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创新制度供给的思考

贾康



【笔谈】

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创新制度供给的思考

贾康

编者按：习近平指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因素，供给和需求两侧都有，但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供给侧。当前我国供给侧存在的主要问题不是绝对的供给不足，而是较为普遍的供给过剩与结构性供给不足并存。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重点化解产能过剩，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以达到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增强经济的持续增长能力的目的。2016年是全面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开局之年，也是落实“十三五”规划的第一年。如何借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东风，化解产能过剩，实施创新驱动，精准发力，用新供给来创造新需求，以有效供给来倒逼转型升级，推动实现“双高”发展，即经济中高速增长和产业迈向中高端水平，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供给效率，从而增强经济持续增长实力，需要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尤其离不开专家学者见微知著和高屋建瓴式的群策群力，基于此，本笔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产业优化升级”为题目，邀请部分专家发表高见，以期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有所裨益。

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综合分析世界经济长周期和我国经济发展阶段性特征及其相互作用的基础上，集中全党和全国人民的智慧，从理论到实践不断探索的结晶。从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从蒸汽时代到互联网时代，划分人类文明发展不同阶段的主要因素，都是供给侧的创新。生产力特征决定生产关系特征，如果从学理分析，它们都发生在供给侧。生产力三要素，即劳动力、劳动对象和劳动工具都是供给体系结构划分之内的命题，而生产关系更是所谓结构性改革要处理的制度供给问题。当前，中国经济正处在“三期叠加”的特殊时期，发展所面对的主要矛盾集中表现在供给侧，经济下行的主要原因是结构性的，而不是周期性的，不能仅仅通过短期刺激政策来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升级发展。

实现中国迫切需要的方式转变和可持续健康发展的“关键一招”和“最大的红利”，就是改革与制度红利，这种制度变革创新是有效化解矛盾累积和“滞胀”“中等收入陷阱”“福利陷阱”“塔西佗陷阱”等不同类型的风险的关键，我们要着力通过有效的制度供给来支持结构优化，激活全要素生产率的所有潜力来对接全面小康。中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进一步解放生产力、实现机制转型的系统工程，在改革深水区面临的真正问题就是怎么攻坚克难，怎么把硬骨头啃下来。经济社会转轨升级的问题，离不开系统的、有效的制度供给。所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内涵，就是有效制度供给问题，如何有效打造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制度供给体系，既是新常态下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理论研究的前沿和难点所在。

制度经济学代表人物之一、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舒尔茨说过：“任何制度都是对实际生活中已经存在的需求的响应。”对于当今中国，一些制度体系已严重滞后，创新制度供给的需求十分迫切。这种制度需求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

在问题导向下，目前中国急需在改革中解除供给抑制、放松供给约束，以“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强国富民”为根本发展目标，以“改革开放、动力混成、创新包容”为主驱动力，需更注重以中长期的高质量制度供给统领全局的创新模式，取代以短期需求调控为主的凯恩斯主义模式，在优化供给侧环境机制中，强调以高效的制度供给和充分开放的市场空间，激发微观主体创新、创业、创造的潜能，提升全要素劳动生产率，以释放潜力、激发活力来托举新常态的经济社会“质量升级式”发展，稳增长、优结构、护生态、惠民生、防风险。

特提出以下六条政策建议，以期对中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所裨益：

1.人口政策要调整优化其侧重点，积极从控制人口数量向优化实施人力资本战略转移

纵观世界史，国家的兴衰与人口的变化息息相关。现阶段中国的人口老龄化和随后将要到来的超老龄化，表现为三个特点，即未富先老、未备而老和孤独终老。为此，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必须尽快、果断地调整中国人口政策。在十八届五中全会宣布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后，还应动态推进，后续优化，积极跟踪监控政策效果，做好后续应对的政策预案。要更加重视人口质量，将计划生育重点从针对体制内的人口控制过渡到以整个社会全面优生和提高人口质量为核心的人口战略实施上，并进一步升级为以教育和提升创新能力为核心的人力资本战略。另外，促进人口流动、适当吸引移民也应当成为中国人口政策的重要内容。总之，从各方面情况看，人口政策的优化调整是人心所向，也是成本最低、见效最快、利国利民的举措，应当积极颁行。

2.理顺基础资源、能源产品比价关系和价格形成机制，积极实施选择性“有效投资”和PPP机制创新

要抓住煤炭资源税从量变从价改革已形成框架、电力部门改革已有部署的时机和基础，以“从煤到电”这一基础能源链条为重点，攻坚克难实行理顺比价关系和价格形成机制的配套改革，以利内生、长效、全面地促进全产业链节能降耗和释放市场潜力。应积极考虑加大选择性“有效投资”（即可以增加有效供给的“聪明投资”）的力度。其投入要素是中国现成的所谓“过剩产能”的一部分，并吸收和消化相关的劳动力、施工力量与管理力量。投资选择的对象，首先可包括新型城镇化与城乡一体化建设中的基础设施，如一大批中心城市的交通、公用事业基础设施的升级换代等；其次应考虑产业领域，如以节能降耗减排为特征的示范园区和示范项目建设、重点企业的技术改造等；再次是环境领域，包括加快水体、大气、土壤的污染治理、煤炭清洁利用的设施投资建设项目等；最后是民生领域，如未来几十年内将需求激增的健康养老产业、以“住有所居”为目的的棚户区改造、公租房、共有产权房等保障性住房供给，等等。这些基础设施、公共工程项目，都应充分注重以有限的政府财力通过PPP（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机制发挥杠杆作用，拉动民间资本、社会资金合作供给，并提升绩效水平。

