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是乡愁的巢

2016-01-06 17:20逯玉克
骏马 2015年2期
关键词:大雁庄稼外婆

逯玉克

外婆那孔窑

嵩山北麓的马涧河一路蜿蜒而北,在豫西高高低低的丘陵间冲刷出一条深深浅浅几十里长的沟壑,其中一段叫程子沟的地方,背崖面河住着十几户人家。

外爷外婆在崖壁上挖了两孔窑,用挖窑的土垫起了窑前的小院,并栽了两棵核桃树,这便成了他们的家。

一茬一茬的庄稼在季节的流转交替中由绿而黄地轮回着,随着舅舅和四个姨妈的降生,外爷外婆在小院里盖了三间土坯瓦房。

舅舅长大后定居在咸阳,姨妈们也相继出嫁鸟一样地飞走了。风雨晨昏中三间土坯房残破坍塌了,外婆外爷拒绝了姨妈们提出修葺的孝心,说还有两孔窑呢,够了。

没多久,一场大雨过后一孔窑塌了,外婆外爷就吃住在一个窑内。姨妈们带着子女来看望他们,也都是当天就走不在这儿过夜的。

年轻时外婆外爷吃过很多苦,暮年干不动活儿农田就让别人种着,每天吃过饭没事就坐在门前的条石上,透过稀疏的树林看着门前的马涧河,和左邻右舍拉些农桑家务之类的话,看上去悠然淡泊,实际上每天都在为儿女操心。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平淡的岁月被门前的马涧河一天天流去。一个野酸枣透红的秋天,慈祥的外婆走完了她劳苦坎坷的一生,姨妈们哭着把棺材放在窑内,未及下葬,憔悴衰老的外爷也像一片经霜的黄叶凋零了。后来隐约听说,没有了相濡以沫的老伴,风烛残年的外爷是不想连累儿女才绝食而死的。

两口薄棺并排放在窑内,舅舅和姨妈们没有另选墓穴,他们用崖壁上风化脱落的黄土将窑门封住——厮守了一辈子的土窑又成了外婆外爷最后的归宿。窑内原先那些烟火满面的锅碗瓢盆拐杖衣物等旧物依旧摆放着,只是身份变了,由生前日常的生活器具变成了死后的陪葬。

第二年清明,姨妈们给外婆外爷上坟,封土上长满了青草,和周围的野草杂树藤蔓连成一片,要不是先前的记忆,姨妈们会怀疑这儿曾经住过人。可怜那两棵当年外爷手植的核桃树还殷殷故人般寂寞地守望着曾经的家园,让潸然泪下的生者唏嘘不已,生发出“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的感慨。

姨妈们在封土前焚香、烧纸、磕头、哭诉、喟叹,坐在当年的条石上向孩子们讲外婆外爷的故事。她们知道,这堆狐兔出没荒草离离的封土,封存了两个人的一生,封存着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封存着儿孙两代人挥之不去的温馨惆怅的记忆。

庄稼·土地·父亲

乡下的孩子命苦命贱,呱呱落地也只是黄土地上多了块土坷垃,荒草滩上冒出棵小草芽而已。和无数乡下娃子一样,从小到大,从生到死,父亲泥里来土里去,一直都在土地上摸爬滚打。

父亲一生就做着一件事:伺候庄稼。伺候庄稼的乡巴佬被称作庄稼汉。

庄稼娇惯得像公主、小姐,离开父亲的汗水就养不活。

野有蔓草,野草是庄稼的天敌,凶悍坚韧得像大漠匈奴,时常越过田埂的长城,侵入水土丰美的农田。

能够抵御野草的只有锄头。锄头是乡下最为常见的一种农具,源于何时,不得而知,只知道它一年四季都不曾闲着。

为了养家糊口,父亲不得不成为“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将军,一把锄头就是他的十万雄兵。

