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紫烟
——记“两弹一星”功勋获得者、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能宽

2016-02-05 02:08黄健
文史春秋 2016年12期
关键词:两弹一星原子弹

●黄健

天空紫烟
——记“两弹一星”功勋获得者、中国科学院院士陈能宽

●黄健

追记

今年5月27日,我国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之一、“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陈能宽院士,平静地走完了他为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不懈奋斗的一生。1950年代,面对超级大国的核威胁、核讹诈,党和国家领导人做出了“发展中国核事业”的战略决策。1960年6月,37岁的陈能宽由中央选调到二机部北京九所(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前身),担任爆轰物理研究室主任。他这一生,为我国核武器事业发展而“隐身”戈壁荒原、深山峡谷,以身许国,俯仰无愧。从出国求学、扬名海外到毅然回国、科技报国,从青年科技栋梁到铸造核盾的支柱,他是中国一个多世纪以来传统爱国知识分子的典范。看到新华社发布的新闻通稿,我不禁陷入深沉的回忆,心中涌起一段难以忘却的历史。

那是1991年春节前夕,北京民族文化宫春意浓浓,严济慈、卢嘉锡、钱三强、周光召、王选、吴阶平、陈能宽、梁栋材等中国科学院院士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欢聚一堂,座谈《当代中华科学英才》丛书出版并与首批入选丛书的中青年科学家见面。作为会议的组织者之一,我有幸坐在陈能宽院士和钱三强院士旁边,中午还与他们同桌共进午餐,探讨科学发明、科学传承。席间与陈能宽亲切交谈,聆听他描述当年参加核武器试验的情景。偶然邂逅,忘年之交,挥之不去。

科技创新强国梦

1960年6月,37岁的陈能宽由中央选调到二机部北京九所(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前身),担任爆轰物理研究室主任。当时,我国急需通过爆轰物理实验,对原子弹理论方案加以验证。

陈能宽感到既光荣又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原是学物理冶金和金属物理的,对搞原子弹所需要的核物理知识,以及有关炸药、爆轰方面的知识,都是外行”。

与同时代的众多科学家一样,陈能宽对“落后就要挨打”有着切身感受,爱国之心、强国之志深深地融入了他对科学的追求之中。他常说,“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是有祖国的。”正如他谈到前辈时说的,“他们大多是从事基础研究的,很有造诣,世界知名。如果完全从个人兴趣选择出发,研制武器的吸引力就不一定处于首位。但是,他们毅然决然地以身许国,把国家安全利益视为最高价值标准。”这也正是陈能宽本人的真实写照。

陈能宽带领团队从“零”做起,仅用两年时间就手工造出上千枚炸药部件,做了上千次试验,初步建立起核武器爆轰物理理论和试验体系,完成了相关设计和测量研究工作,并带动了炸药以及光、电测试的技术攻关。

之后,在陈能宽和王淦昌等人的组织领导下,大型爆轰试验节节突破,为原子弹、氢弹突破奠定了重要基础。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7年6月17日,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随后,空投核航弹和导弹核武器先后试验成功,原子弹实现武器化,打破了超级大国的核垄断。

在我国核武器加紧攻关的时候,超级大国为保持核优势,以其达到的技术水平设置门槛和限制,于1963年签署了“禁止大气层核试验条约”,妄图把中国核武器扼杀在摇篮里。如何尽快掌握地下核试验测试技术,成为摆在攻关人员面前的新挑战。

陈能宽和朱光亚、王淦昌一起提早筹谋,并亲自参与大部分核试验的方案制定和组织领导,带领团队攻克了面临的测试技术难题,使试验方式实现了从空爆、地爆向地下平洞和竖井试验的转变,试验的效费比也大大提高。

之后,又成功完成了从全当量到减当量的试验,打破了“限当量核试验条约”的限制,再一次粉碎了超级大国的图谋。

对于中国核武器人而言,“争气弹”的成功只是辉煌的起步。此后数十年间,以陈能宽为代表的科学家们转战草原、戈壁、大漠、深山,默默无闻、艰苦卓绝地探索世界尖端科技,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的核武器科技事业发展道路。

