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墨子》的人才思想

2016-02-18 12:48池万兴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墨子人才

池万兴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陕西咸阳712082)

论《墨子》的人才思想

池万兴

(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陕西咸阳712082)

在先秦诸子中,《墨子》的人才思想是相当丰富和全面的。本文从五个方面探讨了《墨子》对于人才作用、人才标准、人才选拔、人才培养、人才使用等方面的论述。通过系统、全面、深入地研究《墨子》的人才思想,对于我们当今人才强国战略的实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墨子》;尚贤使能;人才选拔;人才思想

“尚贤”既是《墨子》的核心思想,也是其人才思想的核心。《墨子》开篇《亲士》说:“入国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墨子认为,贤士是国家的瑰宝,社稷的柱石,不亲任贤士,国家有危难就无人献策效力,国家就会灭亡。所以只有君主尚贤,国家才会兴旺。只有任用贤能,方可使“国家治而刑法正”,“官府实而财不散”,“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所以尚贤为为政之本。

墨子将人才的作用提高到了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他说:“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何故也?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使能为政也。是故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王公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1](P43)。他列举了大量古代有作为的君主注意选拔有才能的人才成就自己事业的例子来论证人才的重要作用。“古者尧举舜于服泽之阳,授之政,天下平;禹举益于阴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汤举伊尹于庖厨之中,授之政,其谋得;文王举闳夭泰颠于苴罔之中,授之政,西土服”[1](P47)。古代圣王由于重用有才能的人帮助他们治理国家,所以国家就能稳定富强,成为万世表率。如果今天的王公大人能像齐桓公重用管仲、鲍叔,晋文公任用舅犯、高偃,楚庄王任用孙叔、沈尹,吴王阖闾任用伍员、文义,越王勾践任用范蠡、文种那样,就可以“霸诸侯,功名传于后世”[1](P15)。所以墨子认为“士者所以为辅相承嗣也。故得士则谋不困,体不劳,名立而功成,美章而恶不生”[1](P48)。因此“归国宝不若献贤而进士”[1](P4)。

为什么要“尚贤使能”呢?因为贤能的人才是国家之宝、社稷之栋梁。如果君主重用人才,让贤能的人才主持官府,就会“夜寝夙兴,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是以官府实而财不散”[1](P50)。用人才来管辖邑里,则“蚤出莫入,耕稼、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1](P50)。国家由贤能之士来治理,就会“国家治则刑法正,官服实则万民富。……以此谋士则得,举事则成,入守则固,出诛则强”[1](P50)。其次,君主让有才能的人治理国家,可使百姓免除饥饿,得到休息,衣食富足,所以人才对百姓有利。再次,能否重用人才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尚贤中》说:“何以知尚贤之为政本也?曰:‘自贵且智者,为政乎愚且贱者,则治;自愚且贱者,为政乎贵且智者,则乱。’是以知尚贤之为政本也”。

在正面提倡尚贤使能、重用人才的同时,墨子还对那些不能重用人才的君主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他认为今之王公大人在一些小事情上可以做到“尚贤使能”,在治理国家的大事上却做不到“尚贤使能”,这是明乎小而不明乎大,是一种严重的认识错误。有的统治者不能做到尚贤使能,则是因为自身的品德问题。“贪于政者,不能分人以事;厚于货者,不能分人以禄”[1](P54)。还有一种统治者将尚贤使能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行动上则做不到尚贤使能。“今天下之士君子,居处言语皆尚贤,逮至其临众发政而治民,莫知尚贤而使能”[1](P68)。墨子在这里对于儒家任人唯亲的现象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认为如果不尚贤,而让那些天生亲者、富贵者、面目美好者来治理国家,由于他们未必都是有德有才的贤能之士,等到国家混乱,社稷快要覆亡,才知道不该让他们来治理,岂不为时已晚?所以他对于儒家任人唯亲、任人唯美的主张和倾向进行了深刻的批评。

《墨子》要求“王公大人”尚贤使能,但对于“王公大人”本人是否是贤能人才、本人的素质如何则没有提出要求,所以,《墨子》的尚贤使能只仅是一种主张而缺乏政治实践性。

墨子代表平民阶层的社会理想提出了自己的人才标准。《尚贤上》说:“况又有贤良之士,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者乎?此固国家之珍,社稷之佐也。”可见他的人才标准包括了德行、学问、才能三个方面。在三者当中,德行是首要的,是根本,其次才是能力与学问。人才在个人素质方面必须是德才兼备,在行为上必须要做到“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勤以教人”[1](P70)。

