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草(郑州科技学院 郑州 450064)
1857年,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哲学重要文献之一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首先引入了马克思对于资本流通问题的探讨。根据马克思本人对于资本流通社会属性的观察,他将社会流通费用分别分为基于生产的物流费用与基于商品价值实现的商流费用两类,前者包括运输、仓储和保管费用等,后者则包括商品买卖、簿记以及货币费用等。马克思认为“物流费用本身不是价值的形式转化,物流费用要在一定程度上附加商品价值”、“商流费用锚定商人业务,是价值在不同形式间转化需要的费用,是价值形式变换的中介,其发生具有必然性。商流费用是对社会财富的绝对扣减”、“物流费用和商流费用均不属于直接生产范畴,但因为隶属流通过程,就必然属于再生产,必然是经济运行总成本的流通费用”。
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论述可以看出,社会流通费用的构成不仅仅是物流单一费用,其也包含了由商品价值形态变化而引致的商流费用,商流费用贯穿于社会的买卖关系。《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还有表述“商流对于单个生产者转瞬即逝,商流是基于自身的职能形式而言,表现为可观的流通费用数量时,才真正触目惊心”、“在社会商品生产规模扩大的过程中,商流费用也同时增长”。在后世的文献中,专注于政治经济学研究领域的学者也普遍重视对于流通费用构成的两个方面——商流与物流进行解构,John和Weitz(1988)、Poncet(2003)、Bai(2004)等当代学者陆续将物流与商流概念引入流通经济研究中,丰富了马克思流通经济理论在新时期的与时俱进特征,创立了与纷繁复杂的量化研究具有显著差异的流通理论研究新领域。
从马克思流通经济理论的概念构成来看,商品、货币以及资本构成了其基本概念,马克思认为商品流通可以简单认定为单纯的“先买后卖”,货币流通是伴随商品流通的另一种流通表现形式,资本流通则可以用“货币-商品-货币”(G-W-G)来展现,物流费用与商流费用的发生贯穿在商品流通与货币流通过程中。然而,《政治经济学批判》对于流通费用的论述也仅限于一般性质,在物流和商流要素的整体框架下,影响流通费用的二级因素还有很大空间可供挖掘,如基于物流而考察渠道批零结构和流通组织化程度、基于商流而考察流通盈利模式等,通过对影响流通费用的二级因素进行研究,有助于我们从更详实的角度把握社会流通费用的调控环节,更加全面的认识当前的社会流通问题,同时对马克思流通经济理论进行延伸。
如图1,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以及Wind提供的数据显示,我国以批发和零售业、住宿业、餐饮和旅游业、运输和邮电业为计量口径的流通费用占GDP比重自2000年以来呈现出整体下降态势,相应比率的最高点为2000年的20.5%,最低点为2010年的18.4%。从考察时期的阶段特征来看,2010年以来,全社会流通费用占GDP比重持续走高,2010年-2013年流通费用占GDP的比例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1.63%,2014年增长率虽然有所放缓,但2014年我国流通费用占GDP比重依然达到19.3%的高位水平,而同期全球平均水平约为12%,印度、巴西等具有可比较特征的发展中国家流通费用占GDP比例约为13%-14%,而美国、日本,以及德国等发达国家同期这一比例仅为10%左右,高昂的流通环节成本降低了经济体系的整体运作效率,调控我国流通费用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可见一斑。
从以上对我国流通费用占GDP比重年代时序变动情况的考察,结合马克思流通经济理论中关于物流和商流有机划分的研究思想,笔者认为,调控我国社会商品流通费用也应从物流和商流两个方面做文章,研究商品流通费用的影响因素,本质即是分别厘清影响物流和商流费用的主要影响因素,如此才能在流通调控工作中做到有的放矢,而不是一概而论。
从与流通经济发展相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情况来看,基础设施的不完善是造成我国社会表观物流费用居高不下的直接原因,较低的物流资源网络化利用程度、基本处于缺失状态的公益物流设施都降低了物流活动控制成本的空间和积极性。我国学者刘健(2013)指出,以主流的公路物流为例,一方面,相对高昂的公路收费限制了陆路交通网密度的扩张,另一方面,公路收费通过影响交通网密度,也间接传导到运输效率环节,进而推高运输成本。从物流商品载具合作和物流资源的网络化联动情况来看,以铁路和海洋联运为例,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发布的数据,2014年我国通过港口集装箱的海洋-铁路联合运输比例仅为3%左右,低于国际20%的平均水平,较低的物流网络合作率也间接推高了物流作业成本。影响物流费用的主要因素还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图1 2000-2014中国流通费用占GDP比重变化情况
