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旦增
汉藏翻译中的语法与语言表达艺术习惯问题刍议
阿旺旦增
汉藏语文同其他语种一样,有自己特有的语法和语言表达习惯,诚然,汉藏文翻译工作,就是要符合这种语言特点。而要做到这一点,汉藏翻译工作者必须熟悉彼此的社会文化特点,掌握和运用各自语言的语法规则,只有这样,才能翻译出真正能够传达信息,群众喜闻乐见、没有翻译痕迹的作品来。
表达习惯; 社会文化; 语法规则
同世界上的所有语种一样,藏汉两种语言有各自的文法和语言表达习惯。一个从事汉藏翻译工作的人,只有较好地掌握和运用这两门基本知识,才能从事有效的翻译工作,才能真正达到传达信息的目的。而熟悉译文受众的社会文化背景,是使自己的译文符合受众语言表达习惯的关键一环。
翻译不是两种语言之间的简单转换, 而是一种不同语种之间的文化交流。而文化是一个大概念,是人类的一种社会现象和意识形态。
从广义上讲,它几乎可以无所不包。包括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所有领域,门类繁多,异彩纷呈,是人类知识的总汇。文化具有一定的继承性,它延续不断,流动不息,形成一个国家和民族特有的传统。藏族的传统文化概念与现代文化概念在这一点上是相一致的。而翻译是传递文化的丰富多彩内容的语言工具。事实证明,一个合格的翻译工作者,必须具有较深的两种语言文字,尤其是译语文的功底。同时,对于使用这两种语文的民族的文化背景、风俗、习惯、禁忌等应有较全面的了解。如果不了解这些,就不能翻译出符合译文受众文化观念和语言表达习惯的译文来,甚至还会闹出笑话。例如,汉藏两个民族对于颜色的文化概念就不同,如果你把“红白喜事”一词,在藏语里对译成表示颜色的什么事情,除了闹笑话,还能表达什么呢?又如,毛主席诗词中的“不爱红装爱武装”一句,在藏文中,把它直接译成不爱红衣服,就不能表达汉文原意,必须按照藏族的文化概念和语言表达习惯,译成不爱梳妆打扮的意思,方能较切确地表达汉文原意。
从建国以来翻译出版的藏文书籍来看,凡是受到读者欢迎的翻译作品,尤其是文学作品,都是译者在充分理解作品内容,熟悉其社会文化背景,把握其文风特点的基础上,用藏文固有的诗文、偈颂等表现形式翻译过来的。这些翻译作品语言优美、流畅,既保留了原作的内容、风格,又符合藏族文学的表现形式,成了藏族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译作。像革命先烈方志作敏的遗作《可爱的中国》连环画《蛇头变岩石》《洛诺的故事》等都是值得称颂的译作典范。尤其是凝聚整个藏区翻译人才集体智慧而完成的《水浒全传》藏译本,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汉藏翻译史上最具代表的翻译作品之一,都是值得称颂的译作典范。这些作品的译者之所以能译出如此受群众欢迎的作品,是因为这些翻译界的前辈藏汉文功底深厚,生活阅历丰富,熟悉藏族文学、生活习俗和语言表达习惯,而译文中他们又特别注意运用这些文化要素。假如在他们身上不具备这些条件,就不能译出如此像直接用藏文写成的作品。
随着现代科技文化的发展,在汉藏翻译中涌现了许多新词术语,有些译法也不尽统一,因而造成了群众听不懂,看不明白。二是觉得译文里翻译的痕迹多,不符合藏语表达习惯。本人认为对这两个问题,需要作出具体分析。在实际翻译工作中,确实存在因使用藏族共同语或标准不够而使读者听不懂,看不明白的情况;同样也有翻译时不看语境,不考虑语言表达习惯,只局限于词对词,句对句地进行翻译,语言生硬难懂,翻译痕迹过多,因而使读者看不懂、看不明白。因此,解决这一问题,既要注意少用文言文,多用大众语,要注意语言的语法规则和表达习惯问题。目前在藏文译文中充满了翻译痕迹,不符合藏语表达习惯的现象随处可见。举个例子来说,在我们一些机关或学校大院的墙上用大字书写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其藏文译文也同样对译成八个音节的词。懂汉文的人,一看就明白这八个汉字的意思。但是只懂藏文的人看到这八个音节的词,就不一定能完全理解其意思。因为这些词中,没有介入藏文虚词和属格,所以它仅仅是个名词,不成为表达某种行为动作的短语。比如,拿二字来说,藏文的意思是指情况紧急呢?还是说某一事情要紧张地进行?都不清楚。并且此处用一词有些词不达意,因为一词在藏文中有紧急、激烈之意。例如“紧急会议”、“激烈的战争”。在藏文中要译成此处汉文“紧张”一词的意思是指作为一名公务员,做什么事情,都要雷厉风行,做事干练,而不能散漫推诿。由此可见,上述“紧张”一词的藏文翻译还没能准确地表达汉文原意。
