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布尼茨中国书信集》选译

2016-02-01 21:11:05
国际汉学 2016年1期
关键词:神父

杨紫烟 译

译者按: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 (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1646—1716)是德国数学家、哲学家,与牛顿先后独立发明微积分,并对二进制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莱布尼茨中国书信集》[Leibniz korrespondiert mit China: Der Briefwechsel mit den Jesuitenmissionaren (1689—1714),Frankfurt am Main:Klostermann, 1990]中收录了1689年至1714年间莱布尼茨与多位耶稣会士之间的通信。作为唯理论者,莱布尼茨在中国文化中找到了共鸣,书中他与入华传教士白晋、闵明我、洪若翰、杜德美、刘应等的70封书信都表露出他对中国文字、历史、医药、天文、数学等各方面的浓厚兴趣和敬意。其中他与数学家白晋有关《易经》的通信,则提供了二进制的发明与伏羲八卦究竟有无关系的侧面资料。从此处节选的书信片段中,读者不难窥见莱布尼茨对中国文化及中西文化交流的热忱,以及初期入华传教士对中国文化的独到见解。

17.莱布尼茨致安多—韦珠(Antoine Verjus,1632—1706)

汉诺威(Hannover) 1697年12月2日

巴黎尊敬的韦珠神父收

尊敬的神父大人:

您给我的上一封信,以及您好心地让我结识了尊敬的白晋神父(Joachim Bouvet,1656—1730),使我能通过他学到不少有关中国的知识,都让我继续感受到您的好意,长久以来您对我的恩惠就不曾中断过。我十分赞赏和关心您在中国的传教事业,因为我觉得它是如今最伟大的事业,不仅为着上帝的荣耀,为着福音的传播,更有利于人类的幸福,有利于我们欧洲与中国各自科学与技艺的成长,这就像文明之光的交换,能在短时间内让我们掌握他们奋斗几千年才掌握的技能,也让他们学会我们的技艺,丰富双方的文化宝库。这都是超出人们想象的光辉伟业。

麻烦神父大人派人将我内容庞杂的回信转交给白晋神父,希望别人不要觊觎他那些宝贵的资料。我还希望他能给我提供更多的东西,当然只能慢慢等。我相信有人手中已经有很多相关资料的样本了,我希望管理资料的您也能为我提供一些您认为合适的,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决不会滥用它们。我很希望能有一些寄往中国或从中国寄来的资料的梗概,简介中国及其周边国家地理情况、鞑靼地区语言的材料,尽可能多的各种语言写成的天主经(附有逐字对照的译文),比现有的更出色的讲解中文字的说明和对中国历史及编年表的考证,这样我们不仅能了解我们应该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中文史料,更重要的是能知道中国为科学与文艺所做的最大贡献是什么。

神父大人日理万机,很难有空回答我的问题,满足我的好奇心。而白晋神父又正准备回到那庞大的帝国,也很少有空。我希望神父大人能委托您一位细心的朋友给我提供现有资料中我想要的那些,我也很希望他能请白晋神父以后仍给予我帮助。

神父大人,我很希望自己能为您神圣而美好的事业做点贡献,但我觉得我能为您做的可能只有我比较笼统概括的研究工作了。撇开与之无关的历史、公共事业与人权问题,单谈科学与技艺的进步,我觉得重要的有两点:首先是发展创新(这是艺术中的艺术),不仅包括通过树立新方法来创新,也包括创新地使用某些逻辑推论;第二是确立一套可靠的哲学思想,这既有利于培养人们的虔诚之心,也有利于探求真理。以前在报纸和其他地方我都谈到过这一点,我甚至在给白晋神父的信中也说起过,因为我了解到有关人士计划在中国宣传哲学思想,而且我相信借助我的动力学说或力学知识,我们能够证实古代的哲学思想,并在不破坏对神学有利的已有学说的前提下,使我们今天看来无用或无法解释的东西变得有用而容易理解。

借此机会,我还想告诉神父大人:我给我的朋友阿弗朗什(Avranches)教区主教写了一封信,说我认为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传播笛卡尔(René Descartes,1596—1650)的某些哲学思想,这封信被登载在巴黎的《学者报》(Journal des savants)上并遭到驳斥,驳斥者认为我在攻击新近去世的笛卡尔先生及其拥护者们的伟大学说。确实,我发现笛卡尔先生有些论点可能引出违背神意倒向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1632—1677)学说的结论;但我同时也声明:我并不将这些结论归咎于学说创建者或拥护者,基督教的仁爱让我相信他们不曾觉察到这些危险的后果。我提到笛卡尔先生有一个论点:同一物质可以连续表现为各种可能的不同形式,从这一论点我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论哪种可能出现,其中原因既不是选择也不是神意。关于这一点有反对者驳斥我伪造笛卡尔论点,于是我补充标注此论点出处为笛卡尔的《定律》(Principes)一书第3册第47条,还在今年第32、33期《学者报》上论证了我的观点。最近在第37期报纸上又有人反驳,他们无视我的声明,指责我攻击笛卡尔学说,这完全没有依据。我对神父大人提起这个是想让您了解我良好的本意以及我谨慎委婉的态度。

