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架构*
——徽州建筑地域建构机制的当代探索

2016-02-06 07:28寿
西部人居环境学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徽州建构传统

寿 焘

建筑设计与理论

地区架构*
——徽州建筑地域建构机制的当代探索

寿 焘

改革开放以来,徽州地区建筑创作由封闭到开放,由单一到多元,呈现巨大的时代变迁,逐步形成传统地区特有的地域建构机制。然而此段历史在徽州建筑相关领域却鲜少论及。文章立足于1980年代以后在徽州地区所进行的建筑地域性实践,试图从地域渊源、类型演变、自然场所、乡土营造以及城乡共生等诸多方面阐释应对时代变迁中的地区新生价值,探讨当代徽州建筑地域性建构的意义与启示。

徽州建筑;地域性;地域建构机制;类型;地形;乡土

0 引 言

作为中国地域文化的代表性区域,徽州地区在千百年发展中形成了高度内聚性和极强独特性的风土文化——徽文化。它同时涵盖人类学、社会学、民俗学、经济学以及建筑学等多个领域。并且,因破坏小、保存完整,徽州建筑一直作为反映地区文化类型的载体,形成独特的地域建筑标本。改革开放以来,古老的徽州地区正经历着巨大的社会变迁,这带动着建筑设计与营建模式的变革,在城市、乡镇及山区涌现出一批具有时代意义的建筑作品,形成并逐步完善建筑创作的新架构。

十多年来,东南大学建筑学院一直保持着对徽州地域变迁的高度关注,以及对徽州地区中城镇、乡村以至建筑单体的研究和探索;试图寻找徽州建筑发展延续中的内核,同时探索建筑建构模式在这一地区拓展的内在机制。

1 在地域性中拓展建构学的当代价值

1.1 地域主义中的建构学

自1980年代西方建筑学中经典地域性理论传入中国以来,本土建筑创作就仿若寻找到一剂良方,将千百年的地域传统与文化传承在这一命题下与当代中国各地现实相融合,逐步在广阔大地的各个角落蔓延。一时间,“地域主义”这个词也迅速“时髦”起来,成为理论界评判建筑标准的一颗“救心丸”,而由此衍生出“地区的”、“批判的”、“场所”、“样式”、“适宜技术”等新概念也逐步限定并修正着地区建筑实践中的各个环节。

然而地域性实则建筑之本源属性之一,即使在当代网络与讯息高度发达的社会也不例外。人们对于差异与个性的追求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而持久。早在18世纪的英国,如画运动便已经传达出工业革命之后,人们在技术生活得以满足之后一种自然与乡土的渴望。而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与拉斯金(John Ruskin)先后在文学与建筑界呼唤着对固有家园以及民族性的回归(图1)。随着20世纪科学技术质的飞越,现代主义时期建筑的设计及建造模式似乎已彻底颠覆了过往,芒福德(Lewis Mumford)、仲尼斯(Alexander Tzonis)等学者先后提出地域主义和批判地域主义等理论,企图修正现代主义所带来的文化与技术普世观。眼看着这一开创性的地域主义理论正向着建筑外延扩散之时,弗兰姆普顿(Kenneth Frampton)提出“建构”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发展了批判地域主义,更为重要的在于,他使得这个含混不清的学术概念,第一次回到建筑本体的创作语境之中,并实实在在得构建属于建筑学自身的建造美学理论。他将“地形”、“形式”、“材料”、“建造”、“节点”等一系列建筑本质要素融合在其建构理论中,试图搭建地域性建构理论体系。

如果说地域性的本源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地形建构的启示,而大地也承载了地域之根,那么,建构理论在其后的一系列拓展则向着更为广阔的地域视角迈进。这种建构性回归于建筑的本体建造特征,用拉斯金的预言来说,这是“无限延绵的历史的丰富记述”[1]。

聚焦徽州地区,先人迁徙至此,带来中原文化,同原住文化相互融合。而多山、多丘陵的自然环境和温润多雨的气候条件又促发了聚落结构的高密度以及单体建筑形态的封闭紧锁。长久发展演变,逐步形成固化的自我“风格”与“样式”。这种建构性的彰显很大程度上使得形式问题成为地区创作中难以回避的直观情节。

