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箫
空 廓
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面
这堵墙竟变得如此陈旧
风把尘土与烟雾
留在了上面
蜘蛛把蚊子、苍蝇和一些
不知名的飞虫尸体糊裱在了网中
一只壁虎钻进钻出
窗纸更黑了
月光里的蝙蝠不飞
仿佛贴在脊椎病患者背部的膏药
我看见好大一片雪
吹灭了午夜的灯盏
一堵墙坍塌寂静
再次成为往事的豁口
有风的日子雾不再出现
风吹走了一些事物
另一些事物开始摇晃
一些看不见的事物
在泥土里悄悄拱动
明媚的阳光洒下来
绿叶无声地鼓掌
风筝越飞越高
鸽哨从听觉中消失
一条无法返回的河
且走且回头
它浑浊的眼睛里有一群游鱼
正随纤夫的号子逆流而上
一把空气什么也不是
一把黎明的空气
说不上是热还是冷
一把湿漉漉的空气
仿佛浓雾中的几粒鸟鸣
你捉住了 很快又摊开手掌
看一些念头扑棱棱飞走
你什么也没看见
又什么都看见了
一把空气清新并且透明
地平线一直在奔跑
潮水大踏步退却
渔船随白帆走远
贝壳留在岸上
谁丢失了清净的耳朵
草叶上的微风
随沙砾抖个不停
一滴露珠不慎跌落
将一撮泥土濡染成了绛红色
光 线
没有哪一颗沙砾
能够击碎光线的内涵
能够遮蔽光线的辉煌
光线在晨露的眼睛里
升起随黄昏隐没
光线在墨黑的夜晚
升起在梦的边缘
照临念念不忘的呓语
大雨中飞鸟的饮泣
似道道闪电被悄然点亮
迷途知返者心灵的灯盏
光线隐匿于光线之内
光线被光线摇晃
绿叶为之颤动不已
沉默的风玩味幻想的温暖
远远近近到处是光线
走来走去的影子
光线却视而不见
百叶窗
寂静磨损着时间的锐气
黄昏的风与阳光
碎了洒落在地板上
一只鸟飞过
百只千只鸟全被漏掉
那么多那么多影子
单靠眼睛怎数得清啊
就像我们的过去
隐藏在记忆里
你不想它 它就
一直不肯出现
夜晚来得真快
夜晚有多少只眼睛
就有多少颗星
在草尖上闪亮
百叶窗内一位老人
沉浸在一团白雾中
一盆摇动的剑兰
使周围的一切
重新感觉出疼痛
子时的钟声震耳欲聋
黎明第一束光挤进来
有人尚未起床
梦中的事情已经遗忘
黎 明
并非因为黑暗你才一步步走来
孤独的鸡群在笼舍里
羔羊睁开眼睛又紧紧闭上
篝火不再燃烧由红转暗的灰烬
释放挥之不去的寥廓
风看见许多事物在漂浮蠕动
森林在散淡的星光中摇晃
蚯蚓被细根绊倒在内部
波涛明目张胆地喧嚣
泡沫只是吐出一些白
被动的蚌仿佛对虾
一头一头冲向岸边
一颗浑圆的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
像面粉上卧着的鸡蛋黄
雁南飞
穿过那段阴霾的隧道
天气一天一天变冷了
树叶绿着 已经死去
不想就此落下 哪怕
全世界仅剩最后一枚
哪怕唯一的巢穴空空
过去与现在同样温暖
涛声如泣如诉
谁是那只失踪的猴子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
麦苗可以趁机睡个好觉了
白色覆盖不住一切
譬如 梦想外的海
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
整理打点毕生的行囊
迁徙 但是绝非逃跑
另外的意象
一些谷物
不长枝就开花
它们的根须伸缩在
自己的词藻里
古典以铜镜折射
玉盘之外的大珠小珠
一些蜜蜂在低空遨游
衔不完的蜜挂满脚掌
一些新潮被旧浪淹没
该来的争先恐后到来
炊烟不是山岚收集的
野香泥土无法隐藏
近代不是当代
高居于精神之上的意象
在网络里屡屡被炒作弄脏
静下来像换了个人
唯一的省略号既然说明不了什么
就丢进池塘游几尾蝌蚪
落叶依旧绿着
落下来身不由己
燃烧的篝火被寒流扇旺
游鱼的秘密被冰层拾取
命运没有山头幻想在飞
蚂蚁在洞穴里囤积居奇
腊月我正走向你
一挂爬犁被白雪追赶
责任编辑 乌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