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图书馆辨析

吴（深圳图书馆 广东 深圳 518036）



自助图书馆辨析

[摘 要]深圳图书馆研制开发的自助图书馆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在博得各界赞誉的同时，也引发一些争议。对其中的误会和曲解理应详加辨析。各地图书馆要因地制宜地参考应用深圳自助图书馆的模式。

[关键词]自助图书馆 深圳

1 成 效

就在我接到顾晓光老师和《图书馆建设》的稿约，雅嘱撰写评介深圳自助图书馆文字之时，恰值每年11月的“深圳读书月”，深圳图书馆刚刚发布了“2014—2015年度‘图书馆之城’大数据”。其中提到，全市公共图书馆文献流通的自助服务使用量达到了62%[1]。这个“自助服务”的主体就是深圳图书馆开发研制的“城市街区24小时自助图书馆”（以下简称自助图书馆），现有220台自助机分布在深圳城郊的大街小巷，2015年还将再增加20台[2]。

另一例证是，2014年底深圳市文体旅游局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对深圳现已建成的自助图书馆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进行了评估考核，并形成了《2013年深圳市自助图书馆运营绩效评估考核报告》。报告中的调查数据表明，读者对自助图书馆运营模式总体上满意度较高，选择“满意”和“比较满意”的受访者占了将近90%，受访者对自助图书馆的忠诚度非常高[2]。自助图书馆为市民提供方便快捷的阅读体验，吸引了15万多人办理读者证，借还书约580万人次、1350万册次，预借图书超过了145万册次[2]。熟悉图书馆的人士都清楚，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座大型公共图书馆的服务量。

比冷冰冰的数字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深圳市民们对自助图书馆发自内心的喜爱之情。曾有一位女市民动情地对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自己在深圳的发展不顺利，正在考虑回老家去，但由于使用了自助图书馆这个其他地方所没有的文化服务设施，就改变主意不走了，留下来做一个深圳市民[3]。这件“小事”总是让我感动不已。自助图书馆问世后得到过很多的领导表彰和政府奖项，但这位女市民的肺腑之言却让我们倍感荣耀，从中感受到的是图书馆人的责任和使命。

以上事例都毋庸置疑地说明，自助图书馆的模式在深圳是成功的，自助图书馆在深圳“图书馆之城”建设中创造出了重大的社会效益，成为深受深圳市民喜爱的文化设施。

2 缘 起

自助图书馆的研制肇始于2006年，首台样机于2007年问世，至今已在深圳投入服务8年。

自助图书馆的开发研制过程大致如下：

2006年底，研制工作启动；

2007年3月，列入《深圳市建设“图书馆之城”（2006—2010）五年规划》；

2007年6月，列为文化部科研项目和深圳市重点文化建设项目，正式定名为“城市街区24小时自助图书馆系统”；

2008年4月，首台自助图书馆服务机问世，并通过文化部组织的专家验收；

2008年底，首批10台自助图书馆服务机投入运行；

2009年4月，40台自助图书馆服务机投入运行；

2009年10月，获第三届“中国文化创新奖”，并被列入“国家文化创新工程”；

2009年12月，文化部在深圳召开了宣传推介自助图书馆的全国会议；

2010年，获文化部第十五届“群星奖”；

2012年，纳入“深圳市‘图书馆之城’统一服务平台”；

2015年，全市投入的自助图书馆服务机已达220台，并准备继续投放20台，达到240台。

论技术渊源，自助图书馆发端于无线射频识别（RFID）技术在图书馆的应用。RFID是一种非接触式的自动识别技术，又称“电子标签”，近年来在多个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在深圳图书馆开始筹划应用RFID的2002年，RFID还是个新鲜事物，在当时的图书馆应用属于非主流，不仅国内尚无先例，在国外也不多，且多为中小型图书馆，诸多的大馆、名馆都没有应用。当时我们的决策颇费踌躇，最后还是下决心上马，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RFID技术在深圳图书馆取得了很大的成功。首先，我们成功创造了RFID技术向图书馆应用专业化转变的新局面，开辟了全国图书馆自动化、数字化、智能化的新领域。其次，开发了“文献智能管理系统”等一系列基于RFID技术的新产品，全面提升了管理水平和服务层次。第三，开创了以自助服务为主的新借阅模式，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和读者的欢迎。当然，应用RFID技术最为重要的成果就是促成了“城市街区24小时自助图书馆”的问世，为自助图书馆创造了技术条件和应用环境。