1.2 “风格”与“样式”的扭结

从世界现代建筑发展的历程来看,20世纪60年代以后,关注历史形式和传统符号逐渐成为一种趋势,尤其是对那些质疑现代主义板式高楼和反社区机械建造之风的人们,地域性和文脉性仿若救世主,试图从表面拉回人们对于历史的记忆。然而,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一些西方建筑学者对此种现象也产生了担忧,仲尼斯(Alexander Tzonis)认为,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欧美地区,出现了一种“以地域为标签”的建筑现象,这是一种表面的、主题性的或是商标化的粗劣复制品

对于徽州地区来说,20世纪80年代以来旅游业的发展,带动了建筑行业的商业开发,所谓“新徽派建筑”也就顺理成章地作为一种文化标识进入地域形态的传承之中,各种变体的马头墙、有意做旧的粉墙黛瓦等等所谓“徽州建筑之样式”便层出不穷地出现在徽州地区的各个角落(图2-3)。在感慨本土化在这一地区完胜全球化侵袭的同时,似乎又产生了新的担忧:难道徽州建筑只有马头墙?难道快速建造的符号化风格就可以完美地传达地域性吗?这种形式操作凌驾于建筑实体所承担的地域本质之上,成为当代解读传统建筑的误区。

在经历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关于“徽派风格”问题的讨论之后,徽州建筑创作逐步进入到当今“本土化”的阶段,多种批判式地域主义探索与思考随即展开,对“风格”与“样式”的强调也逐渐淡化。

图1 歌德所描述的“根植于建筑的回忆”Fig.1 the “memory rooted in architecture” by Goethe

图2 新“徽派风格”的快速建造Fig.2 the rapid constructions of so-called new“Hui Style”

图3 “马头墙”的图像化泛滥Fig.3 the visualization flood of “Corbel-steps”

2 “类型”与“场景”的建构新生

倘若建筑风格与样式问题并非建筑地域性的核心问题,那么什么是核心问题呢?阿尔多·罗西(Aldo Rossi)将类型视为某种经久和复杂的事物,定义为先于形式且构成形式的逻辑原则[2]。罗西把这个永恒的原则称为典型元素,即类型。而类型学所研究的是不能再进行缩减的元素,“原型”则与类型相对,在一定程度上作为类比设计的原则。

图4 徽州建筑三种空间原型:“凹”字型、“回”字型及“H”型Fig.4 three prototypes of Huizhou architecture: type of “凹”, type of “回” and type of “H”

图5 婺源博物馆整体形态Fig.5 the whole shape of Wuyuan Museum

2.1 基于“类型”的创作

徽州传统建筑的单体原型是“天井院”。这种院落结构受自然和文化双重定义,窄而高,挑檐深厚,光线在院内基本处于漫射状态,属于垂直向院落,有别于北方地区的水平向院落类型。而“合院”细胞的主体为“三合院”或“四合院”,以及这两种基本形态的变体和组合而形成的多向院落。其空间组织基本原型为“凹”字型、“回”字型及“H”型(图4)。

通过对原型的挖掘,在近期徽州建筑探索中,一些作品展示了类型与原型的当代可能。例如,在婺源博物馆(图5)的创作中,天井被设计为多层级灰空间,分布于陈列、办公、库藏等多个区域中,这种多层级的天井关系一方面是传统徽州建筑的天井“暧昧性”的诠释,另一方面是结合使用功能的气候性尝试。而深一步探究,天井原型在此被定义为对“光”的演绎。

在设计总体思路上,整座博物馆正是一个徽州传统民居的原型“再现”,正堂居中,厢房分置两侧。但同时,又更加适应公建需求,组团围合天井,形成“院中院”。而考虑到博物馆建筑的功能与采光特性,恰好与传统天井中漫射光所形成的模糊性不谋而合,因此在设计中逐步展开对天井的探讨:其一是展厅内的天井,屋面处理以6 m×9 m的平屋面结合四周的坡屋面,以契合传统天井原型空间的营造手法,隐喻“四水归堂”的传统文化理念。但其内部形成的光模式正好与传统的天井相反,即传统的天井采光为中间亮四周暗,而新展厅运用高侧窗进行自然采光的需要,形成四周亮中间暗的空间(图6);其二是库藏区的天井,由于库藏部分要利于安全,天井设置于建筑中部的两侧,暗喻天井的意象;其三是办公区的天井,为满足功能需要,将传统的“四合”改变成了光线更充足的“二合”[3](图7)。

