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与省思:清至民国黔东南棉业规模经营研究

2016-01-25 00:06马国君魏冬冬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5年4期
关键词:黔东南

马国君 魏冬冬

摘要:当代的黔东南自治州辖地范围,涉及清代时的镇远、黎平两府全境,以及都匀府的东部诸地,该区域气候温暖湿润,秋季多雨多雾,并不是棉花规模种植的理想场所。雍正朝开辟苗疆后,为解决汉族移民“谋衣艰于谋食”的生计难题,朝廷不得不在该地积极推广棉花的规模种植。在经济效益的刺激下,加上各族居民的努力探索,棉花种植有幸获得了成功,成了各族居民山地农业中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并改变了当地各族居民的衣料结构。因此,梳理其相关历史文献,特别是清水江文书,总结其间的经验教训,对指导夸天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与生态建设可望发挥借鉴意义。

关键词:黔东南;清水江文书;棉业经营;山地农业

中图分类号:FM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5)04—0033—11

棉花系锦葵科(Malvaeeae)棉属(Gossypium)植物的种籽纤维。该植物性喜热、好光、耐旱、忌渍,主要适宜于在干旱气候背景下的疏松深厚土壤中规模种植。棉花原产于印度和阿拉伯等地,12世纪开始引种我国,并逐渐成了我国重要的衣料作物与经济作物。就贵州而言,有关棉花规模种植的文献早见于(嘉靖)《贵州通志》卷三《土产》,(嘉靖)《思南府志》卷三《田赋志》等。其后棉花在贵州逐步推广,其范围涉及今天黔西南州的普安、兴义、贞丰等县,黔南州的罗甸(清罗斛厅),以及黔北仁怀市花厂等地。但就整体而言,贵州并不适合大规模棉花种植,关键在于贵州的喀斯特山区分布范围超过全省面积的75%。喀斯特山区的土壤,相对经密,透气、透水性能差,而且多呈酸性,不利于棉花的根系发育,加上棉花吐絮的秋季,经常会遭遇连天阴雨和浓雾,从而导致不能吐絮,甚至棉纤维霉烂。强行种植棉花,不仅投工高,产量低,风险大,而且所产棉纤维质量低下,在贵州要实现棉花的规模种植,就得克服上述不利条件,而且其经济效益很难得到提高和稳定。要与我国棉花主产区竞争,更是难以企及。

对此,清代与民国典籍均有可靠的考察结论可资佐证。《清高宗实录》卷一四七载:“黔省惟思南府属皆种棉花,其余地方或种而不生,或花而不实。皆因黔地昼热夜凉,与棉性不宜之故。”(民国)《十年来贵州经济建设》肆《农业·棉花》载,黔省各地,“夏季多凉爽,秋季多雨水,土层较薄,大体不适种棉”。又言“本省棉作生长,受地区限制,不能大量种植”。(民国)《贵州经济地理》第三章《资源概观》亦载:“本省阴雨连绵,时冷时热,对于棉花生产,有先天之不足”等。尽管实情如此,但清至民国年间,黔东南地区却初步做到了棉花的规模种植。其间的原因显然值得深究,以便为今天的经济建设提供有价值的经验与教训。

黔东南气候温暖湿润,全年晴天日数仅占1/10上下。特别是棉花吐絮的秋季,经常遭逢连天阴雨和浓雾,对棉花的种植而言更是难以克服的气候性障碍。加之土壤黏重,透水、透气性能差,大多呈现弱酸性,经雨水浸渍后容易板结。因而,除了都柳江与清水江部分河谷冲击地外,并不适宜棉花规模种植。可清至民国时期由于在政府的推动下,受棉业利润的刺激,以及各族居民的努力,这里却出现了棉花规模种植实情,棉花还成了该地区重要的经济作物与衣料来源。并在地方文献中留下了棉业经营的相关记载,特别是目前积极展开研究的清水江文书中,有关棉花种植的记载更具资料价值。

查阅当代学界的相关研究成果,其中涉及黔东南棉业经营的研究著述有如下一些:《贵州省志·农业志》、《黔东南州志·农业志》、《贵州六百年经济史》、《平苗纪略研究》等。但以上研究主要是从贵州经济史或经营史的角度去展开分析,然而从外来作物与环境适应的视角去展开探讨者颇感鲜少,为了充分说明这一问题,笔者拟从清至民国黔东南棉业经营概况,棉业规模经营原因探微诸方面加以分析,以求教于学界方家。

一、清至民国黔东南棉业经营概况

棉花在没有传八我国之前,我国各族居民的衣料作物主要是木棉、葛藤、麻、桑等植物纤维。明永乐十一年(1413年),贵州置省,为稳定贵州的统治,明朝实施了移民政策,这样棉花被带八贵州,最初是在乌江下游思南府境出现了规模种植。值得一提的是,棉花同时在黔东南局部地区有了种植,在其后的文献中多有记载。如清康熙十一年(1672年)七月三日立于今贵州省黎平县三龙乡高增侗寨的《高增寨碑》载,“议偷棉花、茶子,罚款六千文整”,从此记载看,此材料所述时间距明朝灭亡仅短短27年,足见有明一代,此地早就有了棉花种植。其后,随着黔东南与外界联系的加强,棉花还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当地居民的主要经济作物。雍正朝方显著《平苗纪略》载,黔东南苗疆“有桐油、白蜡、棉花,并毛竹、桅木”等项。需要注意的是,历史上黔东南各族居民的主要衣料作物纤维来源是葛藤等,由此类作物纤维织成的布,史称“葛布”,御寒纤维多用茅花或芦苇花等。

