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英
(兰州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他们眼望上苍》中女性自我身份的中心化之旅
周小英
(兰州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基于西方女性主义理论,文章探索了佐拉·尼尔·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中女主人公珍妮作为黑人女性的自我主体意识觉醒之路。通过将珍妮的自我主体觉醒之路分为三个阶段:失去自我的边缘化状态,寻找自我的边缘到中心化状态,拥有自我主体形象的中心化状态。剖析了小说中代表黑人女性的珍妮在种族主义与性别主义的双重压迫下遭遇的惨痛生活境遇,并由此揭示出在合法婚姻外衣的包裹下,以爱情的名义大行其道的男性霸权主义让黑人女性永远无法摆脱被“他者化”的命运。
黑人女性;女性主义;女性主体;边缘化;中心化
佐拉·尼尔·赫斯顿作为一名黑人女性作家,因其小说鲜明的黑人女性言说特征一度被人们视为“现代黑人妇女文学之母”。她的小说《他们眼望上苍》刻画了一位非常经典的黑人妇女的形象。她的名字叫珍妮,在历经多次婚姻的重重“磨难”之后,开始觉醒到自我主体的边缘化,意识到自我身份所处的困境,试图不断寻找一个完整的自我,并且逐渐走向身份主体的中心化。珍妮作为黑人女性身份的存在让赫斯顿的这部小说《他们眼望上苍》成为了美国甚至世界范围内的关注焦点,引起了人们对女性身份边缘化的反思。
生于美国的赫斯顿终其一生都在为美国黑人的身份与地位而写作,她的每部小说在字里行间都无不充斥着黑人的影子,比如《骡与人》《告诉我的马》《苏旺尼的六翼天使》《约拿的葫芦藤》以及本文所研究的这部《他们眼望上苍》。赫斯顿的一生就像是一串串无法解开的谜,她所有带着美国南部地域特色的书写,都传达着同样的主题——黑人文化。对黑人文化传统的坚守,让赫斯顿在她的作品中不断地关注着黑人生活的现实状态,描绘着黑人真实的生活场景,并揭示着日益边缘化的黑人身份。美国南部历来是种族冲突与歧视的集中地,赫斯顿对黑人文化的诗意描写和另类刻画就像一枚抛向世俗社会的重磅炸弹,让社会和文坛都措手不及。直到20世纪70年代,女权运动的呼声越发强烈,赫斯顿带有黑人女性气息的作品迎来了一个重见天日的时机。在她所有作品中,《他们眼望上苍》成为了众所瞩目并饱受好评的一个,被视为可以反映黑人女性主义主题的里程碑之作。
美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欧洲白人占据着社会主体地位,而黑人则是一个备受歧视与压迫的种族。在以白人为主导的美国社会,黑人经常被敌视、被排斥,其身份与地位处于边缘化。而黑人女性,不仅面临着种族差异,还遭受着性别歧视,其身份和地位更是沦落到社会的最边缘,可以说,她们是最不具备话语权的群体,处于社会等级塔中最底层的人。黑人女性,不仅在种族压迫的社会中饱受灾难,更在性别歧视的黑人群体内部丧失自我,这样的双重压迫让黑人女性的生活愈加不堪。而赫斯顿作为其中的一名,她无法接受这种不平等的生存状态,立志为黑人女性的地位崛起而呼喊。其小说中血一般的描述不是虚构的,而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再创造。
女性主义的诸多理论主要专注女性境遇、女性存在、女性权利、女性安全、女性创造力的被压制、女性自我意识和主体性、女性人道主义、女性话语权、女性身份认同和社会地位等的确立。其中,女性自我意识和主体性、女性存在以及女性身份认同和社会地位是女性主义理论的三大重要主题。在《他们眼望上苍》中,主角是黑人女性珍妮,以黑人女性形象进入了公众的视野。这完全打破了黑人文学的传统写作方式——男性为主导的性别模式。具体来说,女性主义的三大主题在小说中的体现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其一,黑人女性对婚姻生活的不满。赫斯顿在《他们眼望上苍》中运用了一系列的象征和隐喻的写作手法,引导读者自己去解读黑人女性在现实生活中自我主体丧失的地位。珍妮的第一任白人丈夫洛根将她视为一头骡子,一只牲口或一个奴隶,可以随意用来发泄、生育和干活。对此,小说中有明确的表述“我要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1]。对于这样的生活状态,珍妮生来敏锐的觉醒意识让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并逐步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家庭生活中的一个被忽略了的“隐身者”,被丈夫视为一件可以任意摆弄和利用的工具,于是她开始逃离这个没有自我主体的家庭,以对抗性别不平等的存在状态。
其二,黑人女性对男性主导的有意识对抗。在美国,男权主义和性别歧视随处可见,黑人女性几乎生存在真空状态中,身份一度被边缘化。在小说中,赫斯顿虽然没有贴上“女性主义”的标签,却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深入内里地发出了女性主义的声音。比如珍妮的着装就无意识地流露出女性的色彩,围裙、丝巾、头帕以及罩衣都是属于女性的事物,也是女性主义意识的画龙点睛之处。独特的象征和意象在小说中时这样体现的:“她解开腰间的围裙,扔在路边矮树丛上继续往前走”;“扯下头上的包头巾,让浓密的头发垂了下来”[2]……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描写却在一步一步地含蓄表达出珍妮内心的女性觉醒[3]。珍妮的觉醒也同时传达出赫斯顿本人对黑人女性自我价值的鲜明观点:在男性角色主导的美国社会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改变女性境遇、彰显女性存在、夺回女性权利、保证女性安全、实现女性创造力、找到女性主体、享受女性人道主义、获得女性话语权和确立女性社会地位的唯一必经途径。
