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凤画审美散论

凤阳凤画审美散论

马莲菁，王宜川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合肥230009)

摘要：凤阳凤画是安徽省凤阳县独有的一种民间绘画艺术，它以独特的造型和鲜艳的色彩来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文章通过对造型、色彩、全景构成的阐述，分析了凤画的装饰之美和本质之美，从而能让人们更好地了解凤画、认识凤画、欣赏凤画，使这一根植于民间的艺术奇葩，在当今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关键词：凤阳凤画；造型；装饰美；本质美

收稿日期：2015-03-02；修回日期：2015-07-03

作者简介：马莲菁(1962-)，女，浙江永嘉人，副教授，硕士。

中图分类号：J205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5-07-27

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厅A类人文社科项目(JA13547S);福建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重点项目(FJJKCGZ14-015)

On Aesthetics of Fengyang Phoenix Painting

MA Lian-jing,WANG Yi-chua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Hef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efei 230009, China)

Abstract:Fengyang Phoenix Painting is a type of unique folk art in Fengyang County, Anhui Province. Its unique modeling and bright colors express the people's pursuit of happy life. This paper elaborates the modeling, color and composition in phoenix painting, and analyzes its decorative beauty and natural beauty, thus enabling people to understand, comprehend and appreciate the phoenix painting better, making this wonderful work of art bloom more dazzling light.

Key words:Fengyang Phoenix Painting; modeling; decorative beauty; natural beauty

有着“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美誉的安徽省凤阳县，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有名的地方。她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故乡，也是当代中国农村经济改革“大包干”的发源地。凤阳的凤画被列为安徽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江淮大地上盛开的一朵民俗文化的艳丽奇葩。

一、凤画的缘起

凤凰是民间传说中的神鸟，它美丽漂亮，象征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根据传说，凤凰由东方殷族的鸟图腾演化而成。在先秦文化中，凤与凰原为两种不同的神鸟，《禽经》： “凤禽，鸢类。越人谓之风伯。飞翔，则天大”[1]， 故凤为风神。而战国楚人的《歇冠子·度万第八》：“凰者，鹑火之禽，太阳之精也”[2]，故凰为火神。由于形象相近，古人逐渐将二鸟连缀并称，将其作为祥瑞的象征。凤阳在战国时隶属楚国，楚人喜鸟，奉凤凰为民族图腾，因而凤阳与凤凰结下神秘之缘。

凤阳凤画是凤阳县独有的民间绘画艺术，起源于元末明初，距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据民间传说，朱元璋喜爱凤凰，称帝后，在明洪武二年(1329)诏以家乡为中都并营建皇城，在主要建筑砖石构建上雕刻凤凰等图案，将城北的山峦称为“凤凰山”，赐家乡之名为“凤阳”，把自己的家乡比作美丽的凤凰，使凤阳成为“龙凤之乡”。象征吉祥如意的凤画应运而生，许多民间画师聚集凤阳，创作凤画，中都城、皇陵石雕中大量的凤凰浮雕，也对凤画的形成起着一定的影响。由于凤阳凤画与其他种类的凤凰画有所不同，品味凤阳凤画，应了解其独特的造型寓意、多样的表现手法和其具有的装饰之美及本质之美。

二、凤画的装饰之美

凤阳凤画以画凤凰为主，鸟虫花卉为辅，兼蓄年画通俗画风。在造型上用其固定的陈式表现凤凰；用色上讲究色彩鲜艳，对比强烈；全景中构图优美，具象、意象融为一体。凤阳凤画经历代画师不断创作，逐渐形成一套自己独特的民间艺术风格和绘画形式。凤画的造型、色彩组合以及全景构成有着很强的装饰美，是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思想组合的产物，深为广大群众喜爱。

(1) 凤画造型表现独特凤阳凤画中的凤凰在造型上有其固定的陈式。无论画中的凤凰或飞、或鸣、或食、或宿，都具有“蛇头、龟背、鹤腿、鸡爪、如意冠、山羊胡、九尾十八翅”的特征。由于凤凰在凤阳人的心目中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因此，凤凰的造型乃是集自然界飞禽优美之大成。具有固定程式化的凤凰造型，是美的装饰组合，每一个部位都有着一定的吉祥含义：蛇头——凤的头似蛇头，民间称蛇为小龙，因此是龙的象征；鸡嘴——民间有“金鸡报晓”之说，故凤的嘴画成鸡嘴喻“一鸣惊人，天地同辉”；如意冠——如意是一种古时象征吉祥的工艺美术制品，凤的头顶画上如意冠，有吉祥如意之意；山羊胡——山羊有跪乳之意，借山羊表示不忘养育之恩；龟背——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河里的螃蟹一百岁”，由于龟的耐力好，寿命长，所以用龟表示长寿之意；鹤腿——仙鹤也是健康长寿的象征，借用鹤来表示对人们的祝福；鸡爪——谐音“吉爪”，因而借之谐音以表示吉祥；九尾十八翅——古时认为九是数字中的最大数和最好数，也是吉祥之数，是为帝王之家所用，所以凤的尾羽有九条，加之明朝凤阳府总领九州十八县，因此凤的翅膀由九根硬羽翅组成左右一对，一共十八根，故称为“十八翅”，寓意着明朝之极盛，而九尾十八翅也表示最多、最高、最吉祥的意思。

