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无处不在

2016-01-16 08:17胡智锋
读书 2016年1期
关键词:巴赫金学报姿态

说起 “对话 ”,或许诸位会联想到舞台戏剧的 “对话 ”,联想到从柏拉图、孔夫子的对话体语录,到现代汤因比、池田大作的关于东西方文明的对话,以及古今中外众多关于自然、关于艺术、关于历史、关于现实的若干问题的不少同行间颇具影响的 “对话 ”……

尽管存在着如此丰富的学术思想的 “对话 ”,但通常我们的学术表达还是以个体学人的单篇文章样式展开进行的。直到上世纪中叶,苏联学者巴赫金把 “对话 ”从日常生活状态提升到哲学高度予以阐释,才使得人们对 “对话 ”有了更深刻的体认与理解。恰如巴赫金所言:“一切莫不归结于对话,归结于对话式的对立,这是一切的中心。一切都是手段,对话才是目的。单一的声音什么也结束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只有两个声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条件,生存的最低条件。……对话无处不在,广泛而深入 ……”

巴赫金的 “对话 ”是一个内涵极其丰富的字眼,不过我更在意的是,当我们从巴赫金哲学意义上的 “无处不在,广泛而深入 ”的“对话”再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回到各自领域的 “对话 ”的具体实践,会有怎样的感受与体味呢?这本《年度对话:中国传媒发展的回顾与展望》(收录了《现代传播》杂志近十几年间每年的开篇 “年度对话 ”)表面看起来,是一部明确标注了 “对话 ”字眼的新书,但它的形成与来源,却绝不仅是这十几年的事情,应当是《现代传播》多年来 “对话 ”式办刊思路、表达形式等探索、创新的自然延续。

《现代传播》的前身《北京广播学院学报》创办于一九七九年。作为一家高校学报,在它从初创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与大多数高校学报一样,主要承担着展现本校教学科研成果的任务。一九九一至一九九七年,当时的学报实际负责人朱光烈带着高昂的创业激情,力图走出校园,走出学科,创办更具广普意义的社会文化类期刊。一九九四年更名为《现代传播 —北京广播学院学报》就体现了创办者的宏大意愿。

一九九七年底我受命接替朱先生担任《现代传播》负责人。此时正是全国高校专业目录大调整,推动学科规范化的时期。受大气候影响,也是期刊自身发展的需求,我们对杂志的定位做了新的界定,明确了介于业界实践性和学界理论性之间的 “传媒学术 ”定位。重新调整定位后的《现代传播》着力于从学科专业层面,强化文章的学理性、栏目的稳定性、编辑的规范性,为此把原来各种样式的不够学理、比较随意的访谈、报告、书信、文摘、随笔等都拿掉了,各种争鸣、辩论等也大大压缩。

二00二年初,《现代传播》刊发了时任凤凰卫视中文台执行台长刘春的《中国电视的盛世危机》一文,引起了业界的关注,也引发了大家的不同反应。有人认为这种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很有必要,可以避免电视火爆时期的傲慢与偏见;有人认为这种说法太过夸张,言过其实,电视的盛世刚刚到来,怎么就 “危机 ”了呢!这年秋天,当我带着不同的反应邀请刘春再写一篇文章回应时,刘春觉得主要的观点都已表达,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话,是否可以通过与我的对话进行表达?刘春的这个建议一下子激起了我的兴致。正好,找回 “对话 ”的传统,让《现代传播》的“对话 ”基因从隐性重新变成显性。

后来,我们认真准备了共同关心的若干话题,展开了相互激发、相互呼应的对话。这期名为《会诊中国电视》的对话于二00四年第一期刊发后也得到业界的广泛关注。此后就成了惯例,每年第一期开篇都是“年度对话 ”,一直延续至今。

可以肯定地说,“年度对话 ”的创办与延续,成了《现代传播》释放活力的重要标志与体现。在十几年展开这一对话的进程中,我深深感受到,“无处不在 ”的“对话 ”,实际上已经渗透在《现代传播》的传统中,像基因一样或隐或显。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太过在意各种表面的 “稳定”、“规范 ”呢?何不旗帜鲜明地把 “对话 ”高高举起并以此激发出学术与思想的活力呢!

“对话 ”的意义自不待言,但“对话 ”的质量如何保证?在“年度对话 ”的组织运行中,我深深体会到,如想获得高质量的 “对话 ”,不能仅仅停留在有问有答的表面形式上,更需秉持具有方法论意义的 “对话式思维”和具有价值观意义的 “对话式姿态 ”。

所谓 “对话式思维 ”,指的是在与拥有不同背景、环境、条件的人们探讨同一命题时的方法,这样的思维、方法有利于确定事实、接近真相、深入本质。所谓 “对话式姿态 ”,指的是以开放、互动、相互尊重的态度,去与处于不同情境的人们一起探究、交流、推进对于相关命题研究的深度、广度与高度。与对话式思维相悖的是单向性思维,严重的单向性思维容易步入闭门造车、僵化刻板、脱离实际的状况;与对话式姿态相悖的是封闭式姿态,严重的封闭式姿态容易陷入自以为是、武断偏执、浮躁虚妄的境地。尤其对于快速变化着而又复杂多样的传媒领域,如要做出较为中肯的判断,单一的视角往往难以精准确定,而对话式思维与对话式姿态则会令对话双方换位思考,相对冷静、客观地把自己置放于第三方位置来进行探究。

由于《现代传播》定位于沟通传媒业界与学界的 “传媒学术 ”研究,这就要求年度对话的内容对于传媒业界有更多理论与思想的启迪,对于传媒学界有更多新鲜生动的信息与案例的提供。达成这样效果的前提是,对话双方既要充分发挥各自的思想、观点与材料的储备,又要相互尊重、相互启发,在互动中求同存异。

“年度对话 ”的推出并不是偶然的,我以为它是《现代传播》创办以来特别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力图打破学科藩篱,寻求多样自由学术表达的探索精神或者就是 “对话 ”精神延续过来的成果结晶。“年度对话 ”让我们找到了一种盘点过往传媒风云的很好的形式。同时我们在多年的对话积累中,也日益感受到,对话不仅是一种形式,而且是一种具有方法论意义的思维方法,可以超越对话双方单向性思维,超越对话人职业和工作本身状况的简单梳理,进而提炼出核心概念与关键词的一种很好的方法。对话更是一种具有价值观意义的态度,在开放、互动、相互尊重的氛围和情境中,对话可以激发出许多珍贵、独特、不可替代的思想、观点与材料,进而留存传媒发展的具有典藏价值的文献记忆。

(《年度对话:中国传媒发展的回顾与展望》,“现代传播文丛 ”第三辑之一,胡智锋总主编,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二0一五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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