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立新
(沩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湖南 长沙 410627)
解放前宁乡出土青铜器概述
喻立新
(沩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湖南 长沙 410627)
摘要:多年来,人们以为宁乡出土青铜器的历史是从四羊方尊开始的,实际上宁乡出土青铜器历史至少可早至康熙九年(1670)。据相关资料记载,解放前宁乡出土的青铜器有十五件,其中晚商西周时期青铜器六件,除1938年黄材出土的四羊方尊外,还有道光十六年(1836)朱石桥出土的三件铜钟、道光二十四年(1844)沩山出土的周觚棱壶以及20世纪三、四十年代毛公桥出土的“父乙”窝纹罍。
关键词:宁乡出土青铜器;宁乡青铜器发现史;宁乡青铜文化;四羊方尊;长沙文化
宁乡位于湖南省长沙市西部,以出土了一大批商周青铜器而举世闻名。宁乡出土的青铜器现存世总数达300余件,除四羊方尊外,其余均认为是解放后出土的。宁乡解放前是否出土过其他青铜器?当然有。笔者现就相关资料中记载明确出土在宁乡的青铜器以发现时间为顺序稍作梳理,概述如下。
一古代宁乡出土的青铜器
解放前,中国历史以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爆发为界可分为两个阶段,之前为古代,之后为近代。在地方文献资料中,载有古代宁乡前后四次出土了共九件青铜器。
一是康熙九年(1670)三月洋泉三都(含今回龙铺、白马桥、煤炭坝、菁华铺等乡镇,具体地点不详)出土了一件古铜镜。《民国宁乡县志》录自王开琸(王开琸,字云樵,宁乡人,清道光元年(1821)举孝廉方正。曾掌酃县洣泉书院。)《继志志馀》载“康熙九年三月,三都土人隆姓掘得之”[1]。铜镜系圆形,该志曰:“(铜镜)大围二尺许,重七斤五两,背有纽款,文有‘吴荣甫造’四小字,藏王定仪检芝窝。”从铭文上看,其铸造年代不会太久远,应为秦汉甚至其后之物。但从大小重量看,是目前宁乡发现最大最重的古铜镜。更值得一提是,这是目前发现文字记载宁乡出土最早的青铜器。
二是乾隆十一年(1746)县城文庙(原县政府招待所)出土了三件铜器。《民国宁乡县志》录自同治县志曰“乾隆十一年土人于学舍旁掘得铜器三件,质厚制古,土花历録。”[2]关于这三件铜器的型制大小,该志曰:第一件“细纹,高尺有八寸,项伸三寸许,口围尺五六寸,有阔腹围约四尺余,底圆平无足。”第二件“类上件而无肩腹以下。”第三件“长二尺有奇,上大微扁,身削如筒,中空无肘鼻,无当无纹,顶有立兽如纽,似皆残脱不全。”这三件铜器应系文庙祭器,仅凭上述文字尚难判断是何类铜器。三器应铸造于元贞二年(1296),因第一件铜器“下有字一方,曰‘元贞二年丙申制造文庙祭器一百八十一件,监造收支蒋惟一,知书黄元吉主议,山长施志远、教谕龙元礼识’四十三字。”
图1 《宣和博古图》中的虎纽錞于
三是乾隆五十六年(1791)沩江岸边(具体地点不详)出土了两件虎纽錞于。《民国宁乡县志》录自王开琸《继志志馀》载“乾隆五十六年,沩江岸崩出二件铜器。高约二尺,阔约尺许,有虎纽。一重十三斤,一重十五斤强,无款。识人皆莫知为何物。湖北石首李永琛知县事遣胥役购致,曰:‘此古錞也’。”[3]錞即錞于,又名金錞。其形状为“圆如锥头,上大下小”,作用为“乐作鸣之,与鼓相和”。“錞于是军队中特有的打击乐器,类似于一个悬挂的吊锅。其始制于春秋时期,战国至东汉时期最为兴盛。”[4]
四是道光十六年(1836)朱石桥市肆后园出土了三件青铜钟。《民国宁乡县志》录自王开琸《继志志馀》载:“道光十六年(1836),朱石桥市肆后园内汤某掘出。铜钟大小三,大者可容八升、次可容六升许、小亦可容四升。俱土花驳触、翠绿堆结,有纽,形扁口如偃月,雷回纹。两面环三十六乳。古钟也。”[5]钟“是由铙、钲发展演变成的打击乐器,主要流行于商代至战国时期。其基本形制为横截面为椭圆的扁圆体,上有柄,下口处为中间凹入两侧尖角的弧形。商周时期主要流行甬钟,春秋战国时期则多见钮钟。”[6]从三者容量而看,这应是三件成套的编钟。编钟形状一致,大小按一定次序排列。
图2 《宣和博古图》中的铜钟之一
二近代宁乡出土的青铜器
近代宁乡出土的青铜器目前发现共有六件。除四羊方尊外,有四件来源于地方文献资料中,一件来源于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所讲案例。
图3 《宣和博古图》中的周觚棱壶
一是道光二十四年(1844)五月十九日沩山(具体地点不详)出土了一件周觚棱壶。宁乡文人刘基定(刘基定(1774—1860),字子复,一字复园,檀树湾人,清贡生。)《复园编年诗选》有《周觚棱壶》一诗[7],诗前小序曰:“道光甲辰五月十九日,宁乡沩山蛟水暴发,壶从山腹冲出。”该壶出土后,被“姜立堂(姜立堂,宁乡黄材人。)州倅以白金十笏购得”,并“绘图征诗”。刘基定《周觚棱壶》一诗应是应征之作。无独有偶,宁乡另一位文人赵璘(赵璘,字振卿,道光十七年举人。考取国史馆誊录,叙知县,改靖州学正。)也为此作有《观姜立堂所藏觚棱壶和子复丈作》一诗,载在《一鹤山房诗抄》中。二人诗作后被《民国宁乡县志》记录其中[8]。
