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
道路
不是所有的方向都可以扶正阳光。树的枝头,也有俏皮的星星,让最初的曙色拔开夜的衣裳。
我从那里起身,不在乎前方的灯盏说三道四,掀起的汪洋。我知道,只有自己的脚,踏实在石头垫高的山径上,才能洞察更远的蓝,在天空辽阔更多。
注定的轻烟,不在温馨的村庄,就绕着神仙的手指,和云彩恋爱,亲近着沁人的聚散离合。
即使英雄也躲不过它的教诲。国王的起居也会顺应时日,发出拯救的号令。
我所见的早晨,是雨过天晴的都市。一口更新的空气交换门庭,将众多的人影打扮如新。而天上的飞鸟,像被昨夜提醒过早。
依然有泥泞、水坑,它们明晃晃,比起夜晚的雷电似乎大度许多。
如果眼力够好,就不必挑剔更多。它们的存在,丰富着妩媚的江河。
我曾经作为猎人,去观察豹子和狐狸。无论它们怎样躲闪,都无法离开我三点一线的射线。我没有扣动扳机,是因为它们的美,足够让所有的舞姿和歌唱更加宽阔。
此刻,一切的热闹都是沉静。一个历史的壮士,只能拖着病体,安于现状,在来回的山径上,交换着空气和光,将内心的不安控制得尽量平缓。
水是所有的蓬勃
我坚信,一切的蓬勃是水的。那睫毛、眼睛和跳荡着的言语,以及长势婀娜的腰身,围绕升腾的笔直光线,都有水的痕迹。
在理想的寓所,任何深刻,都躲不开水。它的隐秘,不存坚固,纵然爱,也是一泻千里,沃野万顷。
高山,树木,一些与花朵一样的鸟鸣,也是水的抚慰。不信!去看看它们轮回的心经。
我坚信,它的存在,每一滴都是高贵。那上天给予的每一次,别说那些淅淅沥沥,它有时掀起的哭声,是鱼群的控诉,是虫豸的宣言。
在禁锢的池塘,那死水浮尘的表面,放肆的蚊蝇,要求再高,也只能在池边借几束漂亮的水草产卵。
草的纵深与莲握手言和的部分,刚好够一个人涉足。那溅起的波涛,似乎说明另一层道理。
我坚信,总会有一天,我也会是它们中的一卵。我从那里掬水,不用脸盆和毛巾。那省略的纺织,像蚕茧,适合安放大小与高低。
当我刚把人生的水桶盛满,我的肩周炎却一天比一天泛滥。一切的白天都在黑夜醒来。一个习惯喝口水讲话的人,一个视水如命的人,他放弃所有的职位,选择学习更多的柔情似水。
我所望的蓝天,有更多奇幻的构图在水里繁衍。我坚信,即使半轮彩虹,也是水立起的江山。
化蝶
我从隔壁接回蚕种的时候,我的祖父病了。
意外总有预兆,我的家里来了只猫,我的初恋也不像春花顺心地在阳光里绽放。
蚕种一天天长大,它们白白胖胖、憨态十足,一刻不停啃噬我从山野摘回的桑叶。而我的初恋唉声叹气,不向我说出她的另一个爱情。
很多个早晨,祖父等在我的卧室门外,不停地咳嗽、徘徊。
而那只猫,一直在蚕屋,间或发出一阵敌视的叫唤。谁都明白,它一定发现了偷食蚕的老鼠。
很快,我的初恋失败了。她被迫离开我,回到她的娘家。
我因此远走他乡,用带有愧疚和不舍的眼光盯着祖父。祖父拄着拐杖,低着头,向我挥了挥手。
仅隔一个夏天,当我再次归来的时候,我的祖父已枯瘦如柴,他的面容像秋天的稻谷,黄灿灿地,在风中摇晃。
而那只猫,依然在蚕屋,守着白花花的茧。
又过了七天,祖父已不能起床下地。那只猫也不知何时爬出蚕屋,静悄悄地走了。
我冒昧地推开蚕屋,看见满屋的蚕已化蛹为蝶,向着窗户,扑闪着翅膀。
而那个早晨,祖父把我叫到床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便悄没声息地走了。
自那以后,我的命运顺得出奇,包括爱情和梦想,总像蝴蝶完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