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天岑
1
“去你娘的,操!”王庭奎忽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电视机前,咔啪一声关住了电视机,然后怒冲冲地坐在沙发上,又顺手抓住脚边的一个塑料小凳子,从西南角扔到了屋子的东北角。
“你这个老头子,发什么脾气,人老了就是老了,退就退嘛,发什么胡操,自然规律嘛!真是老变小!”王庭奎的老婆杨桃梅见老头儿这个样子,冲他嚷嚷道。
王庭奎用眼楞楞她没有吭声。他刚才在电视机上看到洪山县电视台惟一的节目主持人米红豆在报道着新闻:今天上午我县召开植树造林动员大会,参加会议的领导有:县委书记xxx,县长xxx,县委副书记……一连念了三四十个名字,但是没有他的名字。本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是退休了,昨天下午市委组织部长给他谈了话之后,他还是很平静地对组织部长说:“干部退休是国家的政策,没有问题,我有心理准备,请组织上放心。”其实,王庭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对于退休他也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回家的途中,他知道明天县里要召开一个植树造林的会议,要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的领导都参加这个大会,可是已经到了吃晚饭时分,王庭奎还是没有接到通知。王庭奎也不好意思问别的人,于是就给县委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
他问:“喂,明天是不是要召开一个会议啊?”
“是的,王主席。”
“那都是什么人参加会议啊?”
“县四大家的全体领导,王主席!”就是没像往常一样说请他参加。
“哦,我知道了。”王庭奎在电话这边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呵斥值班员,虽然组织上跟我谈了话,但文件还没到,还没有按政协章程办理离职手续……又一想:训斥这毛孩子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当家的事。于是他忍住了。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但他心里还窝火,他想找县委书记,估计也不是县委书记办的事,书记不是这个水平。估计都是办公室领导的事。他想想,算了。大油缸都打了,还说壶里那一点点。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心想,也就罢了。
但是晚上打开电视机,看洪山县的新闻联播的时候,王庭奎心里的无名火又上来了。王庭奎多年来已经养成了个习惯,到了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都会看看当天的本县新闻。看到今天县电视台的第一条新闻就是县四大家领导参加的植树造林会议,这里面不单单是没有了他的镜头,连他的名字也没有了。王庭奎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人在位不在位,真是判若两重天啊!昨天上午县里有个环境保护的会议,他王庭奎还坐在主席台上,下午组织部找他谈了话,今天的会议就不通知他参加了,而且报道中也没有了他的名字。他一时确实觉得难受,转不过弯来,尽管他理智上是接受的,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所以他才怒冲冲地关上电视机,摔了小凳子,接着还骂了一句:“娘的,什么洪山普通话,南腔北调的,比人家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差远了。”
杨桃梅听着他发着怨气,也没有再说话。
晚饭之后,门铃“叮铃铃”的响了。王庭奎开了门,一看是多年的老朋友梁栋才来了。梁栋才是他一开始参加工作就在一起的老同事,他那个时候是公社的社长,梁栋才是公社的副社长;后来他当了公社的书记,梁栋才就成了公社的社长;以后撤社建乡,他当了乡党委书记,梁栋才就是乡长;再之后他当了副县长,梁栋才就接了他的位置当了乡党委书记,两人就是这么个关系。梁栋才坐下之后,两眼扑闪扑闪,耷拉着眼皮对王庭奎说:“老哥,我来看看你,看你的情绪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什么挺好的,一退休,咋就差这么大的劲啊!”王庭奎眼楞楞他说道。
“哎呀,这是党的干部政策,再说也是自然规律嘛!古人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现在退下来了,也就该歇歇心了。”梁栋才说完又耷拉下眼皮。
妻子杨桃梅接着说:“你看,老梁说得多好,这时候就该歇歇心了。出了一辈子力,现在组织上让你退下来休息,还给你发工资,保健医疗仍享受着县干部待遇,这是组织上对你的关心。说句家常话,一个家庭里人老了,这重活累活啊,孩子们也不让你干了,让你休息着,有什么好吃的让你吃着保养着,国家和一个大家庭是一样的!”
梁栋才接着说:“哥呀,有句俗话‘人不能与天争啊’,意思就是要顺其自然,太阳朝出夕落,这是自然规律你抗不过,保持心理平衡,延年益寿,这我们自己做得到。”
这时候,王庭奎听着心里慢慢地舒服了许多,他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同时递给梁栋才一根,两人抽了起来。梁栋才接着说:“老哥啊,你刚退下来,不想闲着,也不能闲着,我们可以做一些可以做的工作,适合做的工作,发挥你德高望重的余热。”
王庭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还有余热?我咋觉得身上凉的比冰柜还凉。”
梁栋才觉得他还是有情绪,笑了笑说:“哥呀,你还是思想不转弯,你不但有余热,你那余热还烫手着哩,还有用哩!”
王庭奎仄楞着耳朵问:“还有什么用?”
梁栋才看他情绪平稳了些,便把自己的思想端了出来。“县里现在成立一个关心下一代协会,要使江山保万代关心教育好后代,这也是个事关重大的事情,我现在是关协的会长,你是我的老领导,我想请你当我们的名誉会长。”
“名誉会长不也是个纸糊的帽子吗?连你那会长也是纸糊的帽子。”王庭奎又眼楞着他说。
梁栋才苦笑了一下说:“不错,这帽子是纸糊的,不是乌纱帽!但做得好也会有很好的效果,比如说如果我们把孩子们培养好了,让他们成为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了,我们心里也安然呀!”
王庭奎斜他一眼讥讽地说:“算了,算了,别唱那高调了,现在还有谁在说共产主义的。”
梁栋才一听,刷地站起来,也严肃起来:“王县长,咱职务退了,可信仰不能动摇,除非你不当共产党员啦!”
王庭奎自知有点失言闷着头不语,顿了一会儿说:“让我考虑考虑。”
“好,你考虑好,明天一上班我就来接你,你先去关协看看,如果你觉得合适你就做,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勉强你老领导。”梁栋才说完起身告辞了。
梁栋才刚走,门铃又“叮铃叮铃”的响了。
杨桃梅去开了门,一看是他家的常客麦林庆,这年轻人很帅,一米七八的个头。嘴没说话眼睛就先说话了,可杨桃梅并不喜欢他那张卖“当”嘴。她觉得“拍嘴大夫没好药”。所以一看见麦林庆就带着不欢迎的口气嚷嚷道:“哦,是麦总来了!”杨桃梅一边让着麦林庆进屋,一边小声说:“小麦,你进屋里可只能解说解说老头子,别说别的。”
麦林庆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杨姨。”
王庭奎一看见麦林庆来了,鼻子眼都是笑的,忙站起来说:“哦,小麦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是来的晚了些,今天晚上,我有几个朋友的酒场都辞掉,特意来看望你老人家。”说着把一个兜子放在了桌子上。那兜子里装着四条大中华,两盒铁观音,还有一些保健品。
王庭奎一看,说:“小麦,你来了就来了,还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县长,你是小麦的大恩人,我永远也忘不了。小麦今天知道你退休了,我心里很难受。但话又说过来了,其实我也不难受。你没听人说过,飞机不在于它飞的高度有多高,主要看降落是否平稳,你这也是平安着陆啊,可喜可贺呀!王县长心里不用难受!”小麦说着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的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王庭奎一听说到这里,心情平稳了些:“没事,没事,我想得通,你们放心,我前面还有不少的领导比我还早些年就退了下来,我呢,还多干了几年,没有事情,你们尽管放心,干好你们的事情。”
麦林庆自己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叭”的打着打火机抽着说:“那就好,你老人家要是这么想,我们就放心了。您老是咱们洪山县土生土长的干部,过去说句不好听的话是地头蛇,说的好听的话是地头龙,或者用时髦的话说是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你在洪山县虽说人退了,但是大家对你的敬重是不会退的,反而会更加敬重你!”
