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管良性狭窄内镜下治疗的研究进展*

王 敏 综述 张 银 范志宁 审校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江苏省人民医院消化内镜中心，南京 210029)

·文献综述·

食管良性狭窄内镜下治疗的研究进展*

王 敏 综述 张 银①范志宁**审校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江苏省人民医院消化内镜中心，南京 210029)

食管良性狭窄由多种原因引起，以吞咽困难为主要临床表现，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大多数食管良性狭窄可以通过约3次内镜下扩张达到长期缓解，但仍有一部分难治性食管良性狭窄需要通过内镜置入支架或局部注射药物治疗，这些治疗方式短期内疗效较为肯定，但中长期的疗效不佳，往往需要再次干预。近年来，生物降解支架以及药物洗脱支架也在不断尝试，取得了很好的疗效。本文对治疗食管良性狭窄的方法作一综述。

食管良性狭窄； 内镜下扩张； 支架； 药物注射

食管良性狭窄可由多种原因引起，如食管吻合口狭窄、胃食管反流、腐蚀性狭窄、放射性损伤等[1]，此外，一些治疗如内镜黏膜切除术(endoscopic mucosal resection，EMR)以及内镜黏膜下剥离术(endoscopic submucosal dissection，ESD)等也可以引起食管良性狭窄，且近年来发生越来越多[2]。食管良性狭窄可分为单纯性和复杂性狭窄两类，前者狭窄局限，长度短，管腔无迂曲，常规胃镜通过顺利，而后者狭窄段长(>2 cm)，管腔迂曲，常规胃镜不易通过。食管良性狭窄主要表现为吞咽困难、误吸、营养不良甚至恶病质等，严重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3]，需要积极的治疗措施。目前食管良性狭窄主要通过内镜下治疗，如内镜下探条或球囊扩张、支架置入及局部注射抗狭窄药物等，其中以内镜下扩张应用最为广泛。大多数食管良性狭窄可通过大约3次内镜下扩张得到长期缓解，但仍有一部分食管良性狭窄不能达到长期缓解，需要反复多次治疗，这种食管良性狭窄称为顽固性食管良性狭窄或者复发性食管狭窄[4]，其病因多是食管腐蚀性、放射性损伤以及食管手术后。目前食管良性狭窄尚无最佳的治疗方案。本文对治疗食管良性狭窄的方法作一综述。

1 内镜下扩张

内镜下扩张可使多数食管良性狭窄的吞咽症状得到有效缓解，是食管良性狭窄的首选治疗措施，其原理是将食管狭窄段机械扩张至理想状态后退出。可分为探条扩张和球囊扩张，前者是最先发展起来的，可追溯到16世纪，以Savary-Gilliaed(沙氏)为代表，后者由London等于1981年提出，目前主要是内镜下直视(through-the-scope，TTS)球囊扩张[5]。球囊扩张和探条扩张的主要的区别在于球囊扩张受力均匀，而探条扩张时会产生一定的剪切力，关于此剪切力是否会造成食管损伤，目前并无统一意见[6,7]。2008年，Piotet等[8]对1963年1月～2005年12月因食管狭窄进行的1862次Savary-Gilliaed扩张进行回顾性分析，食管良性狭窄Savary-Gilliaed扩张并发症发生率为0.18%(2/1120)，其中死亡率为0.09%(1/1120)，因此认为Savary-Gilliaed扩张是安全的。然而2013年Hagel等[9]回顾性分析2002年1月～2011年12月368例食管狭窄内镜下扩张(1479次)，共发生8例穿孔事件，其中1例死亡，均发生在探条扩张组，总穿孔率为0.54%(8/1479)，食管良性狭窄的穿孔率为0.3%(3/912)，结果表明虽然穿孔率低，但球囊扩张相对于探条扩张更加安全，其可能原因之一是探条扩张的剪切力更易引起食管损伤。目前大多数文献认为二者对于食管良性狭窄均是安全有效的，并且在经济角度上，探条扩张由于可重复使用，略优于球囊扩张，二者的疗效及安全性尚需要更大规模、更长时程的研究。

内镜下扩张的并发症主要有穿孔、出血、胸痛以及菌血症，其中穿孔最为严重，穿孔的发生率为0.1%～0.4%，复杂性食管良性狭窄并发症发生率更高[9]。有研究报道遵循“3法则”即扩张每次增加的直径不超过3 mm，可降低并发症的风险[3]。此外，这些数据是基于扩张次数得来的，即并发症发生事件与扩张次数之比，虽可以反映并发症的发生情况，但与患者的联系则被弱化，应当同时采取基于患者的数据，即并发症发生与人数之比。内镜下扩张的作用力是暂时性的，对单纯性食管良性狭窄的效果较好，1～3次内镜下扩张即可缓解，仅有25%～35%需要额外的治疗，但对复杂性食管良性狭窄，内镜下扩张的治疗效果有限，往往需要反复多次扩张，中长期疗效有限，常发生再次狭窄[10]。针对内镜下扩张无效的食管狭窄，需要进一步探究有效、安全、经济的治疗措施。

