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箭
三岛由纪夫(原名:平冈公威)(1925-1970),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多产的、海内外有一定影响力的日本现代著名作家,其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定位有这样的评论:“三岛由纪夫是20世纪后半叶三大家之一”[1]。三岛由纪夫一生著有长短篇小说101部,其中有7部得过文学奖。三岛由纪夫曾三度入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也是作品被译介成英文等最多版本的日本战后文学家。其代表作《假面的自白》出版于1949年,受到广泛关注和热议。直到今天,三岛由纪夫及其代表作《假面的自白》仍是日本乃至全世界被广泛研究的作家和作品之一。《假面的自白》用私小说模式结构,采用第一人称,借自白体的形式,从主人公“我”对性别与性意识、西方美学、宗教、寻求四个方面的私人意识,细腻刻画主人公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性纠结、苦闷、甚至是变态的心理历程。作品表达反传统的性意识和自我意识的存在。特别是作者把在文学创作中一直处于边缘地位的话语纳入主流、把人的理性推向更加片面化、极端化和畸形化的困境。大量运用蒙太奇手法拼贴画法和意识流手法。在人物塑造上,强调自“我”的感觉和话语表白;甚至是“精神分裂式”的表述特征。至于作品的审美价值和内涵则让读者去思索归纳。该作品字里行间折射出人性存在的追求荒诞不经、稀奇、惊讶、怪异、价值颠倒的“完美”意识等弱点的存在。该作品中,作者很明显借鉴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观念和技巧,通过新的价值取向与日本传统道德伦理发生决裂,带有新的多元文化和多种西方文艺思潮杂芜。如借用国际性学大师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来撩开主人公“我”近乎变态的存在;借用圣·塞巴斯蒂安(艺术家们喜好的圣经人物)来撩开主人公“我”另类审美艺术和反传统的性意识等。
在《假面的自白》[2]里,作家笔下的主人公“我”的性别与性意识是被局限在特殊环境中宥成的特殊个性。如“我”“自白”出“我”的性心理记录,可谓是达到了赤裸裸的程度,刻画了“我”非同寻常的性意识倾向——“我”幼年完全生活在一个“全阴柔的世界里”。这里没有其他男性、类似“女儿国”、性别比例极不均衡的“阴柔”家庭。这里只有“重病缠身的祖母,三个女护士,三个女佣人,和从邻家挑选陪伴“我”的几个小女孩,“我”和她们一起玩“过家家、折纸、搭积木、看图片”等活动。”这种性别比例异常的生活环境,使“我”对性与性别意识发生了扭曲。“我”的性意识取向是向往一个有“阳刚”存在的世界。“我”憧憬男性肉体的活力。“我”看见“掏粪工、检票员、士兵和殉教图上的塞巴斯蒂安”等“阳刚般”的大男人,就会产生“力、血、美所唤醒的种种阳刚意象”。但“我”的性意识取向却又是矛盾的、变化的,如“我”虽然憧憬“阳刚般”的男性,但在角色扮演时却又喜欢男扮女装。像这类匪夷所思的纠结和“苦恼”在“我”13岁前,就一直存在。有评论:“三岛由纪夫是一位非常复杂的作家,其作品中表现出的男性之美以及健壮的肌肉,往往使读者感到迷惑。”[3]这里可以看出作者与其笔下主人公“我”对性别与性意识的异常态度存在类似性。另外,《假面的自白》还进一步揭示主人公“我”的性别与性意识的异常状况,即“性倒错”和“同性恋”的性变态。“我”对自己天生孱弱感到羞耻,对自己肉体成长始终令人不满,在学习院遭到同学嘲笑;“我”的官能苦恼,有“同性恋”倾向——只关注美男子,恋慕他们的强健和野性;“我”与友人的妹妹相恋后又背叛,“我”无法对女友产生恋情;“我”期望靠学习和演技冲出性意识的误区等。可以说《假面的自白》是三岛由纪夫反映二战结束初期,不仅日本社会处于混乱状态,而且日本青年心理普遍存在的另类与荒诞倾向的奇异新作。正如有评论“由于他(三岛由纪夫)的另类而在日本文坛独树一帜”[4]。也有这样评论“三岛由纪夫在日本现代文学史上,是一个颇有名气、也颇受争议的作家;时至今日,国际上的‘三岛由纪夫热'仍有增无减”,究其原因,除了他复杂的精神结构外,更因为他的小说有着独特的内在走向”[诸如此类作品的文本着力表现主人公“我”思维上的不连贯性、随意性的非理性主义,各种因素互相颠覆,展示人生陷入荒诞的精神痛苦状态,如焦虑、苦闷、彷徨、忧郁、孤独、无助、无所适从甚至再现幻觉、颓废等消极面。