比技术问题更为重要的，是树立人文关怀的理念。许多同行和媒体喜欢将我们研制的自助图书馆称为“图书馆ATM”，我曾多次表示反对，因为ATM的全称是Automated Teller Machine，意思是自动柜员机，听起来像是冷冰冰的机器（Machine），这不是我们的原意和追求。我们的理念，是建立人性化的、有人情味儿的、具备图书馆各种功能的、活色生香的图书馆。我们为之拟定的英文名称是Urban Neighborhood: A Self Service Library，体现了我们研制自助图书馆的初衷。我们理想中的自助图书馆绝不是什么“先进设备”，而更像是一位活生生的馆员，慈眉善目，憨态可掬，热情周到，全知全能，除了借书还书，还可以办证、咨询、检索、收取押金、办理预借业务、查检各种数据库；同时，还要体现出现代化图书馆的特征，用先进技术服务市民，通过一台自助机，即可利用深圳图书馆几百万的资源乃至全市图书馆的几千万资源。这些目标后来都通过各种技术手段实现了。

在自助图书馆研制初期，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大道之行，有器之用”[4]，借用的是《易经》和《道德经》里面的两句话，试图阐明公共图书馆的人文精神是为“道”，现代科技是为“器”，自助图书馆是“道行器用”的结果。从根本上说，自助图书馆不是为技术而技术、为创新而创新的，不是要“显摆”“得瑟”什么，而是在尽公共图书馆应尽的社会职责，做公共图书馆分内应该做的基本服务，进而彰显公共图书馆的人文价值观。

3 正 误

自助图书馆面世之后，在广博赞誉的同时，也受到一些同行的质疑，提出了一些不同的见解。这些批评意见大多是善意的、有益的，为我们提升和改善自助图书馆提供了宝贵的参考，我们对此充满感激和谢意。

但也确有人出自明显的敌意进行刻意的歪曲。有位自诩为“海外学人”，不光不做现场考察，资料也不屑细看，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诋毁自助图书馆。究其“学理”，竟然是美国没有①，加拿大没有，澳大利亚也没有，因此你们的产品注定有问题，你们的模式一定是错的，你们的动机肯定是哗众取宠，云云。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假洋鬼子”逻辑，其表现，一是断喝：“No！——这是洋话，你们不懂的”；二是舞起哭丧棒：“不准革命”。嗟乎，“本来可以做大官”，但不幸被剪了辫子，难免忿忿然。

也有些反对意见是出于误解，或情况了解不够，因此我们有澄清的责任。兹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观点说明如下。

第一，用自助图书馆取代社区图书馆是不合理的。

这是一个较为多见的说法，涉及到自助图书馆与基层社区图书馆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一定要将两者对立起来。自助图书馆是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一部分，从不意味着自助图书馆可以取代实体的图书馆。我们历来主张自助图书馆与深圳市既定的“图书馆之城”建设规划并行不悖，优势互补，而不是谁取代谁。一些人热衷于比较分析分馆建设和自助图书馆的优劣，似乎有了自助图书馆后，传统的阅览室就会消亡，此乃伪命题，与深圳模式无关。现在深圳市通过评估合格的分馆和社区图书馆已达620余家，是全国基层图书馆事业最为发达的城市之一，与发达国家相比也不落后。我们从来就不曾有过用自助图书馆取而代之的任何动议，在深圳出台的各种文件和规划中，自助图书馆从来都是作为“图书馆之城”建设的一个组成部分来体现的。自助图书馆和社区图书馆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非此即彼的，更不是你死我活的。不能因为社区图书馆好就认定自助图书馆不好，反之也是一样。

自助图书馆自有其短板，如现在普遍强调的公共图书馆作为城市“第三空间”的作用，就是自助图书馆所不具备的。自助图书馆如何与深圳“图书馆之城”建设、与基层图书馆及全市图书馆事业发展有机地结合起来，是我们面临的课题。但解决的方法无非是如何分工和协作，不是谁取代谁，大可不必为此而杞忧。