雍正朝开辟黔东南苗疆后,外来汉人移居者增多,加之其不懂用葛藤织布的技术,出现了外来之民“谋衣艰于谋食”之局面,为此棉花需求量大增。据研究,在雍正六年(1728年),里古州(今榕江)有31526户,约近15万人,如按每人1公斤左右棉花量计算,年均需棉15万公斤。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黔东南有人口111.75万人,年均需棉115万公斤。到成丰四年(1854年),有人口200多万人,年均需棉225万公斤。其中从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到咸丰四年(1854年)30余年间,随着黔东南外来人口的快速增长,对棉花的需求量也增加了一倍多。这样扩大棉花种植规模就显得甚为重要了。乾隆年问,贵州总督张广泗、布政使陈德荣力举在黔“劝民种棉织布”。兵备道任树森自河南购进棉种在古州令民试种,一时在黔东南开始出现了棉花规模种植情形。(乾隆)《贵州通志》卷十五《物产》载,“出八寨高坡问遍植(棉花)”。“诸葛峒锦出古州,皆红黄棉纱所织,不可用”等。“八寨”,即八寨厅,为雍正朝开辟苗疆进程中新置六厅之一。该厅旧址在今丹寨县老八寨。辖地范围较今丹寨县略小。然其地高寒,并不适宜棉花种植。故产棉区是在“出八寨高坡问”。此处的“高坡”,范围涉及今丹寨、雷山、榕江、三都的交界山区,但高山之间的深切峡谷,即文中所称的“八寨高坡间”,气候相对温暖干燥,勉强可以实施棉花种植。曾经在这一区域种植过棉花地的部分地区,今天依然叫棉花坪。“诸葛峒”,位处今榕江县境,由于该区域民族善织“锦缎”,故称该区域所产的“锦缎”为“诸葛峒锦”。“古州”,即今榕江县。“红黄棉纱”,指的是古州地所生长的棉花,在棉结祧时,遭遇雾雨天气,使棉霉变后呈现出的红黄颜色。故此类棉花所纺成的纱,则被称为“红黄棉纱”。需要注意的是,此类棉纱由于是用还没有成熟的棉花纺织而成,故棉纤维短而粗,弹性不高,织出的侗锦质量低劣,“不可用”。据此可知,都柳江下游榕江县局部河谷地带虽产棉花,但由于天气原因,多为死棉和腐棉,用此类棉花纤维织成的锦缎其质量当然低劣。

对清代黔东南棉花种植情况记载较详细者为(乾隆)《黔南识略》、(嘉庆)《百苗图》等。(乾隆)《黔南识略》卷十五《天柱县》载,县境“地产莱、茶、桐、白蜡、棉花”。《乾隆》《黔南识略》卷十五《黄平州》载,地产土布,“棉花”。(乾隆)《黔南识略》卷十《麻哈州》载,地产“棉花”。(乾隆)《黔南识略》卷十《三脚坉州同》载,地产“棉花”等。(嘉庆)《百苗图》“洞苗”项载,“洞苗在天柱、锦屏二县所属。择平坦近水处而居,以种棉花为务,男子衣著与汉人同。故多与汉人佣工。女人戴蓝布角巾,著花边衣裙。能织洞帕,颇精美”。此外,该书“洪州苗”项亦载,“洪州苗在黎平境内,男子与汉人同,勤俭勤做。女子善纺织棉、葛布,颇精美”。从以上资料可见,到清代中后期时,已经规模种植棉花了,资料显示当地各族居民还掌握了棉花的纺织技术,进而能纺织出精美的棉布。但以上资料殊感遗憾,他们均未能提供棉花种植区段的气候、土壤和生态背景的资料,因而要对棉花种植的实情展开深入的定点分析,这就需要澄清棉花种植的技术细节了。

令人欣慰的是,清雍正开辟黔东南苗疆后,该地山林买卖、土地买卖甚为频繁,同时在此地出现了棉花地买卖文书。此类文书的出现则可以弥补以上官私文献记载之不足。如生息在今清水江沿岸的各族居民在家中保留的文书中就有花地买卖文书,为了充分说明这一问题,本文摘抄清水江花地买卖文书3件如下,仅供参考。