三岛由纪夫由于受到西方著名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王尔德、雷蒙·拉迪盖、托马斯曼等作品关于唯美思想的影响,其解读青年人的性苦闷与变态心理有明显的含糊、错乱、艺术倾斜和颠倒,刻画主人公“我”被作家推出了正常意识轨道。在《假面的自白》的开篇作家借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关于美的叙事“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6]作者借用这段话作为反映主人公多重感情特征交织的矛盾,即主人公将袒露潜伏在他内心深层的、同性恋、性倒错式的性别与性意识的异常状况。作者采用了同层次的情感叠加和多层次的情感因果递进,即从因果性开始的形式一体化进程。如主人公青少年时期出现的性苦闷情节,主人公“我”13岁时,第一次看到非常俊美的“圣·塞巴斯蒂安”(“父亲珍藏的西方油画册”)时,感到震撼而发生自慰,一方面唤起“我”“美与性的双重快感”,但另一方面他感到矛盾不解:为什么理智上认为是丑恶的东西,感情上却会当作是美?他意识到美是神秘而可怕的东西。圣·塞巴斯蒂安是《圣经》里的一个美男子,一方面他赤裸的胴体白晳、健美、有男子汉的阳刚气概;另一面,他又有中箭的痛苦、死亡表情,往往是西方艺术家想象里审美的形象,其多元结构的震撼效果更能激发艺术创作的欲望。作家大胆披露其笔下主人公“我”让人感到惊悚、震颤的隐私,细腻地勾勒一个另类文学领空,力图达到传播媒介的“可观看性”。手法上借鉴西方自我精神分析法,弗洛伊德式性学模式,完美主义、自然主义等;作为亚洲圈范围的日本现代文学,已大量引进移植西方欧洲圈的文学、文艺、文化,如上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圣塞巴斯蒂安殉难油画、圣女贞德、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等。
《假面的自白》中作家的笔触到西方宗教主题。主人公一方面已意识到自己对美认知上的矛盾,即理智与感情上的对立,且因此在意识上形成纠结;他本人无法合理解释自己内心隐藏的很深的私秘,虽然有从小生长在周围是女性的特殊环境,造成他对具有阳刚之气的男性魅力的热衷与痴迷,他甚至因此做出离奇怪诞的行为,潜意识里觉得他有难以启齿的“同性恋”、“性倒错”变态意识与行为,在他既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教堂的牧师可以倾诉的条件下,他也不可能告诉其他人,只能求助于西方宗教中的《圣经》,《圣经》上“理智上认为是丑恶的,感情上却简直会当作是美。”[6]的这句话似乎对他自己的怪诞有种比较含混的释意与吻合度。而另一方面,从字里行间可见作者笔下的主人公“我”是“私小说”性质,两者之间具有同一性的端倪。关于美的诠释意蕴很多,但这里的着力点是主人公对美感到既是可怕,又是神秘的个人心态。他本人内心世界就在这样的意识旋涡进行着痛苦的抗争,他个人认为是“魔鬼同上帝的抗争,而假想的战场就是他的心态。主人公也怀疑——这就像忍不住偏要说的什么病态。近年,据有关文献披露,三岛由纪夫带私小说性质的《假面的自白》中主人公迷恋同性身体的欲望等变态心理与行为已得到证实——“三岛由纪夫自认同性恋”[7];他对于自己的性倒错倾向无法走向常态,感到苦恼、惊疑和恐惧。他希望借助告白进行一种也许是有效的精神分析治疗法。
作家心灵是非常敏感的。作家企图从西方宗教的《圣经》中得到救赎,他联想到“所多玛城”情结,而《圣经》中认为人类有原罪,根源是“人本恶”。换言之,人自出生以来,就带有罪,因此,人就有罪性欲望。而旧新约《圣经》中均有记载的多种人罪,其中就有圣洁罪(污秽自己而触犯神)。罪的根源是罪性欲望。西方宗教文化所言的“所多玛城故事”让主人公感到可怕。
