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举
(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长沙,410005)
“文如其人”的三个特征
——以明末清初作家王岱为例
贺正举
(中南出版传媒集团,湖南长沙,410005)
“文如其人”的成立具有一定的条件,“文”“人”对应必须承认差异性、局部性与阶段性。“文”“人”对应的差异性既体现在不同的作品反映其作者相关特性的不一致性,有的反映德性、有的展示才情、有的呈现风格,同时又体现在同一作者同一主题的诸多作品中的不一致性。作者作为社会性与自然性的统一体,决定了“文”必然能体现、反映“人”的品性、才情、风格,但与此同时,“文”的丰富性与“人”的复杂性,决定了“文”只能体现“人”的某一方面或者某一部分。作者的人生阶段影响其作品的内容和风格,与此相对照,“文”“人”对应也具有鲜明的阶段性。
文如其人;差异性;局部性;阶段性
对于作者与作品之间关系的关注与讨论早已有之,自我国“文如其人”的论断提出以来[1, 2]①,学界不仅对“文如其人”是否成立看法不一[3, 4]②,而且对“文如其人”究竟意在何指也是众说纷纭。不可否认,“文如其人”一定程度上是客观存在的,但也不能将其推至极致,而应当在特定条件下和特定场域内予以理解。“文如其人”能否成立、在何种条件下成立,以往的论述往往以名家、名人为对象展开分析与论述,这一方法有一致命弱点——似乎只有在大家、名人那里“文如其人”才成立。而事实上作为鲜明体现作者与作品关系的“文如其人”这一论断显然具有普适性,因而本文选取鲜受关注的明末清初作家王岱为例展开 讨论。
对于“文”“人”对应关系,古今有不同主张:有的主张作品与作者品性、德性的关系,系从伦理道德德角度来考察作者与作品之间的关系。古者如孔子在《论语》中称“有德者必有言”;《周易·系辞上》云:“将判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技;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5]汉代扬雄更是明确指出“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6]现代鲁迅也认为,作品是“思想与人格的表现”,作品好坏在于作者是否有“进步的思想和高尚的人格”[7]。但这一主张却因为学界对于“潘岳现象”的讨论而受到不少质疑,宋人真德秀云:“自世之学者离道而为文,于是以文自命者知黼黻其言而不知金玉其行,工骚者有登墙之丑,能赋者有涤器之污。”[8]有的主张作者的思想感情、品德修养与作品艺术风格之间的关系,刘勰《文心雕龙·体性》云:“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者也。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故辞理庸隽,莫能翻其才;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事义浅深,未闻乖其学;体式雅郑,鲜有反其习:各师成心,其异如面。”[9]不仅强调了“文”与“人”密切联系,而且对于先天的“情性所铄”与后天的“陶染所凝”并重。所谓的“有第一等襟袍,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更是这一主张的典型代表。刘玉平教授认为,“文如其人”不是指作者的现实个性与作品的关系,而是指作者的创作个性或艺术人格投射贯注于整个创作活动过程并与作品的精神风貌发生同构[10]。当代不少学者意识到“人”有多复杂,“文”就有多复杂[11],从而从作品与作者的气性、知性、德性、情性等多个层次、多个方面来分析“文”“人”关系[12]。应当说,从作品与作者两个整体来看,作品必然反映作者的德性、知性、风格乃至才情志趣等,或者说,作品必然与作者的德性、知性、风格乃至才情志趣等密切关联。但我们必须意识到,所谓“文如其人”这一“文”“人”对应,只有在承认差异性的基础上才成立,“文”“人”对应的差异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作者个体与其作品来看,某些作者的作品能够反映该作者的德性,某些作者的作品能够反映该作者的知性,而某些作品则能反映该作者的才情,并不能一概而论。二是即便在同一作者的同一主题的作品里,也存在不一致性。这可从王岱的经历与著述中得到体现。
