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花 周春英[宁波大学,浙江 宁波 315211]
新颖的结构鲜活的语言——阎连科小说《受活》艺术手法分析
⊙何金花周春英[宁波大学,浙江宁波315211]
摘要:《受活》是阎连科又一超现实主义的杰作,他用超凡奇诡的想象,描写了一个匪夷所思、荒诞离奇的故事,在结构形式上大胆探索和创新,在语言上运用鲜活生动的当地方言,使得小说文本产生一种与众不同的艺术特色,并且开创了文学写作的新气象。
关键词:《受活》结构语言
《受活》是阎连科一次非凡的狂想式写作,是中国当代文学“狂想现实主义”的奠基之作。作者运用非凡的、丰富的想象力,将真实与虚构、当下与历史进行交融,讲述了受活庄里上百个残疾人在县长柳鹰雀的带领下,开启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创业体验,用巡演赚回的钱购买列宁遗体来发展旅游经济,以实现中国乡民的天堂之梦。这部小说一出版就引起轰动,获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第二届鼎钧双年文学奖,它诡异荒诞扭曲的故事让人拍案叫绝,精彩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同时它的语言和结构也别具特色。本文就结构和语言两方面对《受活》进行分析。
1.新奇的卷名。小说的卷名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八卷的标题分别是用植物生长不同阶段的状态来命名,完成整个文本的构架,然后循序渐进,从毛须到根、干、枝、叶、花儿、果实、种子。这种卷的命名与故事的发展脉络有着很大的关联,一棵树是由毛须慢慢生长成根,再发芽长出干、枝,再长出树叶,再开花、结果,果实可以变成种子又开始新一轮的生长。《受活》每一卷的故事情节也是根据卷名的发展逐渐变得紧张激烈,第一卷“毛须”只是故事的开端,讲受活庄遭受大热雪,柳鹰雀出现;写到第三卷“根”,柳鹰雀有了要组成“绝术团”巡演的计划;到了第五卷“干”,受活庄开始闹腾起来,上百个受活庄的残疾人要出去表演绝术。故事逐渐发展,像一棵树生长到开出最美丽、最灿烂的部分——花儿一样,《受活》中荒诞的闹剧也发展到了高潮,第十一卷“花儿”讲的是受活庄的残疾人在“列宁纪念堂”里被圆全人抢劫一空而困在其中。这一卷是全书的高潮,是最精彩的部分,作家的笔力在这里也最为饱满,场景也刻画得最为有力,《受活》故事的荒诞,人性的扭曲、贪婪在这一卷里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精湛的写作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到了最后一卷“种子”,这场荒诞的闹剧终于结束,“绝术团”回到受活村之后,人们又开始过种田养殖的田园生活,“似乎一切都原样如初哩”。
作者以一棵树的结构作卷名来架构小说文本,使小说的故事情节有着完整的形式,这是《受活》结构的新颖之处。这样的构架有着坚定精悍的力量,可以说“毛须”“根”“种子”这些是小说的内蕴灵魂,根据卷名读者可以感受到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和激化,树的结构变化也隐含着小说中社会形态的内在变化。
2.絮言的巧妙运用。《受活》在文章结构安排上另一个特别之处是几乎在每个章节的结尾都有一个絮言,絮言下面又插入絮言,有些絮言则是单独作为一个章节来写。
絮言和正文所写的内容不一样,作者用两种不同的字体来加以区分。多数絮言写的是毛泽东时代受活庄发生的事情,正文写的是改革开放以后受活庄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故事主要线索的发展脉络。主要的故事情节和絮言互相穿插、来回跳跃,这是作者运用的独特的创作手法,这种不同叙事口吻起到调节读者的阅读心理的作用。
絮言与絮言之间所写的内容又不同,《受活》不像其他小说,絮言只仅仅作为补充说明注释的作用,只在文中占很小的格局,而《受活》的絮言在文中占了比较大的比重。有些絮言是作为作者在写作时所运用的方言的注解,比如第一卷第一章的絮言:“受活:北方方言,豫西人、耙耧人最常使用,意即享乐、享受、快活、痛快淋漓。在耙耧山脉,也有苦中之乐、苦中作乐之意”;第三卷第五章的絮言:“主事:是受活人对村落中的干部或以干部身份处理事物的人的称呼”;第三卷第七章的絮言:“不消受:耙耧方言,意为受不了,与‘受活’有相对、相反之意”。有的絮言则是作为正文的补充,写过去革命时代发生的事情,起着为故事编制更为深厚的历史背景和文化背景的作用,又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向前发展。比如“入社”一章讲述受活庄入社的前因后果,为正文受活庄退社奠定了基础;对一系列给受活庄人带来灾难事件的描写,则是正文中受活庄退社的主要动力。
3.用奇数命名章节和卷数。《受活》结构的再一个特点在于它的卷数和章节数全部采用奇数,不仅如此,就连絮言中注释前的序号也采用奇数。在河南,在耙耧山脉,奇数是不吉利的数字,而小说中卷、章节和注释的奇数,使小说在滑稽中充满了悲凉的暗线,世间万态就在光怪陆离的荒诞中慢慢展现,同时影射了主题:柳鹰雀的“购列”计划只是一出闹剧,这出闹剧最后以受活人被困和遭受外面圆全人的迫害和摧残,从而看清外面世界险恶的悲惨结局收场。除了外出表演时享受到好处的个别人还想着有机会要再出去表演赚钱之外,多数人都下定决心支持茅枝婆退社,悲凉的暗线隐藏着欠合理的社会制度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和迫害。