《墨子》的第一个人才标准就是“厚乎德行”。他认为德行敦厚之士就是能够“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1](P103)的“仁人”、“兼士”。墨子从农与工肆之人的利益出发,对德行敦厚的兼士要求做到将“利”与“义”结合起来。“所谓贵良宝者,可以利民也,而义可以利人,故曰:义天下之良宝也”[1](P430)。“义”之所以是天下之良宝,就在于它给人民带来实际的利益,使国家“民必众”、“刑必治,社必安”,否则,“义”就是空谈。这里墨子所倡导的“兼爱”有别于儒家的“爱有差等”。它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础上的,并强调“兼爱”必须和“相利”统一。只有这样,才能建立平等而和谐的人际关系。同时墨子强调“贤士”必须坚守“正义”,这是“兼相爱,交相利”的根本保证。

墨子要求人才在“厚德”的同时更要注重“德”的实际效果。行政的效果为“功”,而行为的动机为“志”。他强调动机与效果的合一,二者不能偏废。对于从事“上说下教”的贤良之士而言,谁的主张产生的实际效果大,谁的功劳自然就大。《鲁问》记载鲁君谓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学,一人者好分人财,孰以为太子而可?”子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谓赏与为是也。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吾愿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观焉。”对于人才的评价不仅要看其“好学”与“好分人财”的动机,更要看这种动机所产生的实际效果。《墨子》对人才“德”的要求不是仅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是将其归结为实践问题。所谓人才“厚德”就是要按照道德的要求去做,在行动中要根据“德”对善恶行为进行取舍。虽然“以德为先”是先秦诸子对于人才标准的普遍要求,但《墨子》提出了“厚德”的功利原则,这是不同于其他学术流派的。

《墨子》的第二个人才标准是“辩乎言谈”。这是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密切相关的。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名存实亡,诸侯各自为政。各国诸侯为了能够在政治斗争与军事掠夺以及外交方面取得优势,争相吸纳人才,希望将那些能言善辩之士聚集在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或者攻城略地。与此相适应,那些贤良之士要想得到诸侯的重用,就必须具备推销自己的高超的言谈技巧。在这种情况下,《墨子》非常重视“兼士”必须具备能言善辩的本领,为他们进入社会“上说下教”、“劝以教人”做好充分的准备。他的目的是通过“上说下教”来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这些主张如何才能被诸侯们接受,那就要以理服人,打动人主。说教者必须思路清晰,谈辞犀利,语言有严密的逻辑性,让对方无懈可击,使对方心服口服。他们必须利用最恰当的语言,表达最合理的思想以折服对方。在墨子看来,“家欲不失其守,而使异己者得明其故,必资于辩说。”因此,他必然会将“辩乎言谈”作为塑造理想人才的标准之一。

《墨子》的第三个人才标准就是“博乎道术”。人才不仅要能言善辩,而且还应该是多才多艺、多技多能、博乎道术的实用人才。这种人才既有平治天下的方略,又有参与社会实践、服务社会的实际工作能力。博乎道术的“博”反映了墨子对人才道术要求的广泛性。人才说到底就是要有较高的品德、学识和能力并对社会能够做出贡献的人。所以,墨子首先要求人才要有自食其力的本领。他认为一个人只有“赖其力”,且能“强力从事”,才能维护自身的生存与发展。他要求弟子必须掌握一定的生产技术与技能技巧。他的弟子不但是耕作的行家,而且是百工能手。其次,他认为人才在战乱的年代,必须具备军事防御守备能力。这是人才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保护百姓平安的必备能力。

由上可见,墨子的人才标准涉及思想道德、思维逻辑、管理协调、办事能力各个方面。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对于人才“德才兼备”的原则要求。他所要求的人才是一个脚踏实地、为人民利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实干家。他的人才标准不像孔子所强调的是一个追求至高无上的“仁”的理想主义者,而是一个为民能够排忧解难的实干家,是一个解除百姓苦难的“贤良之士”。他将“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视为不可分割的整体,从德与才两个方面对人才提出要求。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无疑具有一定的针对性与超前性,这说明墨子的人才思想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墨子针对当时的社会现实大胆提出了“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1]p46的人才选拔原则。他认为,国家的治乱与贫富和贤士的多寡有着直接的关系。“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1](P44)。统治者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广泛地选拔人才。要实现“国家之治厚”就必须广泛地从各基层中选拔“贤良之士”。如何广泛选拔人才呢?这就必须打破原来的“始我所恃者富贵”、“始我所恃者亲”、“始我所恃者近”的人才选拔范围,而扩大到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农与工肆之人”的范围。

