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的诗歌及其女性视角

胡晓博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昆明，650500）

薛涛的诗歌及其女性视角

胡晓博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昆明，650500）

薛涛是唐代著名的女诗人之一，有《锦江集》。现存诗歌经张蓬舟先生考订整理后，确定为91篇。其现存诗虽半数以上为赠答酬唱之作,仍有其独特的价值。在研究其诗歌的过程中，应当关注到她的女性视角，领悟诗歌背后潜藏的自卑心理、高洁精神和女性特质。

薛涛；唱和诗；女性视角；女性特质

薛涛，字洪度，人称薛校书，生活在中唐时期，是唐代著名的女诗人之一。薛涛自幼聪颖明慧。据《稿简赘笔》记载：“涛八九岁，知声律，其父一日坐庭中，指井梧而示之曰：‘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令涛续之，应声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1]1后父卒，薛涛寓居成都。薛涛有容仪，作诗才调尤佳。在韦皋镇蜀时，召其侍酒赋诗，后坠入乐藉[1]79-83。薛涛在蜀其间，以诗受知，与历任节度皆有唱和。薛涛卒后，段文昌再镇成都时，为其撰写墓志。

纵观整个唐代，在女冠、乐妓以及平民女诗人群体中，薛涛最为待见。这个方面可以从其现存的诗歌中表现出来。并且在整个唐代女性诗人群体中，薛涛存诗量也是最大的[2]48-54。薛涛诗歌屡为历代诗歌选集所选，如《万首唐人绝句》、《彤管遗编》、《青泥莲花记》、《古今名媛汇诗》、《名媛诗归》、《古今女史》、《唐宫闺诗》、《中晚唐诗》等[1]42。

据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记载《薛涛锦江集》有五卷之多[3]952-953。章渊在《槁简赘笔》中也说薛涛诗有五百首之多[1]105。然而，到了清季编纂《四库全书》时，仅剩有一卷，计92首。经张蓬舟先生整理校笺，明确为薛涛诗者仅91首。薛涛诗佚失情况，由此可见一斑。

薛涛作为唐代的一位著名女诗人，其诗歌创作有着不同于男性的特色。对于薛涛诗歌的研究，应关注到她作为一名女性，以及在其诗歌中所反映的女性视角。

一、薛涛的唱和诗及其渊源

孟子提倡“知人论事”，在对薛涛诗歌进行分析前，应当对薛涛现存的诗歌做一个梳理。薛涛现行诗集有多部，为论述方便，本文所选薛涛诗出自张蓬舟笺《薛涛诗笺》；该书搜集史料繁复，对薛涛身世考证精审，笺注考辩详实。现据《薛涛诗笺》，将薛涛现存91首诗歌略作分类，详见下表。

通过对薛涛现存诗歌的整理，我们可以发现：从诗歌体裁上来说，薛涛现存的作品以五七言为主。从诗歌题材上来说，有半数以上是属于酬唱赠答的作品。薛涛诗歌中赠答类作品之多不仅仅表现在其数量上，与其酬唱的人数也不在少数。《笺纸谱》中云：“涛出入幕府，自皋至李德裕，凡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其间与薛涛唱和者，元稹、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裴度、严绶、张籍、杜牧、刘禹锡、吴武陵、张祜，余皆名士，记载凡二十人，竟有唱和。”[1]108从现存的诗歌来看，在历任的十一任节度中，与薛涛唱和、能考察出姓名的有韦皋、高崇文、武元衡、王播、段文昌和李德裕六人；能考察出姓名的有元稹、白居易、杜牧、刘禹锡、释广宣、韦正贯、萧祜、卢士玫、李程、张元夫、段成式等十一人；只有姓氏、官衔或者排行的有十六人；确知为唱和的另有四首[1]49-52。仅仅从现存的诗歌中，从前人的数据中就能够发现薛涛的酬唱诗及其唱和之人之多。在文人别集中存在大量唱和诗并不为奇。但作为一名女性，薛涛诗歌有集流传，并被大量选集选录，这一点是值得思考的。这不仅仅说明薛涛诗歌有其独特的艺术价值，还应当有着另外的原因。

