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父亲

●澜晓曦 周际娜

为了父亲

●澜晓曦 周际娜

不能丢下爸爸

如果不是父亲突发弥漫性脑梗，朱晓晖也许还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那时，她住在一套110平方米的楼房里，是当地一家报社的特约通讯员，月薪两千多元。和很多文艺女青年一样，她从书店成捆地往家里搬书，喜欢打扮，夏天穿的裙子必须是纯白色的。

父亲瘫痪在床无法自理。所有人包括医生都劝她放弃。她不肯：“我不能丢下爸爸！”为了专心照顾父亲，她辞掉了报社的工作。半年过去了，父亲的病毫无起色，她把房子卖了，仍欠下20余万元债务。

一日，丈夫无奈地对她说：“离婚吧。”她只能痛苦点头。丈夫带着4岁的女儿走了，她背起父亲，寄住到同学家的车库里。

这个18平方米的车库既是卧室、厨房，也是卫生间，车库内只有一张木床，父亲睡；旁边架起一座“阁楼”，她睡。自此，这里成为她和父亲的家。冬季，车库温度很低，临近中午时，阳光从楼群的缝隙里，透过仅有的一扇朝南的窗户，跳上父亲的病床。在阳光停留在病床上的一个小时里，她和父亲每天饶有兴致地玩一个名叫“拉太阳”的游戏。朱晓晖用哄孩子的柔和语调，哄着父亲：“有一个生产绳子的厂家啊，正在测量咱家到太阳的距离呢，他们以后会生产出一根长长的绳子，到时候，咱俩一起用绳子把太阳拽到咱家窗户上，那样屋里就能一直暖和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工作等于没有经济来源，靠亲友接济的日子总是三餐不继。朱晓晖便在菜市场收市后去捡剩菜。一片白菜叶、一片菠菜叶、烂掉一半的水果，都是她的珍宝，回家做给父亲吃。她自己经常连菜叶都吃不上，只吃咸菜配米饭。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朱晓晖的身体“抗议”了。有一次，她花3块钱买了一小块肉给父亲改善伙食，父亲剩了一点儿，她吃完后腿上竟出现了大面积红斑，一个同学领她去医院检查，诊断为动物蛋白严重过敏，医生叮嘱朱晓晖：“以后再也别吃肉了。”她默默点头，没告诉医生，自己根本买不起肉。

父亲心疼她，天天要她买毒药给他吃，不给就闹。朱晓晖渐渐意识到，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坚持不够，她要帮父亲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有一天，父亲耍脾气时，她收起平日的笑脸，冷冷地问：“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毒药，死前还想吃点儿啥？”父亲答：“蛋糕。”她去超市，买了一小块蛋糕，同时还带回了两颗白色的糖。吃完蛋糕，父亲有点儿反悔了，嗫嚅着说：“蛋糕有点儿不够吃。”朱晓晖假装没听到，板着脸给父亲服下了那两颗“药丸”。父亲绝望地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一个多小时后，他醒了，睁开眼睛对朱晓晖说：“你快捅捅我！”“有感觉吗？”“有！”“看来这药对你不好使，看吧，老天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从那以后，朱晓晖的父亲再也没提过“死”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一次，一个好心人给了朱晓晖一个治疗脑梗的偏方，但提醒她，不敢保证有疗效，也不敢保证是否有不良反应。为了以防万一，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以身试药。她找到邻居，说自己有事，拜托邻居如果两个小时后没见到她，就去车库帮着看看父亲。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邻居提前推开车库的门，见她端坐在父亲床前的木凳上，很是诧异。她笑笑，道：“我替爸爸试试药。”邻居的话提醒了她：“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老爹咋办？不能这么犯傻了。”

在文字中抬起头来

寒冷、贫困、疾病、屈辱，把朱晓晖逼得狼狈不堪，但她坚持阅读、坚持写诗，努力让自己在文字里抬起头来。

很多个夜晚，朱晓晖盘腿坐在阁楼里，在膝盖上垫个枕头写诗。她自嘲这种创作是“膝盖文学”，经常会为“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文字了”而懊恼。有时候，她又感到欣慰，觉得这样也挺好，“只要拿起笔，就能抓住稍纵即逝的灵感”。在父亲生病前，她写的诗总是风花雪月，这些年，灵感则来源于生活的细节，有时是水壶里一道波纹，有时是从土墙掉落在书页上的一粒尘土。

父亲午睡时，她就会跑到家附近的书店，只看，不买。一本书常常要跑20多趟才能看完。夜里，父亲睡着了，她在膝盖上摊开捡来的纸片写诗：“生活怎样挤对你／只要你咬紧牙关／每天都坚持把眼睛睁开……总有一天／阳光会让你心灵温暖……”

一日又一日，13年过去了。

2015年2月27日，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2014年年度人物揭晓，朱晓晖的名字感动全场。

《感动中国》组委会给予她的颁奖词写道：13年相守，有多少日子，就有多少道沟坎，命运百般挤对，你总咬紧牙关，寒风带着雪花，围攻最北方的一角。这小小的车库，是冬天里最温暖的宫殿。你病重的老父亲，是那幸福的王。

（据《生活报》《家庭》相关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