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元素与柏拉图的文论思维

2016-02-13 02:57周青民李秀云
唐山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思维方式文论柏拉图

周青民,李秀云

(吉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四平 136000)



神话元素与柏拉图的文论思维

周青民,李秀云

(吉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四平 136000)

摘要:柏拉图的文艺思想神秘而富有旺盛的生命力,与其秉持的神学观点不无关联,其思想体系中的浪漫色彩和执着于彼岸理想的内在精神,无不深深打上神话和原始宗教的烙印。运用神话论证,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思想观念得到个性的张扬,带给了柏拉图学说千百年来无法言说的魅力与气质。神话论证也深化了人们对柏拉图文艺思想的理解。

关键词:柏拉图;文论;思维方式;神话

希腊神话作为古代希腊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进入到古代希腊人的政治、生活和思想的各个角落,也深刻地影响着当时文学家的文艺观和哲学家立论的思维方式。如果“我们把早期的希腊哲学的各种哲学主张与流传已久的神话相联系,就会发现希腊哲学(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的最初思想都来自于神话”[1]37,文艺理论作为古代希腊哲学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当我们探讨柏拉图文艺对话的时候,就很有必要到希腊神话中去探寻柏拉图文论思维*柏拉图的文论思维,亦即柏拉图建构文艺对话和思考问题时的程式与方法,具体表现为神话思维、二元思维、理性思辨等。的精神渊源和立论基石。

一、文论思维与神话

区别于亚里士多德,纯粹的理性表达在柏拉图那里不具有决定性的优势,柏拉图因其见地的灵活性和某种先知式激情,不时跃出希腊精神与理性的藩篱,大量运用了神话元素。柏拉图“希望用神话来约束德行,他对灵魂转世与地域惩罚等问题也不是随便说说就完的”[2]16,神话的进入对柏拉图来说具有某种科学性和严肃性,它们弥漫在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中,从而构成了柏拉图哲学体系(文艺观)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构成成分。假使说柏拉图的哲学(文论)是一件想象的作品,那么毋庸置疑,柏拉图拥有更多的想象才华与苦修热忱,他对这个感性世界做了穷追不舍的理性追问的同时,对当时的新旧宗教又具有着朴素而又深刻的情感依恋与景仰。把神话从柏拉图的文艺对话中抽离出来,必然会大大削弱对话的说服力和思想力。

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元素首先表现在各种神话素材的大量运用上。目前无人知晓柏拉图到底属于哪个宗教派别,但可以确认的是,柏拉图的许多关于文艺问题的论述都离不开宗教上的神,或者围绕着神而展开,或者依托于神的故事,或者形成一些关于神的比喻。可以说,柏拉图在阐明其思想时尤其在思维困难的时刻,对神话的依赖性显得十分明显。特别是柏拉图中后期的作品,《理想国》《会饮篇》《斐多篇》《斐德诺篇》《法律篇》等到处洋溢着神话的浪漫气息,譬如他的“厄罗斯神话”“灵魂马车”“洞穴喻”等等。在《斐徳诺篇》中长着翅膀但没有肉体的灵魂与诸神一道在天国之中翱翔,这是一个关于灵魂的比喻和故事,这种比喻更便于人们理解和接受纯哲学的理论思考,有力地增强了对话逻辑论证的力量,从而收到了纯哲学无法达到的特殊效果。在《理想国》里通过神话传说隐喻深邃哲理的诗性智慧贯穿于全篇,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一种原始宗教的神秘色彩,柏拉图“从形而上学的二元论出发,运用宗教式的布道方式,通过上天入地的灵喻,表述了古希腊业报轮回的朴素思想”[3]。

