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股市的故事讲好———一个作家对股民的家常话

张国云

把股市的故事讲好
———一个作家对股民的家常话

张国云

张国云，笔名钟国人。工商博士，哲学博士，研究员、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已出版《叩天问路》《穿透灵魂》《一路狂奔》《云上的金顶》《听见云的流动》《水流云在》《致青藏》等书，分别获得第六届冰心散文奖、人民文学奖、诗刊奖、三次浙江文学奖、第二届石膏山杯全国征文奖、人民网全国诗歌征文奖、中国时代文学优秀作品等。有作品列为大学语文课本，获中国时代艺术文学贡献作家，被誉为全球高海拔4500米以上“生命禁区”写书第一人。

作家与股民，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群体。中国作家里炒股的似乎不多，赚钱的更少，浙江温州的民国作家郑振铎就深有体会。他初入股市时，天天奔波于银行与交易所之间，原本消瘦的作家更加憔悴了。他向朋友“吐槽”说：“我每天都去市场，看到股票价格上上下下，心里的变化如天气一般忐忑不安。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件事情，为此甚至茶饭不思。”当郑振铎决定到此为止，把最后一只叫“新光”的股票从手上割掉时，他净亏超过16万元。当晚，从残酷的股市中折戟而归的一代文学家，在日记里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书可荡涤尘心，更有助于修养。”也许，这就是用惨重的代价，给我们股民换来的领悟吧。

时过境迁，没想到今天作家的身份，成了股民眼中潜力股，直线飚升。尤其是最近大盘忽上忽下，这段时间作家格外吃香。网上有本叫《超级散户》小说，原本只推理念、少评大盘，然而，这一轮股市暴跌到来时，作家终于按捺不住，紧急写了《五千点放天量站不住，大家要提防调整》的单章发在书里。同一天，《至尊散户》作家“骑牛”，便以“逃顶！逃顶！必须逃顶！清仓！”为题，称上午已经和至尊散户盟主群、舵主群、书友群三大群书友全部达成逃顶共识，并奉劝股民果断清仓，等大盘调整结束后再去抄底。他还推荐大家去看电影《勇敢的心》，去看男主怎么面对强大的敌人，最终改变了自己和世界。他记得结局的那句台词——“给我一点力量”，作家还煽情地提到，女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声说道，老爸，加油！

而作家李大先在《股仙》最新的一章，干脆直接来了篇股评，叫《国家队找到了市场钥匙》，他写道，“如果，如果，如果今天最火的短小说是：周五割肉打新，周一被退款，高开追涨停。如果小小说在现实世界中上演，这是什么情况？这其实就是散户在中国股市中的悲哀。纠其一念，不外乎贪婪、恐惧！”这次股市暴跌后，群里有不少人夸李大先先知先觉。有人说“一开始完全按李大先的提示来做的人，现在完全不会被套”。在李大先眼中，无论哪个阶层、哪种职业，中国股民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追涨杀跌”。追涨时永远贪婪，杀跌时特别恐惧，“特别是人的贪婪，它让股市中正直、善良和欲望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在贪婪时知道什么叫恐惧、什么叫怕；在恐惧时，知道可以贪一点儿。”

说句心里话，在金融专家与作家之间，我还是喜欢人家叫我作家。因为在这个浮躁世道里，伪专家太多，而伪作家一定很少。当然，不论他们怎么喊，如今有人看得起你，就是对你的恩赐。2012年我用经济散文笔法写了一本书，就是想让每个人都能读懂深澳的金融，当拙作《金融战国时代》一出版，马上就爬上北京王府井书店销售的排行榜。2013年我又趁热打铁，将书出了一个修订版。出版社从去年开始，又不知其数催促我，可否再修改，搞一个终订版？在今天这场股难面前，应该说岀版社是有先知先觉的。我不敢说大话，如果我的新书能早点修改出版，至少不会有这么多的股民，遭遇这次股巿风险。

在金融问题上，我的忠告是：当中国大街小巷充斥银行，也就是说银行比商店还多时；当中国大爷大妈充满股市，也就是说股民比菜市场上的人还多时，中国的股市一定要出大事件。就像刚刚过去的这两周，股市就像坐上“过山车”，一会儿让你上天堂，一会儿送你下地狱。先是上海证券交易指数狂跌，连带也殃及深圳。如果从上证6月中的高点5178点起算，至7月9日止跌于3700点左右，跌幅达30%。至于深圳股市更惨，跌幅深达40%。我国有逾九千万股民，多数都没有高中毕业，因此投资进场股市当然有相当的盲动与不理性。

是的，作为一个人，我同情弱者；作为一个作家，我要用良知说话。当“比共产党员人数还多”的股民财富大幅缩水时，中央政府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凡有股票交易市场的国家，都曾面对过崩盘危机。例如，上世纪末的“黑色星期一”事件，全球股市在纽约股市带领下恐慌下杀、2000年初的网路泡沫、2008年的金融海啸等，原因各不相同。越是成熟的市场经济，越不会因为股市下跌而要求政府护盘；但像中国大陆这次是首次面临上亿人民卷入的股灾，当局下令进场护盘也就不足奇。当我见到一些人打着市场经济旗帜，反对政府救市时，我一直欲问他们的经济良心呢？也许今天这个世界太浮躁，人们的灵魂已经无法跟上经济飞速发展的脚步。