关于该壶的形状大小,刘基定《周觚棱壶》诗前小序曰:“宣和博古图载:(周觚棱壶)壶身高一尺六寸、深一尺四寸八分,阔六寸五分,容三斗三升二合,重二十五斤十有四两,两耳连环,有鼻无铭”,该壶“与图合”。并指出“图旧无盖,此独有盖,较宣和所藏尤足宝贵。”
二是道光二十四年(1844)九月上洋泉(含今回龙铺、煤炭坝等乡镇,具体地点不详)出土了一件古铜剑。《民国宁乡县志》录自王开琸《继志志馀》载:“道光二十四年九月,上洋泉吴姓土人凿山堤,掘得宋崇宁大钱数百枚、铜剑一、铁剑一。铁者出土即折毁。铜者土花剥蚀,积绿坚厚,以石摩之,始知有字,亦就磨灭,仅柄间余一篆书‘造’字。”[9]从伴藏的大钱看,该铜剑埋藏时间不可能早于宋崇宁年间(1102—1106),所以其铸造年代也不会太古老。
三是咸丰时(1851—1861)朱石桥靳尚墓前出土了一件周鼎。《民国宁乡县志》载:“周鼎,咸丰时有人于县麻山下靳尚墓前掘出”,当时该鼎还保存在“杨氏祠堂”[10]。其信息来源于廖树蘅《上官屋场》[11]一诗,诗前小序曰:“靳水出湘乡万岁塘十里入宁乡,受麻山水始渐大。其地有靳尚墓,水因此受名。前年有人于墓前掘地,得古鼎。”
关于该鼎的形状大小,廖树蘅《上官屋场》诗前小序没有记载,但纹饰系“云雷饕餮纹,极工致”。据说该鼎有点怪异,“初出土时,夜间隐隐作笙竽声,以为怪异,投之粪圊中,音遂绝。”
关于该鼎的铸造时间,应该在战国时期。因靳尚死于公元前311年,不管该鼎是否为靳尚陪葬物,其埋藏时间不可能早于此时,而铸造时间与之相比一般不会早得太多。
四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灰汤出土了一件古铜尊。《民国宁乡县志》载:“古铜尊,光绪三十四年宁乡七都土人于汤泉近处掘出。其制方形,高一尺强,尊口约四寸,口内有‘宜子孙永宝用’六篆字,外镂云纹,两耳塑鸡头。莓(梅)田梅氏购藏。陶美济(陶美济,宁乡人,曾任知县,能诗善书。)考定为商器。”[12]不过,该铜尊应是一件伪器。容庚先生《商周彝器通考》曰:“凡文句不合于铭辞体例者皆伪。”举例曰:“如‘子子孙孙永宝用’,如‘永保’,如‘宝尊’,如‘宝彝’,如‘作宝用’,如‘其永宝用’,如‘永宝用’,皆无主词及动词而不成句者”。并指出“惟编钟铭合数器而成文,故仅见故宫博物院所藏永宝用钟,铭曰‘永宝用’,乃真器也。”[13]至于该铜尊仿造于何时,不得而知,但至少也在古代。出土之时,称之“古铜尊”并不为过。
五是1938年4月黄材镇月山铺转耳仑出土的四羊方尊。四羊方尊通高58.3厘米,口边长52.4厘米,重34.5公斤[14]。该尊的造型奇特,呈四方形,口向外敞,腹部鼓出,下有方形圈足,四面起棱扉八道,肩腹处的四角由四个立体的前半身羊组成,背负一方筒,其角卷曲,足为浮雕式,肩腹处四面饰以立体的双角龙纹。全器以细云雷纹为地,口部饰长三角蕉叶纹,身部饰鳞纹,足部饰龙纹和凤鸟纹。通体漆黑光亮,饰纹美丽,铸造精良,集浅雕、浮雕、圆雕为一身,是我国商代青铜器工艺品中杰出的代表作之一[15]。系商代晚期青铜礼器,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图4 宁乡黄材出土的四羊方尊
值得注意的是,四羊方尊竟然有一器盖。1938年8月27日,中央社发布了一则新闻——《宁乡黄村(材)发现周代古鼎》,长沙《力报》、《国民日报》、《观察日报》均予以转载。这个所谓“周代古鼎”就是四羊方尊。据文中记载“惜一盖为土工挖坏,已成大小六块”,所以四羊方尊有盖无疑[16]。至于发现有盖之后,该器应如何归类定名,还有待研究,因为现知青铜器方尊均无盖。
令人不解的是,《民国宁乡县志》所载青铜器有百件左右,除宁乡出土的外,其余或出土县外、或出土不明但与宁乡人士有关。该志成书于1941年,却对宁乡1938年出土且闹得沸沸扬扬的四羊方尊没有记载。
图5 宁乡毛公桥出土的“父乙”窝纹罍
关于这件铜罍出土地点,1991年出版的《湖南省博物馆文集》中有陈峻先生《宁乡黄材出土周初青铜罍》一文,文曰“该铜罍是宁乡黄材农民江某某挖土时挖出来。”[18]2014年出版的《宁乡青铜器》一书中注“黄材炭河里附近出土”[19]。至于出土时间,二者均未说明。其实,该铜罍系解放前毛公桥乡游草塘村的一个地主姜寄君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具体时间不详)在自家屋后刨竹笋时发现的。1981年,姜将其赠送给小女儿女婿余临昌夫妇。后来,余临昌将铜罍寄存在益阳市泉交河镇的姐姐家。1989年2月,被余姐二儿子的同学胡建云及胡的哥哥合谋偷走并交给了益阳市博物馆。该馆曾分两次奖励了胡氏兄弟现金 800余元。
1990年年底,余姐家人发现铜罍被盗,写信告知余。余赶回益阳,几经寻找,最后发现其已成益阳市博物馆的藏品。为了这件铜罍的归属,余临昌与益阳市博物馆从此开始长达二十多年的诉讼之路。2005年5月13日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就讲述了这个《难断青铜罍》的案例[20]。直到2014年8月,益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决,“国宝”铜罍判归国有。但余不服判,又将此案申诉至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现该院已予受理。这起“全国首例个人向国有博物馆索回出土文物占有权案”至今尚未画上句号。
