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耒族亲考释
——对彭国忠、崔铭先生观点补正兼考若干人物身份及关系

2016-01-24 21:52
关键词:屯田余庆进士

杨 威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张耒族亲考释
——对彭国忠、崔铭先生观点补正兼考若干人物身份及关系

杨威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学界对“苏门学士”之一——张耒的研究已经盈篇累牍。张耒诗文思想、风格,其人的生平、交际等诸多领域成果斐然,然其家世方面之考证尚有缺环。以张耒父亲为中心的属籍考证已引起诸多学者兴趣。彭国忠、铎公、崔铭诸位先生纷纷撰文探讨,有力地拓展了上述问题的研究深度。但在研考时,尚有个别问题需重新审定与考证。“张耒父亲是否进士出身”及有关“同年”的理解是一直以来争论的两个核心问题,研考上述问题的同时,对彭国忠和崔铭两位先生的学术观点进行补正也显得十分必要,又,真假“屯田君”之考对“同年”之争有着极重要的参考价值,故需一并稽考。

家世;张耒父亲;屯田君;李余庆

张耒,字文潜,号柯山,人称宛丘先生、张右史,楚州淮阴(今江苏省淮安市)人。张耒贵为“苏门四学士”,这自然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目前学术界对张耒及其著作的研究成果颇丰,但由于文献不足,对他的家世研究无法深入。据传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有一部张氏家谱,“惜乎其书久佚不传”,[1](P970)我们只能通过现有的文献对张耒的家世情况做力所能及的推敲和查证。一些学者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和讨论,彭国忠和崔铭两位先生分别在2012年第1期(网络版)和2013年第一期的《文学遗产》上撰文对清人邵祖寿的失查之处进行了补正,同时提出了各自的主张,将张耒研究推向了更高层次。不过,两位学者的文章之中也出现了若干考证失误及有待进一步商榷的问题,本文兹就这几个问题进行辨析和探讨。

本文的中心人物是张耒父亲(以下简称张父),中心问题是他是否中进士、知官情况及如何理解“同年”。涉及到的主要人物:李余庆、李处道(深之)、李处厚(载之)也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一并考证。

一、“屯田君”并非李深之

《张耒集》中有《祭李深之文》一篇,里面有这样一段记载:

昔我先人,刚介峭峙,行于天下,得友无几。遇公兄弟,则无间言,惟屯田君,则实同年。[1](P869)

文中的“先人”就是张父,尾句“惟屯田君,则实同年”是说张父与一个官拜“屯田”(或为“屯田员外郎,或为“屯田郎中”)的人“同年”。依据这段文献,彭国忠先生马上得出结论:“知张耒父与李深之同年”。[2]即认为“屯田君”是李深之(即李处道)。此处彭先生在考证上出现了失误,“屯田君”并非李深之,张耒文集中《李参军墓志铭》这样记载李深之的官职调度情况:

初调陈州南顿尉,更成州同谷、处州缙云、泉州德化令,建州浦城丞,南雄州始兴令,最后为兴国军录事参军以卒。[1](P883)

张耒已经从前到后将李深之的所有履历叙述清楚了,一目了然,李深之没有任过“屯田员外郎”或“屯田郎中”之职,所以,“屯田君”不是李深之。

铎公认为“屯田君”是李处厚(李载之,李深之兄长)。他引用《淳熙三山志》,并说:

李处道,字深之,其兄李处厚,字载之,皆李亚荀之子。李处厚庆历二年进士,同榜进士尚有陈襄、萧汝霖、苏畋、王纶等,处厚历屯田员外郎,终朝奉郎,提举淮南等六路茶税。祭文中的屯田君当指李处厚……[3]

《淳熙三山志》的作者是宋代的梁克家,一般本朝人志本朝人相对准确和可靠。铎公遣词谨慎,“当指”似有不确定之意。事实上铎公的观点是正确的,李氏一族在福建连江生活,据《连江县志》:

庆历二年壬午杨寘榜,正奏名李处厚,字载之,亚荀子,<通志>云,大理寺丞,迁太常博士,检校屯田员外郎出知庐州……终提举淮南等六路茶税。[4](P827)

另外《临川文集》中有“太常博士李处厚可屯田员外郎制”制书一篇,[5](P532)由此可见,“屯田君”应为李处厚,不是李处道。

二、“同年”考

“惟屯田君,则实同年”这样一小段文献引出了很多纷争,“同年”有“生同年”、“入仕同年”和“科举(进士、制举)同年”几种理解。实际上,“入仕同年”、“生同年”和“科举同年”在张父和李处厚之间都有可能。“入仕同年”在“科举同年”之后,一般相差一、二年,所以弄清“科举同年”为关键。