王岱,字山长,号了庵,湖南湘潭人。清初湖南著名文学家、书画家。他出生于官宦之家,父亲王命宣曾任松滋训导、永州教授等职。王岱的人生经历,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他的青少年时期。他生于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早岁即有文名。父亲仕宦期间,他曾随父求学,结交诗友。后游学金陵,与顾炎武、王士祯、施闰章等名士结为好友,“所至贤豪名宿莫不倾倒”[13]。第二个时期是他隐居在溪上草堂的时期。1644年清兵入湘,湖南战火燃烧十余年,他的家族也深受战乱之祸。为躲避战祸,王岱从外地游学归来,在湘潭乡下建溪上草堂,以读书、研究书画度日。在溪上草堂隐居十年间,王岱创作了不少的诗歌作品,后结集为《溪上草堂集》,诗多记民间疾苦,又涉清初时事,兼有文学与史料价值。第三个时期是清初的入仕时期。为了生计,王岱在清初社会初步稳定后,出仕为官,先后担任过安乡教谕、随州学正、京卫教授等职。康熙十八年(1679),荐举博学鸿词考试,王岱为湖南唯一被推荐的人。康熙二十二年(1683),王岱出任广东澄海知县。王岱到任后,勤政爱民,“在任数年,裁猾吏,抑强宗,厘奸剔弊,兴学造士,风俗为之一新”,“公署、学宫、祠庙及堤岸、津梁久圮者,俱以次修复”[14]。王岱因积劳成疾,卒于任所。
如果认为作品必然整体反映作者的品性、知性或者才情志趣,这是无法在王岱的人生经历与著述中得到体现的。王岱在人生的第二个时期有不少怀古凭吊之作。在王朝易代的动荡中,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王岱对这些英雄人物充满敬意,在诗作中多有表现。长沙推官蔡道宪坚守长沙城,在城破后誓不投降,被张献忠的部队凌迟处死。王岱的《谒蔡忠烈公祠》:“背城决死战,瓦解无完璧。史垂睢阳青,血被平原赤。一啸天为回,长虹贯白日”[15],称赞蔡道宪的气节如长虹贯日,一定会名垂青史。湖广总督何腾蛟是抗清名将,他在湘潭兵败被俘,拒不向清兵投降,最后因坚持绝食而被杀害。王岱的《吊何黎平腾蛟》:“徒手支半壁,天柱无东倾……成败未可议,气识云霄横。灵爽岂沦没,河岳留精英”[16],极力称赞何腾蛟戮力抗清、支柱半壁江山的事迹,以及被俘后至死不渝的坚贞民族气节,虽败犹荣,英灵永存。何腾蛟誓死不屈的气节感动了湘人,“潭人争殉何公死,几无孑遗”[17],湘潭名流谢玙即是其中之一。王岱有诗悼念谢玙,“斯人同物化,阴霭垂空堂……鹤飞终绝影,鸿爪留何常。翻惭恋躯壳,青冥永相望”[18],对谢玙殉城而死的气节表达了崇高的敬意。王岱对改朝换代、改旗易帜时涌现的一些敢于抵抗、以死明志的义士的推崇,也体现在其另一代表作《拟文信国答王炎午书》之中。南宋末年,抗元英雄文天祥兵败被执,其幕僚王炎午特作生祭文以励其死。王炎午以书生之见,“作文生祭信国(文天祥封信国公),语多不谅”,王岱在这篇文章中代文天祥拟回信,洋洋洒洒三四千言,剖析其虽欲死而不能死的理由,批评了王氏的腐儒之见,表达了忍辱负重,希冀卷土重来、收复大好河山的愿望,“身被囚执,誓死万计……虽然仆不死者,思留身于万一得归故乡,仍集大义以图兴复耳”[19]。尽管其在文后小注中说“实揣信国心事,非借题作翻弄也”,但在新朝刚刚建立之际发此议论,春秋笔墨是非常明显的。然而他本人却于清初出仕为官,这显然与其作品所颂扬的精神是存在对立的。但如果因此从伦理道德上对王岱进行非难,似乎也不可取,因为王岱长期生活在底层社会,也多年担任地方官员,深知劳动人民的艰难辛苦,在诗中对底层百姓的悲惨命运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如《且园近诗》卷三《阅嵇淑子〈瓯乐行田录〉》中有樵者、佣者、丐者、坐毙者不愿垦田,答诗四绝,谓四种人虽穷民无告,犹胜佃田追呼苦耳不减,郑侠图意诚善矣,予谓四种人正恐不免追呼,夫罗吉辈何尝择人哉,更拟代答,并寄淑子一叹:“税山税水税荒芜,肯许樵苏执斧无。纵拾遗薪官灶取,何曾得免吏追呼。”“傍人衣食自拘牵,为少官差与税钱。岂料逋亡追捕急,佣工犹代主人鞭。”“不商不士不园田,为讨安闲一着先。何事卑田官牒下,门单每月派差钱。”“不忘沟壑赤贫身,酷吏天高更怒嗔。要识诛求罗织下,何尝俱是佃田人。”诗人对樵者、佣者、丐者、坐毙者不愿垦田的原因作了深刻的剖析,官府的苛捐杂税、繁重差役,让老百姓不堪重负,深刻揭示了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死于非命的根源。王岱同情民众的疾苦,希望执政者能够体恤贫苦大众,这又是作为官员为历朝历代所称颂的可贵品格。
尽管王岱的前述著述并不能充分反映其德性、品性方面的特点,或者说其作品呈现出作者在德性、品性方面的复杂性与多样性,但在艺术风格方面基本趋同。从其艺术表达来看,王岱推崇文学创作的独创性,“余因是而思古人之立言也,古人立言必先有开创卓见,然后自成一家之言,使人攀缘依附之路俱断。蒙庄寓言,灵均骚些,皆是意也”[20],认为要自成一家之言才有生命力,反对当时雷同标榜的文风。这些文学主张也体现在其文学创作上。如论者指出,“他的诗古文多自成机杼,不假绳削,信手拈来,风致天 然”[21]。