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元素还表现为神话的非理性因素影响了柏拉图个人文艺观点的倾向性。自然科学在柏拉图那里缺乏生长环境与控制力,柏拉图“始终停留在神话阶段而忽略了至关重要的实验方法”[2]18。我们不能不从“迷狂说”和“回忆说”中感受到浓烈的原始巫术气息,神话的大量非理性因素在他的对话中不断闪现,诗人只有陷在迷狂状态中在神的感召下才能说出真理,而少数人凭灵魂的回忆能直接领会到美的理念,这些表明达到最高理性的途径只能是感性的,要依靠内心的视觉与直观的观照。“迷狂说”和“回忆说”是他利用那个时代的基本常识和普遍信仰来表达自己对人类审美活动的见解。那时候“隆重的入教典礼所揭开给我们看的那景象是完整的,单纯的,静穆的,欢喜的,沉浸在最纯洁的光辉之中让我们凝视”[4],我们把柏拉图美学中的这种气质叫作“宗教的神”。

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论证深化了人们对柏拉图文艺思想的理解。柏拉图深知人的理性不是完美的,很多问题仅仅凭借理性的追问和探索不足以穷尽其真理,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仅仅凭借理性也不足以让受众理解并接受其真实的思想意图。人们如果想在探索真理的路途上走得更远,还需要借助神话等非理性因素的帮助,让智慧之光闪烁出更为明丽的色彩。有了神话的助力,一些不可言说和难以言传的想法都将变得容易和轻松许多。同时,柏拉图的神话因具有了丰富的理性元素使得柏拉图文论走向更为理性与深刻。他在《高尔吉亚篇》中这样写道:“把你的耳朵竖起来,注意听,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我想你会把它当作虚构,但我会把它当作事实,因为我确实把将要告诉你的话当作真理。”[5]可见,柏拉图已熟练地掌握了神话论证这门技能。运用神话论证,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思想观念得到个性的张扬,带给了柏拉图学说千百年来无法言说的魅力与气质。

二、文化成因

(一)神话元素对古希腊哲学家立论思维的影响

希腊哲学在其发展的早期阶段竭力将暧昧的神话形象转化成确定性的概念,通过了长期的世界观的理性化过程才逐渐与神话分离开来。到了毕达哥拉斯学派那里,虽然还多少带有对神灵的幻想,但他们以“数”的范畴提出的数学关系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神话世界观向哲学世界观的改造。而赫拉克利特,他将宗教创世的神说成是一个哲学上的理性的神,使宗教向哲学转变走出了很重要的一步,于是他说“神是智慧”。许多前苏格拉底哲学家,在观察自然现象探问世界本质的时候,难免相似地从运用神话材料的态度中表现出一种无法克服的不自由来,使他们在一个距离神话世界很近的年代里流露出神性的思维。那些遍布天地的圣灵们,能量异常强大,它们的思想、法则与范式曾操控着世界万物,当然,也会支配着哲学家及其头脑的运作。当我们得知希腊的戏剧起源于酒神祭礼时,可以想象,古希腊及其更早的古代人载歌载舞,怎样进入一种诗思的迷狂。

(二)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思维方法与先贤们的继承关系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元素的大量出现与柏拉图所熟悉的奥尔弗斯教密切相关。在古希腊,一些人坚持传统的信念不约而同地崇奉荷马时代的奥林匹斯诸神,同时,来自东方未开化国家的新的宗教信仰逐渐被东部和南部的希腊城邦所认识和接受。奥尔弗斯教吸收了灵魂转世学说,追求精神灵魂的纯洁,带有明显的神秘主义色彩,它以古希腊神话的旧形式“表现了宗教形而上学和唯灵主义的新内容”[1]43。奥尔弗斯教派的“许多信念都反映在柏拉图对话中”[6],柏拉图以此为基础建立了“回忆说”。当然,我们必须注意到奥尔弗斯教对柏拉图的影响只是多种因素中的一维,奥尔弗斯教的灵魂与肉体的直观对立仅仅代表着古希腊神话中两个相互对立世界的划分,必须经过多重哲学化的改造与衍变。有人认为柏拉图“把从毕达哥拉斯派和奥尔弗斯教那里吸收来的灵魂转世说引入了认识论”[7],这一判断即说明柏拉图文艺对话中的神话思维方法与先贤们所具有的必然的承继关系。

