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刚 张晓铮(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长沙,410081)
《庸言》书业广告考略
王海刚张晓铮
(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长沙,410081)
《庸言》作为梁启超1912年从日本回国后创办的当时中国发行量最大的政论刊物,风行一时,影响甚大。《庸言》除了刊登政论、新闻、时评等文章外,也刊载了丰富多彩的书业广告。文章从广告的视角,分析《庸言》书业广告的类型、技巧、特征及其时代写照,管窥社会背景和政治文化变迁。
《庸言》书业广告出版史
1912年2月,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同年10月8日,梁启超在袁世凯的多次邀请下,由日本抵达天津。他回国后即表达了不入政界而希望通过办报来宣传宪政理念。在此背景下,《庸言》半月刊于1912年12月在天津创刊,梁启超任主笔,吴贯因任编辑,由北京正蒙印书局印刷发行[1]。《庸言》作为梁启超创办的当时中国发行量最大的政论刊物,除了涵盖大量的政论和时评文章外,也刊载了丰富多彩的广告,其中尤以书业广告所占比重最大。本文试从书业广告的视角,管窥社会背景和政治文化变迁。
《庸言》创刊于1912年12月1日,第一卷是半月刊,每月1日、16日出版,梁启超任主编,1914 年2月15日起,由黄远生主持,这也是《庸言》第二卷的开始。第二卷第1、2号合刊,同时依照原来编号顺序编为25、26号[2]。《庸言》共发行2卷30号,于1914年6月出版第30号后停刊,前后历时一年六个月。据笔者统计,在此期间的每一期刊物,都含有一定的广告内容,共计341条(包含重复出现的广告内容)。其中书业广告的比重超过一半,占全部广告总数的53.96%。除书业广告外,医药和饮食类广告也相对较多,分别占7.91%和7.33%的比例。此外,还有煤矿、服饰、法律以及银行等丰富的广告内容。
《庸言》的书业广告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刊物告白,一般位于每一期的最后一版。它对《庸言》本身具有一定的宣传作用,内容包括编辑人、发行人、印刷人、代售单位及广告价目表,目的是增加报刊出版发行的透明度,体现自身定价的合理性。《庸言》还罗列相关编辑人员,以提高知名度和影响力,鼓励读者阅读和购买。广告价目表为各大广告主提供了价格索引,并标明长期合作,价格亦可协商,以便他们及时投放广告,为杂志提供经费来源。二是关于本刊宣传的广告,或发布代售书籍,向读者提供购书渠道,增加经济收入;或对《庸言》直接宣传,刺激读者的购买欲望。三是图书广告,该类广告所占比重最大,主要是向读者介绍图书的定价、规格、内容以及出版发行商等信息,为读者购买图书提供指导。
《庸言》书业广告涉及图书50余种,以教育和法律类图书为主要类型。其中,教育类图书广告占33.96%,法律类图书广告占22.64%,文学类图书广告占16.98%,国际时事类图书广告占7.55%,杂志广告占5.66%,其他类型的图书广告占13.21%。
书商为了招徕读者,获取可观的经济利益,在《庸言》上运用多种广告技巧,达到宣传与促销之目的。
首先,利用名人效应宣传图书。由于梁启超本人的声望,《庸言》聚集了一批在当时堪称名流的人担任编委及撰稿人[3],为杂志奠定了一个比较稳定且数量较为庞大的读者群体,使其刊载的图书广告为更多的受众所阅读。而图书广告的内容中,也不乏利用名人效应这一方法。如《梁任公先生演说集第一辑》广告云:“任公先生归国后,京师各界咸以热诚敬爱之意,备极欢迎。先生入京十二日,演说十六次,每次所演,无一重复,而语语皆出以至诚,切中时弊。听众感动如受电气,咸叹为中国空前之集会演说也。由张君嘉森、蓝君公武笔记得十三篇。文笔翔实,能曲传先生之意。今承以原稿付本局印布,除分赠各界外,特用极廉价发售。国中人士想望先生言论风采者,各手一编。定价每册大洋二角。”[4]这本书的广告以梁启超的影响力为诉求点,让崇拜和欣赏他的读者竞相购买。这种宣传手段,在现代图书市场依旧十分常见,其效果可见一斑。
其次,打好图书营销“组合拳”。这种方法包含两种不同的组合方式,即分别为同一出版社和同一类型的图书进行广告宣传。如商务印书馆将销售的七本书的广告刊登在同一版面上,除一本书有详细介绍外,其余六本只包括图书名称和图书单价等信息。这七本书是《影宋本韩昌黎集》《涵芬楼古今文钞》《痛史》《西清续》《陶齐臧石记》《名人书画扇面集》和《新字典》。从图书名称上,我们可以判断,商务印书馆刊登广告的这七本图书,并不属于一个类型。以《新字典》的热销,带动其他六种图书产品的组合宣传方式,效果甚好。此外,“组合拳”在同一类型图书的广告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商务印书馆在推广法律类图书时,以“法政要籍”为标题,将出版的一系列有关法律的书籍囊括其中,以达到组合宣传之目的,广告如下:
法政要籍:
法学名著十二册十四元
法治经济通论二元四角
法意七册三元九角
日本法规大全八十一册十五元
列国政要正续编各三十二册每编十元
十六国议院典例一元五角
法律经济辞典布纸面五角七角
英法德日法政名词表一元二角[5]
从这些书名中,可以大致了解这些图书面对的受众是比较一致的。当读者需要其中一种图书时,他也可能需要这些相关的图书。这样的广告宣传,既给读者购买专业书籍提供了便利,也在无形中为出版社扩大了销量。
再次,善于抓住广告时机。广告时机是指确定广告发布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庸言》中具有该特点的书业广告大部分为法律类图书。如《中华民国国会组织选举法》广告云:“八月初十日公布之国会组织法及参议院议员选举法,众议院议员选举法,即日施行,凡吾全国人民皆当注意。本馆特将此三种并更正,众议院议员覆选区表,筹备国会事务局官制,用五号字排成袖珍本,极便携带。”[6]从广告中不难看出,这本图书是在八月初十宣布相关法律之后编辑出版而成的,图书广告的发布时间大概在次年二月中旬。该书采用延时推出策略,把握广告时机,引导关注时事的有识之士踊跃购买。
最后,打折促销,吸引读者。教科书打折的现象在图书广告宣传中较为常见,经常“对折”出售,即半价优惠。如商务印书馆在中华民国教科书的宣传中,大部分图书都打折出售。这种在图书广告中直接标出折扣的方法,迎合了受众的消费心理,激发了读者的购买欲望。总体而言,《庸言》书业广告以务实为主,信息集中,目标读者明确。美中不足的是,广告缺少插图,略显单调。
《庸言》中刊载的书业广告,不仅具有促销的商业作用,而且从侧面反映了该时期的时代风貌和文化政治生活的变迁。
其一,《庸言》以教育类图书广告最多,占全部书业广告的33.96%。其中教育类图书广告主要有教科书广告(包括小学教科书和中学教科书)和专业类教育图书广告(如军事教育和文官考试必修书目等),这些教育类图书为人们自主学习相关知识提供了前提条件。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帝制后,社会的各个层面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们长久被抑制的思维逐渐活跃起来。教育类图书的流行和普及,恰好满足了这一时期人们求知的需要,为读者获取知识提供了新的途径。
其二,法律类图书广告的比重仅次于教育类图书,占总量的22.64%。它的特点较教育类图书更为复杂和突出。法律类图书广告常以释义本、袖珍本和精华本等作为诉求点。释义本适合普通读者阅读,他们的法律知识有限,因此需要通过注释的方式,加深对文本的理解。如《中华民国国会组织选举法浅释》广告云:“本书就临时大总统公布之国会组织法、参议院议员选举法、众议院议员选举法三种,详加解释,以明显之词达奥赜之理,务期有事选政者人手一卷……其义俾于施行,上绝无窒碍其约法,为现时组织国会之根本法。各省覆选区划表又为附随于众议院议员选举法之要件,一并从入。诚目前办理选举事务之人,及选举人所亟当购阅者也。定价大洋三角。”[7]广告指出,凡是与此次选举有关的人士,都可以通过这本书,了解选举的法律、内容和相关要求。该书的特点在于,不仅集三种法律于一册,而且补其疏漏之处,详加解释,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深奥、晦涩难懂的道理,为教育水平较低的读者提供了便利,这样一来,扩大了国会组织选举法的普及程度。袖珍本携带方便,具有随时随地翻阅的特点。《袖珍本法律丛书》广告云:“《法律要览丛书》为日本最新之分册,刊行至今尚未全。其自称有八大特色,(一)携带至便,(二)组织新颖,(三)内容丰富,(四)学说网罗,(五)一目了然,(六)问题详解,(七)简洁精当,(八)文章平易。学者得此既足供平日之研究,复可为试验之准备,诚为之一善也。律师唐慎坊,君办公之暇从事迻译,由总局发刊,兹出《刑法要览》一册,定价大洋五角,余册陆续发刊,俟出版时再行布告。”[8]根据这则广告,不难看出袖珍本法律图书,适合随身携带,对读者法律常识的积累有一定推动作用。精华本对特定的法律内容进行详尽说明,并附有案例加深记忆,帮助读者更深一步了解法律条文。《法政精华》一书的广告云:“本书系延聘法学大家,素有经验者十余人,各就本国已定之法制与草案,按照文官考试科目分门编纂。每特加以说明,凡草案所未及者,则引证各国法律,采取最新学说,举凡一切疑难之问题,正当之理由,莫不搜罗完备。解释明晰,应用广大……”[9]。这本书由法学专家编写,将中国国情与世界其他国家法律相结合,进行解释说明,为广大读者开拓视野,深入研究相关法律提供帮助。