从自古至今翻译情况来看,在译文中看不到一点点原文的痕迹是不可能的,也是做不到的。因为翻译是一个把一种语言的内容转换到另一种语言的工作。由于各个语言的社会文化背景、语音、文法等的差异,在译文中不知不觉地要显现一些原文的痕迹。拿藏文翻译来说,在一千多年前,很多梵文经书译成藏文时,因为存在较为严重的语病和翻译痕迹,先后三次对藏文进行了规范,从藏文的拼写、读音、构词和用词等方面进行过统一,使其更加符合藏语的表达习惯。许多翻译名词,经过一千多年的使用,现已完全变成了自己的语言,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语的痕迹。当然,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翻译家们做到了严格按藏文文法和语言表达习惯进行翻译。
语言,是一个社会现象,它有相对固定的一面,又有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一面。这里最重要的是,翻译的时候必须做到符合自己语言的表达习惯和语法规则。对于藏文来说,必须使自己的译文符合藏语语法《三十颂》和《音势论》,符合藏文标准语的规则,使藏族读者和听众能听懂看懂,喜闻乐见。如果能这样的话,即使在译文中带有一些翻译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变成自己的语言。
所谓在译文中文言或书面语用的太多,读者听不懂的说法,实际上也是一个与语言表达习惯和使用标准语密切相关的问题。一种译文或译语,能否被受众所接受,或者说读者能否听得懂,看得明白,主要看其是否使用了标准语,是否符合语言表达习惯和文法。我们历来强调在译文中多使用群众的语言,因为群众的语言生动、形象,极具表现力。但是作为翻译用语的群众语言,应该有标准,不能把凡是群众说的话都当做群众语言使用。正如藏族谚语里所说“一个活佛一种教规,一个村落一种语言”,各个地方的群众语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如果我们都把它当做群众语言来使用,那就会造成语言上的混乱。我们所指的群众语言应是那些大多数人听得懂的语言,是有藏文语法根据的语言,而不是一些方言土语,更不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听得懂的所谓时髦语言。一种词语能否作为群众语言正式使用于译文之中,就是要看其是否已被规范过,多数群众能否听得懂,符不符合文法规范和语言表达习惯。从目前汉藏翻译的实际情况来看,既有在译文中尽可能多地使用群众语言而不用文言文的问题,也有一个避免使用不规范语言的问题。事实上,一个讲话稿的译语或者一篇文章的译文,不会是,也不可能会是群众一听一看,就能听懂、看懂其全部意思,且不说一般群众,就是识字的人,也未必能这样。特别是目前,很多科技术语,都是新翻译的,有的连听都没听过,一般群众怎么会一听就懂呢?因此,所谓群众听懂与否,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从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在藏文的报刊、杂志和文件上,使用群众语言比过去大大加强了。过去在藏文句子中表示一个动作完成与否,主要靠动词本身的能所关心来表示,所以句子比较简练。而现在,为了接近群众语言,在句子末尾要加一两个助动词。所以句子就比较冗长。比如把要译成每句短语要增加两个音节。这样,在一篇文章中,不知要增加多少音节。因为这个缘故,在藏文报刊或文件上藏文的信息载量要比汉文少一半还多。拿报纸来说,汉藏文字数按一比二点五的比例计算,汉文四个版上可以发四万多个汉字,但在藏文四个版上只能发两万多个汉字的内容,发多了容不下,可见文字的繁简,对于信息载量的影响。因此,恰如其分地分析目前翻译中存在的问题,应该认真地进行语言文字调查,全面掌握学习使用藏语文情况,提出切实可行的改进方法或意见。
综上所述,了解和熟悉各民族的社会文化状况,是使翻译语言符号各民族的语言表达习惯的重要因素,连这样一个基本条件都不具备的翻译工作者,不可能译出高质量的翻译作品来。
那么,只要熟悉各民族的文化背景,就能翻译出好的精品译作来吗?也不是。作为一名合格的翻译工作者,必须具备较深的两种文字功底,这是一名合格翻译工作者的基本条件和要求。对于从事汉藏翻译工作者来说,能够熟练掌握和运用汉藏文语法,是保证译文质量的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研究汉藏翻译工作,必须深入研究汉藏文语法。这里需要提出来的是,目前在翻译校对时,好像习惯性地用汉文语法来分析藏语译文,其结果是藏语译文中的翻译痕迹和不符合语言表达习惯的现象反而越发严重。因此,翻译校审时,固然要用两种文字进行分析,但对译文,在充分理解原文内容的基础上,主要的还要用译文本身的语法来进行分析,这样更有利于提高译文的质量。