其三,黑人女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个人立场的诗意传达。在小说中,赫斯顿以细腻而诗意的笔触刻画着富含浓郁黑人文化气息的美国南方生活,小说中不断地淡化肤色、性别,看似不涉及对种族歧视和性别冲突的任何对抗,实则反映出了随处可见的女性主义视角。无意识的语言描述是对女性生活的自然流露,是温和的女性化表述,也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对于黑人女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个人立场的诗意传达[4-6]。
可见,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是女性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作品,以看似温和无声的叙述不断地揭示着黑人女性在美国社会中被边缘化的主体身份以及她们对此的强烈呼喊。
通过对《他们眼望上苍》中的女性主义主题体现的具体分析,可以看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改变女性境遇、彰显女性存在、夺回女性权利、保证女性安全、实现女性创造力、找到女性主体、享受女性人道主义、获得女性话语权和确立女性社会地位的先决条件。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要经历三个阶段:对失去自我的意识、寻找自我、拥有自我主体形象,也就是从边缘化到中心化的过渡之旅。所谓中心化,本源自皮亚杰心理学中的自我中心化这一概念,这里借用以指称珍妮在婚姻生活中的主体身份地位。在小说中,黑人女性珍妮经历了三次婚姻,本文通过对这三次婚姻中珍妮的形象变化解读,分析出珍妮逐渐从自我主体身份边缘化到中心化的旅程。珍妮从离开第一任丈夫、反抗第二任丈夫和杀死第三任丈夫成功地完成了自我身份的重构,实现了真正的自我。
(一)对边缘化身份的意识和觉醒
珍妮最初对爱情和婚姻是充满期待的,她顺从祖母南妮的安排,无声无息地嫁给了白人洛根,只为求得生活上的富足。其实,包办婚姻的本质和祖母南妮作为被压迫的黑人女性的碌碌无为一开始就为珍妮的婚姻埋下了导火索。虽然珍妮作为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并没有站在世俗的立场上看待这份爱情和婚姻,而她的丈夫洛根,却现实地将她看作是一头“用60亩田地换来的任人使唤的骡子”。于是,珍妮变成了洛根的私人财产,这使得珍妮并不能获得美好的爱情,而是被像奴仆一样地驱使着。正是这样的第一段婚姻经历让珍妮逐渐意识到了自我的缺失以及作为黑人女性的自己被边缘化的处境,加上白人洛根骨子里对黑人的歧视和对女性地位的无视,让珍妮无时无刻都感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由此导致了她渐渐地放弃了对婚姻的无限美好憧憬,在肉体和精神的重重煎熬下开始萌发出逃离的念头。乔·斯塔克斯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也给她逃离这个饱受压迫的家庭创造了一种可能,于是珍妮决定向这个不平等的家庭告别,寻找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并最终冲破了处于边缘化地位的这段婚姻,勇敢地走向了第二段婚姻[7]。
(二)对边缘化身份的反抗和中心化身份的寻找
在珍妮看来,白人洛根眼里的自己,只是一个毫无地位和自我的黑人女奴,而乔的出现,让珍妮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不过在她的第二次婚姻中,乔尽管提供了丰富的物质生活条件,甚至一度让她成为了小镇上高高在上的黑人“皇后”,但正是这一虚假的“皇后”身份,让珍妮又一次被捆缚于男性为其定制的牢笼之中,她的存在,可谓虽有形可见,却不能独自发声。乔最初的甜言蜜语虚构出的爱情曙光最终不过是昙花一现,她始终无法摆脱自己的附属地位。如在宴会上,当她穿上乔为她定制的高级礼服,显得如此迷人与鹤立鸡群时,随之感到的却是无尽的孤独与束缚,她曾经的那些女性朋友,让她已无法走近,可以说此时的她完全成了丈夫向世人炫耀的一件祭品[8]。伴随曾经无比憧憬之浪漫梦想的破灭,珍妮再一次意识到了她所寻找的真正的爱情并不在这里,这使得她与乔不断冷战,最终分居。
在与乔的第二次婚姻中,可以看到珍妮同样过着优厚丰裕的物质生活,且被丈夫视为“皇后”。但需要指出的是,她对这一婚姻的选择是基于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与自我主体的寻找之上,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乔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男性角色占据主导地位的另一种再现方式,她对“失去自我”的意识觉醒并未能在初始阶段就让她意识到她将要面临的婚姻生活是“被中心化”的,是乔为她特地定制的一个牢笼,她寻找的那个自我是虚假的。终于,这个虚假的外壳被现实敲碎了。当她穿着乔送给她的高档礼服,站在众人中间,却被乔当成了一件可以炫耀自我身份的物品时,如同形同行尸走肉的生活又一次让她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中。她失语了,并与丈夫进入了冷战[8]。持续的冷战让这段虚假的婚姻濒临破灭,当乔又一次当众羞辱她时,珍妮终于爆发了自己被压抑了多年的内心声音,她犀利的言语像一把利剑,最终划破了这虚假的婚姻面具。而这一切也标志着他们的婚姻终于走到了“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凄凉境地。在乔的葬礼当晚,珍妮把这些象征着在男权社会中受压迫的发带、包头巾全部都烧了。这一次,她由寻找自我到对确立自我身份的“中心化”这一信念更加坚定。
(三)对中心化身份的构建和实现
迪·凯克的出现让珍妮再次看到了希望,尽管与前两任丈夫相比,后者既无殷实丰厚的的物质条件,亦无让世人引以为傲的政治地位,不过正是这一平凡的小人物身上散发出的自然乐观、平等待人的天性让珍妮再次燃烧起了爱情的火焰。她跟随自然的天性需要,勇敢解放自己的内心,和这个年轻的“甜点心”走到了一起。“甜点心”平等地对待珍妮,邀请她进入只有男人才能享有的活动中:下棋、钓鱼、打猎、讲故事……珍妮在这里体验到了她内心无比渴望而满足的爱情,感到到了自己被认可和尊重的身份,舒展开久已压抑的自我,并且彻底领悟了婚姻所应具有真正内涵:关爱对方并在婚姻中使彼此真正地心悦和满足[9]。珍妮脱下了仆役装,换上了工装裤,让她真正地感到了自己获得了自由与平等。而这一切,却又如昙花一现,在一次“事故”中结束了。“甜点心”为救珍妮不幸被疯狗咬伤,发作时用枪威胁珍妮,而珍妮不顾一切地向他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也结束了这段短暂获得了自我身份的婚姻。