“锄头有雨,杈头有风”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田地锄得勤一些,一则土地疏松,不易板结,利于保墒,二则除去和庄稼争食的杂草,乡下有“(棉)花锄八遍,疙瘩(棉桃)满串”的农谚。(后句意为,木杈经常翻挑收割后的麦秆,麦秆就能快点通风透光,便于脱粒。)

野草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锄草时,若草根带有泥土,就会几天不死,一遇下雨或露水湿气重些,接了地气就会借尸还魂,复活如初。斩草要除根,通常不能偷懒的办法是,把杂草根部的泥土摔干净,根须朝上让烈日暴晒,或干脆捡出去,牛羊吃剩下还可沤粪。

四海无闲田,在土地这片舞台上,庄稼是唯一的主演,而父亲既是导演又是奴仆。何时翻地,何时播种,何时剔苗,何时施肥,何时除草,何时浇水,何时收割,总在他心中。如果庄稼长势不好,父亲就会很焦急发愁,怅然站在田边,那神情,恨不得自己化身千万棵庄稼,拼了老命也要结出满地粮食。

是的,父亲若是庄稼,他会成为一片广袤的田野,每根毛发都会结出一穗丰盈沉甸的麦子。父亲只知道“锄头有雨”,那“雨”就是他的汗水啊,那是庄稼最好的养分。父亲只有把自己拧干,拧到满手老茧,拧到背驼如弓,拧到青筋暴露,拧到满身病痛。

“昼出耘田夜绩麻”,面朝黄土背朝天,几十年的披星戴月,父亲把心血和希冀给了每一茬每一棵嗷嗷待哺的庄稼,而他自己却卑贱成一棵野草,在贫瘠抑或背阴的路边沟沿,荣枯由天,自生自灭,没人疼惜。父亲最能吃苦耐劳,他把生活的需求压到最低,一点泥土,一寸阳光,几滴雨露,就能鸡栖草屋卑微而顽强地存活。普天下和父亲一样的农民啊,他们是真正的“草民”。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无数的庄稼汉,其实也都是一棵棵庄稼,他们用一岁岁的荣枯,一季季的奉献,饱暖着天下,而自己,力竭而死,枯成一把干草,在野火中化为灰烬,那片他们用血汗浸染的土地成了他们永远的归宿。

庄稼,一茬一茬,被农民收割了;农民,一辈一辈,被土地收割了;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最后,把自己也刨进了土地;活着,用汗水滋养庄稼,死后,用身躯肥沃土地;庄稼根须扎进的,不是土壤,而是无数农民的肌肤与血脉!

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农民牢牢拴在土地上,土地成了他们赖以存活的命根子,生活的纤绳深深嵌进他们的肌肉,一种生死由命的愚昧和逆来顺受的奴性禁锢着他们的头脑束缚着他们的手脚。庄稼人不知道也从不去想为什么吃苦,只知道父辈是这样,祖辈是这样,周围人是这样,苦难是与生俱来的,这就是命,于是,在苦难中挣扎成为自然而然的惯性。长年累月,祖祖辈辈,他们都走不出土地,走不出辛劳,走不出蒙昧,走不出苦难。艰难困苦中,他们也生儿育女,那不过是为那片能生产粮食的土地提供又一代廉价而充足的劳动力,让无法挣脱的苦难一代一代世袭延续而已。

没有哪片黄土,不埋有农民的尸骨;没有哪片庄稼,不摇曳着对逝去灵魂的祭奠。云起了,风过原野,在葬有无数父老乡亲的那片土地上,无边的庄稼簌簌作响,像父亲劳作时牛一般沉重的喘气,像岁月深处“哀民生之多艰”的悲悯叹息,像普天下的黎民苍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无奈唏嘘……