王庭奎此时脸上泛起了红光,眼翻着说,“小麦,我还用得着你来奉承我吗?”
麦林庆连连的摆手:“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您老人家退下来了,但是闲不下来,我还想请你去我那公司,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三间房的大办公室,还为您配了一辆新车子,您老到我那里,这好茶铁观音您喝着,大中华烟您抽着,还有那茅台酒您喝着,您想管事就管点事,不想管事就不管事,我哪儿有什么事情就请教着你。你说呢?”
王庭奎听完没有做声。他的老婆杨桃梅连连给他递了好几个眼神,示意他不能答应,但是他看也没看,低头不语。
麦林庆接着说:“我再说一句,您老一辈子正派,不接人的礼,不受人的贿,”他眼四下瞅了一圈,“你看你这家里,什么都是陈旧的、简单的,就不像个县级干部的家,跟土八路时强不了多少,您去我那,一月给您发一万元。正当合法收入,谁也放不了个孬屁。”
过了足足五分钟,王庭奎才说:“我还是想好好的休息休息,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
麦林庆看看王庭奎说:“人不可一日无事,不能闲下来,闲的久了会生病的,就像那螺丝钉,像那机器,时间久不用会生锈的。我看您老也不用等了,您想一想,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王庭奎翻眼看了看老婆,老婆给他挤挤眼,他明白老婆的意思,没敢立马答应,只是说:“小麦,谢谢你的好意。”
小麦点点头去了。
小麦走后,杨桃梅说:“老王,别 嫌 我 啰 嗦 ,你可不能听那小麦的走那条路。”
王庭奎又眼瞪瞪她,怒冲冲地说:“你是党?让我听你的?!”
杨桃梅也翻他一眼:“我不是党,我是王庭奎的家属婆,我叫王庭奎熏了一辈子,知道不能走那条路!”
2
这一天早晨,王庭奎第一次睡了个大头觉,一觉睡到了九点钟,这时候电话铃叮铃铃地响了,他一接是梁栋才的电话。
梁栋才说:“老领导,老哥,我接你来了。”
王庭奎一听忽地想起来昨晚老梁给他说的去关协看看的事,忙说:“哦,哦,我差点忘了。”
梁栋才说:“没事,我在楼下等你。”
王庭奎急三赶四地扒了几口饭,又像往常一样夹了个公文包,噔噔噔地下楼去了。到了楼下,他看见梁栋才笑盈盈地等着他。梁栋才看到他忙上去迎住他,接过了手中的公文包。并说:“王县长,请您上车。”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车破旧了些。”王庭奎顺着梁栋才的眼神看去,是一辆两千型的紫蓝色桑塔纳车,看那灰土土的样子,估计也跑有二十多万公里的行程了。
就在梁栋才拉开车门,王庭奎马上就要坐进这辆紫蓝色的灰土土的桑塔纳轿车的时候,旁边的一辆乌黑发亮的宝马轿车里下来了一个人,冲他喊道:“王县长,我也接你来了,请你上车。”
王庭奎看看眼前的这辆破旧的轿车,再看一眼乌黑发亮的宝马车,他心里回想着,自己当县政协副主席的时候,坐的都是黑色发亮的轿车,虽说比不上这黑色的宝马车,但也是按照县级干部标准配备的豪华型桑塔纳轿车。眼下让自己钻进这灰蒙蒙的破旧的桑塔纳车里,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是他也不好意思不上这辆桑塔纳轿车,也不好意思去上那辆黑色的宝马轿车。就在这个时候,麦林庆说:“王县长,不管今天你要去干什么,我想你平时那么忙也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您老今天是不是可以到我们的公司里去视察视察啊?”
“视察”两个字似乎刺激了王庭奎的神经,他的目光发呆了,两条腿站着不动了。那两个人也站在那里不动了,王庭奎看看梁栋才,梁栋才看看王庭奎;王庭奎看看麦林庆,麦林庆又看看王庭奎;梁栋才看看麦林庆,麦林庆又看看梁栋才。三个人,六只眼睛在循环地看着,等着王庭奎的决策。王庭奎沉思了良久说:“好吧,栋才,我先到麦总的公司里去看一看,也算是支持支持他们的民营企业吧!”
梁栋才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吧,老领导,听您的,那你什么时候想到我哪里去看看,就给我个电话。”
而后,王庭奎在麦林庆的搀扶下坐上了那辆黑色的宝马车。车内开着暖气,温度正好合适,还放着音乐,空间里还飘荡着迷人的沁人肺腑的香水味,就像是刚刚从美容院里走出来的漂亮女郎身上飘过的香味儿一样,总之车内的设施很是不错,王庭奎也感觉很是惬意。
不到十分钟,麦林庆就驾着车到了他的公司,公司里的全体员工在办公楼前列队欢迎王庭奎,几个漂亮的公关小姐站在最前列。待王庭奎在麦林庆的搀扶下走下车的时候,大家一齐热烈地鼓掌。
进了会议室,员工们又很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麦林庆抓住话筒,很是激动地说:“我给大家介绍介绍,这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的恩师,我的老领导,我们洪山县德高望重的老领导王庭奎先生,从今天起,我们就聘请王庭奎先生担任我们公司的顾问,大家欢迎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台下的员工就像少先队员一样喊起来。
这时候,王庭奎真是老鳖掉到醋缸里盖(概)不由己(激)了。他难为情地苦笑着摇摇头,无法拒绝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麦林庆接着对台下的员工讲,“今后啊,可以说,你们是听我麦林庆的,那我麦林庆就是听我们王县长的,王顾问的。有什么事情就向王顾问汇报。今天这辆新买的宝马车是专门为王顾问服务的,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动用这辆车,就是我麦林庆也不能动用!”