那么,如何突破人才选拔的界限、选拔大量的贤能之士呢?墨子提出了选拔人才的三条基本方法:这就是“举义不避贵贱”、“举义不避亲疏”和“举义不避远近”。无论贵贱、亲疏、远近,只要是有能力、有德行的“贤能之士”,都可以被大胆选拔和使用。这也反映了当时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阶层—士,崛起后的迫切要求。当时,随着社会变革的进一步深化与加剧,“农与工肆之人”随着社会变革的发展,他们有的已经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有的已经上升为“士”阶层。他们迫切希望得到社会的承认,寻求一定的社会政治地位。墨子作为平民阶层的代表,提出了打破贵族垄断政治的要求,呼吁进一步扩大人才选拔的范围,而且要求对于那些无能的贵族,或者无能的官员,应该罢免他们。他从历史教训中意识到,即使是贤者,如果不能严格要求自己,特别是在富贵与掌握权力之后,不再以仁义律己,倦于自己的本职工作,贪图享受,就必然成为祸国殃民之徒。这时就应该要求他们“无能则下之”。对于那些靠“恃贵”、“恃亲”和“恃近”而得到官职的人,不仅不能尸位素餐,无所事事,而且必须严格考核,力不能者则下之,不能让他们久居高位,使他们也有危机感。对于那些“农与工肆之人”中优秀的分子,特别是那些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贤能之士,如果为政者抛开“贵贱”、“亲疏”、“远近”的成见,做到“有能则举之”,并“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1](P46),那么就可以“欲其事之成”。

墨子研究了大量的历史经验教训,极力强调广泛选拔人才的重要性。他在《所染》篇中用先王的事例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论述选好人才可以“致君见尊”,成为天下仁义的代表。但如果没有选好人才,结果自然就会完全相反。“夏桀染于干辛、推哆,殷纣染于崇侯、恶来,厉王染于厉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于傅公夷、蔡公谷。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缪。”(《所染》)。由此可见,墨子认为人才选拔关乎成败毁誉。正因为人才选拔的极为重要性,所以墨子主张“善为君者,劳于论人”。纵观历史,昔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都是因为选贤任能而使国家强盛,个人也成为历史上著名的圣贤圣王。三代暴君桀纣幽厉都是因为任人不当而使国破家亡、身遭刑戮的。故墨子说:“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1](P139)

墨子的人才选拔主张,打破了贵族世袭以及人才的贵贱之分、亲疏远近之别和等级界限的限制等传统观念与世俗偏见,提出了在人才选拔方面人人平等的思想,使广大的“农与工肆之人”皆有被选拔、被重用的机会。同时呼吁各级行政长官要善于发现人才、珍惜人才、荐举人才,呼吁国君要有容才、用才的胸怀与雅量。反对官职的世袭,要求赋予手工业工人、农民等出身下层劳动者具有做官的权力。这在当时无疑具有深远的影响与历史意义。但是《墨子》人才选拔思想只仅停留在理论的层面,缺乏实践性。至于统治阶级能否真正做到“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选拔人才不避亲疏、远近、贵贱,那就要看统治阶级对人才的需求程度和统治阶级的自身素质了。也就是说,墨子的人才选拔主张对于统治阶级缺乏执行的约束性。

《墨子》的人才培养是紧紧围绕其人才标准而进行的。他认为贤良之士应该“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他的人才培养也主要是体现在对于人才德行与能力的培养。具体而言有四个方面:

第一,《墨子》十分重视对于人才德行的培养。他要求学生在思想上与行动上必须与墨家学说保持高度一致,要做到兼爱与公义并举。只要人人皆具有兼爱之心,才能实现“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穷,贵不敖贱,诈不欺愚”[1](P103)的大同社会。《修身》说:“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人才要做到“四行”:“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衰。”[1](P9)墨子认为德行是一个人的灵魂,没有正确的行为准则,一切知识和技能也都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和作用。所以他在评价巧匠公输子的时候说:“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人才的德行包括“利”与“义”两个方面。人才既要追求“利”,更要坚持“义”。墨子这里所说的“利”是指全社会的“公利”而言,而不是个人的私利,或某一阶层的利益。

墨子主张培养人才节用、勤俭的品质。他反对儒家所倡导的繁礼缛节以及厚葬、行乐的奢靡之风。教育弟子要勤劳从事,吃苦耐劳,主张“节用”,反对奢侈浪费。他强调物质生活资料和生产劳动的重要意义。认为这种物质生产劳动是人类社会生存的基础,是人类和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如果每个人都能参加劳动,勤恳劳作,就可以解决“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1](P253)的民生三大巨患。他认为“故节于身,诲于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提倡“节俭则昌,淫佚则亡”[1](P31)。墨子将俭朴这一看似生活习惯的小事与安邦定国联系在一起。此外墨子还要求人才凡事要亲躬,反对妄说空谈。“言足以复行者,常之;不足以举行者,勿常。不足以举行而常之,是荡口也”[1](P432)。