先说“科举同年”。科举本身包括多种方式,即贡举、武举、制举、词科、童子科及宗室应举。[6](总论P26)而贡举分进士、诸科,由礼部主持,称“常科”。[6](总论P26)在这个问题上,当代彭国忠、铎公、崔铭等学者均认定张父贡举进士出身。

彭国忠先生不仅认定张父进士出身,而且确定其是“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进士”,这个观点值得商榷,其问题还是出现在彭先生所引用的文献上:

而《李参军墓志铭》:云‘公讳处道,字深之,吾先君子之友也……五举于乡,中治平四年进士第。’则知张耒父中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进士。[2]

彭先生的论断是错误的,我们可以还原一下这段文献:

公讳处道,字深之,吾先君子之友也。自言系出唐太宗皇帝。五代时有讳澄者,尝为梁使闽,遂居晋福之连江,故今为福唐人。公性刚特,耿介不群。少孤贫,自力学问,记览淹博,工于文辞。某少时犹及见其赋篇,其文赡丽雄放,属比精切,一时望士皆慕与之游,名声绝辈行矣。五举于乡,中治平四年进士第。[1](P883)

本文不吝繁琐将《李参军墓志铭》中的第一段抄录了大部分,目的就是想通过还原文献的方法把问题理清。这段文字从始至终的第一人称都是李处道,“五举于乡,中治平四年进士”也是李处道的事,与张耒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彭先生之前认定“屯田君”是李处道,故而误以为张父与李处道同年进士。

前面在确定“屯田君”身份时铎公就确定张父的进士及第情况:“他既与张耒之父同年,张父登进士第亦当在庆历二年。”[3]崔铭先生对铎公的结论提出了质疑,认为张父进士及第的时间应是皇祐五年(1053年),其论证线索是“事契”:

赵抃《五论陈旭自乞远贬》:“臣与旭素无讐隙,与臣又是同年及第,臣不敢惜事契风义之失,实可忧朝廷公论之去。

文彦博《故太师开府王公挽词君貺太子太师》:“早岁驰声犹未冠,锦标独得冠词林。四朝出处身名泰,五纪游从事契深。(原注:天圣中予与君貺同应科举。)

张舜民《壬戌孙览右司同年以诗见寄用韵和酬》:“孙郎卧省正当年,曾奏嘉谋玉扆边。事契且论龙虎榜,行藏休问孝廉船。上引三条材料,都是在谈及“进士同年”的情况下使用“事契”一词的,据此我们似可粗断张耒之父与邓、晁二人之父为‘进士同年’而非‘生同年’,其与李处厚(载之)则应是‘生同年’。因此,本人认为张耒之父应为皇祐五年(1053年)进士。[7]

铎公认为张父与李处厚是“进士同年”,崔铭先生则认定张父与李处厚是“生同年”,其与邓、晁二人之父才是“进士同年”。二人皆有各自道理,都倾向于“进士同年”说。若“同年”为“进士同年”,通过“与屯田君,则实同年”可知张父为庆历二年进士,此说没有问题;崔铭女士仅以“事契”与“同年”构成单线联系,言下“进士同年”必相“事契”,反言之,谈及“事契”则当“进士同年”,此论还很值得商榷。许多文献都载有“事契”,可是在所陈语境当中皆与“进士同年”毫无关系,如:

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难,不能事契胡。’[8](P1759)

……繇是交恶,嵩之入相,葵在外,奉书币于其父。援鄂州事契,怨稍解,然亦竟不能平也。[9](P5599)

至光州,谢执政启有云,‘三十年门馆从游,不无事契;一万里风波往复,尽出生成。’[10](P9)

……绶谓夷简曰,‘孝先与公,事契不薄,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11](P2826)

既而岑作手简来谢云,‘前日登门展庆,蒙公敦笃事契,俾纳贵礼……’[12](P157)

由上而知,崔铭先生以“事契”作为判断张父是否中进士的标准显然不确。

本文认为张父为科举中的制举出身,而非进士出身。

张耒著作《明道杂志》中载:

先君旧说,尝随侍祖父官闽,有一官人家子弟秀颖美风表,善作诗,诗格似李长吉……先人尝任三司检法官,以亲老求知吴江县。将之官,名公多作诗送行……[13]