这番话说得王庭奎心情激动,脸色涨红,他此时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捧上了台,不知道怎么就从嘴里冒出了这么几句话:“我听过这么一句话,一根稻草丢在大街上就成了垃圾,绑在大白菜上就卖大白菜的价钱。绑在大闸蟹上就是大闸蟹的价格。三鑫公司就是咱洪山县的大闸蟹!”大家哄的一声笑了,他摆了摆手说:“大家不要笑,今后我王庭奎就和咱三鑫公司绑在一起了,公司兴我王庭奎就兴,公司衰我王庭奎衰,我王庭奎愿意在这天命之年为公司的兴荣出一把力!”紧接着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麦林庆也激动地一把抓着话筒说:“伙计们,王县长就是我小麦的干爹,有朝一日小麦要亏对了干爹,遭天打五雷轰!”
晚上,麦林庆在宾馆设了晚宴,摆了四大桌子,所有的副总,还有公司的中层,以及公司的员工都参加了宴请,也都上来给王庭奎敬酒。中间还不断有人给王庭奎献歌,献了歌就敬酒,献一支歌敬一杯酒,献两支歌就敬两杯酒。正在这气氛十分活跃,王庭奎喝得昏昏欲醉的时候,麦林庆问:“王老啊,你看这比你在位的时候热闹吧?”
“热闹,热闹!”
“王老啊,这比你在位的时候高兴吧?”
“高兴,高兴!”
“王老啊,这比你在位的时候自由吧?”
“自由,自由!”
“王老啊,以后这样的好日子多着呢!只要咱公司在就有你在,只要咱公司兴就有你高兴的,好茶你品着,好酒你喝着,还有好车你坐着,还有啊……”麦林庆拍拍身边坐的美女的肩膀说,“要是你闷了,就找她们给你聊天。”
王庭奎也许这时是因为酒精上了劲,两眼觉得天花乱坠,笑得嘴咧着,看着美女说:“这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3
晚上麦林庆又安排车送王庭奎回家,那辆乌黑发亮的宝马车缓缓地停在了王庭奎的家门口,小司机小心翼翼地把王庭奎扶住送上楼。老婆子杨桃梅一看老头子喝成那模样,就开始嚷嚷:“几十岁的人了,还喝那么多啊?不像是一辈子没喝过酒?”
王庭奎嘿嘿笑笑:“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今天高兴,喝高了……”
杨桃梅狠狠地剜他一眼,“快躺那睡去吧,几十岁的人了,不像一辈子没喝过那猫尿,还喝成这样,老没出息!”
王庭奎还是嘿嘿笑着,“老太婆息怒,老太婆息怒,给我来杯水!”
杨桃梅说:“给你来碗猫尿,你喜欢那猫尿水,喝个不够!”
王庭奎躺在床上。杨桃梅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心疼着老头子,她知道姜汤最解酒,于是就到厨房里熬了碗姜汤,给老头子端了上来,老头喝着杨桃梅端来的姜汤,心里很是感动:“哎呀,还是老夫老妻好啊!”
杨桃梅问他:“你今天是在哪里喝的这么醉啊?”
王庭奎说:“麦总那里啊,就麦林庆那里啊。”
杨桃梅说:“你不是跟老梁去关协去了,怎么又去麦林庆那里了?”
王庭奎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哎呀……老梁来接……我的时候……麦林庆也早就到楼下等着我了……我不好意思不去啊!”
老婆子一听又恼了,“你去到麦林庆那里,跟那个房地产老板混在一起有啥意思啊?”
“房地产老板咋啦?”王庭奎腔起的老高。“再说,那是民营经济,不能瞧不起还得支持!”又一想这时候不能惹恼了老乞婆,声音又变得软和了。
“再说,我干了一辈子的行政工作,整天就是吃请、请吃,开会、会客,退了就是退了,我还到那说行政不是行政的机关去干嘛,还不如我到小麦那里去换换环境换换口味!”
杨桃梅一听,“老头子啊我给你说,你不听我的,你以后可别后悔啊,麦林庆是什么人,你可要清楚啊!”
王庭奎一听接着说:“老婆,麦总人不错,我知道。”王庭奎说着接着给她讲起了往事。
十几年前,王庭奎还是副县长,麦林庆当时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他还不认识。一天,麦林庆推开王庭奎的办公室,自我介绍道:“您好,王县长,我是麦林庆!”王庭奎是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县长,平日里找他的人多,他头也没抬,只是用眼轻轻地斜了斜他,继续用笔签写着文件,问道:“有什么事?”
“没事啊,我想请王县长抽时间到我的工地上去看一看,指导指导,我前些时间去海南那边转了一圈,有了些灵感,想请你去看看我设计新颖的楼房。”麦林庆说。王庭奎一听,有了点兴趣。这正是他正在抓的工作,他当上城建的副县长之后,一直就想城市建设要有点新起色,特别希望商住楼的建设设计新颖别致一点,这样可以把城市的品味搞上去。听到麦林庆这么一说,王庭奎才抬眼看了看麦林庆:“好,我有时境一定去看一看。”
麦林庆深深鞠了一躬说:“好,我小麦就不打扰了,随时恭候领导去视察工作。”他放下了一张名片,就离开了。
王庭奎由于对这项工作十分有兴趣,当天下午他没有事先给麦林庆打电话,就去了麦林庆所说的那片施工的地方。到了工地一看,还真的是像麦林庆所说的那样,浅黄色的楼身,青蓝色的房顶,宽大的飘窗,大大的阳台,和小县城里过去的那种下三上二的小土楼相比,的确时尚多了洋气多了,很有特色,让人耳目一新,王庭奎非常高兴。
正当他饶有兴趣看着的时候,麦林庆领着一帮人迎上来了,麦林庆紧紧地握住王庭奎的手,很感动地说:“王县长,你的工作作风真是太深入了,没想到这么快您就来了!”
“我今天有点时间啊!”
“您来,怎么也不给我通知一声啊?”
“我不能打扰你们的工作嘛,就自己来看一看啊。”
“那欢迎王县长到我们的办公室去看一看吧。”麦林庆诚恳地邀请道。
王庭奎就跟着麦林庆来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麦林庆冲着办公室的员工喊道,“王县长来了,让我们大家来欢迎王县长给我们作指示!”
大家都鼓起掌来。
王庭奎手摆了摆,“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今天我看了你们这个小区的建设情况,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可以说你们开了我们洪山县房地产业的一个先河,成为了我们县的一只领头雁,我对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祝贺!”大家又是一阵掌声。掌声过后,王庭奎接着说:“我看你们这个麦总啊,还是很有开拓精神的,是一个实干家,思想解放,思维超前,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这方面创出更加辉煌的业绩,成为我们洪山县的一颗新星。” 员工们听了很受鼓舞,不由地又鼓起掌。
掌声落了,王庭奎又问:“你们有什么困难?”
麦林庆说:“没有,没有困难。”
“有什么需要支持的?”王庭奎又问。
麦林庆挥着拳头说“今天王县长来就是对我们的最大的支持,我们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谢谢王县长对我们的支持!”
王庭奎一听,这个小麦不像其他的企业主一样,见了领导就是说这困难那困难的,听得让人头疼,于是他问的就更大胆了:“那有没有职能部门到你们这里吃拿卡要的啊?需要协调解决啊?”