我还有一个年轻时就开始酝酿的计划(在我1666年出版的一篇演讲稿里公开过),我觉得它不仅对宣传我们信仰的传教事业有非凡的作用,还十分有利于在公共生活与艺术及其他行业中发现并检验思考与实践的自然真理。可是由于没有时间,也没有能专心一意协助我的帮手,我还没能将这个计划付诸实践。这个计划就是我发现可以通过一个与数学不同的方法发现建立真理,并借助算术的检验使之与数字和代数一样确凿无疑。在这个奇妙的领域里,独立于任何语言的新的哲学计算能让彼此相隔最遥远、语言完全不同的两个民族—比方说我们和中国人—共同理解自然界最重要最抽象的真理。这不同于建立新的万能文字或万能语言,既不会有建立新语言的不便与困难,还有更多其他优点:因为它不仅仅用于解释事物(抽象符号也可以解释事物),更可以用于揭示真理,甚至用于口头表达、化解纷争,这些都是抽象符号所无法比拟的。这种特别的计算应该还有更多其他令人惊异的用途,我无法简单描述,而且没有实践也很难让人信服。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把它付诸实践,也找不到任何与之相近的观点,我很担心这个计划就这样流产会给传教事业带来巨大损失。不过,我们应该完全相信主的神意,在全知全能的主认为合适的时候,实践这个计划的时机自然会出现。

神父大人是伟大的主的光辉旨意的强大执行者,恳请您为了公众的利益,为了基督教信仰的传播,帮助我保存这个计划。向您致以我崇高的敬意与深深的感谢。

您卑微顺从的仆人 莱布尼茨

附言:有没有人请几个中国人来欧洲作活字典帮助我们做相关研究?

18.莱布尼茨致白晋

汉诺威1697年12月2(12)日

巴黎尊敬的白晋神父大人收

尊敬的神父大人:

我本以为尊敬的神父大人还在中国腹地,与那庞大帝国的皇帝谈论哲学和数学,以便将基督教的福音传给皇帝和他的臣民,却惊喜地收到您客气无比的来信,在此向您致以深深的谢意。我出版的书里讲述的是拜主所赐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您不必向我致谢。何况您与同行的传教士都不顾偏见与反对,义无反顾地参与了这项伟大事业,我觉得你们的虔诚与热情才真值得称道。您若能给我提供北京纪行里没有涉及的资料,我会非常高兴,如果像您上封信里说的那样,您对书中某些内容,或是序言,或是增补部分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请不吝赐教,我会非常感激。可能是有人压缩了《中国近事》(Novissima Sinica)里这短短的一段而添加了其他东西,造成了一些问题。您说要寄给我您已出版的有关中国皇帝的作品,能在我的书里增加这样一段中国皇帝的小传,真是太完美了。我也十分期待您关于中国皇帝颁布容教令并允许自由传教前因后果的新作。我对您给予我的恩惠深表感谢,唯愿自己不致辱没您对我的好意。希望您的大作不仅用法语,也用拉丁语出版,让更多的民众都能拜读、受益。

尊敬的韦珠神父大人告诉我,您正准备回到为上帝的传教事业出色工作的国度,也转告我随时可以向您要一些资料梗概,我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向您请教,但愿您别出发得太早。我认为以后我们还将从中国得到有关其历史、道德、政治、数学和物理的资料。在历史方面,我认为首要的是得有某种考证材料,用它来检验我们能够和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信赖中文历史典籍。而这种检验需要一部中国文学史,有一部内容详尽、确凿可信的文学史至关重要。证实工作应该节录原文并尽可能地附上适当的译文。

对中文书写与语言的说明阐释可说是文学史的基础,也是打开一切知识宝库的钥匙。现存有好几本有关中文字符的手抄字典,分别有中文版、葡萄牙文版、佛拉芒文版,等等。好像闵明我(Domingo Fernández Navarrete,1610—1689) 神父曾对我说中国也有这方面的字典,中文字符是与各种东西的不同外观紧密相连的。不论中国字典是什么样的,我坚信通过诸位神父大人我们一定能得到最精准的中文字典,我也相信一定已经有人带来了一些出色的字典与语法资料,这样我们就可以判断新近去世的米勒(Andreas Müller,1630—1694)先生的期望是否有凭有据,米勒先生在东方语言研究上造诣颇深,他曾断言能够有一种开启中文奥秘的钥匙,我特别想知道神父大人您对此的感想。要深入研究中文,出版一些中文书很有必要,这些书不仅应有逐行对照的译文,还应配有语法来分析解释文字本身的规则,如果是早期古文字的话,就应该专门阐释那些改变字符含义的细小笔画。

