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秋萍(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运河街道农业服务中心)
朱建芬(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塘栖镇农业服务中心)
李有龙(浙江省杭州市畜牧兽医局)
民国时期杭州乳业的一颗明珠
文│吴秋萍(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运河街道农业服务中心)
朱建芬(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塘栖镇农业服务中心)
李有龙(浙江省杭州市畜牧兽医局)
杭州西湖炼乳公司(以下简称“公司”,原先为1928年由萧家干开办的“杭州消毒牛奶厂”)创办于民国20年(1931年),毁于日伪侵杭的1937年。短短首尾10年,创下全国五个之最:即“最早制造薄膜奶粉、最早最大的商品奶牛场、最早国产乳制品出口国外、最早远距离运输生鲜牛奶和最早实施两个城市之间的两家乳业单位联合经营”。“公司”的传奇,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一瞬,但给杭州乳业的历史文化乃至中国畜牧文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时代虽然渐渐远去,却逝不去她的“形容”,她仍似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耀眼,历久弥新。
我们尽力挖掘尘封在历史残缺记忆中的“公司”脸谱,旨在铭记先人伟业,借古鉴今、发力未来,时不我待地消弭“大批国人到国外抢购奶粉的耻辱”。
“公司”于1931年5月20日,由萧家干(原籍浙江省桐乡县)等人,招股集资八万元而合资创办,经理兼总技师为萧家干。“公司”首开国内乳业之先河,“选择牧地、饲养乳牛、加工制造”,即当下人至今仍称羡不已的“产、加、销”一体化的新型乳品业之路。“公司”设乳品厂于钱塘门外之莲花凉亭(今杭州松木场),占地40亩,炼乳、奶粉等产品的制造设备应有尽有,商品商标“燕牌”,工人12名;牧场和牧草基地则设海宁县翁家埠等地,占地2000亩,至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杭州沦陷前夕,牛群迅速发展到1000头,是当时中国“最早最大的商品奶牛场”。
奶牛是“人类之养母”,是奶源的生产机器,是发展乳品业的基石。“公司”秉执这一牛耳,穷尽其力发展奶牛,采取建立牧草基地、自繁自养、大批量地引进带胎奶牛和防疫灭病等举措,奶牛迅速增加。1933年9月版的《中国实业志》记有“乳牛285头”;1935年3月刊的《畜牧与兽医》记载为:“大都市中,以杭州之西湖炼乳公司事业最大,资本三十余万元,有牛四百余头”;到1937年,奶牛达千头计。牛群的扩张,增大了奶源的“源头活水”。
“公司”牛群迅速增长得益于三个方面:
一是在海宁县(今海宁市)翁家埠和余杭县(今余杭区)石门塘等地,建立占地2000亩牧场和牧草基地,并“利用海滨之沙滩,除天然之牧草外,系自行种植良种牧草”,为奶牛发展解决了“口粮”问题。
二是引种改良牛群,提高奶产量。“公司”建有“牛种改良和兽医中心”,注重品种引进和改良。据《中国实业志》记载,“公司”奶牛品种多达10多个,并详述纯种牛和其他牛的奶产量:“杭州西湖炼乳公司……畜有乳牛285头,内中有Ayrshire(笔者注:苏格兰埃尔郡乳牛,即“爱尔夏牛”),Jerarindeur,Short-norn,Holstein(笔者注:荷斯坦种,如今的“黑白花牛”)等纯种及杂种、大正改良种、本公司改良种、本国种等十余种。其中,纯外国种产乳量较多,每牛每日可取乳25磅至50磅,产乳时间亦长,每交配一次,约产乳18个月;日本种及本国种,产乳量较少,每牛每日仅可取乳6~20磅,产乳时间亦仅九个月,惟乳汁较洋种浓厚,奶油亦较丰富,颇适宜于制造炼乳之用。”
之后,“公司”为了“对外竞争与生产打好坚实的基础,不惜重金,冒着极大的风险,曾一次从新西兰引进受胎乳牛150多头”,至1937年杭州沦陷前夕,“当时牧场有纯种乳牛近800头”,乳牛品种的纯种化带来了奶产量的翻番。