2.2 基于“场景”的营造

如果将徽州建筑单体的“原型”定义为一个内部之核,那么外部之核就是“场所”。“场所”在广义上可解释为“土地”或“脉络”,即land或context。对舒尔茨(Christian Norberg-Schulz)而言,场所在某种意义上,是记忆的物化。人要定居下来,他必须在环境中能辨认方向并与环境认同[4]。引申一步,场景是场所的一种固化表达,阐释着集体中的人对其所一直存在的地方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徽州之场所意义,与风水关系密切,村落选址、牌坊设立以及街巷走位等都与其密切相关。德懋堂位于徽州区呈坎镇老梁上,坐落在丰乐湖旅游景区内,由百年会所以及十八学士组成(图8)。其所在丰乐湖区域与黄山一脉相连,溪流从黄山上顺势流下,在这块区域汇聚。整个区域的布局遵从“枕山、环水、面屏”的徽州理想风水观,建筑依山势而建,留出其山的龙脉(图9),每栋单体亦有其朝向考虑,一则求其对景,二则求其连接关系(图10)。百年会所区域是用原拆原建的方法异地保护散落在徽州的传统民居住宅,每栋住宅按场所环境要求补充和修复,使原来自然山体承接了新的场所潜质和功能特性。

如今,在以德懋堂等为代表的郊区山景社区逐步涌现。其缘由有三:首先,徽州城市郊区地貌较为复杂,山水连绵、丘陵纵横,传统徽州聚落方式得以依据特有环境进行重构;其次,徽州人在乎风水,择地造屋亦会考虑单体建筑内部与外部的连续与和谐;第三,传统的徽州民居形制为低层合院式住宅,这种传统居住模式影响了该区域的住居文化传承。

图6 婺源博物馆中的天井光线Fig.6 the ray of light with patio in Wuyuan Museum

图7 婺源博物馆中多层级天井类型图谱Fig.7 the multiple types of patios in Wuyuan Museum

3 面向地形与自然景观的建构性

聚焦徽州自然环境,丘陵起伏,山水共生,加之文化传统深厚,正是建筑创作理想之地。20世纪80年代以来,徽州地区旅游业的开发带动了景区建筑的发展,建筑师实地考察,发掘山地材料及建造技术,产生了一批优秀的地域性建筑作品。

3.1 自然地形条件下的形式建构

黄山,以奇松、怪石、云海、飞瀑“四绝”著称。云谷山庄便坐落在黄山的山脚,北临云谷寺旧址,东西紧挨“罗汉”、“钵盂”两峰涧谷,谷间泉水汇流之下,形成潭泉多处[5]。汪国瑜和单德启两位设计者以“地方的习性色彩、民居建筑的风韵格调、园林空间的含蓄情趣以及山野朴实的自然气息”(图11)来概括云谷山庄的设计。

基地地形从北向南逐渐降低,但建筑没有采用一般做法顺应地势以符合“坐北朝南”的习俗传统,而是把入口设在基地西侧,尽量和现有景区中心及交通枢纽结合。这使得云谷山庄在视觉感上以自由多变的亲切感代替序列层之严肃性。设计细节上更为精妙,考虑到游客来时旅途疲顿,上登难而下就易;去时因身心已得到恢复,上攀下行,各得其所。

同样在建筑内部,山庄入口门厅标高为+9.00 m。进入宾馆后,以服务台为中心,游客可以方便的到达各个分区:往西通过+9.00 m、+6.00 m标高过廊桥到达北区客房,往南通过+6.00 m标高到达山庄的交通枢纽中心电梯厅:同层往东可达东区上层客房,并与高级客房区连接;往下与东区下层、南区、西区大部客房水平相接(图12)。各个区域跌差虽然很大,但基本上都可不经上下,水平到达各区客房。