第二,要注意培养人才的责任感与担当精神。人才不仅要具有高尚的品德修养,更应该具有社会责任感和担当精神。他告诫人们要做到一个有修养的人才,就应该明察左右的善行以为我用,看到品行较差的人就应该躬身自省,这样自己的品行就可以得到修正。他强调人才不能轻信谗言,不说恶语,不存害人之心,这样虽身处浊流之中,也能做到洁身自好。人在社会上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从自身修养做起。做到有坚定的意志、诚实守信,铸就高尚的品德,要有责任感与担当精神。这是成就人才事业的起点。

墨子对人才是这样要求的,他自身也是这样做的。据《贵义》篇记载,有一次有朋友劝他,当今天下没有谁在行仁义,你偏偏独自一人去受苦行义,你不如停止了吧。墨子反驳道,现在天下没有人在行义,那么你就应该鼓励我啊,为什么反而阻止我呢?他就是这样一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具有责任感与担当精神的侠者。他曾经批评告子说:“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乱也。”[1](P465)有言论就必须付诸实施,不付诸实践的言论就叫作“荡口”。墨子本人虽然终身不仕,无爵无禄,但为了推行自己的主张,足迹踏遍宋、卫、齐、楚、越、魏等国家。他把“义”看得高于一切,为了行义不畏艰难险阻,不怕牺牲性命。正因为具有这样的责任感与担当精神,所以就连批评他的庄子也曾经感慨道:“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2](p389)墨子门徒之所以不惜以生命捍卫墨家学说,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学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也是因为他们具有拯救天下的责任感和担当精神。

第三,对人才重视实践教育。墨子认识到不同类型的人才具有不同的智能结构,也有不同的特点,所以在人才培养过程中,应该充分发挥个体素质的优势,以达到各修其业,各尽其能的理想效果。墨家学派中的各位弟子根据各自的能力与爱好,可以分为谈论经世韬略的辩士、坐而言义的墨学传播者和进行防御守城武器制造的专业技术人才等等。这些人才在学习、实践过程中,可以有计划地派往各诸侯国进行实践活动,以增强他们的实际工作能力和处理纷繁复杂事物的能力,在实践中锻炼他们的才干。这样,墨家中的各种人才就可以使“谈辩”者游说从政,“说书”者传播、发扬光大墨家学说,从事防御守城之器的制造者进一步钻研技能技巧,体现了墨家人才培养注重实践性的特点。他培养出来的弟子都能有一技之长,在社会实践中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

第四,墨子重视环境对人才的潜移默化作用。在社会实践中墨子看到环境对人的巨大影响作用,所以他非常重视环境对人才的影响与潜移默化。《所染》说:“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由染丝他意识到,非独染丝是这样,“国亦有染”,“士亦有染”,因此“染不可不慎也”。这里的“染”就是指环境对人的影响。《大取》篇指出,一种环境对人才形成了良好的影响,就会形成人才的一种良好的行为,由个人的好行为累积感化,就会形成一种良好的社会风气。这种社会风气又会对他人形成良好的习染和熏陶。这样循环往复,习染的洪流演化不已,社会风气就会得到改善与净化,人的道德水平以及社会的文明素质都会得到相应的提高。当然,环境只是起到一种潜移默化的作用,而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人才自身的修养和努力程度。

《墨子》将“尚贤”的核心直接落脚到当政者对人才的使用上。他认为国君能否招贤纳士,大胆使用人才,这关乎国家的兴亡与命运。所以他告诫统治者治国的第一要务就是大胆使用人才。因为人才的质量与数量决定着国家的前途与命运。那么,如何使用人才呢?