借助对中文的研究,我们有望得知其周边民族语言的大致情况,希望开始能得到少量例词、有关通信的梗概,以及用我们懂的语言或当地语言写成的天主经与主祷文,这些都配上逐行对照的译文。对各种语言的研究调查最能揭示各民族的起源和迁徙情况。且不说朝鲜、日本、暹罗、阿瓦(Ava)及印度部分地方的语言,研究这些语言需要慢慢搜集相关资料,现在我只研究中国北部、印度大部与波斯使用的鞑靼语。搜集部分词汇和语法常识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用这些语言写成的天主经经文。因为哪怕天主经里只有一个我们认识的字,通过逐行对照的译文,我们也有办法把这种语言同其他语言相比较。我希望能有用中国的鞑靼文写成的天主经,我想您应该有办法帮我拿到吧,如果能够,我恳请您帮我这个忙,我打算将它同更靠西边、通常称为蒙古文的鞑靼文天主经作个比较。有人从荷兰写信告诉我莫斯科公国副大使(就是那位签署尼布楚和约的大使,签约时张诚神父[Jean-François Gerbillon,1654—1707]大人也在场)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些蒙古农奴,我想从他们那里应该可以拿到一本天主经。有人写信告诉我说蒙古语和更靠西的卡尔梅克人(Kalmuc)的语言很相近,因此我特别想知道中文会不会也近似于蒙古文。我也听说蒙古人崇拜唐古特语及其文字,因为大喇嘛在唐古特。我很期待能够了解唐古特文字到底是怎样的。还有人写信告诉我不久前去世的波兰国王曾向闵明我神父询问一些中文字,想把它们同自己懂的克里米亚鞑靼文作对比,可是除了两种语言中都用Marah或类似单词表示“马”以外,没什么别的值得报告的发现。然而,几乎与之一样的词在德语和威尔士地区留存的古高卢语中也表示相同的意思,这一发现意义重大,它说明这个词从欧洲大陆的一端传到了另一端。总之,我希望我们能够抓住一切机会深入了解各民族语言,这既有利于我刚才提到的各方面,也有利于传教事业的进行。

要研究中国历史剩下的问题,需要仔细构建一个历史年表,以便解决其古代时间的大问题,同时还可以判断是否如我们所见的那样,《圣经》的希伯来文70子版更为可信。这一切工作都应该诚实地进行,不应因为可能损害到我们所坚信的权威而有所隐瞒,因为我们发现的一定会是相互呼应的事实,《圣经》不会受到任何冲击。除了研究中国历史过去的王朝交替,以及虽有不少昏君仍一统江山的当今王朝外,还应仔细考察中国的发明、技艺、法律、宗教和其他方面的历史。比方说我很想知道他们古时候是否有接近于我们的几何学一样的科学,是否知道直角三角形两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他们得知这条定律的途径是前人的研究,与其他民族的交流、实践经验,还是通过自己或其他民族的论证。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历史以外的其他主题上,我现在就谈谈中国的伦理道德与政治问题。他们应该有很完善的规章制度保证国内的安定,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掌握其中的细节。因为真正的实用哲学是为教育和公众社交服务提供良好秩序,而不是对美德和义务空泛的训诫。在这一点上我们能从中国人那里学到不少东西,他们值得我们钦佩。他们约定俗成、在重要场合使用的格言和惯用语都值得配上解释以中文出版。

我坚信他们的思辨与数学无法与我们的相媲美;但他们在悠久历史里的长期实践活动一定使他们有数不清的机械发明和其他创造,这些都是我们所缺乏的。虽然我们在理论原则上比他们进步,但我们的相遇和交流意义重大,它会孕育千万美好成果,千万发明创造。我本人也是天天都惊异于我们在某些领域的匮乏,惊异于我们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借来充实各方面的实践:有些是对日常生活作用非凡的,有些是与计数、图像、机械、航行、军事科学、地理等等息息相关的。中国人一定有许多古老的天文观测资料,我们应该尽力搜集出版,这样既可以把它们同当今的天文资料相比对,还可以把它们和喜帕恰斯(Hipparchus,约前190—前120)与托勒密(Ptolemy,约100—170)的天文记载及记有亚历山大在巴比伦发现的天文记载的资料相比对。同时,借助他们有关中国及周边地区的地图和相关记载,我们的地理学研究也能得到相应完善。我很想知道您对威特森(Nicolaes Witsen,1641—1717)先生所制地图的看法,还想知道您和您的神父们是否有鞑靼最东部的地图可以对威特森先生所制地图作修正与补充。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美洲与亚洲是否属于同一大陆。