三结语
多年来,人们以为宁乡出土青铜器的历史是从四羊方尊开始的。虽然19世纪末至20世纪30年代,传过宁乡出土青铜器的消息,例如现流入日本的商代虎食人卣就相传于20世纪20年代出土在湖南省安化、宁乡交界处[21],但传闻并非史实。2012年12月5日,《今日宁乡》报上刊登了夏时先生《168年前黄材出土的青铜器》一文,将宁乡出土青铜器历史推前至道光二十四年(1844)。本文在此基础上,再向前推了174年。就是说,宁乡出土青铜器历史至少可早至康熙九年(1670)。
参考文献:
[1][2][3][5][8][9][10][12]周震鳞.民国宁乡县志[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
[4][6]王黼.宣和博古图(白话今图解本)[M].江俊伟,译注.重庆:重庆出版社,2010.
[7]刘基定.复园编年诗选(卷5)[M].清同治六年(1867),刘典刻本。书存宁乡县档案馆。
[11]廖树蘅.珠泉草庐诗钞(卷1)[M].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清泉学署刻本。书存宁乡县档案馆。
[13]容庚.商周彝器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2012.
[14][19][21]向桃初.宁乡青铜器[M].长沙:岳麓书社,2014.
[15]湖南省博物馆.湖南出土殷商西周青铜器[M].长沙:岳麓书社,2007.
[16]喻立新.四羊方尊器盖考略[J].长沙大学学报,2015,(3).
[17][18]陈峻.宁乡黄材出土周初青铜罍[A].湖南省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文集[C].长沙:岳麓书社,1991.
[20]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组.难断青铜罍[A].今日说法故事精编[C].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校:余中华)
Summary of Unearthed Bronze Wares in Ningxiang Before the Liberation
YU Lixin
(Management Committee of Scenic Area of Weishan, Changsha Hunan 410627, China)
Abstract:For years, it is believed that the history of unearthed bronze wares in Ningxiang started from the discovery of Four Sheep Square Zun, while actually, it was as early as at least the 9th year of Kangxi’s reign (1670). According to the record, there are 15 bronze wares excavated in Nixiang before the liberation, six of which were made in the late Shang and western Zhou Dynasty. Except for Four Sheep Square Zun unearthed in Huangcai in 1938, there are three bronze bells excavated in Zhushi Bridge in the 16th year of Daoguang’s reign(1836), Zhou Gu Leng Pot unearthed in Weishan Mountain in the 24th year of Daoguang’s reign (1844) and “ Fu Yi” Wo Wen Lei excavated in Maogong Bridge in 1930s or 1940s.
Key Words:unearthed bronze wares in Ningxiang; history of Ningxiang bronze wares; Ningxiang bronze ware culture; Four Sheep Square Zun; Changsha culture
作者简介:喻立新(1966— ),男,湖南宁乡人,长沙大学长沙文化研究所兼职研究员、沩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研究方向:地方史。
收稿日期:2015-05-10
中图分类号:K87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681(2015)04-00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