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娟
(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 文法与经济管理学院,山东 东营 257000)
荒野上的呼唤: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呼啸山庄》
李秀娟
(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 文法与经济管理学院,山东 东营 257000)
勃朗特三姐妹之一的艾米莉·勃朗特,作为19世纪英国文坛上一颗耀眼的明珠,在其旷世奇作《呼啸山庄》中,表达了对于大自然和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注。生态女性主义研究者致力于研究大自然与女性之间神秘莫测的关系,他们认为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就像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这典型地体现了父权制的思想观念。在《呼啸山庄》中,艾米莉揭示了强大的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表达了一种强烈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即女性要求解放、回归大自然的美好主张。
生态女性主义;自然;女性命运;《呼啸山庄》
艾米莉·勃朗特(1818—1848年),是英国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女性代表。艾米莉于1818年出生在英国北部约克郡一个叫“哈沃斯”的地方,成长于一个非常传统且具有浓郁的基督教氛围的牧师家庭。这样的家庭环境一方面造就了她冷峻、沉默寡言的孤独性格,另一方面也把她培养成了“自然之子”。艾米莉一生最爱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乡,那些七零八落的沼泽、广袤无垠的荒原和跌宕起伏的峡谷,是她心神向往的地方。房子周围的荒野以它原始的大自然力量刺激了她狂暴而巨大的想象力,给予了她创作的独特灵感,使她塑造出了《呼啸山庄》中那些自然而又狂暴的灵魂。
“生态女性主义于20世纪70年代由法国女性主义学者F·奥波尼提出,它是生态主义运动和女权主义运动相互作用与结合的产物。生态女性主义致力于解放自然与女性,强调自然与女性之间的密切关系,并批判了父权主义和男权主义对女性的压迫和统治,颂扬了女性文化、女性原则对解决生态问题的重要作用。”[1]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呼啸山庄》是最近几年来研究艾米莉·勃朗特的一个热点和趋势,很多前人和学者已取得了重要的研究成果。可以这样说,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啸山庄》中,以深刻的笔触描写了大自然与女性命运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描写了旧时代的父权制度对于女性的压迫和束缚,表达了女性要求解放、回归自然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本文主要从自然下的倾心之爱、父权下的切齿之恨、自然与爱恨的和谐回归三个角度来解读《呼啸山庄》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研究者认为,父权制和男权制导致了当今人类社会的生态危机,大自然成为了男权中心主义征服的客体,女性既可定义在大自然之内,也可以定义在大自然之外,男性在征服大自然的同时,理所应当地征服了女性。所以,人类与自然、男人与女人、灵魂与肉体一直处在一种对立的状态中。要想解除生态危机和女人被统治的地位,必须打破男权制及其长期以来形成的固有观念,只有这样才能建立和谐美好的生态型理想社会。
在艾米莉·勃朗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里,人类与大自然是和谐共处的,人类在某种程度上不再是大自然的主人,相反,大自然成为了人类的精神家园和心灵的栖息地。
在《呼啸山庄》中,那一望无际的荒原代表了最原始、最真实的大自然,主人公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这里的天空总是阴郁低沉的,这里的石楠丛总是肆意生长的,这里的山花总是漫山遍野的,这里的流水总是自由宛转的,这里便是两个人童年最美好的去处,是他们惺惺相惜、快乐成长的美好乐园。当无法面对哥哥辛德雷的野蛮专横,无法在窒息沉闷的家中获得自由的空气时,他们便跑到荒原上去释放自己原始而又野性的生命之力,尽管希刺克厉夫挨了鞭子、凯瑟琳饿了肚子,但只要能在荒原上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什么都是值得的。男女主人公的童年是幸福而又美好的,他们被大自然的美和力量深深地包围着,呈现出了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心灵互通的美好状态。在这里,尘世的痛苦被慢慢地冲淡,两个人焕发了新的生命力量和激情,彼此之间萌发了最美好、最纯真的爱情。他们的爱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生发在男女主人公灵魂的最深处,没有受到尘世的沾染与污浊,没有牵绊于世俗的陈规与陋习,纯洁而又美好,或许我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和形容,只能借用原文中的一段话:“我对林顿的爱像是树林中的叶子,我完全晓得,在冬天变化树林的时候,时光便会变化叶子;我对希刺克厉夫的爱恰似下面的恒久不变的岩石……”[2]66因此,男女主人公一旦脱离这最纯挚的爱情,必然会走向毁灭。