麦林庆依然还是说:“没有,没有,这里的一切都很好,环境也很好。”
王庭奎一听很是高兴,麦林庆邀请王庭奎晚上在这里吃饭,王庭奎说自己有公务接待也就走了。
大约隔了两三天,麦林庆给王庭奎打来个电话,说:“王县长,您那天也没在我们这里吃饭,今天晚上想请您小坐小坐,吃个便饭,您也休息休息,放松放松。”当天晚上,王庭奎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应酬,他也想接触接触底层的人聊一聊,了解了解民情、民意。在闲谈中也就答应了麦林庆的邀请。
晚宴之间,王庭奎想,这个小子今天请我吃饭,准会有事,就问麦林庆,资金上有没有问题?环境上有没有问题?土地上有没有问题?有没有需要帮助协调解决的其它问题,你小子就直说。
麦林庆答道:“王县长,你只管喝酒,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切都没有问题,现在就需要王县长精神上的支持,只要王县长在精神上支持我们,我们就可以放心大干,为王县长增光!”
王庭奎听这个小伙子说出这番话,心里很高兴,还从来没遇见过从来不提要求不讲问题的企业家,于是这晚就喝的很痛快。
又过了两三个月。有一天,麦林庆拎着个兜子来到了王庭奎的办公室,王庭奎看见他拎着兜子问:“你这是干什么?”麦林庆不慌不忙地说:“我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南方,给您捎回了两盒子大红袍,这是南方的特产名茶。想您平日里工作繁忙,喝了这茶可以清热去火,宁心养神,精神就会更好,情绪也就更好,工作起来效率也就更高,也是全县人民的福。”
麦林庆的话让王庭奎听着心情很顺畅。王庭奎接着问道:“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麦林庆笑呵呵地说:“请领导放心,我这工作上的事情挺顺心,挺顺手,没有什么困难,没有什么问题,我这人是有困难的时候不来找你,没有困难的时候才来看你。”
王庭奎点点头感觉这小子确实与众不同,两人就又简单地聊了几句。
一晃又是大半年,这天上午王庭奎在单位开个会议,会议结束已是下班时分,就在王庭奎马上就要回家的时候,麦林庆来到了办公室,手里又拎着个兜子,王庭奎看了看他问:“你这是又拎的什么啊?”
麦林庆把兜子往桌子上一放,说:“朋友送给我几条熊猫烟,我知道您吸烟,就给您送过来了。”
“我抽烟也不能抽这么好的烟啊!”王庭奎说道。
麦林庆不经意地笑了笑说:“王县长,都传说这是小平同志爱抽的烟,这烟啊抽了之后,兴奋、提神,你看小平同志抽了这烟后就治国有方,成为我国改革开放的设计师,为全国人民谋福利,改革开放这几十年来,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您老抽了这烟,也会更加智慧,能更好的领导我们全县人民以搞建设为中心,我们洪山县的经济就会更好更快地发展起来。您说这烟,您不抽谁抽啊?我抽了是浪费,我也不会抽,放哪里发霉了,更是个浪费,我觉得这烟也只能让你来抽。”
“你小子怎么拿我和小平同志相提并论。”王庭奎嗔怪道。
“那我们都是邓小平的崇拜者吧?执行的都是他提出的路线吧?”麦林庆嬉笑着说。
“你小子真会说话,脑子可真够使!”王庭奎指头捣捣麦林庆的鼻子,“好,好,你就先放这吧,这烟啊,我也不抽,谁来这里谁抽。”
后来,麦林庆也就没有再来找过王庭奎,王庭奎也没有和麦林庆联系过。
第二年春天,县政府常务会议决定,洪山县要树立开放的形象,就要有几个标志性的形象工程,体育场扩建就是这几大形象工程之一。十几万人的县城鼻孔大个体育场,显然不能满足市民的业余体育生活的需要,因此要改造体育场,县长把这个工程交给王庭奎来抓。王庭奎把能干这事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想到了麦林庆,觉得他是个合适的人选,就打电话给麦林庆,让他到办公室里来一趟。麦林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王县长,你召见我有什么指示?”
“什么召见啊?今天要交给你个任务!”
“您尽管吩咐!”麦林庆说。
“我们这个县体育场太小太破旧,与我们这个百万人口的大县不相称,想要改造成为气魄宏大,功能完善的有现代化风格的体育场,不知你小子有没有气魄干!”王庭奎激动着说。
麦林庆一拍胸脯:“王县长这么信任我们,我姓麦的瘦十斤肉也要把这个工程拿下来,为你争光!”
王庭奎见麦林庆接受了这个任务,就给他摊了底牌:“这个工程县里不出钱,你利用现有空间改造好,改造好之后,县里给你在体育场的对面划拨出五十亩土地让你搞房地产开发作为补偿。你看怎么样?”
麦林庆听了,拍着胸脯说:“王县长,请您放心,这是造福全县人民的公益事业,是德性工程。我麦林庆就是赔钱,也一定会把体育场给你改造得漂漂亮亮的,改造不好你就打我的屁股!”
后来,王庭奎就召开了个由体育局、规划局、建设局等几个单位参加的办公会议,把改造方案定了下来。经过麦林庆的改造,县体育场还真变得非常漂亮,得到了全县人民的称赞,麦林庆也确实用体育场对面的五十亩土地搞起了房地产,也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有一天,麦林庆来了,给王庭奎拿了两万元钱表示感谢。王庭奎一见,立刻发火,把麦林庆骂的狗血淋头:“麦林庆你个臭小子,你是狗娘养的?你怎么干这种事儿?你真是坐着飞机往下看,把人看小啦!啊!”
麦林庆一看县长发火,赶忙解释道:“王县长,在您的支持下,我们公司得到了发展,我实在是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我只能这样,只能这样才能够来表达我的内心啊!”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感谢!一个月国家给我发着两三千元的工资,有吃有喝的,我什么也不需要,你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就别想得到我王庭奎的支持!再说,我都这样的年龄了,马上就要退到二线去了,我一辈子清清正正的,不能一辈子吃的新麦面,临老喝碗狗肉汤啊!”
“您老说的好,批评得对,我今后一定堂堂正正做人,再不干这让你骂娘的事情。”麦林庆说完,把两万块钱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怏怏地走了。从此,麦林庆再也没登过王庭奎的门,也没有给王庭奎打过一个电话。
又一年多过去了,县里的班子换届了,王庭奎就由副县长改成了县政协副主席。以前他的办公室是门庭若市,非常热闹,车水马龙,一当政协副主席就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就在这个时候,麦林庆又来了,他二话不说,拉着王庭奎就到酒馆吃饭,替王庭奎消愁。王庭奎很感动。觉得麦林庆这小子人品还不错,拍着小麦的肩膀说:“小麦啊,我的眼光不错啊,没有看错人,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好小子!”