现在来谈谈物理方面,物理研究的是地理和机械原理无法解释、通过实验得出的、某种实物的规律。所以我们不可能先验地或通过论证来得出这些规律,只能通过实际经验或惯例获得。我坚信中国人在这方面远远地超过了我们,因为他们的实践时间比我们久,传统经验比我们更连贯更精细。但这些物理规律覆盖面太广,因此我认为了解它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中国的各种职业与技能做一番描述。由于描述对象众多,我们事不宜迟,要想从中得出成果,必须尽快开始着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中国人在我们之前发明了罗盘、火药,掌握了简单却了不起的知识,其中有一些我们今天才明白,但我相信他们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特别是医学方面,这是自然科学中最必不可少的学科。神学是灵魂层次上认知的最高点,在某种意义上,它甚至涵盖了良好的道德与优秀的政治,同样,医学可以说是肉体层次上知识的结晶与最高点,因为医学是将人的肉体与完整的人相对照作研究的。但一切自然科学包括医学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人类的最高幸福,治病与养生都是为了让人类为上帝的荣耀继续服务。对不起,神父大人,请原谅我又偏题了。

刚才跟您说的都是我希望以后慢慢能拿到的资料,但是如果能现在就给我们提供这些资料的部分样本是最好不过了,比方说用少数几种语言写成的天主经、一些带有语法分析的中文书、还不错的字典、中国历史年表的一些考据、好的规章、发明创造、细致的观测或实验报告等等。既然已经有人带了其中的一些东西回来,我非常希望能得到那些资料的介绍,也希望今后能得到更多的相关资料。

我还特别希望得到闵明我神父大人的消息,我曾荣幸地获准与他通信,我想他那里应该也有准备给我的东西。不过无论如何,正当壮年的您一定能在这方面给予我帮助并为我弥补不足。我还很想知道中国人对由罗梅尔(Ole Romer,1644—1710)先生发明、迪雷(Duret)先生制造的天文观测仪有什么感想。听说观测仪由你们亲自运送,以便将它完整地送到且不致生锈。要想比从前更准确地预测日食月食等天象,掌握月亮的运行周期十分重要,因此我很想了解观测仪在 卡 西 尼(Giovanni Domenico Cassini,1625—1712)先生、皮卡尔(Jean Picard,1620—1682)先 生、德 拉 伊 尔(Philippe de la Hire,1640—1718)先生等人的周密照管下运行得如何,也想知道有关人士是否已经至少获得了一段时间内可信的观测记录表。

您如果能告诉我一些有关从中国带来或是已经或将要运往中国的东西的具体情况,那就太好了。我对这些很感兴趣,因为我非常希望这样的交流能顺利进行,我认为这在当今无论对中国还是对我们欧洲,都是意义最为重大的事。如果有机会,我会很高兴地为之作贡献。因为我们能够几乎像注射一样把我们的知识技能一瞬间传授给他们,我们也一样能从他们那里一下子认识一个崭新的世界,若不通过这种交流,我们不知道要用多少世纪才能掌握这些知识。双方彼此获益才算公平,因为如果光让他们学习我们的知识而不作交换,我们便会落后于他们。这也是我常常向闵明我神父宣传的。尽管如此,中国人能给予我们的一切都无法与我们带给他们的信仰之光相提并论。

刚去世不久的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1623—1688)神父承认,您与各位神父也发现:在中国宣传哲学意义重大,有助于使他们的灵魂更接近真正的宗教从而接纳它。正因为如此,研究如何教授哲学也变得重要起来,要让教授的哲学更有根据、更有说服力、更适合达到这样的效果。我注意到许多有学问的人认为应该废除经院哲学,用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哲学取代它,不少人主张用笛卡尔哲学。但在作了各方面的权衡之后,我认为古代的哲学根基牢靠,现代的哲学应该用来丰富它而不是摧毁它。我与机智的笛卡尔主义者们在这个问题上有过不少争论,我甚至用数学向他们表明他们完全不认识真正的自然法则,要认识它们不仅要在自然界研究实物,更要研究力,物体从前(或是隐德来希[entéléchie]—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前384—前322]用语,意谓“完成”)的形式就是它的力。通过这个,我相信可以恢复为神学服务的古老经院哲学的地位,而不违反现代发现与力学原理,因为力学本身就是研究力,而正好就身体现象而言,研究力最能引起对精神问题的考虑,因此,最能将迷失于物质概念的中国人引入精神层面。这样也算我为我们的宗教出了一份力,不仅如此,我还希望这有助于阻止一种过度物质化的哲学侵吞人类灵魂,在我提出的各方面,力的准则都来自于一个最高的支配者。