王岱著述的前述特征,一定程度上暗合了钱钟书先生“心声心画,本为成事之说,实是先见之明。然所言之物,可以饰为:巨奸为忧国语,热中人作冰雪文,是也。其言之格调,则往往流露本相,狂狷人之作风,不能尽变为澄澹,豪迈人之笔性,不能尽变为谨严。文如其人,在此不在彼也”的评论[22],不过钱先生的上述论断一定程度上也认可:狂狷人亦可作澄澹文,豪迈人也能为谨严书。因此对于“文”“人”对应,不仅要从不同的作者个体去把握,还应当从同一作者的不同方面去把握,只有把握了“文”“人”对应的差异性,理解“文如其人”才更为客观。
所有“人”都是社会性与自然性相结合的统一体,因而作者不仅在天性禀赋方面有其特质,在其社会经历方面也有其特征。作者的作品也会或多或少地体现出作者天性禀赋方面的特质,如性格、爱好、志趣等,或者社会阅历方面的特征,如道德品性、价值追求等,如朱自清、俞平伯同游秦淮河所作的散文,朱文清丽而幽婉,俞文飘逸而朦胧,体现的是二人天性禀赋方面的差别。但并不能由此得出,所有的作品均能反映作者的天性禀赋或者社会阅历,实际上,一旦将具有丰富性的作品整体分割为具体的、单个的作品,每一单个的作品便不能反映作者的精神全貌;即便是作者全体作品的集合,也未必能充分展现作者的精神全貌,大多数情形下,只能体现出作者的某一方面或者某一部分,这一特征在王岱的作品中也体现得较为充分。
从王岱的单个作品或者同一主题的作品来看,即便是其代表作,虽能折射出王岱某一方面的品性、才情、志趣,但并不能全面反映其精神面貌。如其诗作“廿载干戈后,重逢尚故颜。酒杯消永日,诗卷寄名山”[23],表达了诗人对于乱世之中能够苟全性命的庆幸,虽无颓废之象,但也表达了诗酒自娱、寄情山水的退隐和飘逸。而在《送白孟辛南还》一诗中,“高才岂尽甘沦落,古道安能遽径庭。为语江州多感客,琵琶曲调不堪听”[24],在渲染了对动荡时局的不满、对朋友离别的不忍这一基调之后,高歌“高才岂尽甘沦落”“琵琶曲调不堪听”,整个诗作呈现的却是慷慨昂扬。明代文论家江盈科在《雪涛诗评》云:“大都其诗潇洒者,其人必鬯快;其诗庄重者,其人必敦厚;其诗飘逸者,其人必风流;其诗流丽者,其人必疏爽;其诗枯瘠者,其人必寒涩;其诗丰腴者,其人必华赡;其诗凄怨者,其人必拂郁;其诗悲壮者,其人必磊落;其诗不羁者,其人必豪宕;其诗峻洁者,其人必清修;其诗森整者,其人必谨严。”这一论断虽不无道理,但也失之片面,因为至少在王岱的诗作中,并未呈现统一的“情性”。
从王岱创作的整体来看,不论在内容方面还是在艺术风格方面,也并非完全整齐划一。王岱一生勤于著述,留下的作品不少。据《湘人著述表》记载,王岱有两个版本的《了庵全集》,一是三十卷版,含《了庵诗集》十卷、《了庵文集》九卷、《浮槎文集》十一卷,系清康熙年间刻本。清乾隆间以其《文集》“卷九《高万公传》,语有违碍”、《诗集》“语有违碍,龚鼎孳作序”而销毁。一是三十五卷版,含《了庵诗集》二十卷、《了庵文集》十五卷,系清乾隆十二年(1747)刻本,由其曾孙王恪编辑。其他还有《明朝实纪》《澄海县志》《了庵词》一卷、《且园近集》四卷、《且园近诗》五卷、《燕邸目录》四卷、《浮槎诗集》六卷、《溪上草堂诗集》三卷等。以王岱的诗歌创作为例,从体裁上来看,以律体见长,但又不拘形式,古体诗、绝体诗、六言诗、四言诗各体纷呈,依据诗歌内容表达的需要而确定体裁。从内容上来看,大都为反映社会现实而作,如白居易《与元九书》云:“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王岱的诗歌创作深刻反映了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从艺术特色来看,王岱的诗作一是大胆创新,变化莫测,“神龙之为物也,能潜能跃、能屈能伸、能大能小,故变化不测而凡物莫能与之狎。王子诚能神而明之,深藏若虚,识进退显晦方圆常变之宜”[25]。王岱在评价诗作者臧喟亭时,认为他“天资高纵,学识兼赡,锦心绣口,青莲再来其中;悲天悯人,沉郁顿挫,则又少陵遗响”[26],这并非诗作者达到了这一境界,而是王岱对诗歌创作寄予的期望,即既要有洋溢的才华,也要有沉郁的生活。在历经战乱后,王岱自己的诗作就以沉郁顿挫为基调。王岱在其诗作自序中说:“诗亦数万言,高而拔天倚地,大而抱海包山,怪而号风掣电,细分毫末,淡绝烟火,幽入无间,沐浴古人,自成创调”[27],他强调诗歌创作的独创性。二是匠心独出,出神入化。王岱不刻意雕琢,下笔淋漓酣畅,妙手天成。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王岱的诗“匠心独出,绝无依傍,而上下数千年,论事论世,无不穷源究委,尽神以入于化”[28]。尽管王岱的诗作有功底扎实、富于创新、极为用功等特色,可由其作品看出其处世处事的态度;从其表达现实社会生活、关心民众疾苦来看,他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从其迎来送往的酬唱之作来看,他有古道热肠的秉性,如此等等。但似乎尚未达到给人以“太白做人飘逸,所以诗飘逸;子美做人沉着,所以诗沉着”感觉的程度。
