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能新
小王近年来春风得意,事业有成,上级对他很赏识,于是破格提拔他为单位一把手。
单位人不多,才一二十个。人不多但并不是不复杂,几任头儿都被闲言碎语淹得喘不过气来,感到工作太累,卷起铺盖走人。小王为人正派,从不掺杂是非,埋头去搞自己的业务,终有成就,于是被上级领导看好,最后一任头儿被“拉下马”后,小王就走马上任了。
小王上任,单位也起了一阵波澜。凭什么他就可以越过部室,越过副职而坐上第一把交椅?但小王办事稳健,不厚此薄彼,搬弄是非者终因找不到下口的地方而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小王住四楼。螺旋形楼梯扶摇直上,到达顶层即是。这是七十年代修建的房子,很陈旧了,原是作为办公用房的,后来单位建了办公楼就改作宿舍,厨房、卫生间等配套设施没有不说,就连路灯也没有。小王平时是大兵一个,找的人自然就少一些,加上自己一家人夜里很少下楼,坐在家中看看电视,读读书或写点东西什么的,几年了,没有路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但当了单位的头儿,找的人就多了,有领导找他研究工作,有下级找他汇报工作,还有日常工作接触多的人串串门什么的,有时候,白天找不着,只好就着晚上的时间跑一趟。人家扶着螺旋楼梯的栏杆摸摸索索地爬上楼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安个路灯呢?”一次两次,小王也没有往耳朵里去,他总是随话答话地说:“习惯了。”但是,说的人多了,小王就不得不考虑。还有一次,他很要好的一个朋友下楼时崴了脚,十天半月也没复原,小王就下定决心装上一盏路灯。路灯装在螺旋楼梯的遮雨板上,如同航标一般。入夜,路灯大放光明,来来往往的人再也不用扶着栏杆摸摸索索地探行了。
第二天上班,小王因事迟到了一会儿,走近办公室时,听见里面正在议论纷纷。
“有个路灯好哩,照得夜里如同白昼。”
“没当头儿时咋不安呢,当了头儿就‘特殊。”
“哼,还不是怕送礼的摸错了门。”
小王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安路灯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层,虽然也偶尔有个把带点礼品的,但他却让人怎么提来就怎么提走了,为此,还招惹了妻子的白眼:“就你怕事呢,你那屁大个官,受贿还不够档次。”但小王却有自己做人的准则: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还是放干净点好!可现在,单位的人竟还这么看他!为了不让人难堪,小王悄悄地退了回去,过了半晌才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从远处走近。小王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倒像个贼似的了。
几天过去了,倒也相安无事。可有一天小王在街上碰着局里的刘干事,刘干事与小王很合得来,平常无话不说。这天见了面,刘干事说:“你要注意一下呢,以防家狗咬主。”小王愣了一下说:“又没做错什么,怕个啥。”刘干事说:“听说你安了个路灯?”小王一听明白了。小王愤愤地说:“真是无聊!”
小王回到家里,三下五除二把路灯拆了。入夜,单位宿舍区漆黑一片。这一夜,小王虽然愤愤然,但倒也睡了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第二天上班,单位里仍有三五个人鬼头鬼脑地凑在一起,小王也不理会,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快下班时,局里纪检书记就来找他谈话:“听说你安了路灯?”小王说:“安了又拆了。”书记说:“为何拆呢?”小王说:“有人说我怕送礼的摸错了门。”书记说:“可有人又说你是怕别人看见送礼的人才拆路灯的。”小王一急,也顾不了斯文,大声地骂了一句:“我操他妈!”书记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这事我会查清的,你也不必背包袱。”小王愣了好久,然后一个电话打到供电所,要来了电工,重新走线安灯,并在办公室黑板上写下了一则通告:“安上路灯,为了照明;拆下路灯,为了洁身;拆了又安,以鸣不平;再弄是非,另寻它因。”
从此,单位太平,小王也一直干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