1996年全面禁核试验以后,核武器及其科学技术发展进入到一个更新、更高的阶段。由于布置、掌握了先进的科学实验方法,我们具备了在更深层次和更高水平进行较量的基础。

灵台无计逃神矢

1923年5月13日,陈能宽出生在湖南省慈利县江垭镇。他的祖父陈吉甫是清末慈利五举人之一,父亲陈秉一是一位颇有见解的教育家,母亲吴寿年是本地贤惠淳朴的土家族妇女。在这样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中,陈能宽从小就受到历史悠久的汉族文化和绚丽多彩的土家族文化的熏陶,养成了勤奋好学的习惯。陈能宽有三兄一妹,由于家道中落,他一直靠以优异成绩争取奖学金来维持学业。初中毕业时,他以最高总分获取奖学金,进入由长沙内迁沅陵的雅礼高级中学读书。经过3年寒窗苦读,他的英语和各门自然科学成绩都十分优异,又获保送,到唐山交通大学矿冶系读书。

1946年陈能宽唐山交通大学毕业后,到资源委员会下属的天津炼钢厂从事钢的化学分析工作。同年,他与大学同学、土木工程系的裴明丽结婚。

天津炼钢厂是一家从日本侵略者手中收回的有名气的炼钢大厂,陈能宽报到后才发现工厂的烟囱已不再冒烟,全靠从东北买来的铁丝加工成各种钉子维持。面对这样萧条落后的工业,陈能宽无力回天,不免黯然神伤。

正当陈能宽彷徨不定之时,留学考试制度恢复了。陈能宽与妻子裴明丽通过了有官价外汇支持的留学考试。陈能宽当时考取了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学、华盛顿大学、耶鲁大学,他选择了在中国影响较大的耶鲁大学,立志攻读物理冶金专业。

1947年8月,陈能宽与妻子一起启程赴美。当陈能宽和妻子在美国洛杉矶海关大楼办理入境手续,正准备在证件上签字时,美国警察忽然大摇其头,轻蔑地晃着手指说:“请摁手印!”“为什么这样呢?他们都是签字的呀!”陈能宽表示不解。“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明白吗?你们支那人没有这个条件!”陈能宽立刻明白了一切。一个贫弱的民族,在世界上至多只能是个“二等公民”!民族的屈辱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更激发了他强国的愿望。

在耶鲁大学,陈能宽靠着在国内打下的坚实的自然科学基础,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取得了硕士学位,两年以后,他又取得了博士学位。他研究的课题是金属单晶体的结构和力学行为。

1950年毕业后,陈能宽接受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聘书,前往该大学进行金属物理和冶金物理的基础研究。1954年,他又在葛庭燧先生的推荐下,来到西屋(West House)电器公司任研究员,直到1955年回国。

陈能宽之所以能在3年之内连续取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一方面是由于他的勤奋和天资,另一方面也与他急于学成回国报效国家有关。新中国的成立,极大地鼓舞了海外学子。正当陈能宽学成准备回国时,美国发动了侵朝战争。中美之间的战争状态使他有国难回,他只得静观待变,做好返回祖国的长远打算。

留在美国工作的5年,陈能宽一共写下了20多篇论文,在学术上逐步成熟起来,从一位博士成长为一位万众瞩目的年轻科学家。他有良好的科研环境,有一辆漂亮的小轿车和一个3个孩子的温暖的家。在许多人看来,这足以成为陈能宽扎根美国的坚实基础。

1991年1月,本文作者(中)与陈能宽(左)钱三强(右)在北京。

然而,陈能宽却忘不了求学报国的志向,更忘不了民族的屈辱和对祖国许下的诺言。1955年秋,中美两国在日内瓦达成交换平民及留学人员的协议。陈能宽与妻子担心夜长梦多,决定立刻回国。星期五下班后,陈能宽直奔匹兹堡火车站登上去纽约的火车,买了回国的船票。

有些美国朋友对他急于回到贫穷落后的中国大惑不解,他坚定地回答道:“新中国是我的祖国,我不能不爱她。这种诚挚的爱,就像是被爱神之箭射中了一样,是非爱不可的。正如鲁迅的诗句所说,我是 ‘灵台无计逃神矢’呀!”

