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
在1993年6月的一天,湘江西岸的长沙望城坡某考古工地内正在发掘一座规模宏大的西汉长沙国的王室墓葬。伴随着工作人员紧张而细致的清理、剥离,埋藏于地下的大批精美文物得以重见天日。这其中有一件纹饰精美、彩绘华丽的云纹大漆卮格外引人注目。
该卮质地为木胎,直壁,平底,整体呈圆筒状,腹外侧有一环形把手(鏨)。通高15.3厘米,口沿直径15.4厘米。其内壁完全髹饰朱漆,外表髹黑漆地,并用油彩与朱漆绘制大幅的卷云纹。该器物体态端庄,造型稳重,装饰精致,为湖南地区出土汉代实用型漆器当中的精品,被定为一级文物。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由于墓葬曾经多次被盗,墓室里的器物出现了严重的扰乱现象,这件器物在出土当时并未发现其上置有卮盖。但在后期的整理过程中,在另外的发掘区域内找到了仅有的一件扁平大漆卮盖,其卷云纹饰与之基本一致。卮盖经过修复后发现完全可以扣合卮身。由此断定此两件器物原本就应为一套,这也不禁让参与发掘的考古队员们欣喜万分。
髹饰工艺是我国古代工匠们采用的一种独特的装饰技艺。所谓“髹”,就是以漆饰物。早在战国时期,漆木器的制作就已经呈现出空前的繁荣;至于秦汉之际,又达到了中国漆器发展史上的一个鼎盛时期。漆器以红、黑为主色,其间装饰各种彩绘图案、动物纹饰以及神话故事等。贵族阶层不再热衷于青铜器皿,转而把兴趣投向光亮洁净、五光十色的漆器上来。于是,汉代的器物造型在战国的基础之上更丰富起来,更加从实用性出发,不仅应用于饮食器皿、生活家居,还有丧葬用具和装饰物等。同时,也开创了多彩、锥画、贴金银、铜扣、镶嵌、堆漆等多种艺术手法。例如这件漆卮,就运用了施油彩的工艺技法。一般是用桐油汁液来调配各种颜料,描画于已涂刷底灰和漆膜的器物上。所绘制的花纹大多因油脂年久而老化,色泽暗哑并易于脱落,然而它则能够保存下来,至今依旧色彩艳丽,实属难得。
漆卮的制作工艺相对比较复杂,其采用卷木胎制作而成。制作时首先将一块薄木片卷成圆筒状器身,接口的位置要用木钉进行卯接,并在接口处的中腹部安装一铜质单环形鋈。这样设计既美观又能方便使用者拿取,还可以有效地保持其牢固性和耐久度。再把预先刨制好的圆形木板放在底部,与筒壁互相粘合紧密。卮筒的胎骨外还要加裱麻布,然后表层上漆涂匀,待干后再打磨平整和光滑,使其外观上不露一丝接缝的痕迹。这种工艺技术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仍是不容易做到的,充分体现了古代能工巧匠们的高超技艺。
漆卮作为古代酒具的一种,是用来盛酒、量酒的器皿,产生于战国末期,到秦汉时广为流行。后人津津乐道的“鸿门宴”的故事便与卮有关。
楚汉相争时,项羽亚父范增设计“鸿门宴”欲借机杀掉刘邦。在酒酣之时,假派项庄为刘邦表演剑术,危急时刻,其部下樊哙带剑拥盾闯入帐内为之解围。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写道:“项王曰:‘壮士,赐之卮酒!则与斗卮酒。哙拜谢。起,立而饮之。”樊将军的豪勇、威猛之气赢得了项羽的好感,项羽当即用卮赐酒,樊哙接过后将大杯酒一饮而尽。短短几句话,生动地再现了这一段传诵千古的历史传奇。
“斗卮”者,卮之大者也。然而,“斗卮”的容量到底有多大?人能够一口气喝下一斗卮的酒,这得需要多么惊人的酒量!或许有人就怀疑,历史上是否真有容量为一斗的卮。要解决这些疑惑,便涉及到古今度量衡的差异问题。
有研究学者依据大量出土的秦汉时期的量器并对照文献,得出结论当时的一升约为现在的200毫升,按照十升为一斗的容量进制换算,确定一斗大致相当于如今的两升。根据对云纹大漆卮的内部空间尺寸进行实际测量,计算出其容积应在2100毫升左右,由此推断其有可能就是“斗卮”的实物。而且在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记录随葬品的遣册中,就有一枚竹简上明确记载着“髹画斗卮”,这也是佐证它存在的直接证据。但是,这件出土于西汉长沙王后墓的大漆卮究竟是否为“斗卮”,还有待方家的确切考证。
古人饮酒一般是席地而坐,饮酒器具置于中间的地面上,或者是放在形制较矮的案台上。同时根据季节与气候的变化,喜欢经过加热之后再饮用,温酒喝起来更加绵柔爽口,而且不会伤脾胃。由此可见,饮用温酒已经成为两汉乃至魏晋时期的一种时尚。而漆卮的木质胎体,相比其原来的青铜器物材质而言,具有轻巧耐用、隔热保温、容易清洗等特点,加之配有盖子套合,就算在寒冬雪天也可长时间地保持酒液的温度,实在是构思巧妙、别具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