麦林庆说:“王主席啊,呵呵,我还不习惯这样称呼您,我还是喊你王县长吧,王县长,您对小麦的恩情,小麦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小麦一辈子都铭记在心啊,不管你是退下来还是不退下来,你在小麦的心里永远都是尊敬的领导,你有什么指示你就给我说,你有什么吩咐你也给我说,不管是公事私事大事小事,你就给我小麦说,我肯定会为您老人家效劳。可以说啊,我会把你当亲爹干老子一样看待,您要是认我当干儿子,我现在就给你磕三个响头……”
王庭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咱共产党,可不兴这个。不过,虽说我现在到政协了,还是可以发挥些作用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还是可以帮上你的。”
“没有什么困难,我一般不会给你老人家找麻烦。”麦林庆又是那种态度。
俩个人一晚上谈的很投机,喝的也不少,从此之后,麦林庆总是隔三差五地喊上王庭奎到酒馆小酌一次,隔上三月两月的,就去给王庭奎送上些茶叶烟酒。王庭奎也过意不去,在麦林庆的工程中需要给土地局、城建局、环保局打招呼的时候,也就给打个招呼,解决个小问题。两个人相处的越来越亲密无间,王庭奎觉得麦林庆这小子还算是有情有义的,还是靠得住的,不像是其他的房地产老板,也不像是其他的干部,包括一些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在他是县长的时候,喊着王县长王县长,又是拎包子的,又是倒水的,殷勤劲真是比亲儿子还亲,但是他到了县政协以后,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们蹦个脚尖儿。这不能不使他伤心难受,麦林庆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不打动他的心。
这些话,这些情况他给老婆说了之后,杨桃梅撇撇嘴说:“我说不转你,麦林庆是个猴精猴能的小子,你虽没直接给他说工程,打招呼,其实他和你的来往外界人早知道,他早在外边狐假虎威的,外边早把他当真神敬了!”
王庭奎没做声喝完姜汤之后,也就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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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麦林庆也喝的昏昏欲醉回到家里,娇妻修凤月一见也是连连大骂:“你这个没出息的,整天喝的醉醺醺的。”
麦林庆一听,反驳道:“你没听说嘛,老板脸红生意谈成,老板喝醉酒是好事儿。”
修凤月嘴一努:“屁话!我看人家那个什么公司的赵总,小白脸儿,一天到晚像个文弱书生,不吸烟不喝酒生意也是搞得红红火火的?”
麦林庆说:“你知道我今晚跟谁喝酒吗?”
“跟谁喝酒?你还能跟县长喝酒呀?”修凤月讥讽道。
麦林庆自豪地说:“我虽然不是跟县长喝酒,但和县长喝酒差不多。”
修凤月说:“那是谁呀?”
麦林庆说::“就是原来的副县长王庭奎。”
修凤月一听嘴巴噘的更高:“跟这个老头子喝酒有什么意思?退休了跟他喝个什么!”
麦林庆说:“人家退休了还是县级干部!”
修凤月说:“县级干部怎么了,退了也是百姓!”
“百姓跟百姓不一样。”麦林庆不服气地说。
“百姓还分个三六九等了?”修凤月反驳道。
“当然啦,人家王庭奎是县级百姓。”麦林庆说着还美滋滋地炫耀着:“我今天可是办了一个大事儿。”
“你办了个什么大事,我看是件蠢事吧!”修凤月剜他一眼。
麦林庆说:“我今天聘请王老头子给咱公司当顾问了!”
修凤月一听,说:“那你算是请了个爷!”
麦林庆说:“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真是眼皮浅,你不知道这老头子身上可榨的油可多着呢,虽然他退了可是还有余热呢!”
“余热?哼!天都快热了,还等着装空调电扇呢,还要什么余热?”修凤月不屑一顾地说。
麦林庆手一挥:“去去去,我跟你说正话!这老头子从县里通讯员一直干到副县长,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老头子拉个棍子上街一抡,抡着十个,有七八个人都是这老头子提拔起来的。咱这公司要发展,要搞什么项目,可以说这老头子张张嘴角说句话,就是钱,就是效益!你懂个屁!”
麦林庆坐那又跷起二郎腿,得意地说:“我告诉你修凤月,你男人不笨,为拉住这个老头子可是没少花功夫。我再给你说,这当官的真在位上时真不敢为谁办事,他要保头上的乌纱帽。只有不在台上了,无啥顾及了,才肯给咱办事。”
修凤月似乎听出点门道,忙问:“真的么?”
“当然喽!”麦林庆得意地说。
修凤月又问:“他老了,还有心情给你干嘛?再说他当过县长的,会听你的招呼吗?到你这小公司里当顾问,他能俯下身、弯下腰吗?”
麦林庆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人哪!都是会变的!俗话说,走到山上扛捆柴,走到河边脱了鞋,王庭奎也是明白人不是那糊涂蛋,他也会与时俱进的!刚开始可能也会不太适应,也会摆着副县长的臭架子,慢慢地会适应的,人都是这样子,有钱有权的时候会当爷子,没权没钱的时候也会当孙子。”
修凤月又撇撇嘴,意思是不信。麦林庆瞪她一眼:“你不信就走着看,你男人是做不了赔本生意的。”
5
第二天,王庭奎正式来到公司办公室,办公室很宽。一张宽大的南方红木办公桌上左边放着一尊金黄色的貔貅,他知道这物件象征着光吃不屙,右边还放着一尊铜制的关公像,象征着发财如意。后边是一排书柜,书柜里还空荡荡的没有书籍。办公桌前面的位置摆放着全新的两人的、三人的红木椅子,红木茶几,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刚刚装裱的字画,是一些草书和山水画,虽然不是什么名人字画,但看起来也是龙飞凤舞的。他坐到那老板椅上,环顾着四周,心情还比较惬意。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请进!”王庭奎对着门喊道。
进来了一位服务小姐,她笑眯眯地对王庭奎说:“王顾问,我叫梁素,麦总让我专为你服务,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
“没事,没事!”王庭奎一看就认出她是昨天小麦在酒场上介绍的那位美女,摆着手说,“不过,以后不要喊我王顾问了,喊我老王就行。”他还不习惯听顾问这个词,似乎没有县长、主席听着顺耳。
小姐低头想了想说:“那样喊不礼貌,我就叫你王老吧!”
“王老”听着不刺耳。王庭奎 ‘嘿嘿’一笑,这姑娘还挺懂事的。连忙说:“可以,可以。”
小姐谦虚地笑笑说:“不是俺懂事,是应该这样尊敬你。”
“为什么?”王庭奎饶有兴趣地问。
小姐回答说:“俺听人讲过,名人与凡人不一样,名人用过的东西都成文物了,凡人用过的东西成废物了!名人打扮的不修边幅叫做有艺术家的气质,凡人呢就是流里流气;名人喝酒叫豪饮,凡人就叫贪杯,名人老了就该称王老,凡人只能叫老王!”