第一,《墨子》提出了“列德尚贤”的用人主张。他主张突破当时森严的等级制度的限制,打破身份界限,面向全社会选拔和使用人才。无论身份贵贱,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委以重任,大胆使用。此外,要正确使用人才,最大限度地发挥人才的积极作用,就要将人才使用在合适的岗位。《尚贤上》说:“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所谓“以德就列”,就是要根据一个人的德才来安排他的官位。“可使治国者使治国,可使长官者使长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1](P45)。所谓“以官服事”就是要根据自己的官职来为国家办事,当什么官就应该做什么事。这既是对人才提供相应的职位、待遇,又是对人才能力的考察。所谓“以劳殿赏”,就是要根据每个人的劳动业绩来确定赏赐的多少。所谓“量功而分禄”,就是要衡量人才功劳的大小来确定俸禄的多少。俸禄的高低体现了人才的价值。此外,对于那些能够担负重任的人才,一定要委以重任,真正实现大材大用。但在对这些人的使用过程中,为了防止出现恃才傲物、“良才难令”现象的出现,就必须对人才加强教育与引导。

第二,在人才使用上要做到举义不避贵贱、不避亲疏、不避远近,只要是有德行有能力的人就应该放手重用。对于那些无德无能的人,即使是贵族或者亲戚,或者身边之人,也不能重用。为了能够正确使用人才,最大限度地发挥人才的作用,墨子认为使用人才的当政者必须做到自身要贤能、贤明。为了确保当政者自身的贤明,一是所有当政者自上而下实行选举,“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置立之以为三公……立诸侯国君……置立之以为政长”[1](P75)。他们都应该是大家共同推举出来的。二是要“染不可不慎”,不仅要选好自己的辅助臣子,正确发挥他们的辅弼作用,还要净化自己的交友圈,防止受其影响。三是要加强自身修养。要不断向圣人学习,大修君子之道,使“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修身》)。如果当政者在人才使用方面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就对社会能够起到表率作用,使人才使用走向正道,形成良好的用人传统。此外,以德授职,不避卑贱,毋须亲亲,使得人尽其才,各司其职,各享其禄,而无才便无官、无禄,这既是对贤良之士的重大激励,也是对小人、无才者坚决地否定与打击,使他们不能再依靠自己的“歪才”而立足生存。这样就会起到育民、化民的社会作用。

第三,要提高人才的政治经济地位。墨子主张对于人才要“富之,贵之,敬之,誉之”[1](P44),“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1](P46)。既要给人才提供优厚的物质待遇,又要赋予他们崇高的社会地位和荣誉。这样不仅可以充分发挥人才的潜能,而且就会在社会上形成一种尊重人才、爱护人才、重用人才的良好的社会风气,形成人才辈出的大好局面。反之,如果不能在爵、禄、事三方面善待人才,那么“爵位不高,则民不敬也;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也;政令不断,则民不畏也”[1](P46)。首先,人才不是神。人才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所以人才对生活所需的物质必须是不可或缺的。用人者要使真正的人才在经济上是富有的,生活上是有保障的,这样才能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而专心于国事。其次,要给人才相应的社会地位与权力,这是他们施展才能的前提保障。没有地位则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权利保障,再有才能的人也难以施展他们的才华。再次,无论是一国之主还是领导者,都要有礼贤下士的诚恳态度,全社会要有尊重人才、爱护人才的良好社会风气。最后,要给人才以崇高的荣誉。人才在很大程度上并不看重物质利益,而将精神生活、将名誉看得更重。所以要制造舆论给人才以荣誉,他们取得了成绩就应该大力表彰,使他们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人才的作用。

综上所述,《墨子》虽然也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人才思想与主张,但他尚贤的目的在于“尚同”、“兼爱”、“非攻”,从而建立一个“国富”、“民众”的桃花源。尽管他的主张代表了平民尤其是“农与工肆之人”要求提高社会政治地位以及平等参政的愿望。这种愿望自然有其历史进步性,但显然,这种主张在诸侯争夺的兼并年代是不可能被统治者所接受和实现的。他主张将治政问题转化为人才的善识、善用问题。但这些具有朴素的平等观念和民主政治色彩的人才思想并没有被他所处时代的统治者所采纳。而他本人作为一个平民阶级的代言人也是无能为力的。当然,《墨子》“官无常贵,民无终贱”的呼吁以及提倡官民平等的观念至今仍具有现实意义。《墨子》尚贤主张的进步意义和作用远远超过了过去人们对墨学的评价与估计。所以任继愈先生说:“我们研究墨子,并不是孤立地研究他个人的思想,而是透过对墨子所代表的学派的研究,可以具体地了解古代社会、古代历史的发展面貌,认识昨天的中国更有利于认识当前的中国。”[3](P65-66)

[1]孙诒让.墨子閒诂[M].北京:中华书局,2001.

[2]曹础基.庄子浅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任继愈.墨子与墨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责任编辑袁书会]

[校对夏阳]

B224

A

1003-8388(2016)03-0116-06

2016-03-02

池万兴(1962-),男,陕西彬县人,现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先秦两汉文学与文化。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管子》人才战略思想研究”(项目号:12XZS001)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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