作品该部分从某个侧面反映出日本战后文学走向明显地受到西方宗教文化的冲击、碰撞和影响,三岛由纪夫冀望他的作品能与西方文艺思潮中的宗教主题发生融合的倾向,力图成为国际写作的作家,把自己的作品推向世界的创作倾向。
从《假面的自白》中,可以发现三岛由纪夫其实很注意小说审美规范中的寻求主题,如主人公“我”与圆子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就始终处于文学寻求主题的范畴。作家让主人公多次越出常轨,在情境两极和情感两极的不平衡中揭示“我”的心灵差距。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主人公“我”在上大学,终于和朋友的妹妹圆子谈上恋爱;但恋爱过程中,“我”却对自己的精神气质感到不安。“我”怀着尝试恋爱的心情接近圆子,终因“我”缺乏那种肉体能力而导致恋爱关系破裂。”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曾经的恋人圆子与别的男人结了婚,“我”却又试图继续与她恢复恋情。“我”与圆子偷偷约会,尝试完全舍弃肉欲的柏拉图式精神恋爱。但这种柏拉图式精神恋爱,最终亦被迫中断。原因是“我”看见粗野男性青年半裸的肉体,就再度使“我”忘却了圆子(异性)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而论,可以说,《假面的自白》是部隐含“悲剧”文学色彩的青春文学作品。作家与其笔下的主人公“我”青少年时期的思想呈现出一种被扭曲的状态,明显释放出某种“另类”性心理病态的负面情绪和灰暗气息特征,如不正常的“同性恋”、“性倒错者”等。这是人生的“悲剧”。正如有评论称:“要想准确把握三岛由纪夫文学,首先必须搞清他的‘悲剧'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可以说《假面的自白》是理解和掌握三岛由纪夫‘悲剧'概念的最佳作品”“通过《假面的自白》发表后的文坛动态分析和作品的结构分析,来阐明这部小说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历史地位,进一步弄清文体特点和“悲剧”概念。[8]
另外,作者与主人公是不能完全对号入座的。事实上,三岛由纪夫结过婚,并生有孩子。
《假面的自白》打破了精英文学与大众文学的界限,颠覆了传统文学观念,以主人公“我”对西方性学、美学、文学和宗教的另类意识,揭示出主人公的另类内心世界。一方面,作者把话语、语言结构当作自己为所欲为的领地,创作主题带有很明显的变态意识倾向,作品展示特定历史时期、特定社会环境下,青少年意识上对性、艺术、宗教和寻求的荒诞离奇。其独特的选题、叙事模态、另类消极的意识行为,从多重主题折射出来,使该作者和作品一直处于争议之中。
[1]叶渭渠,唐月梅.20世纪日本文学史[M].青岛:青岛出版社,2010:327-345.
[2]三岛由纪夫著.假面自白[M].唐月梅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3]刘舸.试论三岛由纪夫创作中的女性意识[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18(2):52-54.
[4]任健.『仮面の自白』に見えた三島由紀夫の人生[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6):110-119.
[5]张涛.浅析三岛由纪夫小说创作的内在走向[J].日本研究,2004(1):95-98.
[6]陀思妥耶夫斯基著.卡拉马佐夫兄弟[M].耿济之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13-114.
[7]三岛由纪夫自认同性恋[N].香港文汇报,2000-10-27.引自http://baike.baidu.com.2013-10-6.
[8]许金龙.三岛由纪夫美学观的形成和变异[J]日本学论坛,2002(3):152-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