薛涛现存诗歌总目分类

薛涛八九岁即知音律，作诗才调优长，不幸于青年时期堕入乐籍。根据张蓬舟先生的考证：薛涛于韦皋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时入乐籍，为官妓，时薛涛年十六；于公元789年，脱乐籍，后隐居浣花溪，时薛涛年二十，薛涛入籍五年[1]84-87。鲍源远《唐代女诗人薛涛及其诗歌艺术初探》一文中对薛涛的生平进行了分期。以薛涛入乐籍、脱乐籍为断限，将薛涛的生平经历分为三个时期：早年生活时期（公元770-785年）、入籍生活时期（公元785-789年）、脱籍生活时期（公元789-832年）[4]106-109。入籍是薛涛一生中的一件大事，以薛涛入乐籍为断限，把她的生活时期分为三个时期是不错的。但是，这种分期方法用在本文中意义不大。笔者认为应以薛涛十六岁入乐籍为断限，分为前后两期。理由如下：首先，本文着重探讨的是薛涛的诗歌创作，而非其生平经历。鲍源远的分期是其生活经历的分期，并非诗歌创作的分期。根据《薛涛年表》，可以确定薛涛在入乐籍期间创作的诗有三组：《罚赴边上韦相公二首》、《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二首》、《十离诗》十首。这三组是不能反映薛涛五年为妓期间的诗歌创作总貌。其次，根据《薛涛年表》，薛涛为妓前仅可确定一首。薛涛当时年不满十六，诗歌创作技艺并不十分成熟。前期作品影响力远不如后期大。其三，薛涛入籍后，出于应酬需要，有机会与大量士人官员酬唱赠答。如上文所统计，这些人中诗名显著者大有人在。受这些人的影响，薛涛的诗艺应渐趋成熟稳定，即使脱乐籍后，这种既成的诗歌创作技巧也会影响到后来的诗歌创作。其四，薛涛现存的诗歌中有着大量的唱和诗，而这些唱和诗应该是在入乐籍后创作的。十六岁之前，其才色诗艺，当均不如入乐籍后。因此，笔者本文中划分两个时期是薛涛诗歌创作的两个时期，后期作品更为显著。

薛涛为官妓期间有大量机会与官员士子唱和，并能因自己的才名而为他人倾慕。元稹在薛涛退隐浣花溪后作《寄赠薛涛》诗，题下即注云：“稹闻西蜀薛涛有辞辩，及为监察使蜀，以御史推鞫，难得见焉。严司空潜知其意，每遣涛往。洎登翰林，以诗寄之。”[5]695自公元789年薛涛脱乐籍后，隐居浣花溪，获得了人身自由。而此时薛涛已名声在外，此前无缘与薛涛酬唱的士人亦获得了交往的机会，从而其与人酬唱的机会更多。正是这样的生活经历以及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另加上自己的诗才，才使薛涛有大量的酬唱诗，这样的创作成果应归功于其曾经的官妓生活经历。

二、薛涛诗中的自卑心理与高洁人格

薛涛聪颖明慧，富有才华姿色，然其生活经历却令人十分惋惜。早年丧父，十六岁堕入乐籍，其显著的才华与不幸的经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正是在这种对比中，薛涛将关注的焦点投注到自身，因此形成了自卑心理。也正是这种自卑心理与她的高洁品性相对照，从而突显了她“宁有惧豺狼”的人格表现！