在这一轮中国股市风险面前，我原本不想过多评说，因为我书中该说的多说了。但此刻受道德良心的遣责，我还是要站起来，我不该失语。也许这不是一个从事公务员岗位的作家所能够担当，或把持的。但人民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我们不上刀山，谁上？人民需要我们抗股救灾的时候，我们不下火海，谁下？记住是人民养育了我们。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这里我得先要告诉人们，中国最近的股巿问题，不同于一般的股市波动，也有别于一般的股市风险。实话实说，这次对中国是一场股灾，用英语表达叫The Stock Market Disaster。因为按国际惯例，股票连续下跌超过百分之二十，应该就属股灾。而这次中国股票下跌达到百分之三十，许多股票已经斩腰，少数股票跌掉百分之七十。我们应该直面社会坦荡承认：中国遭受到一场股灾。

在这场股灾中，我敢说浙江比其他省份的人压力更大。加之，这次股市快速下跌的敏感时间，巿场上还到处传言浙江场外配资公司做空股市，他们被视为“空军”的主力，正在社交媒体上遭到全面声讨。在一篇广泛流传的题为《中央严查股市暴跌元凶》短文中，作者信誓旦旦地说，中央目标已锁定浙江的配资公司。“配资公司（浙江温州最多，八百亿元以上，全国百分之七以上）大量卖空股指期货对冲爆仓风险……每日下午两点左右，开始平仓，一边平掉客户爆仓的股票现货账户，一边大笔做空股指期货，两头赚钱。”传言有板有眼，有数据有逻辑，不乏英国金融时报、华尔街日报和澳大利亚金融评论这样的国际媒体。庆幸的是近十年来，浙江一直在全国是“走在前列，干在实处”，我怎能忍心浙江躺着中枪。

这不因我是浙江人，就极力要为浙江辩解。股灾是关乎一个国家金融命运的大问题，对每一个有正义感的作家来说，都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曾经是弗吉尼亚城的一名记者，这座城市盛产黄金、白银。在“淘金热”下，不少已经发现黄金、白银矿山的矿主正在出售股票筹集资金，于是马克·吐温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用来购买股票。随着股票的快速上涨，马克·吐温选择了“退休”，他来到旧金山，过起了奢华的生活，“我，一个兴高采烈的傻子，一直以来花钱如流水，并认为自己永远不会遭遇什么天灾人祸。”好景不长，有一天市场对白银股票的狂热消失了，股价飞流直下，马克·吐温就和小说《百万英镑》中的那个年轻人一样，变得身无分文，甚至接近破产。对于这些股市真相，这就是作家马克·吐温最后留给我们血的教训。

大家明白，当下股市，关系的已远不是股民们的赔与赚，而是关系到整个中国经济的生死存亡。因为现在的股票市场，押上的股民、基民们一家子多年的血汗，押上的是我们的产业资本，押上的是我们的社保基金，押上的是我们过去十年经济成果，押上的是我们国家经济转型的希望，押上的是我们国家未来十年的中国梦，这些都是我们的全部！这里我有三个为什么？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金融为何如此脆弱？监管部门在股灾面前的稚嫩，反应为何如此迟钝？国民对股市危机认识不足，表现为何麻木不仁？众多问题的叠加，这已经不是救灾那么简单，而是一场战争，是保卫中国金融的一场战争！

我们巳经输不起。需要我们真金白银救市，才能产生立竿见影效果；需要我们合力救市，才能提振市场信心。不知道大家有否关注一个细节，其实这次大多数资金并没有立即介入股市，而是市场有信心就有资金。这里需要提醒的是，反弹不是市场自身的力量，而是“央妈”的庇护、政府“保姆”的呵护，更何况那时还有超过一千四百只股票避险挂“免战牌”。扛住复牌潮则是最大的风险所在，假如未来这些公司复牌没有出现大幅下跌，A股才算稳定下来。业界普遍认为，市场参与各方对“千股跌停——千股停牌——千股涨停”的世界奇观不可漠然置之。

记得杜琪峰电影《夺命金》里，形形色色的人因为股票走进了生命的转折，台词里，关于股市更是金句频出：“以小博大，杠杆、杠杆、再杠杆，古巴买支雪茄十块，来到香港卖两百，这就叫股票”；“没人不贪心，每个人都想不劳而获，以小博大”；“谁真的见过股票啊，可人人都想买”。解决当前股市的问题，就要抓住问题的核心，因为对股市压力最大的就是市场信心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比降准降息、暂停新股发行，甚至比降印花税都要有意义得多。与八年前相比，2008年股市没有加杠杆，大盘照样从6124点跌到1646点，而现在的股市没有加印花税的打压，与2008年的大熊市相比，大盘的暴跌模式有过之而无不及。

