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少民?
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陆游,少时就有建功封侯的梦想,年老时听着窗外的夜雨,走入梦里的,依然是铁马冰河,让人为之叹惋。他有一首诗《小园》,其中有一句:“骏马宝刀俱一梦,夕阳闲和饭牛歌。”刀光剑影已黯淡,战地春梦也无踪,剩下的只是平常岁月,炊烟、斜阳、村庄、牧童……这一切意象,恍若胡乱铺陈的水彩,嫁接在另外的时空里,与他的所思所想,始终不能重合。正是这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无奈,让他的诗歌多了悲慨,添了豪情。
在中华文脉中一以贯之的道究竟是什么?是“居庙堂之高則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家国情怀,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慷慨意气,是“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的坚忍不拔……
有着南宋一代文宗之称的刘克庄,因咏《落梅》诗得罪朝廷,闲废十年。他在《满江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词中说:“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边关战事已不关己,庙堂运筹亦不再闻,闲云野鹤的日子,就得过且过吧;大有“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的意味,可掩藏在心底的落寞,一样在文字间显现出来。这不经意间的叹息,让人深深感受到他们心底埋藏的家国情怀。
古往今来,书生报国,寸心容天下,忠贞见笔端。而在家天下的王朝中,期望建功立业的人,往往拘限于帝王、时局,一步棋错,步步皆输。赵翼有诗曰:“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而正是这些不得意的遭际、坎坷的浮生,让他们留下了名传千古的文章。
笔底波澜,自有千秋。诚如魏文帝曹丕的《典论·论文》所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这位智略过人的帝王,留在皇皇史册中的声名,恐怕多半得益于看似“小道”的文章吧。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这句宋词,虽然消极,却写出了文人心曲。无论怎样怀才不遇,落魄潦倒,都少不了对国家的忧思,都忘不了江湖庙堂之间的路,这或许就是千秋文脉传承的基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