契约1:《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十八日刘岩银卖花地契》

立卖花地人平秋寨刘岩银,土名鬼叶冲花(地)一块。卖于刘启珩根(耕)种为业。恐(后无凭),立此存照,价银禾六斤。

亲笔凭中刘老海

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十八日立照

契约2:《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十八日刘老海卖花地契》

立卖花地人平秋寨刘老海,要银出卖花地一块,土名鬼爷冲。出卖请中问到鬼爷寨刘启珩承买,价银三分。过后,人等不得异言,若有异言,卖主理名,不与买主相干,立此存照。

亲笔 刘老海

凭中 刘岩银

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十八日

契约3:《嘉庆二十三年三月十四日龙天才、龙老宗卖棉花地契》

立卖棉花地约人平秋寨龙天才、龙老宗二人,今因要银使用,无从所得,自愿将到同议地名圭孩溪有花地二团。上团之界,上至凭是姓彬山为界,下凭水溪为界,左凭岩良为界,右凭水溪为界。其下团之地上凭岩板为(界),下至木桥栽有楠木大路为界,左至水溪为界,右亦(以)大路为界。二团各有界至分明,要银出卖。先间房族寨中人等,无人承买。请中上门间到圭辉溪刘文院承买为业。当中凭中三面议定,价银捌两整。其银凭中附与卖主,亲领入手应用,其他任从买主永远耕管为业。自卖之后,不得异言。如有异言,来历不明,俱在卖主向前理落,不与买主相干之事。恐后无凭,立此卖约字存照是实。

凭中 扬岩生 龙士显

代笔 龙朝锦

嘉庆贰拾叁年叁月拾肆日立

以上3件文书来源于今天柱县高酿镇优洞村。值得注意的是,文书中所提及的棉花地,都位于河谷底部的洪泛带,土壤都是流水携带而来的沙土沉淀而成,土质疏松,而且气候相对温暖干燥。材料中的“花地”,即用来种植棉花专用土地的省称。花,即棉花,具体见下文(光绪)《黎平府志》卷三“棉事”。“冲”,当地土语,意为夹在两山之间的河谷带,该河谷带由于在高山流水的冲击下,多为沙土,这样的土壤疏松,不积水,比较适合棉花“恶水”的生物特点。而契约3所提及出卖的二团棉花地都位处圭孩溪边,这样的溪边同样为河流冲击的沙土,当然也适应棉花有限种植。值得一提的是在天柱近邻的锦屏县,也有花地买卖文书,见契约4。

契约4:《咸丰七年九月二十六日王照珠立卖花坪地》

立卖花坪地人本寨王照珠,今因要银使用,无从得处,自愿将到坐落土名鸡兄花坪三坵,四至分明,并无三杂,要银出卖,先问亲房,无人承买,请中问到王通贤名下承买为业,当日议价四百五十文,其钱交与卖主应用,其花坪交与买主管业,自卖之后,不得异言,若有不明,不干买主之事,卖主理落。恐后无凭,卖字是提。

凭中 王其

代笔 王口口

咸丰七年九月二十六日 立

契约4中的“花坪”即棉花地。从上述4件文书材料看,在政府的大力推动下,进一步坐实黔东南棉花种植的实况,甚至还可以将这样的棉花种植地,及其演变情况做出具体分析,详见下文。需要注意的是,文书难以揭示政府推行规模棉花种植的历史背景,但反映的是政府决策的具体推行情况,而官方文献反映的是政府决策推行的历史背景,难以揭示政策在地方实施的具体情况。因此将民问清水江文书与官私方文献资料进行对比研究,才有利于坐实国家政策推行的实况,因此我们在研究黔东南棉业经营时,就得弄清楚两类文献材料的具体功能,以推动清水江文书中有涉棉业经营实况,丰富和完善清水江文书的研究内容。

由于清代在黔东南推广棉花种植,故在清水江文书中直接称,凡种植过棉花地的地区为棉/绵花地、棉/绵花坪。如《民国十三年二月初五日王和顺立卖棉花地土字》《民国十五年三月初三日姜纯敏断卖绵花坪字》《民国十五年六月初六日姜恩燮断卖绵花地字》《民国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姜志珍断卖绵花坪字》等等。而且在文书中,苗语直接称棉花地为“污榜棉花花地/坪”,“污”,意为溪、河。“榜”即苗语“花朵”之意,“污榜”,即开满鲜花的溪/河。“污榜棉/绵花地/坪”,即溪/河边的棉花地。如《民国十五年三月初三日姜纯敏断卖绵花坪字》载,姜纯敏“自愿将到地名污榜绵花坪一块(出卖)”,《民国十五年六月初六日姜恩燮断卖绵花地字》云,姜恩燮“自愿将到绵花地坪一块,地名污榜”,《民国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姜志珍断卖绵花坪字》载,姜志珍“自愿将到地名污榜绵花坪一块(出卖)”等。

民国时期,由于国际国内环境动荡不安,黔东南地区人口有升有降,故出现棉花种植情况的互有差异。特别是抗战以来,贵州成了抗战后方,加之大量内地移民的涌入,为解决衣料来源,棉花威了抗战时期政府战略物质中“特用作物”,故民国政府在此推行棉花种植力度甚大。据统计,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黔东南有人口80余万,年均需棉80万公斤。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黔东南有10县列八贵州26县棉产概况统计。锦屏在全省栽培面积位处第三,麻江位处第五,黔东南棉产种植情况详见表1。