4.插叙手法。整部小说围绕着两条线索交叉发展,一是柳鹰雀成立“绝术团”巡回演出筹集资金,异想天开要到俄罗斯购买列宁遗体,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梦;二是茅枝婆不惜付出生命代价要求退社的艰难历程。小说以这两条线索为纵向发展的主干,通过插叙的手法,在叙述的过程中插入受活庄发生的一系列灾难事件,其中还有受活庄的入社过程以及茅枝婆与柳鹰雀间的恩怨纠葛,将这个奇诡陆离、亦真亦假的离奇世界,展现在读者面前。
1.对方言的挖掘和运用。《受活》这部作品初次阅读时会让人在接受方面有些困难,因为作者近乎执拗地使用了大量的方言。如“哩”“死冷”“热雪”“儒妮子”“满全脸”“当间”“耳性”等,甚至小说中的景物比如魂魄山上的“马啸石”“鹿回头”等,小说的名字“受活”等都运用豫西方言。这种鲜活生动的方言的运用,使整部小说的语言非常朴实,口语化色彩较强,阅读时给人的感觉不是单方面的从文字中获取信息,而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用着浓厚的方言向读者说着他所经历的事情,使人深刻地感受到故事里的荒诞幽默。
阎连科的写作一直坚持乡土、回归常态,在他之前的很多作品都有方言的使用,而《受活》在方言的挖掘和运用力度上,比之前的小说更为强烈。作者大量使用方言的一个主张也是为了表现作品内容的需要。在中国许多地方仍然使用方言,在小说中大量使用方言,既符合历史的真实性,同时也更加贴近乡士。增强了小说的地域文化特色,赋予了小说另一种独特的审美特质。
2.语言的隐喻讽刺。作者在《受活》的语言中潜藏大量隐喻和讽刺。第一卷第一章的标题为“天热了,下雪了,时光有病了”,天热和下雪本身就存在着矛盾,大热的六月天怎么会下起大雪?时光怎么会有病?在这样荒诞的标题下隐喻了社会中仍存在着的黑暗和压迫。
受活庄本来处在一个与世隔绝、悠闲自在、丰衣足食的状态,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文中叫做“天堂地”,茅枝婆要让受活庄人入社,原本也是为了让受活庄人过上和外面世界一样自由、快活、幸福的天堂日子,可受活人却是在强势的枪声里入社并过“天堂日子”,讽刺意味十足:“基层民兵扛了枪,在村头连放三枪后,受活人无论瞎盲瘸拐,就都到了村子中央开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全村的百姓会,受活就庄严地成了双槐县柏树子区管理的一个庄。”在“絮言——天堂日子”这章里,作者写道:“那些有牛、有犁、有车的明显吃了亏,原是想哭想闹的,可是又有几声枪声响后,他们就不哭不闹,交了牛、车和犁、耙”,受活庄的人失去了原有的自由,外界的圆全人还以“圆全人就是你们残疾人的王法”来掠夺受活人的粮食,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天堂日子”吗?
在柳鹰雀形象的塑造上,作者也是多用讽刺的语言描写,其中有一段关于柳鹰雀的描写:“他从雪中抽出铁锨对着天空的乌云瞄准,像拿着枪一样对着天空‘嘣’的一声,乌云疏散开了……”这段话虽是夸张、荒诞的写法,却讽刺了柳鹰雀的政治野心和乌托邦的致富计划。
小说中多处潜藏大量隐喻和讽刺,这些隐喻讽刺的语言往往能给读者造成巨大的冲击力,同时影射出纷乱复杂的社会现实生活,引人深思。
3.奇数的频繁运用。不止是小说的卷数和章节数,以及絮言里的注释采用单数,仔细阅读整部小说,会发现小说中出现的数字几乎都是奇数,如柳鹰雀在给牛书记讲他的“购列”计划时说:“一张门票五块钱,一万人就是五万块钱哩……一天接待一万人、三万人、五万人、七万人、九万人……一张门票五美钞、十五美钞、二十五美钞……”不仅如此,大热雪下了七天;受活庄的受活庆是在五月进行,柳鹰雀在受活庆上给受活庄人每人发五十一元,他和他媳妇吵架立誓说三个月不回家,“绝术团”一团成员有六十七人,有十一个瞎子,三个聋子,十七个瘸子……“绝术团”二团有四十九人,茅枝婆在“绝术团”要出演一个二百四十一岁的人,对观众要说她在八十一岁时得了病,穿上寿衣活了过来,在一百二十一岁时死了三天又活了过来,她共经历了九个朝代……
不管是小说在结构的卷和章节上使用奇数,还是在语言书写时运用奇数,作者的用意其实是一样的,就是强化文章的悲凉,并预示故事的悲惨结局。
总之,《受活》这部小说匪夷所思、荒诞扭曲的故事情节,开辟了超现实主义写作的艺术天地。其结构和语言有其自身独特的魅力与艺术特点,新颖的结构和鲜活的语言使得小说文本具有某种经典价值。
作者:何金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汉语师范文学专业大二学生;周春英,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导。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首都师范大学·乐府学研究(二)
导言
唐代诗歌成就空前辉煌,这一时期也是乐府诗创作的繁盛期。《乐府诗集》所录五千多首乐府诗中多半都是唐人作品。《全唐诗》卷十七至卷二十九标明“乐府”的诗作,涉及作者就多达二百余人。唐诗发展的初、盛、中、晚四个时期,乐府均有名家名作。本期两篇论文分别讨论盛唐诗人李白与中唐乐府诗。前者分析李白大量创作模拟楚调古乐府的原因、拟楚调古乐府的类型及特点,后者从题名、创作方法、内容、情感表达、意象塑造四个方面考察中唐边塞题材乐府诗对齐梁乐府的继承及新变。这两个问题均为学界研讨较多的话题,能敢于在前辈研究较为成熟的领域提出问题并努力探索,其勇气和些微闪光之处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郭丽(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