碾 转

村中空地上,一棵苍劲的大树,树下一盘用石块支起的磨盘或碾盘,不远处的农家,墙外一堆柴禾,房顶一缕炊烟。这幅图景几乎成了乡村的标志。

旧时,乡下随便哪个村子都少不了几盘磨盘和碾盘,后来磨面机的问世,使得那些偌大笨重的磨盘废弃成小孩玩耍的场所,但至今没有什么机械能加工碾转,所以碾盘还在用。

碾盘什么样?两块直径一米左右、厚度约十五公分、刻有规则凹凸条纹的圆形石头,上下两扇摞在一起,中间有轴相连,上面那块一侧或两侧有棍可推转。在两扇石块的挤压转动中,从上面石块的小圆洞漏下的麦粒,被碾成一两寸长的细条条,随着碾盘的转动簌簌落下,散发着新麦的清香。那细条是从碾盘里转出来的,乡下人都叫它“碾转”。

一句话:碾盘是一种将快要成熟的麦粒加工成“碾转”的古老工具。

碾盘起源于何时?不知道,但关于碾盘的传说却极为久远神奇,居然久远到伏羲时代,居然神奇到伏羲兄妹身上。

每到麦黄时节,伴着布谷鸟的鸣叫和苦楝花的绽放,乡下就会有一种独具风味和时令特色的小吃——我不知道应该叫它“碾转”呢还是“捻馔”。

但我知道,它的诞生,是缘于饥饿。

农历四月是美丽的暮春时节,却也是个青黄不接的饥饿季节,那时,乡下庄户人家好多都处在旧粮将尽而新粮未熟的粮荒中。一些缺粮的人家只好寅吃卯粮,割一捆将熟而未熟的麦穗,烧个半熟或在笼上蒸熟,在簸箕上搓去糠皮后,在石碾上碾轧成细碎的条条,然后配上青菜,拌上蒜汁、香油、芝麻盐,一来果腹,二来尝鲜,这就是“碾转”。

碾转,其实是一种很是粗糙的食物,你想啊,用那种原始的石磨是没法除去麸皮的,甚至连麦糠也没除净,它性暴,遇水即胀,还有些剌喉咙,是不宜多吃的,但在那个饥馑的年代,这早已和早春的野菜、仲春的榆钱、晚春的槐花一样,成为一种难得的美味了。

在两扇石磨的重压转动中,将熟而未熟的麦粒被碾成了碾转;在日月天地的磨盘中,庄户人家的日子被挤搓成过往的记忆。碾转那涩涩的滋味,其实就是童年的滋味,乡村的滋味,过往岁月的滋味。

这种习俗起源于何时?没有考证过,应该是碾盘问世不久吧。洛阳曲子戏《包公辞朝》中有这样几句唱词:“五月芒种人倍忙,男女老少上南岗。割一捆新麦吃捻馔,接着又过五端阳。”

当初,那散发着新麦清香的碾转是用来果腹和尝鲜的,而今,果腹用不到了,尝鲜嘛,也算不上怎么鲜了,但乡人依旧沿袭着这种习俗,可否出于一种对渐行渐远的过往的祭奠与回味呢?

麦梢黄碾转香的习俗还能延续多久?谁知道呢。反正,半个世纪前,乡下村寨常见的石磨石碾,如今已古董一样稀少了,但岁月的碾盘却永不停息,碾过风,碾过雨,把尘世多少苦辣酸甜的人生,碾成岁月沧桑的记忆。

五月,布谷声声

伊河南岸那块坦荡肥沃浸满着祖辈血汗泪水的原野上,以农为生的祖祖辈辈,年复一年沿袭着耕读传家春种秋收这千年不变的农耕生活。

春夏之交,总有一种平时见不到的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在村庄、山野、麦浪上空清丽嘹亮地叫着,麦收之后就神秘地不知所踪了。它四个音节的鸣叫很奇特,不同性格、不同地域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孩提的我们依其发音直呼其“光棍着锄”,母亲总忧郁地喊它“麦天咋过”?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父亲说,这就是布谷鸟,上天派来的,它在催促咱庄稼人开始收麦了。