张父曾任三司检法官,因双亲老迈而求知吴江县,且有一班朋友送行,其状在张耒所撰《明道杂志》详载,说明张耒祖父一辈已在吴江生活,而稽索《吴江县志》的“官政志”和“人物志(含进士及第情况)”[14]并无有关张父记载,知张父可能未赴官或未进士及第,倘是后一种可能,则职于三司的张父,其出身有可能是制举。

三司在宋代的政治地位非同一般,“又有三司,掌国家财政。‘二府’与‘三司’构成了北宋前期中央最高的管理机构。”[6](P16)三司之职,国初延五代之制,置使以总国计,应四方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目为计相。”[15](P3807)

张父职于三司,京官无疑;位列三司检法官,则权责不小。《宋史》、《宋大诏令集》、《宋职官辞典》中并未载“三司检法官”条目,不知其职权究竟多大,但《华阳集》中有“三司检法官张适可大理寺丞制”一文:

“敕某大农金谷之司,文苛则伤下,网疏则奸寝,以乘朕比诏中,诠择廉平端敏之士,庶几阅法于中,尔应选逾年,举称是职,宜进丞于卿寺,尚处律于计庭……”[16](第1903册)

“大农金谷”为三司执掌,在三司中拣选人才进入大理寺,所谓“应选逾年,举称是职”,足见三司检法官本身权职之重,且属兼职,一面“进丞于卿寺”,一面又“处律于计庭”,也即既在大理寺工作,又在三司工作,其职责为处理两方的法律及三司内部财计统筹乃至备建事务,如《元丰类稿》中记载:“……谘任公具材治公室,五日而用足。仁宗闻而嘉之。”[17](P573)

三司检法官权责重大,而张父又非进士及第,则张父很有可能为科举中的“制举”出身。制举考试择选程序如下:

有司讲求旧制,每科场年,命中丞、给舍、谏议大夫、学士、待制三人举一人,不拘已仕、未仕。先具词业缴进(策、论各五十篇)。送两省、侍从参考,分三等,文理优长为上,次优为中,平常为下。次优以上,并召入阁试。[18]

“制举”自唐朝已有先例,且统治者相当重视“制举”人才:“夏四月丁巳,上御宣政殿试制举人至夕,未成者令太官给烛,俾尽其才。”[19](P297)“制举”是唐宋选官制度的重要补充,因时之需,成为人力资源选录的有效渠道,所谓“国有大事,皇帝下诏求贤,临时设科目(如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召赴殿试,皇帝亲试策略……”[6](P26)倘“制举”合格,则同样有机会赐进士出身:“……恩数视庭试第一人,第四等为中,视庭试第三人,皆赐制科出身;第五等为下,视庭试第四人,赐进士出身……”[18](P255)

宋代“制举”虽秉承唐代“因时求贤”的传统,却也有自身特色。有些科举不第的人才常被枢臣权宦举荐而得到皇帝亲试的机会,如范仲淹即有《举张伯玉应制科状》,其略为:

右,谨具如前。臣窃见秘书丞、知并州太谷县事张伯玉,天赋才敏,学穷阃奥。善言皇王之治,博达今古之宜。素蕴甚充,清节自处。尝应科举,未经册对。如令仰被清问,罄陈大略,必能竭前人之正论,副大君之虚怀……[20](P437)

“制举”为科举之一种,与“贡举(试进士等)”并行,张父之迹不载于《吴江县志》,则当是中“制举”而“赐进士出身”,所以说,“同年”为“科举同年”似更妥当,“进士同年”值得商榷。

再说“生同年”。文献不足致张父和李处厚之间无法直接对照生年,只能在二者间加入一个参照系——李处道。1991年,鄂州出土志石三方,其中一方为《有宋李公深之墓志铭》,其内容在张耒文集中大部分可以看到,但有一条线索值得我们高度重视,在铭文的结尾有“以崇宁元年九月二日卒,年七十五。”[21](P32)“崇宁元年(1102年)”、“年七十五”两条线索可确定李处道的生年为北宋天圣六年(1028年),前面说李余庆生于端拱二年(989年),则知李余庆在39岁时生下最小的儿子李处道。李处厚作为兄长,其生年下限自然为1028年;又,张耒在铭文中有“与公兄弟,则无间言”一句,可推知处厚、处道二兄弟年龄差距未必很大(不该超过十岁),所以李处厚生年上限应为1018年。由此,张父生年应在天禧二年(1018年)——天圣六年(1028年)之间,按照这个断限,张父生下张耒的时间应在其26——36岁之间。综上,张父与“屯田君”李处厚生于同年的可能是存在的,所以“生同年”之说存在可能,不能否定。

