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医学人文接受复杂与挑战

2016-01-25 08:08威廉瓦伊尼费利西蒂卡拉尔安吉拉伍兹李怡然
中国医学人文 2016年12期
关键词:生物医学批判性人文

文/威廉·瓦伊尼 费利西蒂·卡拉尔 安吉拉·伍兹 译/李怡然

批判性医学人文接受复杂与挑战

文/威廉·瓦伊尼 费利西蒂·卡拉尔 安吉拉·伍兹 译/李怡然

批判性医学人文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医学人文领域的临床医生、研究者、医疗工作者、艺术家可能会感到很绝望,因为他们认为这又是一次对医学人文进行定义的尝试,将批判性医学人文视作一门学科、某一询问范围或是一整套干预手段、共同价值观或跨学科的合作关系。这一特殊议题包含了“critical(批判性)”这个单词的很多方面——紧急的、怀疑的、可评估的以及运用批判的哲学和政治学传统去探索批判性医学人文能够做什么,而不是去发现批判性医学人文意味着什么或是决定它能提供的精确的学科和跨学科知识。如果过去是医学人文的学科多样性鼓励了其创造性和认识论创新,那么现在涌现出的文章则试图帮助医学人文接受新理念、新挑战以及医学与健康学科已经相衔接的这一事实。医学人文也进一步对其涉及的知识、实际操作以及与政治领域的衔接进行探索。

这些并不意味着我们将否认医学人文所取得的成果,如它对实证主义的生物医学“简化论”的抵制;它对叙述为主的医疗干预以及其局限性的敏感性;它对医患关系的重新审视与关注;它对疾病的定义及诊断实践的兴趣;艺术在健康中的动态角色;比较历史学的治疗作用。以上领域的特点是专注于生物医学知识的局限性及人文学科如何为医生的临床操作带来同理心。对这一特殊议题的解答主要来自相关领域,包括大陆哲学、科技研究、激进政治、酷儿理论(指文化中所有非常态的表达方式)和残障研究。这些领域虽然很接近通常的医学人文领域,但是医学人文有时会对这些领域视而不见。它们都遭遇着全球分配不平衡的健康资源、医疗护理和政策以及科学研究。这一特殊议题也将医学人文视作一个强大的工具,借助这个工具不仅强调了健康和疾病的意义及历史文化环境,也强调了健康与疾病的产物、疾病的愈合以及疾病在这个岌岌可危的、不平等的、环境恶化的社会中的传播。

在本文中,我们首先讨论一些我们希望涉及的理论争论:医学人文在当今社会的位置,医学人文与占主导位置的生物医学对于健康和幸福的理解的关系。我们希望有更多的学者深入关注医学人文中的健康、疾病和治疗以及相关的人类和非人类的生物社会有机体、政治经济体、对话及情绪反应。医学人文是否可以更加显性地参与到本体问题的讨论中,特别是病因学、发病机理、医疗干预和护理,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将这些问题归入生命科学和生物医学领域。

“批判”什么?

20世纪到21世纪之间,在欧洲和美国的很多大学,“批判主义”对那些致力于政治研究的学者来说充满了号召力。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法兰克福学院的哲学怀疑论和政治激进主义。该学院将批判理论作为形成知识团体的途径并带来了社会的改变。Theodor Adorno, Max Horkheimer以及Hannah Arendt的作品使欧洲人撰写“评论”的历史更加悠久。他们作品的特点是持续地有系统地对某一既定的事物或过程进行批判。社会学、地理学、法律、公共卫生和文学研究都有“批判的转折”,通常通过丰富政治承诺的表达方式,来显性地思考那些能够捍卫其相关知识的假设。因此,我们意识到有必要思考医学人文研究中已经存在的标准和价值。这些包括但不仅限于“人种”和种族划分、性别、残疾(包括精神疾病)、科技与传媒、国家的经济状况以及社会和环境的不平等,都对医学知识的发展和健康以及人们对于疾病的体验至关重要。我们主张以全新的视角看待“批判的”。我们也对如何阐明多种多样的医学人文实践方式更感兴趣,不仅限于对权力失衡的敏感,也包括以创新和怀疑的方式重新理解医学(包括与医学密切相关的领域),然后将其造福于个人和社会的健康。在这里,我们很感激Judith Butler 的理论,她将批判的特征描述为不仅仅是简单的“破坏的行为、说不的行为或是肆意的怀疑”。她认为,批判也许可以在步骤阶段帮助改革,否则我们将无法保证人们拥有不同意见的权利以及立法进程。我们希望医学人文,通过在步骤层面发起改革来扮演其批判的角色。