薛涛诗作为后代各选家所选录情况前已交代。李肇《唐国史补》中称“有乐妓而攻篇什者，成都薛涛。……文之妖也”[6]55。称薛涛为“文之妖”。王建亦有《寄蜀中薛涛校书》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琵琶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7]198称薛涛为“扫眉才子”。晚唐张为曾作《诗人主客图》，将中晚唐诗人分为六主，其下是客，又各分上入室、入室、升堂、及门四级，以定地位。李益为清奇雅正主，升堂者为方干、马戴、任藩、贾岛、历元、项斯、薛涛七人，把薛涛与贾岛、方干等人并列，且《诗人主客图》收女诗人仅薛涛一人[8]85-95。可见其对薛涛诗歌的肯定。宋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中称薛涛“工为诗”[3]952-953，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云“薛工绝句，无雌声，自寿者相”[1]68-69。郑振铎在其《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这样评价薛涛：“这时有一个女作家薛涛，其诗很可称道……辩慧工诗，甚为时人所爱，元稹尝喜之。韦皋镇蜀，也时召令侍酒赋诗，称为女校书。……其诗清蒨而艳丽，时有佳句 ”[9]366。从历代前贤的肯定性评定中，我们应该注意到薛涛诗的艺术价值。然前人之述备矣，我们不必一仍其故，从其窠臼。

如上文所述，薛涛的不幸经历使她感到自卑，亦诚如阿德勒所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卑感。因为我们都发现我们自己所处的地位是我们希望加以改进的。”[10]46薛涛十六岁入乐籍，五年的官妓经历，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阴影，与普通人相比，她是自卑的。拥有着种种才情，却过着还不如普通人的生活，或许这也会导致她的自卑。薛涛的这种自卑，在她的《十离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薛涛为妓期间曾被罚赴边，因作三组诗献给韦皋而被放还。其中一组就是《十离诗》。这组诗分别以犬、笔、马、鹦鹉、燕、珠、鱼、鹰、竹、镜等自喻。每一首都是借物陈情，诗人不能据理力争，只能借这些常见事物抒发自己被冷落的境遇，只能通过献诗表明心迹，字里行间流露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与自卑。在《段相国游武担寺病不能从题寄》中说到：“消瘦翻堪见令公，落花无那恨东风。”也流露出对年华易逝的莫可奈何之情，凄楚与自卑感溢于言表。

薛涛的自卑是隐蔽而非外露的。薛涛的自卑同时也掩盖在她“无雌声”的诗风下。如王芸珠所说：“她努力融入士大夫评价体系，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着所谓‘超性别写作’或‘无性别写作’，其诗歌则呈现出‘无雌声’即‘男性化’的风格。……她采取更为积极的行事风格，她把所有的冲突用淡化女性特质的方式隐藏起来，并成功地以‘诗人的身份’而非以‘女子的身份’与士大夫群体保持和谐。”[11][69]薛涛在与士大夫交往中淡化女性特质，实际上就体现了她作为一名女性的不自信与自卑，而这种不自信与自卑恰恰又掩盖在她的行事风格中。829年南诏挑起战事，进犯到成都城下。李德裕出任西川节度使，建筹边楼，在上筹划军事。薛涛作《筹边楼》诗：“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钟惺《名媛诗归》评价此首诗说：“教戒诸将，何等心眼！洪度岂直女子哉，固一世之雄也。”[1]67《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亦说：“其托意深远，有鲁嫠不恤纬，漆室女坐啸之思，非寻常裙屐所及，宜其名重一时。”[12]1690在这首诗极力淡化女性特质，我们已不能明显的感到薛涛的自卑了，让人强烈感受的是她极具男性化的豪情了。薛涛也在某些诗篇中表达了自己坚贞高洁的人格。先再看两首诗。《罚赴边有怀上韦相公》二首：