图2 商品流通主体的市场集中度对比
1.渠道批零结构。这里所讲的批零结构主要是指物流的中间环节,在我国物流发展的实践中,冗余、繁杂的物流中间环节一方面直接增加了商品流转的次数,造成货物在途时间和仓储保管成本的上升,另一方面也通过中间商“层层加码”,将沉重的流通环节成本转嫁到最终消费者,引致通货膨胀,进一步推升流通环节成本,形成流通费用环形上涨的不良局面。应该说,我国政府目前在农产品流通领域大力推广的“农超对接”措施,即是面对现行渠道批零结构痛点的“对症下药”。
2.流通组织程度。流通组织程度是针对我国微观物流单元的物流能力和物流发展思想而言的,对于我国星罗棋布的中小物流企业而言,由于其自身并不具备大型物流企业精益的管理手段和思想,并且受制于较短的发展历程,广大中小物流企业作业效率的低下也直接导致了物流成本的居高不下。目前中小物流市场竞争日趋激烈,被摊薄的行业平均利润使得中小物流企业陷入恶性竞争,优胜劣汰的竞争机制提供给消费者实际物流体验的提升较为有限,却在卖方定价、物流信息不透明以及逆向物流作业率低下等方面推升了间接物流成本。
3.渠道批零结构和流通组织程度的交叉作用。物流中间环节的增加对于物流费用的整体影响要依据流通的组织程度进行判断,如果物流企业组织效率提高、物流作业熟练度提升,有限的环节费用可以被效率提升带来的间接效益所抵消;如果物流中间环节的增加伴随着物流企业组织化程度的降低,同时物流企业之间各自为战,“倒手”、“中介”、“吃差价”等成为常态,则中间环节费用的增加和效率低下导致的物流间接效益损失则构成绝对值上的加法,对于推高整体物流成本便具有倍数效应。
如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所言:“商品流通渠道是商品在价值形态变换过程中由生产领域进入消费领域经过的变换线路”,因此对于商流费用影响因素的分析不能脱离商品流通渠道。具体而言:
1.渠道批零结构。一方面,由于商品在流通环节的交换次数直接影响流通费用,批零势力的综合对比就成为影响商流费用的主要因素,而关注批零比值等结构性要素则对于控制商流费用成本意义较小。另一方面,商品流通的渠道结构并不是稳定统一的,商流渠道结构存在着时序性变化,时序演进的频率越高,渠道结构越不稳定,额外商流成本也就越高。
从商品流通的历史发展实践来看,流通市场的零散化色彩越浓、中小商人经济活动越活跃,则商品依靠更多的环节交换而流向远方的需求就越强烈,因此,渠道批零结构对于商流的影响要一分为二的看,如美国在20世纪初由市场自主选择形成的“大零售、小批发”批零结构和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形成的“大批发、小零售”批零结构都促进了各自当时流通经济的健康有序发展,而美国和日本均经历了渠道批零结构“再中间化”的发展,事实证明这种经过市场筛选的“再中间化”有利于合理控制商流费用成本。
2.流通组织程度。从商流角度看待流通组织程度对于流通费用的影响主要是基于“低市场集中度-低市场流通组织程度-流通发展瓶颈-流通费用居高不下”这条主线而言的。从目前主流的界定标准来看,CR4≤30%或CR8≤40%即可认定为完全竞争市场,而我国限额以上批零企业及商品交易市场的CR50也在30%以下,CR4更是处于[0,5%]区间(如图2所示),足可以证明我国流通领域的激烈竞争市场格局,部门或作坊式的发展瓶颈使得商流难以汇聚规模经济效应,导致流通费用水平较高。
对于流通组织程度低下的具体体现,可以参见我国广泛分布的兴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批发市场”流通组织形式,即便发展至今,其依然未能摆脱摊位制、粗放运营等落后经营管理方式。再如,我国对外开放零售业,却使得“小而散”的传统商业流通经济在外部竞争威胁下进一步走向粗放式的高成本运营。
3.流通盈利模式。商品流通过程中的盈利模式对于流通费用的影响最为直接。目前,商品流通环节盈利模式主要包括佣金型盈利、供应链型盈利以及租金型盈利。本质上来讲,佣金型盈利和供应链型盈利在商品流通过程中的中介作用都不是“先买后卖”,相反,其对于协助流通主体整合资源、聚集关系、控制生产等方面具有正向影响作用,因此可以归结为流通费用集约因子;租金型盈利模式则对商流费用的增加具有直接影响作用,具体分析如下:
零售商借助供应商贷款滚动扩张店铺数量,抬升资金成本。在零售商与供应商的合作博弈中,零售网点数量往往是零售商和供应商议价的重要资本,为了多收取佣金,通过对供应商占资而扩张店面数量就势在必行,店面扩张和投入实际运营的一系列成本最终都会归结为商品流通成本。
零售商实际流通角色的转变增加了流通环节的市场成本。在租金驱动下,零售商偏离需求预测职能而过分关注租金,上游生产预测和下游供需匹配的信息失衡导致零售商末端资源流失,信息不对称下的商品流通市场成本进一步推升,并通过宏观环境分摊至微观商流单位。
租金型盈利模式不可避免的导致寻租,在渠道势力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零售商和供应商很容易因为渠道利益而引发争端,进而通过无效合作、交易摩擦、不正当竞争以及为抢占商品流通资源而开展的其它不良行为而推高商流费用,而这些费用的最终买单者,依然为最终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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