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黔东南全区种棉30310亩,总产量(皮棉)6918担,单产11.47公斤。推广改良棉田9910亩,总产量2580担,单产13.02公斤。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黔东南棉花产量统计:镇远1755担,黄平721担,炉山520担,台江160担,天柱1660担,锦屏2943担,施秉1 260担,岑巩110担,三穗10担,剑河3744担,雷山195担,麻江2400担,丹寨5担,黎平238担,从江1773担,榕江1080担(这次统计,黄平、台江、岑巩、三穗、丹寨、雷山、黎平等县不实,根据农户数,自然环境,与邻县产量比较应在2000-3000担左右),总产14887担。至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黔东南解放时未有全面统计。1951年春,各县追记1949年各县产棉数字,种植面积68994亩,总产量为5523担,亩产4公斤,以历年单产计算,统计数是实际生产数的1半。民国时期,由于国内变乱,四次对棉花的统计都没有精确,但可以反映棉花规模种植的实情[2J212。

值得一提的是,为提高棉花产量,民国时期,黔省农业改进所,为改进本省棉产,黔东南各地还培养出了诸多改良棉花新品种。如棉花脱字美棉、湖北福字棉等。施秉县棉场还培育出了“施秉美棉”,“施秉465号美棉”等。其中“施秉美棉”繁殖场从1940年到1942年,推广脱字美棉3000亩,农民增加收入20万。榕江县“每年产改良种棉3万斤,土棉约数千斤。乡间居民自种、自纺、自织、自染,几为农家妇女必营之副业”等。需要注意的是,黔东南诸地温暖湿润,海拔较高,并不适应规模种植棉花,就是局部地区产出的棉花,其棉花品质也不高。(民国)《八寨县志稿》卷十七《农桑》载,八寨县境,“地性寒”,“棉故本土不丰,丰于邻近之三台(县),且毗连三台(县)之近地亦产也。村中苗妇每年及时负来,至三台属之堡坉地耕种,获则照法轧而纺而织而成衣,谓之土纱布。”“榕江等地之棉,(因气候不良),故其品质粗劣异常,虽色尚白,然其弹性不佳,尤多死棉腐棉夹杂,且原纤维长短不一”,“东路及东北路之栽种美棉地带,均退化不甚(佳)”等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尽管在政府的努力下,但是棉花产量总体呈下滑趋势,如1956年,全州种棉面积86939亩,总产量497.75吨。1957年以后,由于黔东南不属棉花产区,种棉开始减少,产量连续下降,到1961年面积降到2585亩,总产量仅35.95吨。有的地方,干脆放弃了棉花种植,如黔东南西北部的凯里、黄平、麻江、丹寨诸县已基本不种植棉花了。因此剖析清至民国黔东南棉业经营的历史原因,找出其间的经验和教训就显得甚为重要了。

二、棉花规模种植原因探析

诚如前文所言,黔东南地区其实并不适宜大规模的棉花种植,但从记载看,清至民国时期,该区域棉花还是得到了大量种植,而且各族居民还熟练掌握了棉花的种植和纺织技术,使得棉产品成了当地重要的外销物质,也成了各族居民重要的经济作物和副业。这一产业经营的扩大,一定程度上与政策、经济和各民族的努力紧密相联。因此总结其间的经验与教训,对于今天指导我们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生态建设可望发挥重大价值。

(一)政府支持与诱导的作用

经济的发展与政府的支持和诱导始终可以发挥积极作用。有清以降,黔东南地区的棉花种植也不例外。特别是随着雍正朝对黔东南苗疆开辟后,大量的外来移民涌八这一地区,为解决“谋衣艰于谋食”的经济困境,政府采取了积极的植棉政策。《清高宗实录》卷一三○载,乾隆五年(1740年)十一月六日,大学士九卿议:《贵州总督张广泗将署贵州布政使陈德荣奏黔省开垦田土、饲蚕纺绩、栽植树木》一折力举“劝民种棉织布”。折云,“查棉性喜暖,黔省除威宁、大定等处山高气寒,其余可种棉者甚多。应如所议。令民如法试种,其苗寨素知种棉者劝令广种,有率先遵奉者酌赏。至请募楚、粤织葛机匠之处,亦于后款另议”。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十月二十九日,贵州巡抚周人骥奏,“黔省近年多种棉、芋”,得旨,“嘉奖”。道光二十年(1840年)十一月十九日,贵州巡抚贺长龄奏,“现在劝导民苗,兼种纺织。得旨,‘所办甚好”等等。足见在贵州推广棉花种植,引起了乾隆皇帝和道光皇帝的重视。此政策的出台,必然会引发地方政府的关注。黔东南诸县地方政府也不例外,他们纷纷从外地引种棉花,如锦屏知县刘芾林从河南引进棉种,种植棉花。任树森自河南购进棉种在古州令民试种等等。这对于推进黔东南的棉花种植规模化发挥了积极作用。需要注意的是,黔东南的棉花产地主要位处清水江和都柳江下游的“河谷地带,(该区域)夏季炎热、土层深厚,尚适宜植棉”。如前文言,地处高寒的丹寨地,本不适宜棉花规模种植,也得到了种植。与其类似的是,黔东南雷公山区,气候寒冷,并不适宜种植苦荞。但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巡抚裴宗锡奏准开辟牛皮箐内雷公地等处,试种苦荞三年,然“荞多秀而不实”。