本文将“批判性医学人文”描述为一系列趋势,这些趋势是医学人文以旧途径就能轻易获得的。这个短语承认和定义我们希望推进的责任,但是我们并不希望成为批判的把关者。实际上,我们真的希望有更加尖锐的批判精神来作为把关者。我们相信批判性医学人文将使人文学科、社会科学的步骤、规范和惯例更加完善,并且使生物科学更加公开地、平等地、有创意地接受人们的审问和改造。这意味着承认其中的偏见,并且挑战那些局限了我们对健康和疾病的理解的权威言论。因此,一个以人文“观点”与科学或社会科学的“观点”竞争为特点的框架,将会让路于一个更加丰富的和更加复杂的调查研究。这一调查研究能够探究提高任何有机体的生命和死亡质量的生物-心理-社会-身体事件。

反对角色扮演

我们呼吁医学人文能够更加批判性地参与到规范和惯例的制定中去,这样的批判性已经在医学和随后的应用中有了一席之地。我们想要摒弃两种附加给医学人文的,并且挑战其身份和所组成部分的常见叙述。首先,存在着一种服务或实用主义模型可以包容但不会主动挑战已经存在的权力结构。这一模型宣称可以通过成为生物医学科学的“额外的伙伴或支持的朋友”来改善医患之间的关系。其次,由于医学人文赋予了生物医学的客观性以人性化,因此医学人文给了大众一种“被要求在教育和实践中扮演角色”的感觉。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这两种互补的文化通力合作,共同打造平稳的、最佳的医学和健康模式。

从消极的角度来看,医学人文破坏了生物医学推崇的关于人类经验的唯物论和科学定义。医学人文忽略了身体的物质性,因此,正如Bethan Evans 所说:有一些身体相较于其它身体更平等。医学人文通过主观证据和频繁地重新评估那些包含非医学从业者的分析判断的临床场景,探索和拓宽了人类健康、幸福以及疾病的观点。医学人文以前的自我描述将自身描述为敌对的、聒噪的、自以为是的存在。对生物医学来说,它更像是一个“搞破坏的青少年”而不是一名“支持的朋友”。

以上观点鼓励医学人文的传统性和责任感——为患者服务和反对“生物医学文化”。我们小心谨慎地遵守这一规矩:医学人文和生物医学各自都有强大的盟友和对手,并且逐渐积极地投入到以学科和专门知识为基础的竞争中。许多医学人文学者都是能同时处理多个任务的专家:他们寻求跨学科间的合作,临床内与临床外的以及类似临床的领域间的合作,频繁地进行角色的转换(从患者到医生到研究者再到未来的患者)。在这样的角色转换中,关于不同方法、认识论、实验场所的新的实践方式和新的联盟应运而生。在我们看来,我们不应该寄希望于“批判”来创造新的正统,而是应该用“批判”来庆祝和发展创新的非正统精神和实践,它们一直被认为是医学人文的核心。

这里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的是,Stephen Pattison 十年前就提出医学人文正在被“常规化、排外主义、局限性、专业化以及职业化”所威胁。其中一个医学人文面临的严峻挑战是医学人文似乎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看似具有创造性的空间里,它并没有试图使其概念合法化(虽然某些团体说它已经合法了)。在此,我们再次强调批判的开放性,多元性和合作性。首先,医学和健康相关的知识、护理、医疗干预、教育与研究正在通过相关机构、媒体以及政府模式大范围地影响着这个社会。医学人文并不是独立于生命科学的存在。医学人文的实践正深刻地与注重物质性和生理性的生物医学研究交织在一起。以前医学人文或多或少地被定义为独立的“演员”,调节着患者、临床工作者、教育者和学生的关系,却忽略了医学、疾病与健康如何不均衡地产生,如何通过临床和临床以外的领域渗透到当今社会。其次,作为非主流的和跨学科的实践(临床、治疗、艺术、教育等),医学人文坚持从灵活多变与包容性中获得更多。这样的包容性来自于没有必须的或预设的轨迹——特别是当提出创新的研究问题时,做好准备重新审视其规范和操作步骤,并扮演好平衡占优势的正统角色。