法律类书籍之所以风行一时,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华民国政府具有普及法律知识的义务,需要依靠法制巩固政权,因此出版商顺应潮流,出版发行相关图书。二是国人渴望获得法学专业知识,维护自己的利益。三是当时的社会制度还处于建立初期,出版法律类图书可以满足社会的内在需求。由此可见,法律类图书广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其三,文学类图书广告的比重达到16.98%,次于教育类和法律类图书广告。文学类图书广告不仅包括古代文人的诗词文集,如《影宋本花间词》《影宋本陶渊明集》《草窗词》《东坡乐府》《疆村词》《散元精舍诗》等,也有记录民间轶事的图书,供读者休闲娱乐时阅读。《舟车醒睡录》广告云:“此书为门蚤谈虎客所述,客熟于胜朝故事、遗老轶闻,前所辑中国秘史初编二编,久已风行海外,今复重辑。是书材料既富,甄录亦严,较之秘史,有过之无不及,诚旅行之良友也。定价每册大洋三角。批发从廉。”[10]广告明确指出,该书为野史轶闻,编纂精良,可供读者旅游出行时消遣之用。这从侧面说明当民众暂时脱离了家国动荡的危机,有闲暇时间阅读文学类图书充实生活。文学类图书的兴起和热销,体现了国人思想的逐渐觉醒。
其四,除了图书以外,一些杂志也在《庸言》上刊登广告,提高发行量,增强影响力。这些杂志主要有《东方杂志》《法政杂志》《教育杂志》《少年杂志》《儿童教育画》等。《东方杂志》刊登中外时事、诗歌、小说,适合有相关爱好的成年人阅读。《少年杂志》《儿童教育画》刊登童话故事或相关图画,适合少年儿童阅读。《法政杂志》和《教育杂志》则定位于从事法律和教育的专业人士。因此,读者通过《庸言》杂志,便可获取其他杂志的相关信息。这对于传播文化知识、提高国人素养,具有重要的意义。
综上所述,《庸言》丰富多彩的书业广告展示了民国初期的社会风貌。《庸言》以它独特的办报理念和影响力,积极为书报刊做宣传,为国内的知识分子和渴望进步的青年,提供了一个前进的方向和正确的引导。《庸言》刊载的书业广告,以质朴的语言和巧妙的技巧,鼓励读者购买图书,既扩大了图书的销路,又满足了社会各阶层的精神文化需求。同时,《庸言》书业广告为后世研究历史发展和社会现象提供了线索,从这个意义上讲,图书广告的研究,亦是审视和探索社会文化变迁的一个新视角。
注释
[1]郭讲用.《庸言》编辑思想的变与不变[J].编辑之友,2012(11):109
[2]武占江,韩雪.《庸言》的立论维度与民初政治困局[J].河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2(2):13
[3]宋三平.从《庸言》看黄远生的新闻思想与实践[J].中国出版,2010(6):54
[4][5][6][7][8][9][10]《庸言》报馆.庸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6:184,951,1138,1138,2119,3908,1726
AResearchonBookAdvertisementsinYongyan
WangHaigangZhangXiaozheng
(SchoolofJournalismandcommunication,HunanNormalUniversity,Changsha,410081)
Yongyan,firstpublishedin1912byLiangQichao,whojustreturnedtoChinafromJapan,was China’sthemostwidelycirculatednewspaperaboutpoliticalcomments,whichwasverypopularandfarreaching.Inadditiontopoliticalcomments,newsandreviews,Yongyanalsodisplayedcolorfuladvertisements. Thispaperanalyzesthetype,skills,characteristicsandportraitureoftheeraofbookadvertisementsin Yongyanfromtheperspectiveofadvertising,inordertoseekthesocialbackgroundandthechangesof politicalcultureatthattime.
YongyanBookadvertisementsPublishinghistory
[中国分类号]G239.29A
1009-5853 (2016) 02-0115-03
本文系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基地项目“中国古代图书广告研究”(13JD36)的阶段性成果;湖南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青年学术骨干培养计划[2013]资助,部校共建优秀人才培养计划资助项目。
王海刚,管理学博士,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张晓铮,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2级本科生。
2015-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