民国初年为了扩大黔东南的棉花种植规模,政府积极引进了鸡爪棉,其后又引成功进“胡棉”(习称“胡花”)。民国二十年(1931年)引种鸡脚棉、凉阴白棉、脱字棉、爱字棉、南农棉等品种在镇远农场进行实验。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据贵州省农业改进所之调查显示,施秉县产皮棉300担,拟推广1500亩;三穗县产皮棉300担,拟推广1500亩;镇远县产皮棉300担,拟推广1500亩;黄平县产皮棉300担,拟推广亩数1500等等。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抗战爆发,贵州成了抗战的后方,为了支持前线抗战,政府积极鼓励棉业种植。同年12月10日,贵州省农事改进所派叶俊藩到施秉勘察,次年建立施秉“美棉”繁殖场,以偏桥镇中沙坝公地为场址,专事“美棉”整种,向各县推广种植。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黄平县农事改进所作普通棉(本地种)与改良棉推广实验。1945年抗战胜利后,三穗县棉花试验场和青溪(今镇远县境)棉花试验场的种棉试验,此项工作一直持续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夕。

需要注意的是,在政府的推动下,政府各职能机构和研究机构也积极投入到贵州的棉业推广研究行列中来,使得黔东南的棉花种植在政府和科研机构的推动下,种植规模进一步的扩大。(民国)《贵州经济》载,“黔省农业改进所根据以往的调查,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春季,圈定地势较低,气候温暖之三十二县,举行植棉调研”,进而“派员前往各县实地考察”,将全省宜植棉地,划分为7区,其中涉及黔东南的种棉区为潕水流域区和都江流域区”,具体包括“施秉、黄平、三穗、镇远、榕江”等地。为此改进所还拟定“试行推广植棉之计划,与农村合作委员会及农本同台作实行”,以推广棉花种植和提高棉农的植棉兴趣和利润等。以上措施无疑有利于棉业的推广,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政府与各族居民并没有充分考虑棉业规模种植与环境的适应问题,而是一味听从上面政策,此类做法无疑在种棉规模扩大的同时,无意中引发众多的生态问题和社会问题。

(二)植棉利益刺激的推动作用

如前文言,随着黔东南苗疆开辟以及民国时期抗战军兴,此区域外来移民增多。据研究,康熙十一年(1672年),黎平府有49460户,人口692400人,随着黔东南苗疆的开辟,外来人口增多,到雍正十年(1732年),该府有63653户,人口954800人,人口总数位居全省人口之首。又如镇远府在康熙十一年(1672年),有6962户,人口97500人,而到雍正十年(1732年),有9526户,人口142900人等等。

民国建立后,军阀时期的贵州人口在1000万左右。1937年,抗战军兴后,外来人口大量涌八西南地区,贵州省的总人口达1300万人之多1.131,其中这300余万的外来人口在黔东南就多有分布。因此要稳定这一地区,解决其衣料作物必不可少,同时还得支撑前方抗战,故为扩大棉花规模种植,当时的国民政府还采取了让农民获利之策,这样也给各族居民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利益。如施秉县在1940年到1942年间,由于推广脱字美棉3 000亩,农民增加收入20万。而在榕江、三台(后与都江厅合并,称为三都县)等产棉较多之地,其棉除供应本县之用外,尚能销往邻近各县。榕江县“乡间居民自种自纺,自织自染,(棉业)几为农家妇女必营之副业”。据廖耀南的调查研究,20世纪50年代后期,榕江县忠诚区车江乡的车寨、寨头等村寨,约有30%的妇女从事棉纺,每年出售的棉布的收入,约占全家收入的20-30%,销售地区遍及榕江、黎平、从江、锦屏、剑河、凯里、雷山、三都等县。在这样的经济利益推动下,无疑使得黔东南棉花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同时为了扩大棉业经营,在历史进程中各族居民还积累丰厚的本土知识,这些知识也是黔东南棉业经营规模得以扩大的原因之一。

(三)本土知识在其间发挥的积极作用

除了以上诸原因外,黔东南棉花种植规模的扩大,还与当地各族居民对棉花特性的认识存在着密切关系。如前文言,在都柳江流域和清水江流域,棉花多种植在干热河谷地带,干热河谷的特点是既干又热,河谷地带有流水冲击形成的沙土,以至于有不少地段比较适宜棉花的种植,这显然是经验积累的成果,对棉花种植实现规模化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乾隆)《贵州通志》卷十《三脚坉州同》载,州同“地气炎热,倍于他处。谚云,‘冷八寨,热三脚,咫尺之间气候迥殊也。树多杉、枫,产棉花。(其民)工织布”。“三脚坉”位处今三都水族自治县三合镇地,因打箭河、大河、马长河在此汇合而得名。当地的水族居民将此地称为“旱坝”。其含义是说这一地区相对炎热干燥。故从气候,土质来看,该地比较适合于棉花的栽培。对此,前文已经有所交代。需要补充的是,这一地区为都柳江上游干旱河谷地带,“焚风”效应明显,对棉花吐絮有利,显示了他们对地域环境与植物种植兼容的认识。这一认知成果显示了当地各族居民对地域环境与棉花生物属性兼容的深刻领悟。