批判性合作与风险

批判性医学人文赞美实验、反思实践、合作以及关于生物医学的不固执于特定角色的怀疑性风险思维,这些都使对于批判性医学人文的期盼面临着挑战。这些挑战来自于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它们在“知识经济”中被多次长期地认为是危机和突发事件。在此,我们想将合作作为医学人文接近其他领域的重要途径,尤其是那些受到生物医学和社会科学的抽象描述的领域。例如,人文科学被要求“能够提出有代表性的无所畏惧的质疑”,那么我们会思考,医学人文如何利用这些质疑来使自己改变?换句话说,医学人文(当它逐渐靠近历史、哲学、神学、文学研究等领域时)可能被产生于生物医学和社会科学的生活方式、病理学和健康理念改变吗?

形式多样的合作赋予了这一特殊议题以特点。例如,Jan Slaby讨论了批判性神经学和批判性医学人文的关系。作为一名从事跨学科研究的哲学家,他与生命科学家和社会科学家进行了多年的合作。这一特殊议题吸引了关注点不同的学者。例如,大陆哲学、文化理论、残障研究、酷儿理论以及科技研究是否是虚无缥缈的或是古怪的存在?(即使他们已经解答了大量关于医学人文核心的问题)试图占据医学人文中心位置的学科分支(这里指医学教学、医学的历史和哲学、文学与医学、艺术疗法)如何揭示医学人文领域的关注与兴趣。

批判中的实验

每一个对这一特殊议题的贡献都关注“批判性的”不同方面。Andrew Goffey 调查了知识产生的不同形式、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相对孤立性以及这些对已经渗透到社会、政治和文化领域的免疫学语言的影响。免疫学在生命科学内外的理论化已经渗透进战争语言、刑事和移民系统。Jan Slaby 从哲学的角度讨论了批判与合作在神经科学中的角色。他的作品的重要性在于他向我们展示了现如今人文学科流行的观点不一定“反对”或组成物质世界的“外部”, 物质世界是自然科学的传统兴趣。Slaby并不认为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的工作在本质上阻碍了不同认识论的发展,他解释了为什么反对的批判必须存在于合作实验中。他还认为医学人文能够从“批判性神经科学”中学到很多,医学人文试图理解正在出现的科技科学规范性——商业的、法律的、科技的、概念的以及认识论的趋势。

最近医学人文领域的研究强调了经验的体验性。我们小心地处理科学方法中的问询,并延伸体验的概念去适应人们的身体可以被分割成商业部分并且在全世界走私的这一现状。组织、器官、细胞、DNA,这些都可以被提取,被改造,被分级、从体内取出、重新放入体内。Bronwyn Parry关于器官捐助者和代孕的讨论反映了肉体的分离和商业化。她的文章强烈抨击了新自由经济,因为新自由经济认为协调商业炒作的新类型可以冒着忽视地方文化、物质实际以及打击临床从业者积极性的风险。为了展示临床劳动力的不同分类,Parry比较了加利福利亚的精子捐献者和孟买的卵子捐献者的生活条件。他们在安全水平、经济状况以及动机方面都存在着很大差异,但是这些差异被很多研究忽视了。

Parry的观点为医学人文上了重要的一课。批判或反对新兴的临床实践,特别是当这种临床实践在全球范围内的分布并不均衡,并不具有说服力时。她强调当地的体验和体制风格以及现代经济如何孕育与旧的社会实践、不均衡发展以及社会不平等相一致的新兴医学实践。她重视医学实践和资本主义企业(例如临床捐献者和代孕者相关的企业)如何在当地得到发展。

总结

医学人文事业一直以细致入微的思考方式,通过形式各异的创新合作方式、以及多样的问询方式分析健康、疾病与医疗护理。这些健康、疾病与医疗护理处于不同地区、规模、历史时期和文化背景之下。面对批判性合作者的多重角色,我们建议丰富和发展医学人文领域的核心竞争力,即创新的非正统精神和实践,开展跨学科间的合作,以促进批判性医学人文在社会中的发展。

/李怡然:北京中医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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