王庭奎听了哈哈大笑:“我也不是名人,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也算是凡人,也算是百姓。”
“你百姓也是县级百姓,不是普通百姓。”小姐笑眯眯地看着王庭奎说。
王庭奎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好,好!以后你不用为我提茶倒水搞服务,有时间多给我聊聊。”
“好!只要王老乐意听。”小姐还是给他倒了水,回眸一笑走了。
那小姐走后,王庭奎的心情还是比较舒畅,他觉得要比当年在县政府、县政协的办公室里好得多。那时候工作忙不说,下级见他汇报工作,不管男女见他都是毕恭毕敬的,说一就说一,说二就说二,他给下级说话也是严肃认真的,讲什么都是讲政治讲政策,从不敢多讲一个字或少讲一个字,上下级之间啊,关系都是刻刻板板的,一点也不活跃,在这公司里,说话的氛围多轻松。
时间久了,王庭奎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有点寂寞,这天他就去到麦林庆办公室说:“小麦呀,就这么闲着老觉得没劲儿,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事情尽管吩咐。”
麦林庆忙说:“老爷子你就休息着,不急不急。”
隔了几天,小麦来到他的办公室说:“王老呀,你不是闲的慌嘛!今天咱们就找几个人热闹热闹,你把土地局长、城建局长、规划局长、卫生局长、文物局长统统都请到咱们公司来,我设宴招待。不过,名义上是你请客!”
王庭奎自然很高兴,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他刚退的时候这些人都请过他吃饭,今天只当是回敬了,于是王庭奎就在办公室里一一打了电话,这些人接到电话,一个个都欣然答应。
已是中午十二点了,请的人还一个未到,麦林庆有点急了,对王庭奎说:“你再催催。”
“不用催。”王庭奎说:“刚刚十二点着哩,他们可能正在路上走着。我请客,他们谁敢迟延!”
到了十二点半,只来个文物局长,其他的人还都未到。麦林庆又让王庭奎打电话催,回话都说:“马上到,马上到。”一直到十二点五十分,建设局长、卫生局长、规划局长才陆续到来,土地局长杨青坡还未到,回电话说市里来了客人要去绕个圈敬个酒就往这边赶,不让等了。不等就不等。王庭奎让大家入席,他也没谦虚,自己就坐到了宴席主持人的位置上,脸上泛着红光、手中端着酒杯说:“今天没有别的意思,小麦聘请我到这个公司了,请大家来吃顿便饭,也是对你们过去对我工作的支持表示感谢!希望今后继续给予支持,后边的话我就不说了……“
“不用说了。”“不用说了。”大家嚷着,因为都知道那些话,不言自明,酒场上说出来不如不说出来的好。
“不说了就不说了!先喝为敬,我就先喝了。”王庭奎咕咚把那杯酒干了。
大家喝了三杯酒之后,王庭奎开始敬酒。这时杨青坡来了,大家都嚷着“罚酒!罚酒!”杨青坡说:“罚什么呀,得奖我哩,我已经陪一桌客了,连忙往这赶,应该奖励我!”“奖酒也好!”文物局长脑子反应快,嚷着拿着酒瓶就要给他倒酒,他用鼻子一嗅,杨青坡身上根本没有酒味,哈哈一笑:“你没喝酒,你说的是假话!”杨青坡忙给他递眼色:“别嚷,别嚷。”接过一杯酒喝了。没想到,他俩的话被王庭奎听见了,王庭奎喊道:“啊,原来小杨你没喝酒,你还敢给我老头子耍滑?!”杨青坡忙说:“怎么没喝酒?你听他小子胡诌。”他说着捣了文物局长一拳。王庭奎喊他道:“那你来坐我身边!”杨青坡心想,反正自己身上已经有酒味了,不怕说假了,就去挨着王庭奎坐下。王庭奎斟上酒说:“你先喝三杯。”
杨青坡摆摆手:“不敢,不敢,不敢喝了,咱碰一杯就行了。”
王庭奎眼一瞪,哎,这小子,以前敬几杯喝几杯,现在竟然不喝敬酒,要与我碰杯!好吧!你不喝我喝,他一怒之下自己咕滋滋喝了一杯。杨青坡见老头子不高兴,忙阻拦也阻拦不了,王庭奎喝完三杯之后,又斟上一杯,“来,碰杯吧!”杨青坡摆摆手:“王县长,你不再喝了,我喝!”咕滋干了。这时,王庭奎满意地笑了,“就是嘛,小杨还是可以的,我说话还算灵。”然后他又给其他局长敬酒,其他人见王庭奎与杨青坡弄了个难堪,觉得不敢再惹这老头子,都乖乖地喝了。
喝到正热闹的时候,麦林庆上来给大家敬酒,敬完一圈后,麦林庆碰了碰王庭奎胳膊,小声说:“一会儿你就说说河南槐树林旁边那块地,咱公司想开发,看能不能把这片地给咱们。”
“没问题!”王庭奎说。
他说着将衣服袖子挽了起来,又找两个人划枚猜拳,把气氛又推向了高潮。这时他接着酒劲说:“娃子们,我王庭奎现在受麦总的高看,来到公司当顾问,什么事也出不上力、说不上话,但是我也不能在这里吃闲饭,你们也都给我抽个面子,给麦总一个支持,把河南槐树林旁边那片地给麦总开发了,你们说有什么困难吗?”
大家齐声说,没困难,你老说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
大家说得很是爽快,气氛很高涨,大家高兴,麦林庆更是高兴,又吆五喝六地敬大家喝酒。
6
第二天,麦林庆找到王庭奎说:“王老,还是趁热打铁,我看今天你就到各个部门去落实,尽快把地拿到手,这可是块大肥肉,这块地一到手你老坐着不动一辈子也吃不完喝不完。”
王庭奎点头应允,把司机叫来上车就先往土地局去。
他来到土地局长杨青坡的办公室,这杨青坡三十五六岁挺精干,是他副县长退之前提拔起来的,杨青坡一见他来,就忙着让凳子又递烟泡茶。但是一听他说地的事脸就拉下来了,他没想到王庭奎来的这么快!但还是说:“这地批是可以批的,但是要有规划局的规划,只要规划局打个电话我这边就马上批。”
王庭奎一听,紧接着就坐着他的宝马车去了城市规划局,找到了赵中山局长,这赵中山四十五六岁,是个富有经验的人。赵局长听王庭奎说土地局的杨青坡说只要规划局一同意马上就批,赵局长立马打电话让规划科长拿来规划图看,赵局长看后为难地说:“原来这地方规划的是一个公共游园。”王庭奎说:“这游园我知道,有三四百亩地,游园嘛可大可小、可早可晚,这不是一个硬性的建筑,这事是不是可以变通一下?”他见赵局长不做声,知道也不能给他憋的太紧,就自搬梯子下楼。“好吧,你们研究研究再说吧!”