艾米莉对荒原有着强烈的眷恋与热爱。因家庭环境的特殊氛围,她和姐妹们很少外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读书和到荒原上散步成为了她们主要的娱乐消遣。离开了荒原的艾米莉,内心会极度的焦躁不安,与姐妹们相比,她和荒原的感情更为情真意切。在艾米莉短暂生活的三十年中,英国农村的乡村美景早已遭到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入侵和吞噬,英国的空气中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尘的阴影。但这片艾米莉家乡独有的荒原,没有受到空气的污染,它还保留着独有的圣洁与神秘。所以我们能够感受到艾米莉对她脚下的荒原有多么地痴情与留恋,也就意味着她笔下的男女主人公对荒原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且她笔下男女主人公的下一代哈里顿和小凯瑟琳,仿佛继承了父辈们对荒原的这份感情,对这片荒原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两代人在荒原中都寻找到了生命的本我,获得了心灵的慰藉,他们和自然休戚相关,生死与共,最终在大自然中收获了完满的爱情。
“父权制”在某种意义上是“男权制”“男性中心主义”的代名词。在生态女性主义者的世界观里,自然与自由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父权却在不经意间与专制、统治、压迫相关联。
《呼啸山庄》的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英国,正值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时期,这个时期传统的父权制思想弥漫在每一个英国家庭,家庭中的女人被定义为“天使”,天使的工作就是将自己完全地奉献给家庭,是以“女儿、妻子、母亲”的身份存在着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女人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性别上,都没有主动的地位,她们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在。可以这样说,自从凯瑟琳来到这个世界上,自从希刺克厉夫被收养到恩萧家族,他们就已经被赋予了一种固有的身份,每时每刻都被控制在父权制的阴影之下。
但生性倔强、桀骜不驯的凯瑟琳,却有着强烈的反父权制的欲望和激情,她的脾气有时十分古怪,比如把《圣经》这样象征着父亲权威的圣书直接丢到狗窝里。管家丁耐莉曾经这样评价她:“她在一天内能让我们所有的人失去耐心不止五十次,从她一下楼直到上床睡觉为止,她总是在淘气,搅得我们没有一分钟的安宁。她总是兴高采烈,舌头动个不停——唱呀,笑呀,谁不附和着她,她就纠缠不休,真是个又野又坏的小姑娘。”[2]33凯瑟琳有着强烈的支配愿望和独立欲望,只有六岁的她,就向父亲索要马鞭作为生日礼物,她并不甘心扮演父亲所赋予她的“家庭天使”的角色。正是这种对于自我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使她在成年之后,对年轻的自我做了一次疯狂的告别。显然,艾米莉笔下的凯瑟琳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她并不甘心做男人的附庸和牺牲品,她有着自己独立的人格和尊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属于超越时代的新型女性形象。
在小说中,山上的呼啸山庄和山下的画眉田庄本来是既对立又和谐的关系,它们反映了自然与文明的对立统一。呼啸山庄日日夜夜遭受着风暴的侵袭,高踞在贫瘠的荒丘之上,暴躁、粗犷的恩萧们生活在这里。画眉田庄沐浴在阳光和清风中,盘踞在树木葱茏的峡谷里,文雅、胆怯的林顿们居住在这里。但有一次,凯瑟琳意外地在画眉山庄被狗咬伤,她却进入了一个文明理性有秩序的世界。五周的修养生活使她享受到了上流社会物质文明的生活,在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冲突中,她选择了非我的归属和认同。后来,她放弃了与希刺克厉夫最纯真的感情,嫁给了埃德加·林顿,投向了象征文明与财富的画眉田庄。