三是“公司”“对于兽疫预防尤为注意,故特请兽医师四人常川驻场诊治注射疫苗,防治各种传染病,故乳牛死亡极少”,并聘“当时上海兽医专科学校校长程绍迥先生为顾问”。无独有偶,关于奶牛的健康状况,《畜牧与兽医》(1935年3月·浙江省建设月刊·第八卷第九期)在收录的一张放牧场的牛群照片中,有这样的配注:“杭州西湖炼乳公司所养之‘好儿施丁’牛,身体强健,颇少疾病”。
设备是产品加工的前提和利器;加工是对产品(原料)的塑造和转型升级。“公司”两手并举,两手都硬,在前无“前车可鉴”和后有同行竞争及外商廉价倾销的夹缝中,活生生地走上了康庄大道。
首先“公司”的乳品制造设备齐全,夯实了产品开发的能力。《中国实业志》记载“至于杭州西湖炼乳公司,则备有真空机二具、消毒锅四具、结晶机三具、装乳机一具、抽空机一具、扎罐机二具、锅炉一座、水塔一座、乳瓶消毒箱一具、奶油分离机一具、沉淀试验机一具、电气奶机一具、白脱油机三具、显微镜一架,凡炼乳厂应有之设备,西湖厂莫不俱全。”此外,“萧家干带领技术人员,借鉴西方乳品制造工艺,自行设计……又研制成我国第一代滚筒式薄膜干燥机,生产出燕牌奶粉等”,为开发多元乳制品奠定了基础。
其次,“公司”有了“莫不俱全”乳品制造设备,产品与时俱进,数量与年俱增:“创办之初(成立于民国十七年),专营鲜乳事业,民国十九年,始兼制炼乳”,为杭州市最早制造炼乳的企业;且“生产数量,年又增加,杭州西湖炼乳公司,全年可产大小罐炼乳十六万余罐,连同副产品之白脱油及可可牛奶等总值在二万元以上。”至1935年或这之前,已“能炼乳与制奶粉,现已有出品”(据《中国奶业之最》记载,杭州西湖炼乳公司最早制造薄膜奶粉的时间是1931年),为中国最早生产奶粉的企业。此外,还相继生产了麦精炼乳(为雄狮牌)和黄油等产品。
乳品销售处在整个乳品产业链的“收官”阶段,既是对产品的检验,又关系到生产发展活力的持续与否。“公司”在这方面做足功课,除乳品质量“均可与舶来品媲美”外,还采取诸多营销策略和方法:一是“在上海天津路设有总发行所,专司接洽推销等事。”所以“杭州炼乳以运往上海者为最多,然其销路,则在长江一带”;二是通过广告,营造品牌效应。据《民国杭州市政府十周年特刊》(杭州市政府·民国26年·文档号:旧3-3-532)载有:燕牌奶粉,西湖炼乳公司出品和“强种补身,代乳珍品”的有人像、有实物、有图片和有文字的广告,把品牌烙进消费者的记忆,扩大产品销路。三是内拓外展,产品走出国门。据“忆校友萧家干”(《乌镇植材小学纪念册》·徐家型1988年版)一文中有以下记载:“所产燕牌奶粉、炼乳、白脱、淡奶,都系国货中之佼佼者,可与舶来品(勒吐精)奶粉媲美,产品除供应国内市场外,还远销新加坡、越南及东南亚地区,在国内外市场上颇具竞争力,市场日益扩大”,并冲击了“英商(勒吐精)奶粉、炼乳在中国的垄断地位”,“公司”为增加乳制品产量,从1934年开始,还从“上海闸北地区,用严闭式的车厢,顶底旁均包软木隔层的卡车,桶装运(鲜奶)回杭州(夏季未运)”,以增加奶源,提高产品产量。这被国内乳业专家誉为中国“最早距离200公里运输生牛奶”的典例。
“公司”的“内拓外展”,就是1937年乳品厂和奶牛场被毁后,也还在存续。1942年,“公司”与重庆牛奶场合资创办“重庆乳品厂”(现为“重庆市天友乳业有限公司”),“并共用燕牌商标,制造奶粉,由重庆牛奶场付给西湖炼乳公司一定的商标费用。1945年9月5日‘重庆乳品厂’遭洪灾倒塌,设备沉入长江,宣告停业。”成为中国“最早的两个城市两家乳业单位联合经营”的乳品企业。
对于杭州西湖炼乳公司的崛起和发展,在《中国实业志》《乳品学》和《畜牧与兽医》等书刊中多有赞誉。其中由竺可桢(时任国立浙江大学校长)题名和由蔡邦华(时任国立浙江大学农学院院长)、沙鳯苞(时任国立浙江大学农学院教授)分别作序的《乳品学》,在“我国乳业简史”中给予较高、较为完整地评价:“我国另一大规模之乳品厂,西湖炼乳公司,则足可以为创造式乳品业之代表,因上述瑞安之乳品业,仅系利用当地所产之乳汁,就原有之环境加以发展,而西湖炼乳公司则选择牧地,饲养乳牛,加工制造,乃在无基础上创立新型之乳品业,对于畜牧和乳品同时进行,故其目标较之上述者为高远。而事业也较艰巨。惟系未来之前途则远较宏达,故实为我国急需之典型乳品工业。”
杭州西湖炼乳公司在当时体制下,完全依靠自力更生,在没有政府半毛钱支持的情况下却能奋力崛起。时至今日,虽然过去了七八十年之久,但其生产、加工、销售、经营、管理、防疫、繁育等一体化、系统化的理念和做法,也仍让一些乳品企业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