3.2 基于山地材料与传统营建模式的挖掘

在黄山筑房,自然条件的优越性显而易见,但山势陡峭、交通不便,对建造而言,是个有趣的悖论。

图8 德懋堂区域总平面图Fig.8 the site plan of Demaotang

图9 德懋堂整体远眺Fig.9 the far perspective of Demaotang

图10 德懋堂住宅之间关系Fig.10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sidences of Demaotang

图11 云谷山庄的抽象国画(体现自然、山水与建筑的融合)Fig.11 the abstract Chinese Painting of Yungu Hotel(expressing the integration of nature, landscape and architecture)

白云宾馆的设计则在20世纪80年代开启了建筑师在徽州地区利用当地材料,经济建造的先河。此建筑并非模仿传统,亦或宣扬某种风格,而是最大限度地考虑怎样在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场地环境中取得建筑营造的优化(图13)。设计并未从传统徽州建筑的某种特征入手,而是从山地材料及建造入手。在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中布置总体,建筑师“量体裁衣”,对建筑形体和高度做了反复的推敲。建筑形体尽量压缩,占地控制在1 000 m2,做成工字型的南、北两幢。结构选型时,因地制宜,使大量建筑材料都能就近采集和就地消化。现浇钢筋混凝土梁、板、柱的砂石,取自改造地形所得石料,并预制成内外隔墙的空心砌块。至此,建材总量的3/5,约7 000余吨,直接在现场解决了[6]。

图12 云谷山庄的地形剖面Fig.12 the topographical section of Yungu Hotel

图13 白云宾馆与山地自然的关系Fig.13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Baiyun Hotel and topography around

此外,做好屋面防水与形态统一是在山区建房的性能要求。徽州地区山高多木,建筑的墙身隐藏山林之中,而屋顶的色彩及转折显露在外,隐匿与呈现并存。设计者认为,建筑创作应该以当时当地的技术条件为基础,形式依环境相衬自成一体。白云宾馆的屋顶采用现浇钢筋混凝土自防水斜屋面板,屋面贴当地烧制的深灰绿琉璃瓦;从框架顶出挑1m,做外排水檐沟外挑,产生了坡度自然、形态自由的折面屋顶(图14)。

4 “材料逻辑”与“新乡土营造”

在更深层理解材料建造这一话题时,乡土建构成为乡土建造的延续。爱德华·赛克勒(Eduard Sekler)将这种源自建造又不局限于结构和构造的丰富的建筑表现定义为“建构”[7]。森佩尔(Gottfried Semper)发展了基于材料和建构体系的论述,他提出壁炉是建筑中最先出现的,同时也是最重要的精神要素,之后才有其他三要素:屋顶、围栏和墩子。人类的技艺也随着这些要素的产生而出现了分工,制陶业对应壁炉,砖石业对应墩子,木工技术对应屋顶及其附属物,这恰恰因应了徽州传统建筑的材料建构的隐形逻辑。

4.1 材料逻辑的再塑造

徽州传统建筑拥有完整的材料建造体系。承重系统为木结构穿斗式与抬梁式结合,围护系统则为砖墙,外涂抹灰处理。屋面系统构造因房间功能而异:堂屋和卧室在椽子上部铺望砖或望板后再铺瓦,厨房杂屋则直接盖瓦。瓦底不铺设灰砂,且在檐口和屋脊处使用,基础部分为打磨石材。

纵观整个徽州地区当代建筑发展,可以看出,对于单体建筑的关注已由原来的注重“风格”和“外形”逐步转化为注重“材料”和“建造”,即“形似”转为“意近”。位于黄山区的黄山一号公馆,是从别墅改造入手的实验性项目,改造基地内原有的8栋别墅。设计者深入研究徽州传统建筑的材料体系,试图重塑材料建构逻辑。在保证结构框架不变的基础上,首先建立了内外两层界面,外侧为实墙体系,即粉墙,完全封闭(图15);内侧围绕天井院落为虚墙体系,即幕墙,完全打开(图16)。随后是“廊”的系统(图17),钢结构置入木柱内部增加其稳定性,同时巧妙地置换了乡土原型中的木结构。最后是地面铺装和装饰系统,这层体系亦有所区分,外部空间基本为石材铺面,内部环绕庭院部分为卵石上垫木质铺装,将木雕、砖雕和石雕渗透进整个建筑的建造连接处及空间转折处,甚为生动。总体上看,整座建筑达到了材料建构体系与空间转承逻辑的高度统一。