除“三脚坉”各族居民外,黔东南其他地区的各族居民为扩大棉花种植还不断的对土壤进行改良,使原先不利于棉花种植的土壤,变得可以适应棉花的种植,从而为扩大棉花的种植规模,提高其产量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光绪)《黎平府志》、(光绪)《古州厅志》、(民国)《麻江县志》等都有相关记载。(光绪)《黎平府志》卷三“棉事”项载:

棉恶积水也,地不喜硗确。硗确棉少收,棉亦薄紧;不喜太肥,太肥则青壅不结实(此河南俗语也,元扈先生则力言肥地稀种多收,试之可知)。种棉的时候,清明前最好,清明后亦可。河南俗语云,“清明前十天不早,清明后十天不迟”。这是(但凡,此二字为作者对原文献所做的订正)去年收秋后不种之地。叫作春花(地)。天时、地力、人功都好,每亩可以收三百觔。又有收油菜子后种旆的,叫做菜楂花,收三月黄(为早熟的冬小麦名称,本文作者补注)后,种棉的,叫做麦楂花。则其时已在立夏之后。但这两种(植棉地,本文作者增补)需地力厚,然收亦不过春花十分之六。下种后三五日内,怕大雨拍土(此处意指土壤板结,作者补注),拍土结实,则芽不能出。以后四五六七八月(间最宜,此三字为本文作者增补),十日一雨,五日一雨。但不要二三月常雨。二三月常旱,总不碍收成。种法:则要上年新收的棉子,捡结实饱绽的。明日要种,今晚要先泡在水里,明早取出,用烧柴的细灰拌匀,取其易撒,亦取其煖(暖)。……耕治之法:则要(在)去年秋收后,就把地来犁起,要它冬冻春晒。冬春见有草生,多翻犁两遍更好。要种的前数日,取盘熟(此处意指多次翻动过的堆肥)的粪,地上铺一层,一亩三四十挑皆可。种时翻犁,种后细耙。芽出后一二寸长,就要锄一遍,多留几科(棵)。稍长再锄,再去,到第三遍便留定科(棵),大率一尺一科(棵)。稀稠要约计(此处意指要事前做好周密的规划,规划的指标要满足下文的各项要求,本文作者补注),它(此处意指棉株,本文作者注)长足时,枝叶刚刚相接,仍疏漏日色,不要太壅挤。枝叶未接之前,但看土实就锄,土松才长也。下一次雨就锄(后雨二三日,看土半干松润),恐草生也。俗语云,“棉锄七遍,花叠花”。结桃爆绵,即时摘下。若天久雨,恐其浥烂。摘回烘开亦可。

从以上材料看,当地各族居民不仅娴熟地掌握了棉花的生物属性,而且总结整理出来了一整套在不适应棉花种植的黔东南,能够确保棉花穗产的特殊技术,有效地化解了棉花规模种植的四大难题,为棉花的规模种植铺平了道路,以下仅分类归纳总结如下:

其一是化解了“棉恶积水”这一环境障碍难题。黔东南地区由于地理和土壤属性所使然,地表容易积水,土壤容易板结,为此,在棉田的选址上,就得考虑严防表土不被水浸这一环境难题。故在种棉时,必须“于田内做畦。(但旱)地种棉则不需作畦,(但却需要)选取少陂之地。或平地中无低凹处(的旱地),出水流速皆可”。“田”,即用来栽种水稻的专用地。这样的地地势低洼,容易积水。故在此类田地种棉花,就得做埂。诱导雨水沿埂外流,不致于淹没种棉处,影响棉花的生长。“畦”,即有埂分成的棉花种植地。

其二是确保了土壤疏松性。黔东南的耕地大多属于黏重,透气性能极差的土壤,因而要确保棉花穗产,必须花大力气改良土壤。具体做法是:文献载棉花“不喜硗确,硗确棉少,收棉亦薄”。为改善土壤肥力和透气性能,棉农在“要种的前数日,取盘熟的粪在地上铺一层,一亩三四十挑皆可”。“盘熟的粪”是指将牲畜粪便和割来的草在牲畜圈里相混合,再从牲畜圈中取出,堆放在野外,制作堆肥。而且还需要反复翻动堆肥,使其充分发酵,而且尽量脱水,使其高度疏松,并降低其酸度,使之呈现微碱性。将这样“盘熟”的堆肥大量施用到酸性的土壤中,可以有效地降低土壤的酸性,使之呈现为微碱性,才有利于棉花的生长。而且一旦发酵脱水后,就会十分疏松,大量使用这样发酵的堆肥,还有助于提高土壤的通风、透水能力,使土壤十分疏松,更有利于棉花根系的发育,同时也不会再次发酵发热变酸,进而影响棉花的生长。这一技术操作,不但解决了肥力问题,而且还能提高棉地土壤的通透性能,促进棉花根系的生长。