3.积极审慎地推动土地制度改革，逐步建立城乡统一的土地流转制度

土地制度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涉及的极为重要的领域，土地制度改革事关发展全局和利益格局的重大调整，必须长远谋划、积极审慎。当前，土地制度改革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农村土地方面（涉及集体经营用地、农民承包地和宅基地）。建议积极落实《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中的有关精神，明确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的入市范围和途径；积极总结借鉴重庆等地以“地票”制度处理远离城市中心区的农民在农地“占补平衡”框架下分享城镇化红利的经验，建立健全相关市场交易规则和服务监管制度。全面推动农民承包土地使用权的确权、流通、转让、租赁制度，维护农民正当权益。积极探索农民住房保障在不同区域户有所居的多种实现形式。高度重视深圳特区“先行先试”环境下形成的“国有平台，整合分类，权益求平，渐进归一”土地制度改革经验，在逐步建立城乡统一的土地产权框架和流转制度的同时，要积极建立兼顾国家、单位、个人的土地增值收益分配机制。土地征收中要严格界定公共利益用地范围，规范程序，公开信息；积极建立对被征地农民的合理、规范、多元的补偿和生活保障、生产引导机制。

4.深化金融制度改革，通过解除“金融抑制”来有效支持实体经济

众所周知，金融是经济的“心脏”，要防范其空心化，就要针对中国金融市场的结构失衡、功能不全和“金融抑制”，来全面推进金融改革。一是进一步深化金融机构，特别是国有控股商业银行改革，适当降低国家持股比例，提升社会资本的持股比例；二是积极发展证券、保险等非银行金融机构，有效促进金融生态环境活力的提升；三是在政策性融资机制创新中构建多层次、广覆盖、可持续的开发性金融、农村金融、科技金融、绿色金融等服务体系；四是依托存款保险制积极发展一大批社区银行、村镇银行，通过降低准入门槛，引入民间资本或将现行的民间放贷机构合法化，引导小贷公司按“资本金融资、自负盈亏、自担风险”原则发展，改进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五是依托全面放开存贷款利率管制，实现市场化定价的方针，在放开存款利率上取得突破后继续改进和完善相关机制；六是大力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以显著提升直接融资比重为目标，积极探索覆盖全国的各类产权交易市场，并推动“大资产管理公司”建设；七是积极稳妥地推进银行业第三版巴塞尔协议的实施，防范银行表外业务风险；八是改革金融业监管体系，加强不同监管部门的统一领导和相互协调，合理界定中央与地方的金融监管职责，实施分地域、分层监管；九是做好准备，适时实行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的可兑换，支持人民币国际化；十是结合财政、金融配套协调机制，积极探索，推进政策性金融、开发性金融性质的引导基金创新。

5.切实以改革为企业经营创业活动“松绑”“减负”，激发微观经济活力

结合当前企业的实际情况，应以“负面清单”原则取向，创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高标准法治化经商环境。一是以自贸区为标杆，进一步简政放权，降低门槛，减少准入控制，同时改革监管方式，优化服务，推动全国统一的行政审批标准化改革，建立覆盖所有法人、自然人的全国性信息信用系统，执行统一的市场监管规则，以此最大限度地减少社会交易成本，为企业创造良好的经营环境。二是适度降低我国社保缴费率，同时加快推进实施基本养老社会保障全国统筹步伐；建立全国统筹的社保体系，探索国资经营收益调入社保机制。三是进一步清理收费，将“准税收”性质的收费、基金尽快调入一般公共预算，降低企业实际综合负担，特别是税外负担。

6.积极进行教育改革和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培育高水平人才，建设创新型国家

面对新一轮生产力革命（“第三次产业革命”）的挑战，以改造应试教育和去行政化为重点的教育改革势在必行，以利于培养造就一大批创新人才。从中长期来看，中国需要在高端“买不来的技术”领域靠原始、自主创新艰难前行，在中高端依靠全面开放和“拿来主义”“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与“集成创新”结合，最终建成“创新型国家”，完成从工业时代经济向与“第三次产业革命”接轨的“中国新经济”的转轨。为力求主动，必须深化科技管理体制改革，完善科技成果转化办法，切实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引导各类创新主体加大研发投入，调动社会各方面参与和推动自主创新的积极性。要完善以企业为主体、以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积极倡导创新思维和创新行为，宽容创新挫折，形成良好的创新社会氛围，多元化支持从发展基础科研、实施国家科技重大项目到促进科技成果产业化各个方面的自主创新，尊重科研规律，在科研经费管理制度规则中去行政化，提升创新绩效，建设创新型国家。

在当下与未来，中国的供给侧发力，涉及怎么样打造升级版的应对资源环境矛盾凸显压力的调控，以及走向现代国家治理必须面对与解决的结构调整、收入分配、财产配置等相关的制度建设这一系列挑战。化解矛盾特别需要将需求管理和供给管理结合起来，在供给侧区别对待，突出经济手段为主的机制，并对其作系统化创新。就目前阶段而言，一方面，不是绝对的不采取刺激政策，在经济下行曲线较为陡峭时，合理范围内的需求管理措施是必要的。另一方面，采取需求侧刺激政策时，一定要特别注重结合供给管理，综合考虑供给侧效果，将供需调控有机结合，更多地从供给体系改进方面发力，有效实现动态平衡。

（责任编辑：柳阳）

中图分类号：F2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766（2016）03—0005—15

收稿日期：2016—03—20

作者简介：贾康，男，全国政协委员、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院长（北京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