我得停笔了,不然这封信就要被我写成一篇演说辞了。随着基督教的传播与根基坚实的科学的发展,我们能更好地领悟智慧真谛,体会万物之主的强大,造福人类;我对这项传播主的荣耀、利于人类最高幸福的事业怀有极大的热忱,正是这股热忱促使我写下了以上冗长的话。希望在这项事业上与我怀有相同观点的您不致觉得我的啰唆让您心烦。既然您在准备长途旅行,想必时间宝贵,没时间将您打算和能够告诉我的东西全部告诉我。不过如果您认为合适,我希望能有一些比较空闲一点的神父能补充您与韦珠神父为我提供的援助。我衷心祝愿您神圣而美好的目标得以顺利实现,并祝您身体健康。

附言:因为信上还空出这么一块位置,我再补充几句:著名的开普勒(Johannes Kepler,1571—1630)曾发表过几页论文,其内容是针对同属耶稣会的提伦提乌斯(Terentius)神父从中国的来信,他在文中提出了研究中国天文、历史年代、地理等方面的建议与其他方面的想法。我十分肯定您所在的巴黎的图书馆里一定有这份资料。如果您手头没有,我恳求您想办法把它找出来,把它当成开普勒现在写的一样好好研究;因为如今我们如此幸运,能更好掌握他那时想要了解的一切。现在我这里没有他的这份书稿,否则我一定会把它读完,以便告诉您值得研究的地方。我不知道中国历史是否有证据证实我们所说的古老的中国曾进行过远征。塞德兰(Zeilan)岛的名字似乎是从塞里斯人,也就是中国人那里得来的,有发现证明古代的地理学家把该岛称为“Seran diva”,可以证明Diu或Diva在波斯语中的意思是岛。“Seran diva”的意思就是“塞里斯人(或中国人)的岛”。可能从前那里是很多塞里斯人的停泊口岸。不过中国人确实曾进行过远征,他们极有可能曾在塞德兰或赛朗(Seran)或赛朗岛(Seran diva)建立过殖民地。

法国有关人士正竭力翻译大量中文书籍,请您告诉我翻译工作是如何进行的,是通过懂得中文的欧洲人,还是请来中国人帮忙?

21.白晋致莱布尼茨

拉罗舍尔(La Rochelle) 1698年2月28日

先生:

您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给我写来了4封信,我无法向您表达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荣幸。我到12月2日才同时收到您寄出的前两封,很抱歉那时才回复您,也很遗憾无法回答科献斯基(Adam Adamandy Konchanski,1631—1700)神父信中的问题。因为我能力有限,不过在我帮您这些忙之前,我会请郭弼恩(Charles le Gobien,1653—1708)神父大人代替我给您帮忙。郭弼恩神父正在韦珠神父身边作有关中国传教及其他东方事务的录事,此后我们所有的有关论文都会寄给他。他答应我会定时给您寄他编辑出版的论文集,我想他一定不会食言,好好协助您。

至于您委托罗齐埃尔(Rosieres)先生转交给我的第三封信,我对曼兹里乌斯(Menzelius)先生的书一无所知,这对双方都是损失,十分遗憾。而您的第四封信寄到时我已出发上船了。与我同行的有8位耶稣会士,他们各有专长,这使得他们能在中国得心应手地工作,既有助于使中国人改信基督教,也能为像您这样好奇而学识渊博之士提供有关中国的一切知识,以利于科学与文艺的发展。您给我们美好而客气的来函,我会给他们看,希望您以后继续和我们通信。您自己或您的友人提出的各点建议,我们都会慎重而仔细地考虑,既然您的观点和我们一致,相信您对此一定很满意。我还可以提前向您保证,法国的耶稣会士,无论是正身处中国的还是那些正准备去中国的,或是以后要去中国的,他们都会和我们一样努力工作,并以此为乐,以此为豪。这是我请您务必相信的,也希望通过您,让您那些对中国多少有兴趣的朋友们,包括曼兹里乌斯先生、美名远扬的斯克罗齐乌斯(Schrokius)先生、尊敬的科献斯基神父都确信这一点,在此请允许我向他们表达我微不足道的敬意。我会荣幸地给他们每个人单独写信,虽然我正准备乘船出发,但总还有点空闲时间。

如果我们到达巴达维亚,我一定会去拜访克莱耶(Andreas Cleyer,1634—1698)先生,亲自将斯克罗齐乌斯先生的信交给他。我还会叫人制作一份复本,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信中提到问题的解释尽快寄给您。如果有空,我会马上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