其三是严防土表板结。棉花的原产地是相对干旱的碱性土壤,因而棉花的根系发育,需要确保根系的呼吸顺畅,但黔东南的土壤极为黏重。一降雨,地表就板结,而黔东南多雨,土壤板结的风险极高,一旦土壤板结就会窒息棉花根系的发育。所以在黔东南种植棉花,土地必须反复松土。故该文献有载,种棉花“下种后,三五日内怕大雨拍土。拍土结实,则芽不能出。”“枝叶未接之前,但看土实就锄土,松才长也。下一次雨就锄(后雨二三日,看土半干松润)”。如此反复除草,目的就是为了防范表土板结,窒息棉花根系的发育。故当地名谚,“棉锄七遍,花叠花”。需要注意的是,在锄地时,棉农还得将被锄断的草翻转置放在棉树下,用土覆盖,这些草在腐烂过程中,就会在土层中形成通风的孔道,使棉花根系的呼吸不受影响。

其四是推行特殊的摘棉技术。黔东南地区,正当棉花吐絮的季节,恰好是阴雨连天,浓雾弥漫的秋季。不仅棉桃吐絮受阻,棉纤维还会在雨水浸湿后霉烂变质。种棉不易,采收棉花更得与不利的气候环境相抗争。因而,当地各族居民的采棉技术,也不得不采取特殊的技术对策。文献载,棉桃出爆时,要“即时摘下,若天久雨,恐其浥烂,摘回烘开亦可”。从这一记载可见,黔东南雨水甚多,在采摘棉花时,如果棉花成熟,还没有爆桃,就得及时采回,用柴火烘烤,使棉桃爆开。这样就可以防止棉花不会在久雨季节,在棉桃里霉烂。从这一特有采摘技术看,黔东南也不适宜棉花种植。但是经过各族居民的努力,他们除了掌握以上本土技术外,还发明了适合当地的特殊采摘技术,可以规避不利气候特点的干扰,不过像这样去采摘棉花,花费的劳动力极大,生产成本很高,而且所产的棉花质量也不高。足见光靠技术创新,要彻底改变不利环境,始终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因而,尽管各民族创新出来的本土技术,可以确保棉花的规模化种植,但投工大,产量低,质量差这一根本问题却无法解决,故黔东南地区不可能成为棉花的主产区,其根源也正在于此。

对以上本土技术,(光绪)《古州厅志》卷四《食货志》“棉谱”、(民国)《麻江县志》卷四《农利物产上》“棉业”亦有相关记载,内容涉及选地、选种、锄治诸多方面,具体内容见表2。

从表2可见,上述材料是对(光绪)《黎平府志》的进一步补充,补充内容涉及对土壤的认识和土壤酸碱度的调节。如“棉性恶水,喜向阳陂地,白土、黑土、沙土俱宜。惟忌燥黄土、煤土”句,其中“白土”为花岗岩、玄武岩等风化后形成的土壤,这样的土壤透气透水性能较好。“黑土”为腐殖质土壤。“沙土”为砂岩或流水冲击形成的土壤,以上诸土壤皆具有疏松、粘性差、不易板结等特点。此处的土与前文文书中所提及的“冲”内、溪边的土相适,故适宜棉花生长。但“忌燥黄土、煤土”,此类土壤呈强酸性,因而根本无法种植棉花。再如“凡秋种玉蜀黍、红稗、莜麦、黄豆、粟米之地,均不宜种棉”,此类作物的种植地,经种植后,土呈酸性,粘性大,故不宜种棉。因此对于此类土壤,当地居民都要执行冬冻日晒,或直接实施刀耕火种,使土地呈现碱性并提高其通透性能。

需要注意的是,在查阅典籍后逐渐发现,黔东南的棉花种植地,一般都在气候温暖,干旱少雨的河谷地带。如(民国)《麻江县志》卷四《农利物产上》云,“麻哈东北二区地较低,而气暖,可以种棉”。查民国麻哈县地图,该县共分四区,其中“麻哈东北二区”即一区和四区,该区域位处清水江的上游,海拔500-600米,气候温暖,土壤为河流冲击的沙土,土质疏松,局部地区适应棉花种植。又如台江县棉花坪,得名由来是因为该处在民国时代曾种植过棉花。该地位处清水江支流,翁你河与巴拉河汇合口南岸。再如前文所言,位处黔东南的三脚坉地,位处都柳江干热河谷地等等。但是这样河谷地区,生态环境脆弱,一旦开发不当就会引发干热河谷生态灾变,导致棉花的规模种植在其后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并不能长期的规模延续。值得一提的是,在贵州适合棉花种植的地区也适合木棉的种植。木棉古称吉贝,别名攀枝花、攀支、缅桂花,系多年生木棉科(Bombacaceae)乔木。历史上在我国西南干热河谷地带生长茂盛,如今天四川省攀枝花市,历史上就因是一片茂密的木棉林,故名。其中贵州的南北盘江、樟江等河流两岸也有茂密的木棉林,为了提高木棉产量,生息在盘江、樟江河谷两岸的少数民族居民早已掌握了木棉“矮化”技术,进而实施刀耕火种,使土地碱性化,以获取最多的木棉。现举一例如下,仅供学界参考。(弘治)《贵州图经新志》卷九《安顺州长官司》“土产”项载,“木棉宁谷司出,其地多燠。土人隔年斫中土爆干,以火烧之。明年二月布种,则苗高二三尺,著棉最多”。“宁谷司”,此处是指明代宁谷长官司的领地,范围在今安顺市的南部和西南部,这一范围内干热河谷众多,因而适合木棉生长。需要注意的是,资料显示此类植物被砍伐后,只要不掘其墩,伐其根,而是实施火焚后,进行粗放型的木棉播种,种出的木棉树可以矮化,能够结出大量的木棉来。也就是砍过的树墩在来年春天依然可以发出一圈木棉幼芽来,当地的居民只要护持一二枝优良者,拔去长势劣势者,则优良者在一二年内,一般就可以长到二三尺高,进而可以迅速结棉。足见,种植木棉不但不会诱发环境灾变,反而还能提高木棉产量。民国学人沈宗瀚言,“木棉年产花二次,每亩产量四百斤,较草本棉产量多六七倍之钜”,“且因多年生,病虫害少而易管理”,足见。这样的历史经验和本土知识和技术应该引起政府和学界的重视,我们在考虑经济发展时亦一定得考虑与生态环境的兼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称真正意义上的可持续发展。直到今天,振兴木棉种植,而不是强行推广草棉种植,对贵州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生态维护反而更有利,更具应用价值。这样的思路值得学术界深究,去做出科学性的解读,以便为这一地区的生态文明建设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指导。