黠虏犹违命，烽烟直北愁。却教严谴妾，不敢向松州。

闻到边城苦，而今始到知。却将门下曲，唱于陇头儿。

这两首诗是薛涛被韦皋罚赴松州时所作。《古今女诗选》评价这两首为：“讽刺语需如此若隐若躍，使人深味，乃为妙手。”[1]69认为这两首诗蕴含讽刺之意。钟惺《名媛诗归》则评价为“二诗如边城画角，别是一番哀怨”[1]64-67。清赵世杰亦承其说[1]71-72。明杨慎评价后一首说“有讽喻而不露，得诗人之妙，使李白见之亦当叩首，元白流纷纷停笔”[13]408-409。他们从不同的角度去评价这两首诗，各有其道理。松州治所在现今四川松藩，为唐代著名边塞要地，与吐蕃相接，被称为“西川门户”。地势海拔较高，气候环境差。第一首即从对敌方的描写来衬托出环境的恶劣。吐蕃人世居青藏高原，其环境本较四川恶劣，然而狡猾的吐蕃敌人都违命不愿去与松州交接的边境驻扎守防。即使边境烽火报急，将士们都因环境恶劣而为救援之事犯愁。这样的描写虽未直言边境的环境，但另一番的边城画角之景便可想而知。但不幸的是诗人薛涛却被罚赴到这样的边城去，且是“严谴妾”，其哀怨自是不言而露。第二首述作者已到松州，边城的生活艰苦已有深切体会。这样的环境使她对自己在权贵之家的生活作了反思，做出了“却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的行动。这里的讽喻运用得含蓄而不外露，自得讽喻之至，也不怪杨慎“李白叩首”“元白停笔”的赞誉。

再看另外两首献诗：《罚赴边上韦相公（两首）》

萤在荒芜月在天，萤飞岂到月轮边。重光万里应相照，目断云霄信不传。

按辔岭头寒复寒，微风细雨彻心肝。但得放儿归舍去，山水屏风永不看。

这两首诗经张蓬舟先生考证，创作于赴松州途中[1]14-15。除此两首，同时创作的另有《十离诗》十首。《十离诗》借犬、笔、马、鹦鹉、燕、珠、鱼、鹰、竹、镜自喻。钟惺评价这十首诗曰：“《十离诗》有引躬自责者，有归咎他人者，有拟议情好者，有直陈过端者，有微寄讽刺者，皆情到至处，一往而就，非才人女人不能。盖女人善想，才人善达故也。”[1]68-69且不管钟惺如何评价，细味这两组诗，皆是发自一弱女子的内心，陈情求免。而实际上这两组诗也达到了作者想要的效果，韦皋在读到这两组诗后，也确实把她放回了。

然而，我们觉得，薛涛所作的这些献诗，有着更深刻的内涵。正如上文所述，它有着普遍性的意义。薛涛入乐籍，成为一名乐妓，虽仅仅五年，但是她的这段生活经历却有着代表性。妓女们在唐代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止可与奴婢同等，可以买卖[14]71-79。她们属于社会的下层，她们的存在是被人观赏、玩弄与评价的。与良家妇女相比，虽然她们有着思想和精神的自由，但她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作为一名女性，薛涛是自卑的。她被罚不能据理力争，只能通过自己的才能，创作这些发自内心的诗作来祈求宽恕。这些献诗不仅仅是薛涛个人心理、处境的反映，更是她真情的流露，代表着整个妓阶层。这不是个人的行动，是带有普遍意义的，这是对自我的认识，是对男性的话语权力的微弱反抗。

薛涛的另外几首诗也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现亦列举如下：

其一为《蝉》：“露涤轻音远，风吹故叶齐。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蝉被古人们认为是高洁之物。它们栖息在高处，餐风饮露，过着与世无争的高洁生活。餐罢玉露，蝉儿们停留在最高枝头引吭高歌。微风吹着，树叶齐刷刷的，而蝉的鸣叫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一只蝉在不停的鸣叫，而实际上它们都保持着独立，各自栖息一处。薛涛的《蝉》不同于虞世南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也不同于李商隐的“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倒是与骆宾王的《在狱咏蝉》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是为情而造文，借蝉自喻。“各在一枝栖”正是体现了诗人为保持高洁的人格而不愿与他人同流合污。