2 内镜下支架置入

食管支架最初应用于食管恶性狭窄，主要用于食管癌的姑息治疗。近年来逐渐由第一代裸支架发展到第二代覆膜支架以及新型支架，食管支架已在更多范围应用，如食管良性狭窄、食管气管瘘、食管静脉曲张出血、食管穿孔等[11]。目前应用于食管良性狭窄的支架主要是可回收自膨式金属或塑料支架、生物降解支架以及药物洗脱支架和防移位支架。关于最佳支架的选择尚无定论，与患者的经济能力、狭窄类型、狭窄原因以及操作者技术等因素有关[12]。支架置入的并发症主要有胸痛、反流、出血、再狭窄、支架移位以及食团梗阻等[13]，其中支架移位是最常见的并发症，其发生率为7%～75%，全覆膜支架移位率更高[12]。因此，支架置入需要严格掌握适应证，且需由经验丰富者操作。

2.1 可回收覆膜金属支架

可回收覆膜金属支架可分为全覆膜和部分覆膜金属支架。早期覆膜金属支架普遍被认为具有较好的疗效[14]。但Seven等[15]对1995～2012年252例食管狭窄金属支架置入(321枚)进行追踪调查，结果显示金属支架对于恶性食管狭窄的疗效优于良性食管狭窄，其中顽固性食管狭窄的有效率仅为53%(8/15)，22%(56/252)患者发生并发症，其中支架移位最常见(19%，61/321)，并且对比了全覆膜和部分覆膜金属支架，部分覆膜金属支架易刺激肉芽组织增生，使得取出困难，易发生再狭窄，而全覆膜金属支架则支架移位发生率相对较高。支架移位与组织增生是一对相互矛盾的并发症，如何平衡和避免是金属支架置入需要考虑的问题。

2.2 可回收塑料支架

可回收塑料支架的提出主要是为了减少金属支架置入后的组织增生，进而减少再狭窄的发生，其中以Polyflex支架为典型代表。Polyflex支架可有效缓解狭窄症状，减少扩张次数，并且易于取出，可显著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因此Polyflex支架获得了美国FDA认可，一度被认为是可回收金属支架的替代措施，然而后来陆续有许多研究表明可回收塑料支架的移位发生率高，长期疗效欠佳[16～19]。2008年Holm等[16]对2002～2006年置入可回收塑料支架(Polyflex支架，共83枚)的29例食管良性狭窄进行回顾性分析，结果显示其症状缓解率仅为17%(5/29)，而支架移位发生率高达63.9%(53/83)。2010年，Oh等[20]报道2005～2006年13例顽固性食管良性狭窄可回收塑料支架置入情况，症状缓解率为23%(3/13)，支架移位率为30%(7/23)，并且发生1例食管上皮过度增生，同样的事件可见于2004年Repici等[21]的报道。这些事件违背了塑料支架设计的初衷。塑料支架相较于金属支架，其价格便宜，可减少局部组织反应，但目前和金属支架一样均面临着支架移位以及长期疗效的挑战，针对这两个问题的改进措施以及研究仍需要进行。

2.3 生物降解支架

由于近几年有关可回收覆膜塑料支架的研究表明其远期疗效有限，易发生移位，且需要再次行内镜下取出，给病人带来了二次痛苦，生物降解食管支架最先由Fry等[22]于1997年提出，逐渐成为治疗食管良性狭窄的另一选择[17]。2010年，Repici等[18]报道21例顽固性食管良性狭窄置入生物降解支架的情况，平均随访时间53周(25～88周)，随访结束后总的症状缓解率为45%(9/20，1例死亡，与支架无关)，吞咽困难分数明显降低(中位数术前3分，术后1分，P<0.01)。近期有研究对比生物降解支架与可回收全覆膜金属支架以及可回收塑料支架。Canena等[23]报道30例难治性食管狭窄，显示生物降解支架和可回收全覆膜金属支架分别可使30%(3/10)和40%(4/10)的患者得到缓解，而可回收塑料支架的缓解率则相对较低(10%，1/10)。van Halsema等[24]对2000年1月～2014年7月已发表的关于自膨式支架对食管良性疾病治疗效果的文献进行汇总分析，其中包括难治性狭窄232例，85例全覆膜自膨式金属支架、77例生物降解支架以及70例自膨式塑料支架，结果显示总的治疗成功率为24.2%(56/231)，其中全覆膜金属支架为14.1%(12/85)，生物降解支架为32.9%(25/76)，自膨式塑料支架为27.1%(19/70)，总的并发症发生率为33.3%(77/231)。虽然这2个研究结果分别在可回收金属支架和塑料支架上有差异，但可看出生物降解支架的疗效更佳。