第二，建设自助图书馆不符合数字图书馆的发展方向。

数字图书馆和传统图书馆、数字资源与纸质文献的关系，是另外一个大题目，这里且不说它。毫无疑问，图书走向数字化是发展趋势之一，我们理应为之努力。但同样无法忽视的是，目前的图书馆，尤其是公共图书馆，最主要的服务内容之一，还离不开传统的“借借还还”。不妨看一看各个公共图书馆尤其是基层图书馆的统计数据，馆藏传统纸质文献的借阅量要大于数字资源的使用量，是普遍的现象。作为图书馆人，不能无视读者尤其是底层普通民众的真实需求，更不能以数字化为借口把他们拒之门外。

不仅如此，还要看到，自助图书馆既是利用高科技手段来完成传统图书馆服务的工具，其本身又是各种高科技也包括数字图书馆技术的集合体。自助图书馆所要做的就是用高科技手段提升传统服务水平，也是在引领普通民众由此而迈进信息世界，走向现代化。

现在一个深圳普通市民利用街头巷尾的自助图书馆并不仅仅是借阅机器上的图书，还可以完成查询、办证、预借等需求，查检使用各种数字资源，通过“图书馆之城统一服务平台”随意使用全市图书馆的三千多万各类资源，这些都是市民对现代数字图书馆的学习和利用。现在深圳的自助图书馆，凡2011年之后生产的，都装有“电子资源服务台”，从中可以查阅全部的馆藏报刊和图书，读者还可以通过扫描二维码下载这些资源。现代化、数字化不是赶时髦，而是要做脚踏实地的工作，自助图书馆就是一例。

第三，自助图书馆费用昂贵，超乎现有国情。

这是许多人的质疑和忧虑。但我可以断言，自助图书馆是节约型的图书馆建设模式。图书馆建设本来就是要花钱的（或者说是“烧钱”也无妨），各级财政加大对图书馆等文化事业的投入是再正当不过的事情。对于类似深圳这样具备财力、物力条件，又明确规划要大力发展图书馆事业的城市来说，自助图书馆肯定是一种节约型的建设模式。

其一，节约资金。建设一个图书馆，仅房屋就是一大笔开支，无论是建、是买、还是租，其费用都要远远高于自助图书馆，何况还要有家具、设备、水电、网络等多种开支。

其二，节约土地。每台服务机占地大约7平米，实际需要10平米左右，所占用的土地资源远远低于任何类型的图书馆，且多为边角闲置之处，无需规划审批。对于类似深圳这样寸土寸金的大城市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其三，节约编制。自助图书馆是无人值守的，提供24小时自助服务，物流采用外包，无需增加多少人员编制。对于多数图书馆来说，人力的节约往往都是第一位，“要人”比“要钱”更难，是人所共知的。

其四，实现可持续发展。许多地方的基层图书馆开办难，维持运作更难。像曾经风光一时的“××书屋”那样难以为继的例子，全国比比皆是。自助图书馆由深圳图书馆运作，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也就避免了许多人力、物力的浪费。

4 不是结论

自助图书馆研制成功之后，受到深圳市民的热烈欢迎，媒体和社会各界也高度关注。业界专家首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中山大学程焕文教授将之誉为传统图书馆和数字图书馆相结合的“第三代图书馆”[5]，是世界首例的创新成果，这个意见后来写入了专家鉴定书。2007年，文化部和深圳市正式将自助图书馆列为重点科研项目和重点文化建设项目。2009年，中央主管领导考察深圳文化建设，高度评价自助图书馆，并指示全国推广。同年，文化部在深圳召开了宣传推介自助图书馆的全国会议。2011年，胡锦涛总书记视察深圳时对自助图书馆给予了充分肯定和赞扬。2009年10月，项目获第三届“中国文化创新奖”，并被列入“国家文化创新工程”，2010年获文化部第十五届“群星奖”。在这种形势下，全国各地来深圳参观考察自助图书馆的人们络绎不绝，在许多地方掀起了引进应用自助图书馆的热潮。