三、结论与推演

贵州是一个多山省份,其山地农业经济就有其独特性,并不适宜规模推广某一作物的种植。因此贵州山地农业一定是一种多业态的农业经济。如前文言,黔东南苗疆“山高气寒,天多阴雨”,除一些干热河谷地带适宜棉花种植外,大部分地区根本无法种好棉花,即令是勉强可以种植棉花的干热河谷带,也很难实现规模化的稳定种植。从文献看,在黔东南最终却出现了棉花规模种植的态势,其原因是在政府、经济诸多原因而形成的,使得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黔东南的主要经济作物顺序排名中棉花是排在第二位的经济作物,属特用作物。当时黔东南六大经济作物,排在首位的是油菜,其次是棉花,再其次是烤烟、蚕桑、茶叶、甘蔗等,从其排名可以窥豹一斑。需要注意的是,黔东南棉花规模种植是在温暖湿润,干旱河谷区进行,这样去种植棉花有违其生物属性,故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难以做到可持续发展,其历史经验应该引起学界与政府的关注,因此以下三点还得引起大家注意:

(一)加强作物种植历史文献的综合研究。清至民国,涉及黔东南棉花种植的文献有官私文献也有地方民问文献,如近年来,黔东南文书引起了学界的高度关注,这些文书涉及作物引种、作物种植以及作物与国家关系的诸多问题。如前文言,官方文献能够给我们提供作物引种的历史背景,但此类文献无法将外来物种具体驯化种植的实情,因而对这样的资料很难进行定点追踪深八探讨。因此,黔东南文书特别是前文提及的清水江花地买卖文书,却能弥补官方文书的上述缺陷。我们只要对其文书涉及地进行田野调查,就能进一步印证棉花种植实情,弥补官方文献在具体区域技术操作记载的缺环。因此,我们以后的研究需要将官方文献与文书进行交叉综合研究,以官方文献提供研究背景,以文书落实作物的具体技术操作,这样就能真正做到文献研究服务于地方的经济研究,为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生态建设服务。

(二)政府发展经济得充分考虑其可持续能力。经济发展与环境的可持续发展问题,近年来引起了政府和学界的高度关注。需要注意的是经济发展并不一定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如前文提及黔东南适合棉花种植的河谷地带,这样的地带夏有甚暑,冬甚温暖,土质为河流冲积沙土,适宜棉花种植。棉花种植属于固定精耕细作农业,要提高棉花的产量,就需要反复整地,清除杂草,这样的棉花地才能得以定型。值得一提的是,黔东南适合棉花种植的河谷地带,干旱脆弱,属学界所讲的干热河谷地带,一旦开发不当就会诱发干热河谷灾变,显然要扩大棉花种植,就有可能导致干热河谷的攀升。需要注意的是,这样的地区也适合种植木棉,木棉属多年生乔木,此类植物如在上文提及黔东南的清水江和都柳江干热河谷地带种植,不但不会导致干热河谷面积的扩大,而且还能提高木棉的产量,进而达到经济发展与环境的兼容。因此一段时间以来,历代政府单强调棉花的种植,而忽略木棉的种植,应当是一项值得吸取的教训。

(三)重视本土知识与环境的适应。如前文言,黔东南各族居民在此生活过程中已经积累的了丰富的本土知识,我们在防范外来物种入侵时,一定要和当地的民族的耕作技术有机的结合起来,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到,外来作物引种与环境的适应。但是此类本土知识的代价很大,在本文中皆有详细反映。值得一提的是在黔东南凡属棉花的种植之地,一般都适宜木棉的种植,要提高木棉的产量,只需要实施木棉矮化技术,其亩产可以达到三四百斤,是草本棉花亩产量的十余倍,此类技术可以做到经济开发与环境的兼容。这样的技术应该引起学界的关注。而且这样的技术在清至民国时期凡涉及贵州的文献都有相应地记载。我们只需多加分析,挖掘其间的本土技术,就能为我国当前的经济发展和生态建设服务。

[责任编辑:罗康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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