生物降解支架的优点是不必取出，减少了患者的痛苦，置入后平均4～5周开始降解， 2～3个月完全降解[17]，但成本较高，有的患者在支架生物降解后仍不能缓解。Hirdes等[25]对28例食管良性狭窄进行单次和序贯生物降解支架置入的对比研究，结果显示序贯生物降解支架可减少后续的扩张次数，但序贯放置生物降解支架的并发症也较高。

2.4 药物洗脱支架与防移位支架

支架置入的主要问题集中在再狭窄以及支架移位上，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药物洗脱支架以及防移位支架被提出。药物洗脱支架主要用于心血管系统，常用药物有紫杉醇、氟尿嘧啶、吉西他滨等，随后药物洗脱支架应用于消化系统，以胆道狭窄为主。目前食管狭窄中药物洗脱支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动物实验中，药物主要是紫杉醇、氟尿嘧啶、普卡霉素，其中以紫杉醇最具代表性。紫杉醇具有抑制细胞增殖、抑制血管生成及促凋亡的特性，可减少支架局部组织反应，防止再狭窄的发生，且便于支架取出[26,27]。2013年，Kim等[28]报道一项兔模型中IN-1233洗脱支架与传统金属支架的对照研究，实验组IN-1233洗脱支架相较于传统金属支架，肉芽组织区域所占百分比、上皮层数以及黏膜下纤维化厚度均明显降低。IN-1233是活化素受体样激酶5(activin receptor-like kinase 5，ALK5)抑制剂，可抑制纤维过度增生，该结果提示IN-1233可作为药物洗脱支架中药物的另一选择。目前关于药物洗脱支架在食管狭窄中应用的报道十分有限，且多为动物实验，从动物到人体尚需更多的研究，但基于其在心血管系统的良好应用，相信它在消化系统中也会有良好的应用前景。

目前防移位支架主要是通过对支架形状的设计以及支架固定技术的改进来达到防止支架移位的效果，前者涉及支架直径、双层结构、突起结构等，后者则可在支架近端设计弹片固定于食管壁或者丝线悬挂于患者鼻子上[15,29]。但无论是药物洗脱支架还是防移位支架，虽然有着良好的应用前景，但仍需要进一步的临床研究证实。

3 内镜下药物注射治疗

食管狭窄主要是由于胶原沉积导致瘢痕增生，因此一些可以抑制胶原形成的药物应用于食管狭窄的治疗，如类固醇激素、丝裂霉素、维生素E以及维生素A等，目前被临床认可的主要是类固醇激素以及丝裂霉素，可通过与内镜下扩张联合来提高疗效，并可减少扩张次数以及并发症[30～32]。

3.1 类固醇激素

类固醇激素最初应用于治疗烧伤的瘢痕增生，主要通过抑制细胞有丝分裂和DNA合成，从而抑制瘢痕组织内纤维细胞增生，减少胶原合成，增加胶原酶的活性，加快胶原降解，同时可以抑制肉芽组织增生，防止粘连及瘢痕形成。胶原沉积被认为在食管狭窄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9,12]，因此，理论上类固醇激素可用于食管良性狭窄，1969年Ashcraft等第一次在动物模型上证实局部注射激素的有效性。2002年，Kochhar等[33]回顾性分析71例食管良性狭窄局部注射曲安奈德(40 mg/ml，共2.0 ml，分4次注射)的疗效，结果显示激素应用前后平均每月扩张次数由1.24降至0.5(P<0.001),43.7%(31/71)最大扩张直径增加(平均13.49 mm vs. 14.8 mm，P<0.05)。内镜下类固醇激素注射作为内镜下扩张的辅助治疗可增加治疗效果，延长症状缓解时间，并可减少内镜下扩张的次数，理论上其并发症可能有食管穿孔、胸腔积液、纵隔炎以及真菌感染等，但目前已有的报道尚未出现明显的并发症[1,9,30～33]。