布谷声声中,乡亲们总是早早地把镰刀、木锨、桑叉等农具收拾停当。麦快熟时,父亲要一天两次到地里探视,搓穗麦子,看看成色。父亲常常念叨那句农谚:麦熟一晌。割早了,减产,可惜;割晚了,焦麦炸豆,一遇风雨,麦粒散落一地,糟蹋了,让人痛心。

乡亲们割麦就像偷袭敌营,天未明便赶到地里,趁着夜露的潮润好干活儿。等到日上三竿,还要将割完的麦子打成捆,然后用架子车拉到打麦场摊晒,再套上牲口用石磙碾。这时最怕的不是骄阳似火的酷热,而是没有征兆说来就来的猛雨。若麦子被泡了场,又遇上连阴雨,那辛苦了大半年的麦子就会生芽,一年的口粮便没了着落,这是最让乡亲们哭天无泪的倒霉事。

三夏大忙,虎口夺粮。身体孱弱的母亲几次因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晕倒在地里,苦了父亲一个人,没日没夜拼死拼活地干。农历的五月初三是父亲的生日,但打我记事起,父亲的生日连顿鸡蛋蒜面都难以吃得应时。

乡下有句俗语:焦麦炸豆,小姐也要下下楼。邻家有位婶婶已有九月身孕,她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晒得掉层皮累得塌了架,烧火做饭之余挺着大肚到地里帮忙,结果一阵忙碌后把孩子生在了地头。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一个麦季下来,一村老少都累得跟害了场大病似的憔悴不堪。我终于知道,农民的勤劳和节俭,其实是艰苦的生存环境给逼出来的;书本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是在汗水与血泪中浸泡出的;庄稼根须扎进的,不是土壤,分明是祖祖辈辈无数农民的肌肤与血脉。

一次,几个不识稼穑之苦偶尔到乡下的城里人羡慕说:农村真美!父亲笑笑,粗通文墨的他居然用了两句诗:真是画家不知渔家苦,喜作寒江独钓图啊。你们收季麦试试?不哭爹喊娘才怪!

改革开放后,麦浪滚滚的田间破天荒出现了联合收割机。那高大威猛的收割机在无边的麦浪中游弋,随风荡漾的麦子魔术般变成了麦秸和金黄的麦粒,仅几天时间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无边麦浪便潮水般消退了——麦天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过去了。偏瘫多年的父亲不停地吧嗒嘴:后辈孩子人真享福,俺那时出的啥力呀,累得要死!

榴花岁岁红,布谷年年来。布谷声中,岁月的风霜,刻成父亲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稼穑的艰苦,刻成父亲满手的老茧和佝偻的腰背。

还不到70岁啊,在土里刨食了一辈子的父亲,就把自己刨进了土地。活着,父亲用汗水滋养庄稼;死后,又用身躯肥沃土地……

“子规夜半犹啼血”,可是,下辈孩子谁会在意快快布谷的催促,谁能读懂杜鹃啼血的凄苦呢?

童年,感觉布谷鸟的鸣叫真是天籁之音,童谣般美妙动听,引人遐思。

少年,随父母收了几季麦,每听到布谷鸟的鸣叫,总有一种大敌当前的心怵与紧张。

而今,又是一年榴花红,“杜鹃声里斜阳暮”。远去的父亲啊,您知道吗?五月,其实是个“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的迷人季节。阵阵麦香中,布谷鸟天籁般的鸣唱不再是先前让人心悸的麦收号角,而是咱乡村五月的诗,在吟唱着一曲悠扬的田园牧歌呢。

雁声又到伊河畔

我的村庄,在伊河南岸的土坡上,北望,是一幅带状的画。伊河蜿蜒东去,时隐时现;河之北,一道长堤,柳色如烟;河之南,一溜黄白沙滩平缓铺在河岸;河床上,大片长满芦苇的湿地;伊河南岸,绿野阡陌。