鲁迅先生在《革命文学》中曾言:“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这一论断提倡作为革命者的作者必须有高度的革命觉悟是无可非议的,但问题在于即便作为革命者的作者也不是天生的“喷泉”或者“血管”,而是呈现鲜明的人生阶段性。如曹植前期随父创业,治国安邦、建功立业的宏愿使其诗歌展现了昂扬奋发、乐观开朗的格调,而后期政治上的压制和排挤使得其诗歌呈现出愤激不平和哀婉抑郁的情感[29]。作者的人生阶段影响其作品的内容和风格,与此相适应,“文”“人”对应也具有鲜明的阶段性。这在王岱的作品中也有较为明显的体现。
王岱的诗歌创作,有不少是朋友之间的酬唱之作,多表达与朋友之间依依惜别的深情,这也是文人诗歌不变的主题。王岱在游学、官宦生涯中,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朋友之间离别的惆怅,身处逆境时相互的关心与砥砺,在王岱的诗作中多有表现。在王岱早年的诗歌中,写朋友的分别,虽表达难以割舍之情,但也有轻松愉快的情感在内。经过连年的战乱后,王岱再写这类主题时,就有了沉郁顿挫之气,体现了不同人生阶段的不同特征。“廿载干戈后,重逢尚故颜。酒杯消永日,诗卷寄名山”[30],诗人表达在乱世之中能够苟全性命已属不易,唯以诗酒自娱,勉励朋友不要以落第为意。尽管如此,诗人并没有自甘沉沦。在《送白孟辛南还》一诗中,诗人写道:“高才岂尽甘沦落,古道安能遽径庭。为语江州多感客,琵琶曲调不堪听”,表达了不忍与朋友离别的恋恋不舍之情,但又高歌“高才岂尽甘沦落”,“琵琶曲调不堪听”,诗人在身遭乱世、命运多舛之后,依然能够放眼天下,可谓是慷慨悲壮。王岱另有一类代表性的作品,是状铭祭文,这类作品大多写得情真意切,荡气回肠。施闰章是王岱一生的好友,二人惺惺相惜,施闰章后来官至翰林院侍讲,仍对王岱推崇有加。在施闰章去世后,王岱怀着非常悲痛的心情为其作吊文,回忆了二人相交的经历,以及施闰章过人的文学才华,尤其推崇施高尚的品行,“尊贤容众,贫困之士望风投止。典服鬻器,以供酬应。尽情竭欢,日无暇晷。故仕宦半生,家无长物”。施闰章名满天下,地位尊崇,但王岱所极力刻画的是他“尊贤容众”“家无长物”的形象,这也充分反映了王岱的所推崇的人生价值取向。又如作者给梅里先生写的墓志铭,“先生性孤洁,然豪爽伟岸,不屑屑为乡党愿人,故俗士畏避之,而往来淹博素心者,无不合焉。官斯土者皆轼庐请益,乞诗若文,先生磊磊落落不为曲学阿世也”,寥寥数言,一个个性鲜明、光明磊落的形象跃然纸上,作者对梅里先生品格的肯定,也意味着其本人对于这一品格的价值认同。由此可见,王岱的早期作品较为“重情”,而后期作品则更为“重义”,也体现出较为鲜明的人生阶段性。
注释:
① 对于“文如其人”论断的首次提出,学界亦有争议,有学者认为当为明人冯时可,《雨航杂录》上冯时可云:“九奏无细响,三江无浅源,文岂率尔哉!永叔侃然而文温穆,子固介然而文典则,苏长公达而文遒畅,次公恬而文澄蓄,介甫矫厉而文简劲,文如其人哉!”参见张会恩:《“文如其人”辨,《湖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5期,第79页;另有学者认为,当为宋代苏轼,《答张文潜书》中苏轼云:“子由之文实胜仆,而世俗不知,乃以为不如。其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为人……”,参见周廷新:《试析“文如其人”命题之内涵》,《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6期,第93页。
② 古今文论家否定“文如其人”论者也不少,古者如《晋书·潘岳传》提出潘岳“性轻燥、趋世利”,然其《闲居赋》《秋兴赋》却异常风雅高洁,从而成为“文不如其人”代表的“潘岳现象”,参见王东成:《“文与其人”与“潘岳现象”》,《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第113页;近期如众多学者对于“文如其人”论断漏洞的“揭露”,参见徐楠:《“文如其人”命题探微——以考察其思想基础、思维方式为中心》,《文艺研究》2012年第4期,第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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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王岱. 吊何黎平腾蛟[C]// 邓显鹤. 沅湘耆旧集: 卷四六. 长沙: 岳麓书社, 2007: 51.
[17] 王岱. 吊谢玙[C]// 邓显鹤. 沅湘耆旧集: 卷四六. 长沙: 岳麓书社, 2007: 50-51.