这一年冬,陈能宽携妻子及3个孩子乘开禁后的第二班轮船“威尔逊总统”号,回到了阔别8年的祖国。

回国后,陈能宽在中国科学院应用物理研究所从事我国单晶开创性的科学研究,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给自己做事的幸福”。

甘献年华逐紫烟

1960年夏季的一天,陈能宽奉调来到了二机部。

“陈能宽同志,调你到二机部来是想请你参加一件国家重要的机密工作,我们国家要研制一种 ‘新产品’,我们想让你负责爆轰物理工作……”二机部副部长钱三强和九局局长李觉将军首次召见的一席话,使陈能宽这位聪慧的科学家立刻猜中了“新产品”的含义。

“是不是让我参加原子弹的研制工作?”陈能宽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调错人了?我是搞金属物理的,我搞过单晶体,可从来没有搞过原子弹。”

在场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调你来没有弄错。我们中国人谁也没有研制过原子弹。人家说离开外国人的帮助,我们中国人10年、20年也休想把原子弹造出来,我们应当有志气。”

临危受命,大义凛然,为了新生的人民共和国的安危,陈能宽毅然放弃了自己原有的科研专题,走进了一个全新的神秘世界。从此他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达四分之一个世纪。

在新中国向原子王国艰难而悲壮的进军中,陈能宽任二机部核武器研究所第二研究室主任,率领100多人的攻关队伍,开始了最危险、最艰辛的原子弹爆轰物理的艰难探索。

当时,正值苏联专家撤走,陈能宽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为了开拓研制原子弹所需的爆轰技术,在长城脚下、烽火台边等风沙呼啸、人烟稀少的工地,他们在一些废弃的旧桶中,像当年居里夫人搅拌含镭沥青一样,一次次地改变配方,一次次地试爆。陈能宽和他平均年龄只有20多岁的攻关队伍,日夜奋战,用当时手头仅有的计算尺、手摇计算机、算盘这类原始的计算工具,进行艰苦卓绝的攻坚战。

当时,正值我国历史上有名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陈能宽,这位曾在美国高等学府和大公司享有优厚待遇的科学家,和大家一样,主动向党组织请求:“为了与全国人民共渡难关,我们诚恳地希望降低粮食定量,减少工资收入,并保证不影响科技攻关步伐。”他同广大职工一样,喝稀面片汤,勒紧裤腰带,不论酷暑严寒,奋战“沙场”,白天做爆轰试验,晚上分析、处理数据。

经过一年多上千次试验,陈能宽和他的攻关队伍终于在1962年9月初步完成了任务:原子弹的起爆元件获得重大突破,基本上验证了研制原子弹爆轰的“内爆法”的可行性。

1963年初,为开展大规模试验,陈能宽又奉命率领一支更大的攻关队伍第一批进军青海高原新崛起的原子城。此时,他已担任实验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主任委员是王淦昌)。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陈能宽回到家里,对妻子裴明丽说:“我要走了。”

“你到哪里去?”妻子关切地问。

“你看过《昆仑山上一棵草》这部电影吗?我要到那里去,那里有美丽的蓝天和草原。”

沉吟片刻,他又试探着对妻子说道:“如果我要到一个你找不到我,我也不能和外面联系的地方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裴明丽能有什么想法呢?她太了解丈夫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国家需要你这样做,你就按国家的要求去做吧!我没有问题。”

由于他严守保密条例,以至妻子对他的工作性质和具体地址一无所知。直到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公报发表后,才有人悄悄地告诉了他的妻子:“你知道吗?能宽也参加试验了。”

裴明丽听了十分惊讶,心里仍是半信半疑。

世界屋脊,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空气稀薄,高寒缺氧,使人胸闷气短……所有的困难都不能阻挡这支执着的科研大军。在陈能宽的领导下,他们头顶蓝天,脚踏草原,进行原子弹爆炸前的大型爆轰试验,并于1963年11月20日和1964年6月6日相继取得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轰试验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胜利。

1964年10月16日,陈能宽参加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试验,他对原子弹的安全及技术状况做了最后的检查,并最后离开这颗原子弹以及那座著名的120米高的铁塔。

1964年2月,陈能宽被任命为二机部九院副院长。这既意味着对他工作成就的肯定,也意味着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他马上又投身于原子弹的武器化和氢弹的研制中。中国第一颗氢弹试验时,他仍是试验现场的总负责人之一。

整整20多年,陈能宽一直是核装置技术负责人之一,他参加了中国大部分核试验的方案论证和实施。1982年,由王淦昌和他领导进行的“聚合爆轰波人工热核反应研究”,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他是主要获奖人之一。1986年,他同邓稼先一起作为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的领奖代表,登上主席台,接受国家的最高奖励。

自从进入高度机密的核计划研究后,陈能宽不但准备好不再发表论文,而且准备好隐姓埋名,默默无闻。他经常提起的一句话是:“我们要共同写一篇大文章。”是的,作为科学家的他,已经把自己的科研生命全部投入到这篇“大文章”的写作之中。他在1984年纪念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20周年时即兴赋诗,其中“不辞沉默铸金甲,甘献年华逐紫烟”两句,正是他和他的同事们献身于国防科技事业的共同写照!