“雁来秋水阔,鸦尽夕阳沉”。沙滩、湿地、阡陌,那是迁徙时节大雁经常觅食栖息的地方。

每到菊黄蟹肥、天扫闲云秋静时,伊河北岸,总有排排对对“一”字型或“人”字形的雁阵飞来,于是,空旷的河川,广袤的原野,处处嘹亮着它们的鸣声。

“雁点青天字一行”,雁阵,那是秋天印在长空的徽标吧。

儿时的我不知道,那些大雁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但我知道,一些大雁,会在水草丰美的伊河滩过夜的。

我多次随大点的伙伴,到大雁栖落处捡拾雁屎。带回家来,用水泡过,再用手挼挼,然后拍成饼,在鏊子上烙熟,口感挺酥的,比成天吃的剌喉咙的糠麸黑面窝窝好下咽些。你别惊讶,这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是常有的事。当然,我们不光吃雁屎,有时也能享用喷香的雁肉呢。

大雁是很机警的,高飞云天时,你奈何不了它,宿夜时,总有头雁放哨,靠近不得。但二叔有办法,他有两样法宝,一杆土枪,一支火香。

借着夜色,二叔悄悄靠近雁群,突然手举火香来回挥舞,然后迅速扑地,用手把火香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随着头雁的惊叫,雁群从酣梦中醒来,一阵骚乱,扑棱棱飞起,查看敌情,却什么也未发现。

等雁群再安定下来,二叔又故技重演,头雁警鸣,雁群骚动,如是者三。等头雁再鸣,雁群便没有什么反应了,甚至有大雁叨啄“谎报军情”的头雁。

看时机成熟,二叔靠近雁群,至射程之内。一声枪响,撕裂了夜晚的静谧,河滩上几群酣然入睡的大雁,慌乱茫然中惊恐鸣叫着,不知飞往何处。

二叔走过去,捡拾那几只中弹后还在地上扑棱哀鸣的大雁。夜空中,尚有几只大雁来回盘旋,凄厉的鸣叫响箭般在无边的夜色中锐利穿透着。

几个小孩都在俘获的兴奋中欢呼着,一人背起一只凯旋而回。一只大雁抵得上三四只家鸡的肥重,在那个除了春节几乎常年不见荤腥的年代,肥美的雁肉无异于天下至味了。

长大后,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我离开故乡,外出谋生。闲暇翻书,一个不经意间读到的故事让我震颤。

八百年前的一天,两只觅食的大雁被网住了,一只脱网而逃,另一只于挣扎哀鸣中死去。奇怪的是,脱逃的那只却没有飞走,而是一直哀鸣着在空中盘旋,久之,投地而死。这一幕让一位赶考的弱冠少年得知,震撼中,他买下这两只雁,把它们葬在汾河岸边,垒石为记,号曰“雁邱”,并作《雁邱词》,留下了千古名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雁声远过潇湘去”,往事却到心头来。儿时那几只中弹的大雁在我心中挣扎,扑棱得我心痛,那几只失去伴侣的孤雁在我心中盘旋,凄厉的叫声穿透过往的岁月,我忽然恨起二叔的聪明——有时,人类所谓的智慧,其实是一种罪孽!

可再想一想,二叔也是无奈啊,为了生存,逼得老百姓吃雁屎,这又是谁的罪孽?如今,蒹葭苍苍的湿地越来越少了,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难以寻觅了,儿时碧波荡漾的伊河浑浊窄小了,又是谁的罪孽谁的悲哀呢?

“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门关。稻梁俱可恋,飞去复飞还。”春分、白露,北去南回的大雁依旧沿袭着它们亘古不变的漫漫迁徙,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的途中,那些曾经惊鸿照影的河流还依旧清澈吗?哪里才是它们惬意栖息留下美梦的幸福驿站呢?

责任编辑 王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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