和空间方面,极大地拓展了人们的视野。系统研究法又称总体史研究方法,该方法视研究对象为一个由诸多要素组成的系统,总系统可细分为子系统及次子系统,不同系统之间以及诸多要素之间,都存在复杂的关联并呈现持续运动的状态。”[30]这两种研究方法是传统历史学研究方法的革新,也是土司学研究应该进一步突破和深化的新领域。

3.历史学本位,多学科交叉研究方法。成臻铭先生在《1960—1999土司研究理论与方法演进轨迹》一文中,对这一时期的土司研究方法进行了总结。他通过对不同时段研究成果的整理,探究实证研究方法和多学科交叉研究方法在土司研究中的运用。他说:“20世纪60年代的37篇论文,是历史学本位下与政治学、考古学、经济学、以及政治学与地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民族学会通的结果,这种会通在历史唯物论和政治经济学理论的指导下进行,运用了‘论从史出’的史料实证方法。而20世纪90年代的213篇论文,则是历史学本位下,与政治学、民族学、宗教学、戏剧学、生态学、教育学、文学、社会学、军事学、地理学、法学、经济学、建筑学会通的结果,以及与文化学、地理学、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多学科交叉的结果,专业意思更强,学科整个水平更高。”[31]成臻铭先生的梳理,很好地印证了中国土司学的历史学本位思想,同时,也为研究土司史料、土司档案、土司族谱中常用的文献法;凭借口述史、民间传说、碑刻、族谱来证实土司历史活动的实证法;通过田野调查和田野考古完成土司事物、土司遗址研究的调查研究法;对田野调查收集到的口述、图像资料、碑文、私人日记、家谱、民间传说等予以辨伪,进行分析的历史人类学研究方法等多学科方法借鉴研究提供了数据支持[32]。

总的来说,中国土司学的建构研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中国土司学这一专学概念也得到了更多学者的认可和支持。当然,也必须承认,中国土司学研究还存在着许多问题与不足,伴随着更大数量文献材料的发现,更深层次土司遗迹的挖掘,更多领域土司研究的规范,中国土司学构建也将得到不断完善和系统规范。因此,我们在进行中国土司学构建的同时,还必须为新材料的发掘,新问题的出现留足余地。站在社会责任、历史高度看待中国土司学及其研究,推陈出新,精益求精,推动中国土司学的全面、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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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彭福荣.乌江流域环境资源与土司国家认同研究——以播州为例[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5,(3).

[31]成臻铭.1960-1999土司研究理论与方法演进轨迹[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2012,(6).

(责任编辑杨士宏责任校对包宝泉)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40(2016)02-0060-06

[作者简介]廖佳玲(1989—),女,重庆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民族历史;谭清宣(1968—),男,重庆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南方民族历史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社科基金规划项目“元明清时期土司承袭制度研究”(项目编号:15YJA770009);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元明清时期土司承袭制度与国家治理研究”(项目编号:2015YBLS107)

[收稿日期]2015-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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