三、“屯田君”为何不是李余庆

前面已经确定了“屯田君”为李处厚,此处再论“屯田君”,是因为知官“屯田”者在《祭李深之文》中还有一人,这个人就是李余庆。张耒在祭文的后半部分说:

曾祖郁,故赠虞部员外郎。祖汾,故赠工部员外郎。父余庆,故赠屯田郎中。始公与其兄载之,皆友某之先人,相好也。[1](P885)

不难看出,文中的“屯田君”是李余庆(处厚、处道父亲),倘如此,则张父当与李余庆“同年”,李处厚与李余庆二人只应有一人与张父“同年”,孰是孰非,不得不辨。实际上,李余庆并非“屯田君”。王安石有一篇《朝奉郎守国子博士知常州李公墓志铭》(以下称《李公铭》):

公李氏,讳馀庆,字昌宗,年四十四,官止国子博士、知常州以卒。然公之威名气略闻天下,自其卒至今久矣,天下尚多谈公之为有过于人者。余尝过常州,州之长老道公卒时就葬于横山,州人填道瞻送叹息,为之出泪,又为之画像,置之浮屠以祭之,于是又知公之有惠爱于常人也。已而与公之子处厚游,则得公之所为甚具。盖公之为政,精明强果,事至能立断而得,久奸宿恶辄取之不贷。至其化服,则抚循养息,悉有其处。所以威震远近,而蒙其德者,亦思之无穷也。当明肃太后时,尝欲用公矣,公再上书论事,其言甚直,以故不果用而出常州。呜呼,公之自任,岂止于一州而已,此有志者所以为之惜也。始公以叔父任起家应天府法曹参军,遇事辄争之,留守者不能夺也,卒荐公改太常寺太祝,知湖州归安县。其后通判秀州,州近盐,公作华亭、海盐二监以业盗贩之民,岁入缗钱八十万。又为石堤,自平望至吴江五十里,以除水患,人至今赖之。其所至处,利害多如此,然非公大志所欲以就名成功者,故不悉著,著其利于民尤大而能以久者云。公平生慷慨,好议当世事,其所趣舍,必欲如己意,虽强有势,终不为挠。尝考前世治乱之迹,与其君臣之间议论,编为七十卷,藏于家,此盖其大志所存也。公之先为开封之陈留人,五代祖为梁使闽,因避地家于福之涟江。曾大父周,不仕。大父郁,赠尚书虞部员外郎。考慕坋*草斋本、吕本《连江县志》作“玢”,《张耒集》中华书局本作“汾”。,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尚书工部员外郎。夫人龚氏,永安县君。男五人,处常,忠武军节度推官,与谊、诚皆已卒。处厚,大理寺丞,与处道皆进士。既葬之二十三年,至和元年,余铭其墓曰:

公闽于家,来自陈留。维时方屯,闭蓄函收。其孰有源,而久于幽。自公之考,乃施乃流。其流至公,孰敢泳游。茫洋演迤,小大毕浮。曷蹇于行,使止一州?庶其涣发,在后之修。[5](P971)

《李公铭》记载甚详。有两点值得特别注意:

第一,李余庆的为官履历记录十分详尽,其第一任是“应天府法曹参军”,接着是“太常寺太祝”、“知归安县”、“秀州通判”、“国子博士、知常州”,并未提及其任过“屯田员外郎”、“屯田郎中”之类的职务,可知,张耒所言的“屯田君”未必是李余庆,然张耒《祭李深之文》中的“父余庆,故赠屯田郎中”又该怎样解释?王安石和张耒必有一人在行文时出现了查证不实的失误。在此,并无更为可靠的资料证明孰是孰非,但本喜好考据的王安石在为李余庆所作的铭文当中并无虚夸之嫌,而是进行了严谨的考证求实工作。王安石首先亲身到过常州(王安石本人也曾知常州)采访了当地的“遗老”,才知道“公卒时就葬于横山,州人填道瞻送叹息,为之出泪,又为之画像,置之浮屠以祭之”,最后才有“于是又知公之有惠爱于常人也”这样的确断;其次,王安石直接与墓主的嫡嗣李处厚对话,通过“已而与公之子处厚游,则得公之所为甚具”可知王安石言之有据,“甚具”二字颇能说明问题。换句话讲,若李余庆任过“屯田”职,则王安石的不能不载。可知,王安石在铭文中所说的情况可信度是很高的。