出了门,他心里嘀咕道:“喝酒时候你们都恁爽快,这阵腻了。”
过了几天,王庭奎又来找规划局赵局长。赵局长说:“王老,严格说公共游园是不能搞房地产开发的,但是您到小麦公司第一次张口,我们也得给你个见面礼吧,总不能给你吃闭门羹吧,所以就变通一下把公园缩小五十亩,我给土地局的杨局长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去找杨局长吧!”
王庭奎听罢很高兴,紧接着就来到杨青坡的办公室。王庭奎一见着杨青坡就说:“青坡呀,听老赵说他们已经同意把公园缩小五十亩给三鑫公司搞高档次的房地产开发,也算是给公园搞一个配套建设。”
杨青坡点点头说:“是啊,县长!我和赵局长已经沟通了,给你老一个面子,总不能让你说话不算数吧,总得让你老说话落地有声。我们就同意把这五十亩地给麦总的公司,但是要求开发的标准一定要高,一定要搞成我们县一流的商住区。”
“一定,一定,放心!”王庭奎点着头。
过了十几天,规划、土地等一切手续就办齐了。
麦林庆非常高兴,把几个副总弄到了一起设宴庆贺,宴席之间,麦林庆对王庭奎的丰功伟绩大加歌颂:“还是我们王老面子大,每到一处都大开绿灯,过去我们批五亩地没有半年的功夫就拿不到手,可是王老半个月就把五十亩土地的一切手续、证件都办齐了,可见王老在洪山县里真是德高望重,说句话就像打雷一样,跺跺脚就要下四指雨啊,今后我们全体员工都必须对我们王县长、王主席、王老更加敬重,发现谁要是对王老不尊重,他娘的,轻则扣除工资,重则……”
王庭奎表面很谦虚,内心十分高兴,他摆摆手,说:“功不应该记在我名下,还是我们公司名气大,近几年业绩辉煌,所以政府各个部门大力支持,希望我们大家能够在麦总的领导下,齐心协力把我们公司事业搞得红红火火的!”
酒足饭饱之后,麦林庆对司机小宋说:“往后,你给老头子要服务的更好,早叫早到晚叫晚到,车就绑在他的屁股上,一点也不能怠慢,如果什么时候误了老头子的事我可是要炒你的鱿鱼。”
小宋连连称是。
王庭奎说:“小麦呀,这车以后就别让小宋给我开了,老实说,我原来也会开这玩意,在机关的时候不敢开车,以后就让我自己开吧,也让我潇洒潇洒,而且这样也更方便更自由,办事的效率会更高一些。”
麦林庆连说:“好!好!好!”转过身对小宋说:“以后老爷子的车你就不用开了,需要你时,随时听老爷子的电话。”
小宋连连点头称是。
五十亩地到手之后,麦林庆想得更远更大了。他想,土地升值很快,一年打一个滚。搞房地产开发确实是效益最好的朝阳产业,必须竣工一批、再建一批、储备一批。他就想趁老头子说话还比较算数,余热还热,应抓紧时间再储备一批土地才是。
这天,他就把王庭奎叫到一个保龄球馆里打保龄球。
第一局,麦林庆先打,“啪啦”一声什么也没有,是个空挡;第二局,王庭奎打了个十棒,麦林庆欢呼道:“好极了!好极了!王老真是好汉不减当年勇呀!”吹得老头子晕晕乎乎的。几局下来,两个人打得浑身大汗淋漓。
两人坐下来要了橘子汁,王庭奎说:“小麦呀,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你随时说!”
麦林庆也不谦虚,道出实意:“老爷子,我觉得现在咱公司蓄势待发呀,咱们最好是趁热打铁,乘势而上,抓紧时间在靠近国道旁边再储备一批土地,到明年我们再建设一个小区,搞一个功能比较完善的小区,里边有学校、医院、商店,成为县里领先的住宅小区。如果这个设想实现后,我们三五年之内不要地、什么都不干,每个人都可以照发工资,照发福利。我专给你老头子盖一栋小别墅,你再不用住那旧窝窝里!”
老头子把喝光了橘子汁瓶一扔,“小别墅我也不要,只要能把土地拿到手,以后能发展起来就行。”
小麦心里暗自高兴,又拿了一瓶橘子汁放他身旁边,说:“只要你老人家一张嘴,把我们的设想一端出来,我相信能得到县直各部门的支持,肯定没问题。这段时间呐,你就开着车,需要请客到哪个酒店随便签单。”
老头子被麦林庆吹得晕晕乎乎。连连点头说:“好,只要你小子有干劲儿,老头子我就不遗余力!”
第二天,王庭奎就开始跑规划局、土地局。他又是先来到土地局杨青坡的办公室,他把设想一说,杨局长的脸就苦皱起来,说:“王老,上次五十亩的公共游园老实说就不该批,我们也是念起你老刚到麦林庆的公司,就给你老一个面子,我就和赵局长商量把土地变通了,为这事我和老赵都还挨了县长的批评,只是没告诉你。现在城市规划要求是越来越严,越来越高,并且今后的土地必须实行招拍挂,任何人没有私自批地的权利。”
王庭奎一听,十分不悦,甩着个脸说:“小杨呀,我老头子说话是不是不灵了?”
杨青坡为难地说:“王县长,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对你可是一辈子感恩戴德,三辈子也感谢不尽呀!只要是我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我小杨决不拉勾!我小杨,要是忘恩负义,你骂我祖宗三辈都行!”
王庭奎忽地起身就走,找规划局的赵中山局长去了。赵局长见了,说的话跟杨青坡说的没什么两样。
王庭奎头一歪,眼一瞪,问赵中山:“你俩是不是打通电话了?”
赵中山迷惑不解地说:“谁打通电话了?”
“杨青坡呀,他是不是刚给你打电话串通了?”王庭奎一本正经地说。
赵中山噗嗤笑了:“你老真会想像,青坡压根没给我打电话,你若不信再问问别人。”
王庭奎真不相信,接着就又来到城建局找张局长。张局长听了王庭奎的设想后,也是面露难色直摇头,但是张局长还是比较圆滑的,他知道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他没有拒绝,只是说等等看。
结果一等就是三个多月,各个单位都没有批下来,回答的都是一句话:“今后城市建设用地一律实行招拍挂。”
王庭奎把情况告诉了麦林庆后,麦林庆大不高兴。他心里想,得冷冷这老头子,要不他以后就不卖力了。于是,在一段日子里,一般情况下不见王庭奎,即便见了说话也是随便哼一声,不想说话就绕着走。
这天上午,麦林庆还把司机小宋叫到身边,说:“你去找着王老头子,把车钥匙要过来,往后王老头再要车的时候,你先给我打电话,经我同意之后你才能出车,我不同意你就不出车。”
小宋点头说是。他刚扭头走,麦林庆又叫住他说:“你可不能把我的话学了呀!”