其二为两首酬唱诗。一是《酬人雨后玩竹》，一是《浣花亭陪川主王播相公暨寮同赋早菊》。《酬人雨后玩竹》记述作者与友人在雨后一起赏竹，似有寄托，以竹喻友，亦以竹自喻。第二首“西陆行终令，东篱始再阳。绿英初濯露，金蕊半含霜。自有兼才用，那同众草芳。献酬樽俎外，宁有惧豺狼。”此诗寄寓明显，性格鲜明。王播任节度使时，薛涛早已退脱乐籍身份。而此次是陪王播暨寮同赋，诗中作者以菊自喻，其高洁不屈露于诗句。

薛涛在这三首诗里分别以蝉、竹、菊自喻。首首都可以说是借他物以抒己情。《蝉》以及《酬人雨后玩竹》具体创作时间已不可考，但不管是在为妓时所作，还是作在脱乐籍之后，这样的诗作都鲜明的表现了薛涛的态度。那就是：即使我是一个官妓或者我曾为官妓，但我仍有我独立的人格。这是一种不向权贵、不向势力低头的态度。在这些诗中，薛涛已经超越了自己身份的自卑，而上升到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上：唐代的官人仕子怎样对待妇女的地位、妇女的人格尊严？这几首诗是薛涛的高洁人格的表征，也引发我们更深刻的思考。

三、薛涛诗中的婚姻观与女性特质

薛涛16岁入乐籍，20岁脱籍后隐居浣花溪，暮年著女冠服。为妓期间被罚赴边，后因献诗放回，回后即脱离乐籍。脱离乐籍后的薛涛并没有婚嫁，也没有脱离仕宦们的生活圈子。这首先是她曾为妓的生活经历给她带来的影响。唐代女性陷入婚姻困境的一大原因就是门第婚姻。薛涛曾为妓，这给她的婚姻自由选择带来了极大的限制。薛涛五年为妓，结交了大量的官宦士人，对他们的生活习性和态度都有所了解，即使能嫁给他们也是如鱼玄机一样，沦为妾的身份。薛涛与元稹历来被认为有一段恋情，薛涛集中《赠远二首》被认为是赠与元稹的，而元稹集中亦有《题赠薛涛》[1]96-99。而他们的这段恋情终是没有结果，这样的经历则对薛涛的心理造成一定的伤害。在各种不幸的经历下薛涛最终选择了“屏居浣花溪，著女冠服”的生活[1]105。虽然为妓期间耗费了五年的美好年华，但脱乐籍时也恰值桃李之年，风华正茂。作为一名女性，她的爱情婚姻观念已形成，也在其诗歌中就流露出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薛涛有《鸳鸯草》、《咏八十一颗》、《金灯花》、《朱槿花》四首咏花诗。鸳鸯草，《益部方物略》记载：“鸳鸯草春叶晚生，其稚在叶中两两相向，如飞鸟对翔。”[1]1鸳鸯草即金银花。《咏八十一颗》一诗似一首谜语，今人对什么是八十一颗作出了种种猜想，有合欢树说、《九九消寒图》说、荔枝说、“八十一颗棋”说等等，笔者认为其所咏之物当是自己能常见之物，并且是能使自己有所触发之物。今从张政则、季国平等说，认为“八十一颗”乃是珙桐[15]55-57。珙桐又名鸽子树，珙桐花花序基部有两片白色大苞片。金灯花，据《花镜》记载：“深秋独茎直上，未分数枝，一簇五朵，正红色，光焰如金灯。”[16]354-355开的时候花叶相离，故又称为绝义草。朱槿花，《花镜》载：“花形小如蜀葵，朝荣夕陨。”[16]145-146这些花儿都是十分美丽的，都能给人以美的愉悦。但如果结合薛涛个人的经历，也许能够发现一些问题。鸳鸯草、八十一颗、金灯花都是成双成对，所谓“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情动于中而行于言，看到这样的景致，涛又联想到自身孑然一身的处境，如何不发出感慨？而在这感慨中，诗人内心寂寞的感情而又自然的流露出来了。类似的感情也同样流露于其他诗作中。如：