4.2 新乡土营造的轻质化

图14 白云宾馆屋顶鸟瞰Fig.14 the bird’s-eye view of Baiyun Hotel

图15 黄山一号公馆外侧界面Fig.15 the exterior facade of Huangshan No.1 Mansion

图16 黄山一号公馆中心庭院Fig.16 the central courtyard of Huangshan No.1 Mansion

另一方面,在近些年的徽州建筑创作中,出现了一种巧借地域内质,进行片段式、针灸式植入的乡土建构实践,从而在原有场地建立新的空间面域以激活整个区域。这是一种构筑式“轻介入”,即采取几乎崭新的乡土营造策略,重新激起人们对于废旧场所的兴趣。这个“轻”既有空间上的含义,亦有材料的含义。例如,位于休宁县的双龙小学(图18),地处率水河与颜公河交汇处,周围环以村落古迹。整个建筑采用了轻钢预支结构体系,一为自重轻、运输便利、抗震性高;二则施工安装简单,缩短工期;三是少用当地材料,减少对自然的消耗。建造过程由政府部门、建筑师以及当地居民相互配合,用较低的造价,完成了一项简单而具有实验意义的建筑作品。

当然,究其成功原因,双龙村聚落遗迹反应出古老和均质的空间特质,在此封闭的场所环境中产生着今与古的有趣对话。而建造本身正是表达了一种“点状置换”的概念,将当代工业语汇置入传统地域空间中,以轻质结构为浓重场所置入催化剂,力图尝试在整体氛围中提取关键点,使整个系统产生新的活力(图19)。从这个角度看,双龙小学从地块特征到建造策略,都超越了小学教学单元的单一功能,而关切到整个村落的公共空间和未来营造机制的问题。而那因场地、技术和功能而生的形式恰恰体现了民居建筑的本质[8]。

5 “传统文脉”与“新城开发”的复合建构

任何传统地区的更新都存在如何处理好新区与旧城的关系问题。从城市层面来说,是大拆大建?亦或是另辟蹊径,保留传统风貌区,向城郊发展?作为徽州地区市府所在地的屯溪区,采取了后者。

历史上,屯溪是由新安江、率水、横江三江汇聚之地一个水埠码头渐渐发展起来。而其核心区域——屯溪老街是由主街、水街、后街三大部分组成。自2000年之后,在政府组织和居民共建的结合下,展开对老街的系统更新工程。

整个更新过程由规划和自建共同组成,即自上而下的指导和自下而上的营建相互配合。为了保护传统商业街的完整性和原真性,地方政府施以财政投入。但同时,由于历史街区中存在大量民宅,也考虑到社会公平和财力有限,当地政府并未进行完全的投资。在这种情况下,领导机关为街区的改造直接设置保护基金或通过政策引导鼓励民间资本植入,结合居民自我需求,形成自我营建的体系架构。

相较于传统片区,屯溪新区的开发思路主要依托于新安江两岸建筑群体风貌的提升策略。就城市层面而言,再造新区的场所感直接应对地域更新所涉及的有关场景再生与历史文脉的关系问题。这体现在空间肌理、自然环境、建筑体量以及与传统地段的衔接等方面。20世纪90年代初,以黄山国际大酒店和花溪宾馆为起点,地域化的实践创作在新安江两岸初具规模,形成趋势。这种地域性创作条件,一方面基于政府部门所制定的有关协调沿江两岸建筑风貌统一的制度,此种较为宽泛的制度为创作者提供较多的自主性。另一方面,良好的自然景观和较为复杂的特殊城市地形也为沿江两岸的城市创作提供了条件。在此作用下,新区逐步形成基于历史和文脉传统上新的地域环境,并由此反映出三条策略机制:第一,试图形成整体性沿江历史地带。应对于不同时期的整体地域演变,并不强求其统一,而是强调文化识别性,并依据与自然的关系分等级控制建筑高度;第二,创造由地形和沿江自然条件所控制下的建筑形体设计与外部空间组织;第三,在沿江新建建筑中体现现代性和技术性,并试图寻求与传统历史街区的整体连续性及时代差异性。至此,由新区开发带动老区自我营造的综合机制在屯溪城区基本形成框架。