闵明我和张诚神父知道了您让我向他们转告的祝福后一定十分感激,我会提醒他们最初对您做的承诺。

您所说的有关您新型计算器的事,闵明我神父和所有法国耶稣会士听了都十分高兴。不过他们或许还要等好几年才能知道这计算器的机械结构,这一定会让他们感到很沮丧。

我刚刚把您寄给我的文辞美妙、内容丰富的第一封信又读了一遍,着迷程度比我头一次读它时更深。令我特别欣喜的是,您在信中建议我们弄清楚的各方面,恰恰和我们鉴于其巨大影响而决定更为重视的问题不谋而合。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在中国的神父里对中文与汉字造诣最深的刘应神父(Claude de Visdelou,1656—1737)决定编纂一部字典,这本字典会让您觉得在这一方面已经做得无可指摘。附在书中的语法及其他注释将使这部著作完美无缺。不论米勒先生所说的中文钥匙是什么,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对中文做出完美的分析,或许能将它们作为埃及人的象形文字来解读,由此确认究竟它们中哪一种是大洪水之前学者们使用的文字。我们已经想办法了解了您想知道的中国邻国的语言情况,会尽快把相关资料寄给您。信中还会加入要重制的地图,特别是鞑靼东部地图所需要的专门资料。不久以后我可能会有机会到鞑靼东部,一直到所谓的阿尼安(Anian,即今白令海峡。—译者注)海峡附近去作一次短途旅行。

我们打算侧重研究的是中国的历史编年表,我们会尽最大可能建立一个依据确凿、清晰明确的编年表。为达到这一目的,我们打算按您的想法,对撰写中国历史、编写年表的主要作者作全面的考证;之后,我们再研究他们的自然史与社会史、物理、道德、法律、政治、艺术、数学和医学,我相信医学一定是中国能教给我们最多宝贵知识的学科之一。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最关注的就是医学方面。我甚至已经弄到了这方面许多论著,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研究。我只给了比尼翁(Bignon)教士一份《脉经》的译文,《脉经》节录自我带给皇家图书馆的《本草纲目》。郭弼恩神父有这篇译文的草稿与《本草纲目》序言的译文,《本草纲目》记载了中国自然史的主体部分,而它的序言揭示了整部作品的主题与结构。

如果我有多一点的空闲时间,我会写一本中文解密,或一本最初汉字的分析,最初的汉字由或断开或完整的横线构成,据说为伏羲所创,我自认为已经找到了学习它的真正秘诀。柏应理(Philippe Couplet,1623—1693)神父在他的《中国哲学家孔子》(Confucius)一书序言中将这些古汉字列进表格里。创造汉字的人巧夺天工,汉字以一种简单自然的方法展现了一切科学原则,换言之,这是一套完美的理论体系,但似乎在孔子之前很久,中国人就不认识这套体系了。不过,虽然中国人已不再懂得这语言,他们对这体系,或这些文字的真正奥妙却仍怀有特别的尊崇,这奥妙所在不仅能帮助我们重建中国古人真正的法则,使全国人认识真正的上帝;还能帮助我们树立在一切科学中都应遵守的自然法则,或更确切地说,重新找出理性之光最为纯洁时古人所遵循的古老法则。先生,您看,我很高兴自己完全赞同您的想法,我清楚,要让中国人接受这真正的宗教,应该只教他们古代哲学,乃至中国古代哲学,我觉得中国古代哲学在所有方面都与我们认为最可信的古代哲学相似,我们的古代哲学只研究物质与形式,中国的则只重视自然中的物质与运动,运动同于形式,或同于所谓的力或自然物的活动原则。

我没有找到您说开普勒提议在中国研究天文、历史年表和地理的那几页资料,如果您找到了,先生,请帮我们看看有哪几点最重要,然后通知我们,感激不尽。

您找我要一份鞑靼文天主经的译文,随信附上我匆忙之中翻译的译文,由于我忘了一些日常用的词汇,所以译文里会有些纰漏。

我真心希望还有几小时的空闲时间来满足您各方面的好奇心。上帝保佑,不久之后我们在中国能够给您寄去一些词汇与完整的语法研究。在此,千万次感谢您对我顺利抵达目的地的祝福,愿您生生世世永远蒙受上帝的恩宠。我为您的善良向您致以诚挚的敬意与深深的感谢。

您卑微顺从的仆人 白晋

22.郭弼恩致莱布尼茨

巴黎 1698年5月15日

先生:

尊敬的白晋神父大人告诉我他离开之前给您写了信。3月6日他从拉罗舍尔出发直接去中国,风向正好。虽然出发已经迟了一个月,他仍希望在今年抵达。如果上帝保佑他今年抵达,他的旅行一定十分顺利,更有利于基督教在这个庞大帝国的传播。联系是世上最重要的,正是基于这一点,韦珠神父—您了解他的虔诚—才在今年派出了他可能范围内最多的传教士,自荐者超过100名,若不是神父无法负担如此庞大的费用,他会将他们全派出去。神父在这些人中挑选了18名,并让他们从不同路线出发。白晋神父船上有9名,个个德才兼备。其中还有一名技艺高超的意大利画师,中国皇帝一直想要一名西洋画师,这次白晋神父打算把他推荐给皇帝。

先生,我们多么期待这新的一批传教士为信仰、为科学技艺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直到现在我们几乎没有从在北京的传教士那里收到任何东西,尽管他们曾给我们寄出很多论著与细致的调查报告,可这些都不幸因为战争散失殆尽。特别让我感到可惜的是张诚神父寄给我的有关他在鞑靼旅行的报告,那其中有许多我们完全不曾知晓的新鲜知识。为弥补这些损失,白晋神父答应会寄给我们中国书籍里更新鲜有趣的资料。先生,神父大人为您的美德及您曾给予他的帮助而感动不已,希望我今后和您保持联系,将我们从中国收到的一切消息都转告您。我会很高兴并且准确无误地做这些事。因为莱布尼茨先生在整个欧洲美名远扬、德高望重,为我们这个时代做出了伟大贡献,但凡对科学有点兴趣的人,无不为能与您交流感到兴奋,而且这种交流也会为今后的日子留下珍贵的回忆。神父大人嘱咐我撰写传教史,并发表从中国寄来的资料,希望我今后的这些工作也能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已将《中国皇帝颁布容教法令的历史》(L’histoire de l’Edit de l’Empereur de la Chine en faveur de la Religion Chrestienne)一书送去印刷,这本书白晋神父也和您说过,比您在《中国近事》书中译成拉丁文的苏霖(Francisco Suarez,1548—1617)神父所写的内容更丰富,印刷完毕后我会立即给您两本,一本送给您表示我对您的敬意,另一本请您寄给您的朋友科献斯基神父大人。我会将书交给布罗索(Brosseau)先生。书中有一些关于中国不同教派、中国物理和道德的有趣介绍。这些都是过去仅仅被泛泛触及的领域,今后我们会更深入地研究它们。最后还有一段对中国人祭祖祭孔仪式的阐释,是为那些不明就里却对这些仪式大放厥词的顽固人士指明错误的。非常希望您读了这本书后,能来信告诉我您的感想。如果我也有一本您的《中国近事》,我就会把您写在开头的出色序言译成法文,去年冬天我将您这书的部分节录与中国来信的一些片段一起出版了,大家都非常希望看到完整的原作。

白晋神父把您与科献斯基神父的论文都带走了,他会详细给你们回信的。韦珠神父将斯帕根斯菲尔德(Spargensfeld)先生的问题托付给我回答,我在此附上给他的回信,请您读完后帮我把给他的信封好转交。他好像没有读过刚去世不久的柏应理神父所著的《中国哲学家孔子》一书,这本书1687年在巴黎出版,值得一读。白晋神父似乎很想要曼兹里乌斯先生的中国编年表,他特别嘱咐我向您要。刘应神父精通中文与汉字,我已写信给他请他尽快给我们寄来这个声名远播的帝国精确的编年表和详细的历史,我还请他着手编一本新的中国地图集,尽管卫匡国(Martino Martini,1614—1661)神父所编的地图集很出色,但其中有不少错误,新地图集能对我们所了解的鞑靼及其邻国的情况作一补充,关于这些情况我们还有许多东西需要研究。我几乎可以确信美洲与乌皮国(Vupi)接壤并属于同一大陆;或许日本也与之接壤,或许日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岛屿,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其北方的情况。希望不久之后就能有这些方面的重大发现。也希望能荣幸地将这些情况尽快告知您,向您致以崇高的尊敬与敬佩之情。

您卑微顺从的仆人 耶稣会士 郭弼恩

附言:韦珠神父大人告诉我您想知道白晋神父带了些什么去中国,他给皇帝带去了各式各样的数学仪器、一些摆钟、镶嵌工艺品、分支吊灯和一面大镜子。国王陛下还从自己的珍藏中拿出了一整套盔甲送给中国皇帝,包括一顶头盔、一副制作考究的护胸甲、一把军刀、几把手枪、一支火枪和一支短筒火枪,还另附了一些铜版印刷的精美书籍与王家图书馆的图画。白晋神父还带去了大部分技术工具的样品和模型以便将其与中国的作比较。