三段婚姻,让珍妮这位黑人女性,对自我的女性身份变化有了完整而清晰的认识。从最初的被边缘化,到冲破边缘寻找自我身份的中心化,再到最终的短暂中心化,就像是一个旅程,阐释着一个在重重束缚下不断意识到自我、寻找自我并且终于拥有自我的女性故事。
《他们眼望上苍》作为赫斯顿的代表作,塑造了一个从自我缺失到自我建构的黑人女性形象,为二十世纪的美国文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过,我们还可以发现,珍妮的结局不够理想,她还面临着更大的风暴。尽管如此,赫斯顿对于重抬黑人文化的努力,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正如沃克所说“我们是一个民族,一个不丢弃他们精神的民族。如果丢弃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作为艺术家和未来的见证人,我们的职责就是要将它们拾起来,哪怕是一点一点地拾起来。”[10]
也真因为如此,在小说的结尾,才有“他们好像是在凝视着黑暗,但他们的眼睛在仰望上苍”。珍妮的自我建构之路还未走完,黑人女性的身份崛起还期待着更多的人来关注、探索和为之奋斗。
[1]佐拉·尼尔·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M].王家湘译.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
[2]贝尔·胡克斯.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晓征,平林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3]高楷娟,付小兰,聂潇潇.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看《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的婚姻观[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5,(1):105-106.
[4]赵纪萍.一部黑人女性主义小说的经典——从女性主义的角度解读赫斯顿的《他们眼望上苍》[J].济南大学学报,2007,(6):57-59.
[5]丁涵,高文晏.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中黑人女性形象的重构[J].短篇小说(原创版),2013,(6):53-54.
[6]何晴.《他们眼望上苍》中的黑人女性身份问题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8.
[7]商晔.论《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黑人女性身份的构建[D].济南:山东大学,2014.
[8]杜业艳.呼唤与应答——《他们眼望上苍》与《紫颜色》的叙事策略[J].当代外国文学,2011,(2):113-114.
[9]盛丽.《他们眼望上苍》中爱的伦理与意象延伸[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4,(12):61-62.
[10]原蓓.在婚姻中追寻自我完整——试析《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的女性成长[J].名作欣赏,2015,(12):87-89.
(责任编辑:罗智文)
On the Process of Centering for self-identity of Women in“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ZHOU Xiao-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Lanzhou Jiaotong University,Lanzhou 730070,China)
Based on the western feminist theory,this paper explores the wakening way of self-subject consciousness of Jeanne,a black heroine of“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and her awakening way of self-subject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phases:the marginal state of self-losing,marginalization to center for looking for self and the centering state of owning self subject image.This paper analyzes Jeanne’s miserable life she encountered under the oppressions of racism and genderism,therefore revealing her othering fate imposed on by masculine hegemony in the name of love.
black women;feminism;female subject;marginalization;centering
I106.4
A
1009-3583(2016)-0055-04
2016-07-08
周小英,女(回族),宁夏固原人,兰州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高校英语教育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