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陶渊明以诗文传世的精神转变

2016-02-04 22:15魏钰泽
山西青年 2016年21期
关键词:传世归隐诗文

魏钰泽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浅析陶渊明以诗文传世的精神转变

魏钰泽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钟嵘称陶渊明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千百年来,陶渊明确也是以隐逸之士的身影浮然于纸上,闻名于世间。然而,在成为隐逸之宗的化身背后,我们也可以看到,陶渊明也曾有“抚剑独行游”的豪迈用世之志。但在严酷的社会现实下,他却欲有所为而不能,于是转而从文,以诗文传世作为最终理想。因此,探寻陶渊明人生理想的转轨,将有助于理解陶渊明避世归隐的真正意义和其精神追寻的无限价值。

陶渊明;诗文传世;精神转变

陶渊明是我国第一位卓绝的田园诗人。他笔耕力耘,留下了无数篇脍炙人口,意蕴深广的作品,如《归园田居》、《饮酒》、《归去来兮辞》、《桃花源记》等,犹如一片片悠然飘浮的云彩,深镌于湛蓝浩瀚的文学天空。然而,著述诗文,却并非陶渊明的人生初衷。事实上,陶渊明的理想应是“周济天下”。“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1]其中的豪迈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政治的败坏和出身的寒微却并未给“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的陶渊明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至高理想的机会,终于在五次出仕之后,他选择了彻底归隐。

一、“淹留无成”的宿命与救赎

陶渊明出生于没落的仕宦家庭,可谓时运不济。他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一方面是家族几代为官的荣耀,另一方面却是身处下品的现实。又因为当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仕风,所以陶渊明做到大官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唯有入仕,才有机会实现他心中的政治理想。他常说自己因家贫而不得不出仕,这不可否认,然而更多的,还是对政治抱负的牵挂。如果说任江州祭酒是其迈向仕途的初探,那么参与平叛孙恩则寄托着他一展宏图的壮怀。然而桓玄的图谋篡晋,使陶渊明极度愤慨和失望。他再度产生归隐的想法。在《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中他写道:“诗书敦宿好,林园无世情。如何舎此去,逍遥至西荆”。后来刘裕举兵讨伐桓玄,陶渊明看到了恢复晋室的希望,于是又出任刘裕的参军。但在乱世的错辙乱戟中,漂流无所,谈何实现自己的主张,不受重用的他此时只得再度失意。此时,他似乎在历经风尘辗转的顿悟后,在内心的冲突与纠缠下,重拾了“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质朴本性。以至于在只做了八十多天的彭泽县令后,毅然归隐。留下一首《归去来兮辞》于风中激荡。不得不说,在诗人平淡的口吻下,在释然的情愫中,依然无法完全埋藏其理想幻灭,人生失落淹留无成的感喟。诗人似乎在熹微的晨光中,渺茫地看到个人在面对历史的潮起潮落显得是多么渺小,仿佛一叶零落的扁舟,飘摇于茫茫的大江,任何的挣扎,都将成为无法逃避的悲怆。

二、“寄意一言”的内涵与正名

陶渊明在其诗《癸卯十二月中作于从弟敬远》中写道:“寝迹衡门下,邈与世相绝”。从全诗来看,诗人无非是以幽微之语调阐明自己欲绝于世并固守穷节之志向。然《萸江诗话》中却说道:“是年十一月,桓玄称帝。着眼年月,方知文字之外所具甚多。”[2]由此可见,在这些“轻虚洁白”的文字下,却埋藏着诗人难以言尽的痛切的倾诉。为使自己找到一条用以宣泄的道路,“寄意一言外”,无疑是远离与其对立的坚硬世界的通途。从此我们可以发现,在现实世界屡经颠荡,郁愤难遣的诗人,似乎渐渐发现并且笃信其真正的心灵归属与理想彼岸的轮廓,正逐渐清晰。历代以来,对陶渊明的归隐,大都存在这样一个声音,即消极避世。诚然,陶渊明自辞去彭泽令后一生再未做官,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躬耕于陇亩,潦醉于萧然。而其诗文也再无当年“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的豪情,仅聊于“好读书不求甚解”“常著文章自娱”的颓坦。然而,我们不要忘了,诗人一直以来,从未停止在“游好在六经”与“性本爱丘山”的矛盾之间辗转徘徊,他的屡仕屡退,不仅是身体力行的实践,更是执着不懈的探求。即使反观陶渊明的众多诗文,我们也能看到,他的积极入仕与功业声名理想正嵌落于其中。比如在《感士不遇赋》中他提出:“禀神智以藏照,秉三五而垂名”。公开申明人的智慧和潜力是非比寻常的,应当以三正五常而留名。更留下“已不在炎帝帝魁之世”“感士不遇”的感叹,愤语之中,明明昭示着对圣君的渴望。

三、“立善脱世”的不朽与幻化

倘若说陶渊明的精神转变成就了其“千秋万岁名”的人生价值,那么,漫延于其诗文之中的精神底蕴更离不开时代经典的演变与浸染。陶渊明注重追求立德、立言。其实,这与他追求诗文传世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陶渊明这一思想的源头,还要追溯到建安时代曹丕的《典论·论文》。汉代以前,诗文没有独立的存在价值,文人也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其实,陶渊明不仅是诗人,更是思想家,哲学家。在他禅意十足的组诗《形神影》中:“天地常不没,山川无改时。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又言:“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由此看出,陶渊明其实是深受佛学影响的。而东晋恰好是佛学与中国本土文化相交融的时代,正如叶嘉莹先生说道:“陶渊明虽未正式皈依佛教、信奉佛教,但在他的诗里却反映出浓厚的佛教的空观思想。”[3]诚然,陶渊明在佛学之中,不仅是智慧的寻觅,更是对灵魂的升华。不仅如此,在其另一首著名的《饮酒》中,他写道:“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这又是与《庄子·秋水》的一次契合。如果说陶渊明在诗文传世的追求下,坚持着儒家不朽的理想,那么,在佛与道的幻化中,则追寻着哲学生命的安放。

通过前文所述,陶渊明在历经艰难困顿的精神转变下,终于在归隐后寄理想于诗文传世之中,找到了平衡其生命价值的支点。同时,其精神的转变也是其自我发现和认识之后其生命际遇与人生价值偶然与即时的重合。陶渊明诗文传世的理想虽未能力扫现实中的荒凉,然而却在中国浩瀚的精神长河中,臻于绝唱。

[1]陶渊明.陶渊明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下文所引文献,如出自本书,便不再注明.

[2]魏正申.陶渊明评传[M].北京:文津出版社,1996.

[3]叶嘉莹.说陶渊明饮酒及拟古诗[M].北京:中华书局,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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