其次,柏拉图的几乎所有重要观念都是通过一种二元论的方法阐释出来的。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柏拉图的哲学思想通常以二元论为依据,以辩证法为手段,把一与多、心灵与肉体、存在与生成、看法与知识、可视世界与可知世界等方面做出区分,并且界限分明。从历史上看,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等人不同程度地影响了柏拉图的这种二元论观念,尤其是毕达哥拉斯及其学派。

毕达哥拉斯学派主要从数量比例关系上寻找艺术的形式美,强调美的和谐统一。而作为一切事物的始基和原型的“数”,实际上便是指“万事万物都必须遵从的规律、法则和必然,即在希腊神话和悲剧中被扑朔迷离的‘命运’所涵盖着的东西”[1]48。可以认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和谐思想是古希腊神话和奥尔弗斯教派思想的接续。奥尔弗斯教的灵魂轮回转世和净化说以及它的宗教伦理思想直接影响了毕达哥拉斯及其学派。在毕达哥拉斯学派那里,科学思维的萌芽同宗教、神话之类幻想间的某种联系,关于宇宙事物的辩证思想得到了美学和神话的表现。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写道:“毕达戈拉斯派的人们也说:存在物模仿数目而存在。”[8]这种有关数为本质物为摹本的学说对柏拉图以二元论方法为方法根据阐述理式说、灵肉二分说等方面具有直接的影响。

柏拉图曾在意大利结识阿基塔斯,他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传人,柏拉图从他那里了解了数学原理、神秘元素、宗教倾向和彼岸世界等方面的内容,并运用到其哲学之中。《高尔吉亚篇》“揭示了柏拉图采纳了奥尔弗斯-毕达哥拉斯的二元论”[9]。

从麦加拉那里,柏拉图经常听闻巴门尼德学说而深受启发,继而阐发为“理念论”,他认为所有的变化皆为幻象,而“奥尔弗斯教的灵魂与肉体的直观对立到巴门尼德那里演化为‘存在’与现象的抽象对立”[1]50-51。巴门尼德的“存在”概念与赫拉克利特通过希腊神话命运观念而形成的“逻各斯”概念一样,“都是抽象思维的产物,而且都是对希腊神话进行哲学化改造的结果”[1]50。这些都在柏拉图的文艺对话中得到进一步的衍化与发展。这种继承性也充分体现出希腊思想所具有的自然性和直接性,自然元素和安居其中的神灵都以一种潜在的思想而存在着。

以上说明,柏拉图在承袭前人的文艺思想的同时还不同程度地承袭了他们思想中的神话元素和宗教中的神话思维成分,并且使文论思维和观念逐渐呈现清晰的面貌,从而进一步走向成熟。

可以肯定,柏拉图的文艺思想神秘而富有旺盛的生命力,与其保持的神学观点不无关联。与希腊的奥林匹斯神话等感性直观宗教不同,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中明显表现出一种形而上学的特点,这使它成为希腊多神教向基督教转化的重要理论中介。

参考文献:

[1]赵林.西方宗教文化[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7.

[2]乔治·桑塔亚纳.常识中的理性[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王柯平.《理想国》的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74.

[4]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126.

[5]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1卷[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421.

[6]约翰·E·彼得曼.柏拉图[M].北京:中华书局,2002:138.

[7]闻明,彭萍萍.地球上最美的花朵——世界思想史[M].北京: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2006:40.

[8]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第7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4.

[9]E·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7:131.

(责任编校:李亚平)

On Mythological Elements and Plato’s Literary Theory Thought

ZHOU Qing-min, LI Xiu-yu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Jilin Normal University, Siping 136000, China)

Abstract:Plato’s literary thought, which has a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his theological view, is mysterious and vigorous. The romantic quality and dedication to ideals in his thought have direct bearings on myths and primitive religions. The mythological argument effectively illustrates Plato’s ideology in the literary dialogue,and brought an immortal unspeakable charm and temperament to his theory. The mythological argument has also deepened the understanding of Plato’s literary thought.Key Words: Plato; literary theory; way of thinking; myth

作者简介:周青民(1981-),男,吉林公主岭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西方文论研究。

中图分类号:B502.23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349X(2016)02-0037-03

DOI:10.16160/j.cnki.tsxyxb.2016.0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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