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我在报社上班,主任是我哥们儿。
下午,我在哥们儿的办公室里喝茶聊天。哥们儿说:“如果说你在马路上碰到一个路人,你问他借手机,他是借还是不借?”
我想了想,说:“借。肯定借啊。”
哥们儿说:“咱俩打个赌吧!一会儿你去向三个人借手机,若有一个人愿意借,你用他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你就赢了,晚饭我请。反之,晚饭你请。”
我胸有成竹,想,若一个人可能有难度。三个人,绝对OK啦!
从办公室出来,我匆匆地就上了街。还没到下班时间,马路上的人不是很多。我走了几步路,远远地,看到一个挺帅气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看起来,是一个挺有素质的人。
我走近他,装作着急、紧张的样子,说:“你好,能帮我一个人忙吗?”年轻男人看我一眼,一脸狐疑状,说:“你有什么事吗?”我说:“是这样的,我出来时匆忙,手机忘在家了,而我现在着急要联系一个人,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我没看到他,能不能借用下你的手机?”年轻男人很认真地看了我好几秒。然后说:“对不起,我也没带手机。”我说:“你就帮我一个忙吧,我真的……真的不是坏人。我保证。”年轻男人戏谑似的又看我一眼,说:“你觉得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吗?”我说:“我……”这时,我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束以失败告终的第一次,我又走了一段路。我在想,刚才一定是偶然,不就借个手机嘛,多简单的事儿啊。
在一个街心公园处,我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很慈眉善目的那种。看起来,她一定是很好说话的。我看见她刚打完一个电话,将手机塞进随身的包里。
我走近这位中年妇人,叫了声:“阿姨,您好。”中年妇人看着我,指指她自己,说:“你是在叫我吗?”我说:“对,对。”中年妇人说:“有什么事吗?”我说:“阿姨,是这样的,我和女朋友约在这附近见面的,可她一直没有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想给她打电话的,可我一摸口袋才发现忘带手机了。”中年妇人说:“你是想问我借手机?”我说:“对,对。”我感觉我快要成功了。中年妇人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伙子,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做骗子。你看你就不能做点儿正当的活儿吗?”我愣了,说:“阿姨,我……我没有,我是真的忘带手机了……”中年妇人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儿,说:“小伙子,阿姨不能借手机给你害你,阿姨也不会报警,你还是走吧。”我说:“阿姨,我……”我又无言以对了。
连续两次的失败,不得不让我变得沮丧起来,借个手机,真这么难吗?
我又走了段路,寻求最后一次机会。到下班时间了,马路上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了新的目标:一个长得无比温婉甜美的女孩儿。女孩儿正低着头看手机,嘴角挂着一缕甜甜的笑,是不是在和男朋友互发微信啊?这样的女孩儿,应该没问题吧。
我走近她,说:“你好。”女孩子听到声音,抬起了头,说:“你好。”我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在这边约了一个人,但他迟迟没来,我本想给他打电话问问的,可突然发现手机忘带了。”我说着话,眼神已落在女孩儿手里握着的手机上。女孩儿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我苦笑着解释道:“我……我问你借手机没别的意思,我真着急打一个电话。”女孩儿温柔的眼神,看来再说上两句,就成了。不过,女孩儿忽然把手机塞进了随身的挎包,这让我很吃惊。女孩儿说:“对不起,我不能借给你。”我还在努力,说:“求你了,我会马上还给你的。”女孩儿依然摇头。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有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反过身,是一个比我高半头的男青年。男青年一脸虎视眈眈,说:“哥们儿,你和我女朋友聊什么呢!”我刚想说……我输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小伙子,手机,我借给你。”我转过身,竟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盲人。盲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我的方向递过来……
晚上,在报社旁的一家饭店,我和主任哥们儿点了菜,又要了酒。我们吃菜喝酒聊着天,我说:“要是我能先找到那个盲人,我就赢了。”我又说:“为什么看不见的人反而比看得见的人更愿意借出手机呢?”哥们儿说:“因为看得见的人,看得太多了。”哥们儿又说:“这么说吧,要是在马路上,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问你借手机,你借是不借?”我说:“我……”我想说借,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那一晚,我酒喝多了,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揉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