要做到之点,我们首先要对汉藏两种语言的异同,尤其是相异之处进行分析,从而掌握它们的特点进行翻译。汉文的基本语法是,由字构词,由词构句,由句构章。分析汉文词汇会有不同的标准,但按其语法功能分类,主要是实词好虚词两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的是实词,不能单独充当句子成分的是虚词。实词和虚词也分很多类,名词之间的区别按其先后来分。例如,武装自己是动宾关心,自己武装是主谓关心。汉文名词,有一词一意、一词多意之分,还有词的兼类。一词一意的词可以对译。如。土、水、火、气,可以对译成,但一些词,虽然是同一个意思,但因表达习惯不同,在藏文中要用不同词语来表达。如,高个子在藏文中只能译成而不能译成。同样“生孩子”、“生财”、“生病”,只能分别译成,三个短语的动词不能一律译成汉文中还有兼类词,如“他生病了”,这个“生病”是动词,“他病不重”,这个“病”是名词,在藏文中也要分别译成动词和名词。又如,理论学习中的“学习”是名词,学习理论中的“学习”是动词,藏文翻译中也要分别按名词和动词来处理。
藏语文,是按照萨迦.班智达在《智者入门学》中所说,由名身、句身、文身,也就是字、词、句三个方面构成。即由字或音构成词,由句构成章节直至整书。其中,字是一种语言的音素符号,是一切名、句、 文三身的最基本单位。名,只表示事物本体,,词表示事物特点。。名又分为随欲名与 随 立 名。藏文的名词,是按其语法功能和特点来区分的。近年来,一些研究藏文词汇的学者把藏文词汇分类为四种或者八种。笔者认为藏文的所有词汇,按其功能和 特点,可以分为事性词(表示事物本体及性态词)动名词、数词三大类。所谓事性词,是指表示所有事物的词。 如:土、水、火、气等。所谓性态词“,是表示所有事物的词。如:大、小、长、短、高、低等。所谓动名词,是指人等所有动物的行为动作和表示时间和地点等变化的词。如:参观、调查、改变、演出等。所谓数词,是指表示数目和数位等的词。如:一、二、三、百、十、千、亿等。汉藏语言的表达方式上差异性是显而易见的。但也有不少一致的地方。如:按照上述三类词的表达功能,藏文转合虚词,可用于两个表示性态的名词之间。如:藏文里可以这样说“汉文里也可以这样说“美又美”。又比如,藏语里说,汉语里也可以说“花美,鸟语动听”,倒过来,藏语里可以说,汉语里也可以说“美丽的花,动听的鸟语”。一些表示性态的名词在藏语里可以重叠,在汉语里同样可以重叠。比如,在藏语里可以说在汉语里也可以说“美美”、“弯弯”。
在语言顺序方面,汉藏两种语言的差别比较大。汉语的基本顺序是主谓宾。而藏语的基本顺序是主宾谓。这是最基本的汉藏语言规律,翻译时必须遵循这一点,否则会出现汉语不像汉语,藏语不像藏语的现象。从句子成分来看,汉语句子一般由主语、谓语、宾语,加上状语、定语和补语构成。而藏语的句子一般由主语、宾语,谓语加上作格助词、属格助词和位格助词构成。如:“我们要坚持不懈地学习别国的先进经验,把自己的国家建设的更加强大”。如果把这句译成藏语就是在正式翻译时,只要顺达,定状语在句子中的位置可以调整。如:把上述句子也可译成,上述句子不管怎么翻译,在藏文语法里这句话属于业格由此可以看出,在藏文句子里,没有一句不包含能所关心、宾主宾(对象宾语、施事主语、涉事宾语。)三式动词成分的。从能所关心分析,施事主语、能动现在时谓语为能动者;对象宾语,所动未来时谓语为所动者总之,藏文句子都是由判位词(格)和虚词)构成的,不介入虚词和判位格,就不能成为句子。根据多年的翻译工作体会,在构成藏文句子方面,笔者编了这么一个顺口溜;
总之,翻译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它是一个复杂的脑力劳动。要进行符合标准的翻译,翻译工作者自身要有较深的两种语文功底,要具备各方面的知识,还要有较高的职业道德水平,否则,就很难胜任翻译工作。以上观点是本人从事翻译工作多年的心得体会和一点真知灼见,难免有不足之处,望各位同仁批评指正为谢!
1.周季文、傅同和,《藏汉互译教程》。
2.许渊冲,《翻译的艺术》,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1984。
3.覃德民,《翻译锁谈》,民族翻译,2010。
4.王宏印,《中国传统译论研究与翻译学建设十大问题》,民族翻译,2008。
【作者:阿旺旦增,西藏人民广播电台藏语中心科教广播 】
(责编:褚丽)
;H059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
; A< class="emphasis_bold">文章编号;
;ISSN1004-6860(2016)04-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