我们获得的这些盛赞和荣誉，无论是来自领导和政府，还是来自专家和市民，都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的，是社会各界对我们创造性劳动和所做社会贡献的肯定，我们没有做任何虚假的邀功领赏的事情。深圳图书馆的研制开发团队多年来默默奉献，从未贪图过任何名利，甚至也未曾得到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他们的敬业精神、辛勤付出和聪明才智理应得到人们的褒扬和尊重，而不是“假洋鬼子”式的攻讦。

但是也必须承认，由于政府强力推动，不少地方出现了“一哄而上”的现象。这正是我最为担心的，不免让人联想起当年为了实现所谓“数字图书馆”而蜂拥而起扫描馆藏图书的陈年旧事。在许多领导眼里，引进自助图书馆不过是点缀和政绩，就像花钱买台洗衣机，接上水电就可以用了，就算是在文化建设上“为民办实事”了。为此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劝解他们不要盲目上马。我承认这样做是有私心的，因为一旦出现问题，他们不会承认是自身决策失误，而是会把账都算到自助图书馆的头上，会强加给自助图书馆各种污名。我们不愿意背这个黑锅，结果却仍没能逃脱掉。

在此我愿意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城市街区24小时自助图书馆系统”是为深圳量身打造的。其模式在深圳能够取得成功，是“图书馆之城”的体制，深圳图书馆的技术条件，以及深圳的物流、气候、科技水平、读书氛围、市民素质等多方面因素决定的。自助图书馆的模式无疑是值得大力推广的，但深圳的许多条件也是难以复制的。同样是24小时自助服务，东莞的自助图书馆模式、苏州的“无人值守图书馆”、张家港的“24小时图书馆驿站”等也可以获得成功，均为因地制宜的结果。

还要特别加以强调的就是各地的经济、财力的条件。上文曾说自助图书馆是“节约型”模式，但依然是要花钱的，因此我历来主张不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地方暂时不要引进自助图书馆。曾经有一位西部地区的主管领导在询问自助图书馆的价格后对我说：我们那里图书馆全年的经费也不够买一台自助图书馆。我的回答是：这说明你们目前还与自助图书馆无缘。对于相当多地方的图书馆来说，自助图书馆的费用确实过于昂贵了，在决策上马之前一定要谨慎斟酌，量入为出，还要充分考虑日后的运行和维护费用。

多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文，把自助图书馆比作拉菲酒，现在部分抄录如下，作为本文的结尾：

“我的朋友李超平教授曾用拉菲酒来比喻自助图书馆，窃以为确有相通之处。其实，只要酒不是假货，买酒的钱不是三公消费，享受一番拉菲酒的美味没有什么不好，毕竟拉菲酒是个美好的东西，喝拉菲酒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倘若你喝不起拉菲，没关系，这说明你和我一样，尚不属于先富起来的族群，我们再努力就是了，面包会有的，美酒也会有的。与此同时，也别忘了对喝拉菲酒的朋友道一声：Enjoy your life！”[6]

参考文献 :

[1]深圳图书馆. 2014 — 2015年度“图书馆之城”大数据[EB/OL]. [2015-11-20] http://www.szlib.org.cn/index.html.

[2]城市街区自助图书馆 再增20个[EB/OL]. [2015-11-20]. http:// szsb.sznews.com/html/2015-11/06/content_3379013.htm.

[5]关于第三代图书馆的几点思考[EB/OL]. [2015-11-20]. http:// blog.sina.com.cn/s/blog_4978019f0100jz35.html.

注 释：

①其实美国有类似的产品，如“LibraryGoGo”。“海外学人”身居美国，却不知道。

Discussion of Self-Service Library in Shenzhen

[Key words]Self-service library; Shenzhen

[Abstract]Self-service library researched and developed by Shenzhen Library has achieved a great success, at the same time of winning praise from all walks of life, also caused some controversy. Misunderstanding and misinterpretation should be analyzed detailedly. Local libraries should refer to the mode of self-service library in Shenzhen according to the local conditions.

[中图分类号]G258.2

[文献标识码]A

[作者简介]

[ 收稿日期：2015-1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