东方巨响壮神州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15年,1964年10月16日,中国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全世界为之震惊,海内外炎黄子孙为之欢呼。陈能宽在现场参加试验,亲眼看到伴随着春雷般的响声和急剧升腾的蘑菇云,参试人员纵情鼓掌,热泪盈眶。他过去曾翻阅过原子弹爆炸的图片,在实际感触到这样盖世的声色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拿出怀中的笔记本,记下“东方巨响”几个字和一句话的感想:“神州日月增光。”当时的感情是朴素的。他想,这一举世瞩目的事件究竟给了中国人民什么启示呢?有一段时间曾听人说:“国防科研花了那么多钱,没有搞出什么东西。”似乎中国有没有原子弹,关系不大,“它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还拖了国民经济的后腿。”这些话倒促使陈能宽在回忆过去时,不能只是抒发怀旧之情,而要思考更多的问题了。

中国为什么下决心搞原子弹?

陈能宽认为最根本的理由是中国国家利益,特别是国家安全利益的需要。虽然新中国政治上站起来了,但军事上还受人欺侮,经济上被人封锁,外交上不被某些大国承认,甚至有人以核讹诈威胁我们,形势是异常严峻的。为了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被迫下决心解决原子弹的有无问题。

值得提到的是一些老一辈科学家的献身精神和光辉榜样。他们大多是从事基础研究的,很有造诣,世界知名。如果完全从个人兴趣选择出发,研制武器的吸引力就不一定处于首位。但是,他们毅然决定以身许国,把国家安全利益视为最高价值标准。这更是国家决策深得民心的历史见证。

中国为什么能很快地搞出原子弹?

陈能宽个人体会和认识:一是目标选择对了。也就是国家的需要和实际的可能性结合得非常好。说需要,中国需要和平,但和平不能没有武器。说可能,美、俄、英、法先走了一步,证明原子弹的“可行性”已经解决。中国卓有远见的领导人同德才兼备的科技专家相结合制订的发展科学技术和研制核武器规划,加上已探明的铀矿资源,人才的准备,以及一定的工业与技术基础,都表明我们完全有可能很快搞出原子弹。

二是组织领导集中。当时各级领导都具有权威,事事有人“拍板”。中央专委以周恩来为首,更是一个具有高度权威的权力机构。全国为此事“开绿灯”,全国“一盘棋”。

三是自力更生为主。原子弹的研制技术高度保密,所以掌握技术诀窍必须靠自力更生。自力更生的方式是非常生动活泼的。理论与实验相结合,一步一个脚印,对国外走过的路力求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因而敢于攻关探险,能够少走弯路。注意在基础预研、单项技术和元件上下功夫,所以能够做出自己的发明创造来,而所花的人力、物力比国外却少得很多。

四是全国大力协同。毛泽东为了推动原子弹的研制工作,亲笔写过一句话:“要大力协同做好这件工作。”当时,全国各个单位都以承担国防任务为荣,努力协同作战。例如,高速转镜相机和高能炸药,就是中国科学院等单位协同完成的。诸如此类例子很多。

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现场

陈能宽(前右一)在实验室里

此外,还应提到,我们的科研组织没有“内耗”,攻关人员有献身精神和集体主义精神。我们的理念、实验、设计和生产等部门的结合是成功的,有效地体现了不同学科、不同专业和任务的结合。当时人们的献身精神和集体主义精神十分突出。他们夜以继日地在草原、山沟、戈壁滩上奋战,即使在城市,也过着淡泊明志、为国分忧的研究生活。事实证明,为了很快地搞好尖端科研与大型经济建设,必须提倡集体主义精神。

中国搞出来原子弹究竟有什么效益?

陈能宽认为:原子弹确实是一种能用但用不得、确有国家安全后效但不应多搞的“特殊商品”。这些后效可以概括为:

第一,军事上不怕核讹诈了。中国原子弹起到了遏制大国核威胁的作用,哪怕只有一颗原子弹,也不应该小看这一点东西的所谓“非线性”威慑效应所起到的自卫作用。所以,中国原子弹的研制成功对和平的贡献是不可低估的。

第二,外交上更加独立自主了。时至今天,世界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转向缓和,开始以对话代替对抗,同时也进入了裁军和核禁试的征途,尖端技术走上了外交舞台。四川成都武侯祠前有一副对联提到“从古知兵非好战”,由此联想到,执行独立自主和平外交的中国,是不可不“知兵”的。