如果说凯瑟琳在父权制压迫下背离了自我,那么希刺克厉夫在这种压迫下几近疯狂和扭曲。父权的压迫点燃了他复仇的怒火,作为一个被恩萧家族收养的吉普赛孤儿,他在这个家早就丧失了自己的个性特征,他在这个家里获得的是别人强加给他的一种身份。养父去世后,希刺克厉夫的境遇变得更加悲惨,辛德雷像暴君一样压迫他的身心,扭曲他的灵魂,使他一夜之间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变成了田庄里的工人。只有那漫无边际的荒原,只有和凯瑟琳深深依恋的爱,才是希刺克厉夫真正活下去的理由,才是他对于自我的一种认知和拥有。所以,当凯瑟琳为了满足世俗的需要而背弃他的时候,希刺克厉夫的精神世界观完全被颠覆,导致他人格分裂,心理变态,行为失控。
虽然《呼啸山庄》为我们上演了一出空前绝后的爱情悲剧,但值得庆幸的是,艾米莉·勃朗特在小说结尾部分为我们构筑了一幅和谐美好的生态图景:希刺克厉夫最终回归了荒原,找到了凯瑟琳的鬼魂,两个人的鬼魂永远幸福地生活在呼啸山庄;哈里顿和小凯瑟琳怀揣着相互理解、平等包容的态度组建了幸福美满的婚姻和家庭,他们最终回归到了画眉田庄生活;呼啸山庄和画眉田庄再次归于平静,和谐的家庭关系和生态关系再一次被确立。
自从凯瑟琳难产死后,希刺克厉夫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和深深的思念里。同样地,十八年来,凯瑟琳的鬼魂一直在荒原上游荡,她渴望回到呼啸山庄,她每时每刻都在呼喊着希刺克厉夫。终于在小说结尾部分,希刺克厉夫在哈里顿和小凯瑟琳的身上看到了过去他和凯瑟琳的影子,他醒悟了过来,以绝食的方式四天不吃不喝,最终离开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很明显艾米莉·勃朗特是在告诉读者,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回到了男女主人公两小无猜的童年,一切都回到了他们精神的栖息地——爱的荒原。
小说还通过对哈里顿与小凯瑟琳完美爱情的美妙书写,建构了自然与爱恨的和谐回归。尽管哈里顿在希刺克厉夫的专制压迫下,有一段时间呈现了愚昧无知的一面,但他并不邪恶,而是一个心地善良纯洁的年轻人;他虽然从小没有受到文明的教养,但他有着向文明靠拢的决心和意志。后来他的善良和真诚打动了小凯瑟琳,在小凯瑟琳的细心教导和帮助下,他在学习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最终拥有了文明的教养和举止。小凯瑟琳虽然出身于文明有教养的家庭,但是她和她的母亲凯瑟琳很像,有着非常倔强好强的性格,她变得成熟得益于她在呼啸山庄的这段生活。她逐渐摆脱了上流资产阶级小姐特有的任性和偏见,发现了哈里顿善良纯真的本性,并且主动地向哈里顿示好和表达她的爱意。还记得小说中,他们两个精心设计和建造了小花园,那是他们爱的结晶和象征,温暖的小花园使得冰冷的呼啸山庄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和勃勃生机。他们两个人结婚之后搬到画眉田庄,有一个深深的寓意:自然纯真、原始古朴的人类天性与现代文明生活的有机融合,这才是自然与文明最和谐、最完美的关系。
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啸山庄》中反映出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肯定有偏狭和不足,但她怀揣着对于自然的热爱和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注,发出了女性要求自由解放、回归自然的生态女性主义呐喊,这对于父权制压迫下的维多利亚时代具有开拓性的进步性影响。小说中倡导的自然观、女性观、和谐生态观,在今天看来,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也是艾米莉·勃朗特高于同时代女性作家的一个重要的方面。21世纪的人类社会,父权制残存的印记和生态女性主义问题仍然是十分严峻的,研究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是十分迫切和必要的,同时生态女性主义作为新的文学研究手段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1]董莹.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解读《德伯家的苔丝》[D].合肥:安徽大学,2012:9.
[2]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M].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责任编辑]李志强
2016-04-15
李秀娟(1985—),女,山东泰安人,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文法与经济管理学院助教,硕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10.3969/j.issn.1673-5935.2016.0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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