尽管许多报道肯定激素注射治疗的疗效，但这些研究大多是小样本、非随机试验。而2013年Hirdes等[34]的报道否定了激素的疗效，Hirdes等对60例食管吻合口狭窄进行多中心、双盲调查，结果显示实验组(曲安奈德40 mg/ml,n=29)与对照组(生理盐水，n=31)相比，症状缓解率(45% vs. 36%，P=0.46)、持续时间(中位数108 d vs. 42 d，P=0.11)以及扩张次数(中位数3次vs. 2次，P=0.36)并无统计学意义。目前关于激素的疗效尚存在着争议，并且关于其用量、浓度、频次并无统一的标准，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以明确激素的疗效以及标化激素的使用。此外，理论上激素的使用具有穿孔、纵隔炎等并发症，需要更大规模及长时程的随访研究来明确。

3.2 丝裂霉素

丝裂霉素是由链霉菌产生的广谱抗肿瘤抗生素，其作用原理是抑制DNA的合成，并通过抑制RNA的合成来抑制成纤维细胞的胶原合成，多应用在眼科手术或呼吸道狭窄后，用以预防操作后纤维增生[31]。2002年Afzal等[35]首次报道丝裂霉素在食管狭窄中的应用，证实丝裂霉素可缓解食管狭窄，但此报道仅为1例腐蚀性食管狭窄的案例。2007年他们[36]再次对16例不同原因的食管狭窄进行丝裂霉素(0.1～0.3 mg/ml)局部治疗，结果显示丝裂霉素的症状完全缓解率为62.5%(10/16)，部分缓解率为18.7%(3/16)，未观察到副作用，进一步肯定了丝裂霉素在食管狭窄中的治疗价值，并且这是长达5年的随访，也肯定了丝裂霉素的长期疗效。此后陆续有研究报道丝裂霉素对治疗难治性食管狭窄有效[37～39]。但关于丝裂霉素的使用浓度、时间并无统一标准，目前研究主要认为丝裂霉素的有效浓度是0.1～0.4 mg/ml，其中以0.4 mg/ml最为常用，应用时间为5～10分钟[40,41]，亦有研究丝裂霉素应用时间为2分钟。丝裂霉素的并发症主要包括恶心、呕吐以及正常组织溃疡、坏死、增生不良等，这些大多发生在丝裂霉素浓度过高或误注入体循环系统时，但发生率较低[42]。

丝裂霉素具有致突变性，但关于其是否具有致癌性尚无定论，有研究对比观察癌症患者与对照组的周围血淋巴细胞培养，表明丝裂霉素具有高致染色体畸变性[42]，但在对870例用0.4 mg/ml，0.1 ml治疗的患者为期10年的调查中并没有肿瘤发生的报道[43]。此外，目前丝裂霉素应用的方式主要是通过内镜下棉纱条蘸取，这种方式虽然简单便捷，但精确性不够，尤其是对较长的食管狭窄段[44]。Bustamante等[39]对NaOH致腐蚀性食管炎的大鼠进行丝裂霉素治疗研究，观察到丝裂霉素对食管损伤有效，并且具有治疗时间窗，这在一定程度上提示丝裂霉素可以通过合理的应用将效果最大化。

4 小结

食管良性狭窄的内镜下治疗主要包含内镜下扩张、药物注射以及支架置入，其中内镜下扩张最为常用，对大多数食管良性狭窄有较好的疗效，仍可作为内镜下治疗的首选治疗措施。对于难治性食管狭窄，则可选择内镜下扩张联合置入支架或注射抗狭窄药物，其中注射药物主要是类固醇激素和丝裂霉素。支架的种类众多，其中生物降解支架以及药物洗脱支架具有良好的前景。一枚理想的支架应该具有灵活性、抗移位、适当的扩张力以及材料的惰性等特性，这也是未来支架的设计和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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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回日期：2016-01-06)

(责任编辑：王惠群)

Progress of Endoscopic Treatment for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s

WangMin,ZhangYin,FanZhining.

DepartmentofGeneralSurgery,FirstAffiliatedHospitalofNanjingMedicalUniversity,Nanjing210029,China

FanZhining,E-mail:fanzhining@njmu.edu.cn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 Endoscopy dilation; Stent; Intralesional drug injection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172266)；江苏省医学创新团队与领军人才基金项目(LJ201127)；江苏省科技创新与成果转化专项资金项目(BL2012031)

A

1009-6604(2016)04-0365-05

10.3969/j.issn.1009-6604.2016.04.021

2015-07-16)

**通讯作者，E-mail:fanzhining@njmu.edu.cn

①(江苏省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常州 213003)

【Summary】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s can arise from various causes and mainly induce dysphagia. Commonly, the majority of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s can achieve long-term relief through about three dilation sessions. However, some refractory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s require other treatments, such as endoscopic stent placement and intralesional drug injection, but these treatments just attain short-time satisfactory results with a disappointingly low rate of long-term improvement. Recently, biodegradable stents and drug-eluting stents are developing and have obtained the positive effects. In this paper, we performed a review about the treatment of benign esophageal strictu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