6 结语:建立面向未来的“地域性建构”的价值体系

徽州建筑文化的延续和发展既是一个深刻的社会问题,更是一个紧迫的实践课题。有一种观点认为,当一个地区的建筑文化仅限于保护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此类文化的衰落与老去。而徽州建筑文化经历数百年,根基之深厚,体系之完备,蕴藏着传承与创新的优质基因。

徽州地区当代建筑发展,虽经历数十年的摇摆与探索,可喜之处在于,更多的建筑师愿意深入城镇乡村,考察乡土材料,探索地域性做法;更多的政府官员深入调查徽州地区存在的问题,与专业人士共谋对策;更多的当地居民愿意同建筑师一道建造并完善自家宅第。纵观30多年来徽州建筑当代之路,传统遗产保护正紧密结合新城规划建设;地区建筑内核正赋予新的时代特质;新乡土营造正完善着当代地域建构语境。而在当下“新乡建”的火热时期,如何修正城市化运动造成的资源浪费与行为失当;如何提高乡村营造的自主意识与系统化制度建立;如何超越传统形制模仿,转而以一种多元且开放的态度继续深度挖掘传统徽州建筑自建构的逻辑规律潜能,将成为构建徽州当代建筑拓展的三大核心命题。而这一切都将促发徽州地区建筑地域建构机制的逐步完善,延续古老徽州大地的持久生命动力。

图17 黄山一号公馆中“廊”的系统Fig.17 the system of “corridors” in Huangshan No.1 Mansion

图18 休宁县双龙小学Fig.18 Shuanglong Elementary School in Xiuning

图19 新旧建筑关系Fig.19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new and the old

[1] 亚历山大·仲尼斯. 批判性地域主义——全球化世界中的建筑及其特性[M]. 王丙辰,译.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7: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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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图1:亚历山大·仲尼斯. 批判性地域主义——全球化世界中的建筑及其特性[M]. 王丙辰,译.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7: 7.

图2-7,9-10,17:作者及龚恺建筑工作室(GKStudio)拍摄、绘制

图8:http://www.kanjianzhu.com/article-188-1.html

图11-12:汪国瑜. 营体态求随山势 寄神采以合皖风——黄山云谷山庄设计构思[J]. 建筑学报, 1988(11): 2-9.

图13-14:张振民. 白云生出有人家——黄山白云宾馆创作随笔[J]. 建筑学报, 1998(08): 26-29.

图15-16: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 黄山·壹号公馆[M].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10.

图18-19:吴刚, 谭善隆. 休宁双龙小学[J]. 建筑学报, 2013(01): 6-15.

The Framework of the Region—The Contemporary Exploration Towards the Regional Tectonic Institution of the Architecture in Huizhou Area

SHOU Tao

From the time of reform and opening up in China, the architectural creation in Huizhou Area experienced the state of closing to opening, simplification to diversification, presenting a huge transition and forming a particular architectural renascent system in the traditional area. Nevertheless, this period was seldom discussed in the architectural academics. Based on the architectural design exploration in Huizhou Area after 1980s, from the multiple respects of the regional origin, type evolution, natural place, vernacular construction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ity and the village, this essay tried to interpret the local value reacting to the regional transition, and discuss the meanings and enlightenments beneath the contemporary developments of Huizhou Architecture.

Huizhou Area; Regionality; Regional Tectonic Institution; Type; Topography; Vernacular

TU201

A

2095-6304(2016)06-0029-07

10.13791/j.cnki.hsfwest.20160606

2016-10-08

(编辑:申钰文)

* 国家重点研发计划课题资助项目(2016YFC0700203);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51278111;51238011)

寿 焘: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博士研究生,beyond shou@126.com

寿焘. 地区架构——徽州建筑地域建构机制的当代探索[J]. 西部人居环境学刊, 2016, 31(06): 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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