双栖绿池上，朝去暮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池上双凫》）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春望词（其一）》）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春望词（其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春望词（其四）》）

西风忽报雁双双，人世心形两自降。不为鱼肠有真绝，谁能夜夜立清江。（《江边》）

低头久立向蔷薇，爱似零陵香惹衣。何事碧鸡孙处士，伯劳东去燕西飞。（《春郊游眺寄孙处士（其一）》）

然而，由于身世经历的不同，在另外两个唐代著名的女诗人李冶和鱼玄机的诗作里并没有太多这种感情。阅读薛涛的这些诗作，不能仅仅停留在他所描写的景致，所抒发的字面感情上，应当细味其内在的意蕴，应当结合她的身世经历，去体会一个曾入乐籍的社会底层女性，在其脱乐籍后仍待字闺中的心态。薛涛以及她的这些诗作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十分鲜活的例子。

薛涛诗歌“轻倩而艳丽”，诗作善于描写、观察细致。除了对花卉的描写，其颜色词的应用更能突出其女性的特质。在薛涛现存的诗歌中，有四十首左右的诗中都用了颜色词，所占比例很大。其中用得最多的是“红（丹、朱、赤、绛）”，其次是“绿（青、碧）”，另有金、紫、白等。薛涛在诗作中也透露出自己对红色的喜爱，如：“紫阳宫里赐红绡，仙雾朦胧隔海遥。霜兔毳寒冰蚕净，嫦娥笑指织星桥。”（《试新服裁制初成（其一）》）“前溪独立后溪行，鹭识朱衣自不惊。借问人间愁寂意，伯牙弦绝已无声。”（《寄张元夫》）这些颜色词的运用不仅反映了薛涛本人的颜色喜好，同时也增加了诗歌的色彩性。

早年丧父、不幸堕入乐籍、被罚赴边，生活的种种不幸并不能掩盖薛涛的诗才。也正是有着这样不幸的经历，使得薛涛的诗歌有着独特的色彩——呈现出一种“男性化”的倾向，一种对女性自卑的自觉掩盖与超越。即使是退隐，薛涛也因其名声也未能脱离与士人的酬唱赠答，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着大量的唱和诗遗存下来。薛涛对爱情有着美好的向往，由于自身的局限，加上对现实的深刻认识，薛涛终是孑然一身。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美好爱情向往的表达。其诗作中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对女性偏好的流露，正与她诗歌的“男性化”倾向共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诗歌风格。薛涛以她独有的诗歌风格以及诗歌内容成为中国女性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1]张蓬舟.薛涛诗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吕靖.唐代女性诗歌及女性意识研究[D].合肥：安徽大学，2014.

[3]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校证[M].孙猛 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4]鲍源远.唐代女诗人薛涛及其诗歌艺术初探[J].皖西学院学报，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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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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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王书奴.中国娼妓史[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4.

[15]张政则，季国平，张雅.薛涛“八十一颗”所咏或即珙桐[J].文史杂志，2012，（5）.

[16]陈昊子.花镜[M].伊亲横 校注.北京：农业出版社，1979.

（责任编辑：楚和）

XUE Tao’s Poetry and Her Female Perspective

HU Xiao-bo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China, 650500)

XueTao, a famous poet of the Tang Dynasty, has a collection of poetry---Jinjiang Ji. According to Zhang Pengzhou’s identify and research, there are 91 poemsin the collection. Of the poetry, half of them arekindly responses and compliments, embodying its unique values. We mustappreciateher female perspectives when we read her poems.

Xue Tao; poetry; female perspective

I207.22

A

2095－932x（2015）05－0067－06

2015－05－19

胡晓博(1991－)，男，安徽阜阳人，硕士研究生，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