[18] 王岱. 拟文信国答王炎午书[C]// 且园近集: 卷四. 康熙刻本.
[19] 王岱. 武石庵全集序[C]// 且园近集: 卷二. 康熙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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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王岱. 送易无画下第还零陵[C]// 邓显鹤. 沅湘耆旧集:卷四六. 长沙: 岳麓书社, 2007: 56.
[23] 王岱. 送白孟辛南还[C]// 且园近诗: 卷一. 康熙刻本.
[24] 武全文. 且园尽诗武序[C]// 且园近诗. 康熙刻本.
[25] 王岱. 栖贤山房诗序[C]// 了庵文集: 卷六. 刻本. 乾隆十二年.
[26] 王岱. 山书自序[C]// 了庵文集: 卷二. 康熙刻本.
[27] 邓显鹤. 沅湘耆旧集: 卷四十六. 长沙: 岳麓书社, 2007: 48.
[28] 王泽龙. “文如其人”新解[J]. 文艺理论研究, 2003(6): 85-89.
[29] 王岱. 吊施愚山先生文[C]// 罗汝怀. 湖南文征: 卷一二一. 同治刻本.
[30] 王岱. 梅里先生陈征君华顶墓铭[C]// 且园近集: 卷四. 康熙刻本.
[编辑: 胡兴华]
Thre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riting Mirrors the Writer”: Taking Wang Dai as an example
HE Zhengju
(China South Publishing & Media Group, Changsha 410005, China)
When people say that the writing mirrors the writer, they mean that the correspondence with the writing and the writer must be based on difference, partiality and periodicity. To start with, difference in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writing and the writier is embodied in the inconsistency that some works reflect the writer’s related characteristics as some works demonstrate his morality, some his talents, still others his style. Meanwhile, even in the works of the same theme by the same writer, we can still find inconstency. As the unity of a social being and natural being, the writer determines that his writing will and must reflect the writer’s personality, temperament and style. But meanwhile, the richness of the writing and the complexity of the writer determine the fact that the writing can only reflect one aspect or some parts of his character. What’s more, the writer’s life periods exert influence on the contents and style of his writing. Accordingly,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writing and the writer has distinct periodicity.
the writing mirrors the writer; difference; partiality; periodicity
I 206.2
A
1672-3104(2016)03-0178-05
2016-02-16;
2016-06-10
贺正举(1975-),女,湖南澧县人,中南出版传媒集团办公室主任,主要研究方向:古代文学,文化产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