小宋点点头:“我知道怎么说,麦总。”
然后,小宋就一口气跑到王庭奎家里,其实他早就想把那辆车要过来,那个司机没车开都是挺着急的,闲着没劲儿不说,自己有私事也不方便。好多次他都是打的士去岳母家,和以前开着宝马车相比觉得挺没面子的。他心里早就憋着气,还暗骂过王庭奎几次。小宋到了王庭奎的家里,见了王庭奎就哭着鼻子说:“王爷爷,俺妈妈有病,得赶紧送医院,想用用车。”
王庭奎一听可心疼了:“娃子别哭,你赶紧开车送你母亲!医院的人熟不熟?需要找医生给老爷子说一声!”
小宋故作一脸惆怅的表情说:“不用麻烦王爷爷了。”
王庭奎二话没说,把车钥匙给了他。
7
这天晚上,麦林庆在家看电视。他平时不爱看洪山电视,不知怎么这晚一打开电视县电视台播发出一条消息。县城新区有二百亩土地公开拍卖。
麦林庆立刻浑身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给王庭奎拨了电话:“老爷子,看洪山新闻没有?”
“自打退休之后我就不看洪山新闻。”王庭奎说。
“今晚可有条好消息。新区二百亩土地要拍卖了!”麦林庆高声喊叫着。
“真的?”王庭奎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真的,刚播出的!”麦林庆鞋一脱,两腿往沙发上一蹲:“这回可该你王老显身手了。”
“那标书我可不会做呀!”王庭奎说。
“标书的事情先不用管!”麦林庆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说:“现在的事啊台上讲的是投标,实际上还是暗箱操作。还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公司拿出五十万活动经费你只管用,不够用再增加。只要能把地拿过来。”
“试试吧。”王庭奎的口气可以听出信心不足。
“不是试试,而是志在必得。”麦林庆给他打着气:“五十万不够就再给你增加!各大酒店你随便签字。红包你看着塞。”
“红包的事嘛……”王庭奎欲言又止。
第二天,王庭奎就开始行动了。他想想还是先到杨青坡哪儿“趟趟地雷”,因为他毕竟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深浅话都能说,况且他又兼任招标办公室主任。他一到杨青坡办公室,见屋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个请示那个汇报,座机手机忙个不停,根本没有插话的缝儿。直到中午十二点半钟,人去空了,电话也没了。杨青坡才有空儿给他说话,“王县长,你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用跑来。”
“这事电话里不能说,必须见你!”王庭奎笑着说。
“你说吧!”杨青坡说着拿出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开水递给他。
“也就是这次土地投标的事……”王庭奎略带点不好意思地说。
“招标就是要投标,这是公开的!”杨青坡回答说。
王庭奎观察着杨青坡的表情,是不凉又不热的。他呷了一口水说:“我知道是公开的,电视上都公布了嘛,就是能不能把标底给透一下……?”
杨青坡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标底……”
王庭奎又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说:“小杨,你啥时候也学会耍滑头了,你说你不知道这标底。阎王爷没鼻子,鬼都不信。”
杨青坡又苦笑了,“王县长你说的远了,你是我的老领导,你应该知道,别说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透。这是原则问题。你不希望我的稀饭碗给端了吧!况且我又是您老一手培养的!”
王庭奎点点头,“这点原则我还是知道的……不过,小麦……”他把麦林庆给他说的一番话掂了出来。
杨青坡听了笑了笑,说:“你回去告诉小麦,一切手段都不要使。认真做好标书,积极投标,同等条件下会考虑照顾!”
王庭奎回去后把这一番话都告诉了麦林庆。
麦林庆听了从鼻孔里哼了两声,翻眼看看他,“杨青坡说的你信吗?”
王庭奎点点头:“我信。”
麦林庆也没拿眼看他,只说了两个字:“那好。”
之后,麦林庆还是认真做了标书,也请了几场客,喝了不少的酒。虽然没给杨青坡送礼,但给周围的不少的人都送了礼。但开标的时候,三鑫公司却未中标。麦林庆气得睡了一天没起床。王庭奎知道后,去公司劝他:“小麦呀,生意场上就这样,赔了这宗有下宗。别在意,相信以后还有机会,再说眼前手里还有地,还有干的活。”麦林庆听了说:“没事,你回去歇着吧,不用操心,有事我找你。”
王庭奎听过,点点头去了。一连好多天,也没到公司去。在家看看电视、读读报纸。
这天,王庭奎老伴生病,急需要到医院看病。老伴要打的士去医院,王庭奎说:“不要不要,有车为何还要打的!”
王庭奎立马给小宋打电话,小宋连声说好好好马上就到,可是到了九点多钟还没到,他又打电话,小宋还是说好好好,有点小事拐个弯儿马上就到。到了十点多还是没到,到了十一点钟,王庭奎的老伴肚子疼得厉害,只得打的士上医院去了。到了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老杨患了阑尾炎,本可以药物治疗,因为误了时机,只得做手术。这时候,小宋才追到医院。王庭奎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小宋一通,小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又有几次,王庭奎要车,小宋总是不能及时出车。王庭奎对此非常生气找到麦林庆说:“你那个小宋太不像话了,你说过的要他随叫随到,可是每次都叫,每次都不到!”
麦林庆装着模糊,“啊,是吗?这小子是怎么搞的?我,我,我要好好训训他!”
扭过头,麦林庆把小宋叫到办公室说:“以后你还这样,没有我的电话你就是不出车!”
小宋说:“老头子光骂我。”
麦林庆说:“王庭奎骂你,只要我麦林庆不骂你,你怕啥?”
小宋若有所悟,连声说:“明白!明白!”
这天,开全公司员工大会,麦林庆在大会上说:“这段时间呐,公司效益不好,今后我们要加强管理,节省一切开支,任何人不能在酒店随便签字,一般不要开车。能走路的不要骑自行车,能骑自行车的不要打的,能打的的不要开专车。今后,除了我们王顾问打的可以报销外,任何人都不能报销打的费。”
王庭奎一听,心想:“这小子他娘的,分明是要收我的专车吗?让我王庭奎打的,老子才不干呢!”
晚上,王庭奎把老搭档梁栋才叫到一个小酒馆里诉说一番,梁栋才说:“老王哥呀,当初我就不让你去麦林庆那个地方,让你到关协来,你要去。说实在话,做生意的商人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你以为他聘请你做公司的顾问是对你的尊重,不是,他是想榨你的油,是想利用你的余热发电,说实在话,他现在看你身上没油可榨了,想一脚踹了你,我们干了几十年共产党的事啦,我们要讲党性,什么有钱啦、有权啦、有地位啦、什么统统都是虚的都是假的,人活在世上应该讲求尊严!”
王庭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他大彻大悟过来,“哎呀,当初我不该到麦林庆的公司去,不该不听你老弟的话,也不该不听我老婆的话,我真觉得羞惭呐。”
梁栋才说:“你这个顾问呐,可以说,不是共产党下的文件,是他麦林庆的一句话,咱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我想,你如果想辞去这个顾问,也不用跟谁说,也不用给他姓麦的打招呼,明天早晨我还用车来接你,你就坐着我那破桑塔纳车到关协去上班。”
王庭奎紧紧地握着梁栋才的手说:“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