第三,国际地位提高了。泱泱中华不再被排挤在联合国大门之外,就是明证。中华民族也更加自信、自尊、自豪了;并且能够在安定、和平的环境中从事社会主义建设。在这“桃符万象更新”的时候,全国各族人民是不会忘记“爆竹一声除旧”的。

陈能宽深深地感到,今天还要强调两点“后效”:一是由于早先掌握了世界前沿的尖端技术,在新的历史时期,它使国防科技在转变到为国家整个“四化”服务时具有优势。这里当然包括核能、核技术的和平应用。二是它使中国对于1970年代以来兴起的世界新技术革命,以至最近更加引人注目的高技术竞争,在若干方面有了一个较高的跟踪起点。今后国防的根本出路,应放在提高国防科学技术水平上。国防科技水平的提高同国家科学技术整体水平的提高是不可分割的。

第四,是培养了一支精干队伍,他们是宝贵的国家财富,是无名英雄。

研制第一颗原子弹时,全国先后有26个部委、20个省市自治区的900多家单位参加攻关会战。陈能宽曾总结道,“我们的科研组织没有 ‘内耗’,攻关人员有献身精神和集体主义精神。我们的理论、实验、设计和生产四个部门的结合是成功的,有效地体现了不同学科、不同专业和任务的结合。”所以,“为了很快地搞好尖端科研与大型经济建设,必须提倡集体主义精神。”

在陈能宽看来,“万般科技皆高新,四海潮流唯人才”,既要抓科研也要培育人才。他重视给年轻科研人员搭建平台,为他们指出增进修养和努力的方向,引导他们养成良好学习方法,鼓励他们从应用研究中提炼出基础问题深入研究,支持他们进行新方向、新思想和新方案的探索。还常常叮嘱他们,要与同事搞好团结协作,倡导技术民主,协同创新。

在陈能宽等老一辈科学家的言传身教下,一批批核武器科技人才历练成长起来,为我国核武器科技事业实现新的跨越积蓄起强大的发展后劲。

陈能宽曾说,第一颗原子弹研制成功以后,又有第二步棋和第三步棋的成功,中国国防科技工业战线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多次给予高度评价。他个人有幸和国家需要的这项工作联系在一起,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也聊以自慰。

陈能宽希望国家和社会继续理解、关心和支持这支精干的队伍,充分发挥这支队伍潜在的“光”和“热”。这样做,可以稳定、巩固和培养人才,对国防和国家未来的科技事业均具有长远的意义。

直挂云帆济沧海

伴随着陈能宽在科学道路上艰难跋涉的,不止是艰辛和寂寞,还有他的扎实作风、广泛爱好以及独特情趣。

他虚怀若谷。有的发明创造和科技成果在报奖时,大家公认陈能宽应该排名第一,他却“利用职权”把自己的名字勾掉,谦逊地让给一起攻关的年轻人。最后公布名单时,他甚至比列名的人更感到欣慰和欢悦。

1980年,陈能宽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学部委员)。1986年,陈能宽被任命为核工业部科技委员会副主任,并出任国家“863”高科技计划强激光技术的首席科学家,为国家再开拓一个新的领域,组织研究队伍,确定研究方向,培养年轻一代科技工作者,继续做出了不懈的努力。1988年,他担任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兼职副主任,1996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主席团成员。在众多的荣誉面前,陈能宽仍保持着那种严谨、坦率、真诚的科学家的风度。

陈能宽年逾七旬后,仍然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地肩负着祖国赋予的神圣事业,交给他的材料他从不过夜。他还经常陪伴年轻同志一起为新的课题加班到深夜,第二天仍精神焕发。

别看陈能宽是一位科学家,他对体育运动也样样在行:排球、乒乓球、爬山、游泳、围棋、桥牌……他的书法遒劲豪放,常常兴趣盎然地临摹古人的碑帖,抄录古人的诗句借以抒情言志。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文学造诣。他非常喜欢中国古典文学,读过不少中国古典名著,能整首整首地背诵古诗词、歌赋中的名篇,尤其在写诗和填词上颇见功力,一生写下了为数不少的诗词,抒发着一位核科学家高尚而博大的情怀。

结语

当前,我们面临的科学技术问题更加艰深,对战略科技支撑发展的需求更加迫切。在深刻缅怀陈能宽等老一辈科学家的同时,我们更要学习他们的创新经验和精神作风,为建设世界科技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懈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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