23.郭弼恩托莱布尼茨转致科献斯基

巴黎 1698年5月15日

尊敬的神父大人:

白晋神父在巴黎收到了您给他写的信,他本来很乐意回答您提出的问题,也非常想向您的好意表示感激,但他实在太忙无法做这些事。于是打算到拉罗舍尔再给您回信,但我也不知道那时他是否会有时间。由于无法确定是否有空,白晋神父让我向您的友善表示感谢,并让我用有限的学识代他回答您的问题。神父大人,这正是我下面要做的,以此向您表达我对您的尊敬与仰慕之情。

1.我们中有些神父已经编写了中文字典与语法书,帮助欧洲人学习中文。其中有一本字典里所有的中文字都用西欧字符拼写,每个字都有葡萄牙文解释。还有一本字典里的葡萄牙文单词按字母顺序编排,都配上中文解释。另外还有一本字典非同凡响,其中所有中文字均为手写,并被分为三类:简单字、复合字和双字合成字。这本字典极其出色,但法国没有任何复本。

2.中国人热爱诗歌。其诗歌押韵而优美,有一些戏剧也是由诗歌构成,不过当然与我们的戏剧风格迥异。他们的文学作品严肃而充满训诫,风格接近塔西陀(Publius Cornelius Tacitus,55—117),并与中国人的才华相得益彰。他们的语言里没有像您提到的“grandisonus”“magnanimus”一类的复合词。

3.中国的编年表非常出色而且连贯。柏应理神父在他那本受到众多学者欣赏的《中国哲学家孔子》一书中让我们了解到这一点。有关我主耶稣受难那天的日食有很多可以研究,我想这在中国并未造成很大影响,因为日食发生时中国已是傍晚或入夜。如果您有空具体算出在中国观测到这次日食的时间,我们将不胜感激。如果中国的编年史提及这次日食,我们的神父们也会仔细查明情况。

4.中国人并不用星期划分月份。他们使用阴历,并根据太阳运行情况加以调整用来纪年。

5.有关人士发现在中国和其他许多国家一样有很大的磁偏角。我们的神父十分精确地发现了这一点,今后还会寄来这方面的观察报告。

6.瓷器上的釉是用与制瓷相同的材料经过进一步掺水搅和制成的。法国已经有人掌握了有关诀窍,能制造出与中国瓷一样精致半透明的瓷器。不过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奥秘。只要他能掌握好烧瓷时炉内应该的温度,其他的就都不用操心,这种瓷器也很快就会变得很普遍。但是由于温度过高会烧坏许多瓷器,因此现在他仍可以将制成的瓷器卖得和从中国进口的一样昂贵。至于那些莫斯科人带来的半透明的瓮,我们既不知道是什么,也从未听说过。

7.中国人懂得用稻子制像玻璃一样透明物质的秘方,还会用蕨草制这种东西。他们还会用稻米酿制美酒,酿造方法几乎与我们酿葡萄酒的方法一样。

8.我们发现中国饮茶的风气正在淡化。

9.大多数在欧洲能看见的鸟在中国也有,特别是那里有许多与欧洲相似的乌鸦和麻雀。那里也有荆棘、蓟等类似的东西。但我想那里没有蘑菇和块菰。

10.在中国神职人员并不比欧洲的高明,那些江湖术士对自己长生不老药的鼓吹都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不值得浪费时间来介绍。

神父大人,刚才我已尽力回答了您给白晋神父提的问题,等白晋神父到达中国以后,他一定还会再做更详细的补充说明。他是5月6日从拉罗舍尔出发的,风向正好,他乘坐的是一艘配有40架火炮的王家三桅战舰,战舰名叫“安菲特利特”(Amphitrite)快帆。如果风向合适,明年8月底会抵达中国。将这艘船直接派到中国的那些商人准备在11月再派出一艘船去中国。有一位波兰的耶稣会神父曾打算加入法国神父的行列一起去中国,如果他还有此计划,这会是个好机会,希望您能写封信通知他。因为韦珠神父对使中国皈依基督教的传教事业怀有无限热忱,他对我说如果有波兰或德国神父愿意与我们法国神父一起去中国,他将非常欢迎而且高兴。向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派多少传教士也不算多,试想30—40个传教士在2亿中国人中算什么?如果我们真对我们的信仰无限忠诚的话,就应该抓住中国皇帝明确表示欢迎我们的机会,向中国派成百上千名传教士。我已将中国皇帝颁布容教令的历史一书送去印刷,我会寄一本给您的朋友莱布尼茨先生让他转交给您,书中应该会有您感兴趣的东西。请允许我满怀热忱地向您表示我深深的崇敬与尊敬之情。

您卑微顺从的仆人 耶稣会士 郭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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