从代差的角度看,王安石与李余庆的代差仅为一代甚或更小,张耒与李余庆的代差已达两代(本文以李余庆的生年为公元989年,王安石为1021年,张耒为1054年为据)。这样来说,王安石所撰的墓志铭应更接近真实,出错的概率相对较小。反观张耒在撰写铭文之时,李氏第二代(拟以李余庆为第一代,以便参照。)都已没于世,第三代对第一代的记忆(尤其是为官履历)出现讹漏的可能性较大。综上,李余庆任过“屯田郎中”的可能性极小,应以王安石所提供的履历信息为准。

第二,若“惟屯田君,则实同年”中的“同年”指年岁相同,则王安石撰此铭的时间是“至和元年”即公元1054年(张耒出生之年),从“既葬之二十三年”可推知李余庆的卒年为1032年,又“公李氏……年四十四”,可推知李的生年当为公元989年。如果“屯田君”是李余庆的话,张耒的父亲亦当是公元989年出生,倘如此,则张父便是在66岁时生下了张耒,这当然不大可能;若“同年”指同一年进士及第,“屯田君”也不当为李余庆。李余庆进入仕途的方式是赠官,而非贡举和制举,所谓“以叔父任起家应天府法曹参军”,可见他并没有中过进士,这一点在《连江县志》中记载得很清楚:

李余庆,以父慕荫玢(荫、玢倒文,误。当为“玢荫”)授应天府法曹参军。[4](P151)

另外,在一省的精英叙传中必然详细实录主人公的及第情况,可《福建通志》不载其进士诏榜信息。虽在陈寿祺本《福建通志》中李余庆被列入“良吏传”,[22](P3282)但同样未言其及第与否,《八闽通志》、《吴兴备志》[23]中亦无所载。可知李余庆以赠官起家,没有中过进士*《宋史》和《与宋大诏令集》 皆记载“赠官”条目,但赠官的官职一般不大,有志者接受赠官之后又去参加科考,《连江县志》未载李余庆科举情况,可见李余庆仅赠官出身。,所以“屯田君”当然不是李余庆。

[1] 张耒撰,李逸安等点校.张耒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0.

[2] 彭国忠.张耒生平考辨[J].文学遗产网络版,2012,(1).

[3] 铎公.张耒年谱辨补一则[J].文学遗产,2005,(2):28.

[4] 邱景雍.连江县志[M].台湾:成文出版社,1967.

[5] 王安石.临川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59.

[6] 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7.

[7] 崔铭.张耒籍属及亲族再考[J].文学遗产(网络版),2013,(1).

[8] 李延寿.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9] 袁桷,王厚孙.延佑四明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

[10] 龚明之.中吴纪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11]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2] 周密撰,张茂鹏点校.齐东野语[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3] 张耒.明道杂志[M].四部丛刊本[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

[14] 曹一林.嘉靖吴江县志[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87.

[15] 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6] 王珪.华阳集[A].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903册[M].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

[17] 曾巩撰,陈邢珍、晁继周点校.曾巩集[M].北京:中华书局,1998.

[18] 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9] 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0] 范仲淹著,李勇先、王蓉贵校点.范仲淹全集[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

[21] 廖世赋.鄂州档案存真[M].鄂州:鄂州市第一印刷厂,2003.

[22] 陈寿祺.福建通志[A].孙葆田.中国省志汇编丛书[M].台北:华文书局,1968.

[23] 董斯张.吴兴备志[A].文渊阁四库全书本[M].台北:商务印书馆,1996.

责任编辑:高雪

The Textual Research of Zhang Lei's Family——Corrections of Mr. Peng Guozhong and Mr. Cui Ming's Ideas, and Studies of Some People's Identities and Relationships

Yang Wei

(College of Humanities,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The academic circles have done a lot of research on Zhang Lei who was a student of Su Dongpo. There are many research results in the field such as Zhang Lei's poetic thought, style, his life and social activities. However, there is little research on Zhang Lei's family. As the focus, Zhang Lei's father had aroused interests of the academic circles. Mr. Peng Guozhong, Duo Gong, and Cui Ming had done the research on the question, and made an in-depth analysis in the field. Meanwhile, some questions should be reexamined: whether Zhang Lei's father is aJinshi(a successful candidate in the highest imperial examinations) and how to comprehendtongnian(of the same age), which are two key issues. While studying these issues, it is very necessary to correct Mr. Peng Guozhong and Cui Ming's academic points of view, and conduct the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officer of Tuntian" to clear the debate oftongnian(of the same age).

family; Zhang Lei's father; the officer of Tuntian; Li Yuqing

2015-08-19

杨威(1981-),男,吉林磐石人,吉林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博士研究生,专业方向为唐宋文学。

I206.12

A

1672-335X(2016)02-01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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