预兆一，基金大幅降低仓位。2007年10月16日，A股创下历史高点6124点之后，由大牛市转为大熊市。当时曾创下基金历史最高收益纪录。相比之下，2015年一季度各类基金盈利达到5000亿元，比上年四季度盈利增长65%，创出基金有史以来单季度盈利最高纪录。基金的持股信心历来被看成是市场的风向标。

预兆二，产业资本疯狂减持。进入2007年四季度，A股上市公司股改完成后的限售流通股解禁迎来了高峰。反观2015年以来，以汇金减持银行股等为标志性事件，产业资本启动了新一轮的减持大潮。

预兆三，“巨无霸”争相上市。2015年6月29日沪指严重下跌，此前一个交易日国泰君安上市。由于2007年10月中国石油上市，导致了上证指数见顶6124点后一路走熊达7年，有人认为国泰君安上市也将重演如此的历史性一幕。

当下在政府的重拳救市下，恶意做空的空头暂时被击退了。可是，期指空头“IC”卡被刷爆，并不意味着多空之战完结。因为伴随着大量公司停牌，2015年7月9日正常交易的股票仅1339只，另有1442只股票处在停牌状态。10日有66家公司复牌，又有16家新停牌股，市场仍保持半交易半停牌的格局。从过往狙击空头的历史看，没有几个回合的较量，救市难言结束。从救市的路径和导向看，价值投资的蓝筹股有很明确预期。

其实这轮股灾到来之前，就有人推荐我上网找一位叫“李家大儿”的作家，原来就是前面我提到的李大先，他写了一本《股仙》炒股小说。这书至今我都没有时间翻阅过，听说这位作家是一位证券从业者，我想他至少不会说外行话吧。2015年5月25日，上证指数突破4800点，大涨逾百分之三，成交量逼近一万亿元。概念股更是全线飘红，涨停无数。当晚，QQ群“股仙沙龙”里股民们一片欢腾，群主“李家大儿”，却撂下一句：“我的个妈啊！亲们，你们就一点不害怕吗？”

后来我又知，“股仙沙龙”是小说《股仙》的书友群。在书友们心中，《股仙》早已超越了小说范畴，除了娱乐，它还有一个更加诱人的功能：告诉你股市中的盈利保本之道。在5月底、6月初的上攻赶顶时期，“李家大儿”不断利用小说更新，提醒读者“主力资金正在流出，建议将仓位减至五成或更低”，几乎天天如此。而最近一轮暴跌过后，一位书友给出反馈：“李家大儿”我都减到百分之三十了，还是跌得好酸爽啊！“那你看看外边怎样？”“外边？我同事里有个妹子，半仓都没出，现在整天眼泪汪汪的。”

不出所料，《股仙》一出便大受追捧，更新半年多来便有22万多的点击，累计获得超过1万个收藏、三万张推荐票。在起点中文网的2015年5月月票PK榜上，《股仙》排在第10名。就连此前李大先被冷落的《股动》也跟着又火了一把，关注度直线攀升。当消失了7年之久的大牛市一路狂奔而来，谁都没有想到，在仙侠玄幻题材统治的网络文学世界里，炒股小说终于有了出头日。

说到这里，还是要窃窃暗笑，7月本来就不是炒股吉日。前面我已说到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他一生都在投资的，在《傻瓜威尔逊》一书中，写了这么一句话：“10月，这是炒股最危险的月份；其他危险的月份有7月、1月、9月、4月、11月、5月、3月、6月、12月、8月和2月。”这里他把七月排在首位。

恩格斯也曾说过，他从《人间喜剧》中得到的经济知识比在任何书本上学到的都要多。但是，写出《人间喜剧》的法国作家巴尔扎克似乎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些经济知识。巴尔扎克一年的稿费超过六七万法郎，比当时法国财政大臣的年薪还高。可惜，他挥金如土，穷奢极侈，预支一笔又一笔稿费，投资银矿、地产、股票和印刷厂都血本无归。尤其是股票，巴尔扎克买啥亏啥，屡战屡败，到死还负债累累。当年，捏着欠条的面包商、握着期票的银行家、揣着契约的出版商，甚至是手持拘捕令的法警，都忙着找巴尔扎克，希望他还钱，或者去局子里蹲着。

说到这里，人们是否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在股市实战中，作家更多的是门外汉；而在股市外面，也许旁观者更清。这大概是许多作家，能写出许多股市文学作品畅销的原因。当然，资本市场的利益最深厚，政府的干预差不多也最厉害。若先选择股市作为去政策市的突破口，也不是不可以，可要考虑时机、可能性和成本问题。而从当下的情况来看，要去股市的政策市，须先把股市稳住，恢复股市人气，在股市开启一个上涨周期中再平衡推出那些未竟的改革措施，将股市改造成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市场。从这个角度看，如果说本轮牛市有什么遗憾，就是在股指从3000点涨到4500点的过程中，中国监管当局没有启动市场化改革，反而利用这个机会进行股市大扩容，以致才有今天的股灾发生。最后我要用人民日报一句话作结束语：如果将股市看作是“中国梦”的载体，那么其蕴藏的投资机会是巨大的。但是，如果把股市当做赌场，那么世界上任何一个赌场都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