凤尾是凤凰最美的部位，也是体现凤凰隽雅秀美的一个最主要特征。它比其他部位更为丰富，也更富于动势，具有一种节奏感和韵律美。造型上，凤的九条尾羽中间三条是主尾羽，长而飘逸，卷曲自如。两旁各三条次尾羽，样式和中间的主尾羽一致，只不过显得短小一些。由于技艺人员表现手法不同，凤尾的样式也各呈千秋，缤纷多姿，“有的凤尾似朵朵盛开的鲜花；有的凤尾似片片卷曲的草叶；有的凤尾似散开的孔雀翎毛；有的凤尾则像支支燃烧的火焰”[3]。虽变化多样，但凤尾的线条流利顺畅，曲伸有致，凤画造型按照固定的陈式入画，形成独立的构成形式，体现了凤画造型的装饰美。

(2) 凤画色彩鲜明艳丽凤画造型新颖美观，而凤画设色更是鲜明艳丽，以民间工艺色彩为主，采用工笔重彩花鸟画的勾线敷色技法，选取年画的通俗画风，极富装饰效果。凤画的色彩有三种表现类型，即：水墨凤画、素彩凤画、五彩凤画。在色彩的处理上各具特色，或“沉稳高贵”，或“优雅秀丽”,或“五彩缤纷”。

水墨凤画以黑墨浓淡深浅画成，具有单纯性、象征性、自然性等基本要素。因而水墨凤画在表现技法上用多层次的水墨色度代替缤纷的色彩——“墨分五彩”；墨的浓淡变化就是色度层次变化——“墨即是色”。采用单纯的墨色，各部位以不同的明暗变化相互渲染衬托，分出阴阳向背，增添质感和体面感。水墨凤画有着沉稳、高贵、典雅的视觉效果，见下页图1。

素彩凤画是在水墨凤画的基础上，用少许绿色、青色或红色并外加金泥，勾勒和圈点，仅在凤身的局部花纹、翎眼等部位施以颜色，做到“色不碍墨，墨不离色”，既融合一体，又可观笔情墨趣。由于深浅浓淡的墨色与少量的颜色形成对比，更加突出了翎毛花纹图案上美丽的色彩形态，而周围的衬景也是墨多于色，使画面产生“优雅秀丽”的感觉，见下页图2。

五彩凤画是凤阳凤画中最具特色的一种类型，以勾填与勾染来表现，设色厚重有层次，“采用并置的关系充分发挥整体色彩的效能，而不至于受到自然色彩的束缚”[4]。用大红大绿大青大紫重彩渲染，一般多以曙红、朱砂、胭脂、桃红、藤黄、石青、石绿、花青等色为主，凤凰羽毛各部位的色彩均施于对比强烈的颜色，以图案的色块相组合，用不同形状的图案镶嵌装饰在羽毛上，冷色与暖色相互间隔，明度的深浅自然过渡。尤其在主要部位凤尾，更是装饰华丽，三条主尾羽通常用红色渲染，六条次尾羽用墨绿渲染，凤尾上美丽的凤镜图案，用直绿、洋青点染，兼用勾金装饰，斑斓的颜色交织形成鲜丽耀目、五彩缤纷的图案，画中的凤凰栩栩如生、金光灿烂。因此五彩凤画作品富有很强的装饰性和浓厚的民间色彩。 凤画如此用色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形成了独特的色彩装饰美，见图3。

(3) 凤画构成形态和谐凤阳凤画应被视为带有民间装饰色彩的年画，其形式如同年画的中堂。按照凤阳当地的民俗，无论婚嫁寿庆，还是逢年过节，都会张贴“丹凤朝阳”、“百鸟朝凤”、“鸾凤和鸣”等不同题材的凤画。凤画的整体特色就在于其形式独特，既取形又取神，神形兼备，色调明丽，红绿相衬，色彩强调鲜亮，工笔重彩。在画形体时，手法细腻，线条清晰，笔笔到位，以细微中刻求它的神韵。正如赵国志在其《色彩构成》一书中所述，“形象与色彩，在绘画中，形与色，相互补充，相互支持和合作，才能绘制出完美的物象……”[5]。

凤画的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色彩的优美装饰，在不同内容题材的作品中都得以充分的表现。现以传统凤画“丹凤朝阳”为例，来分析它的特色所在。“丹凤朝阳”(图3)是传统吉祥凤画题材，全景中一只美丽的凤凰站在画面中央，脚立巨石，在牡丹花的簇拥下，抬头朝望着天上的太阳。而画面中的花、鸟、太阳等物象优美的空间常常不是仅由一种形态所构成，而是多种形态所组合的一种综合图像。如牡丹花是写实的形态，使人感到真实，贴近生活；凤凰是人们想象中的神禽，是多种禽鸟局部组合的意象形态，更具感情色彩；而太阳、云朵、凤凰的羽毛是图案化的平面抽象形态，具有极强的装饰味。因此，凤阳凤画的全景图象是集写实、意象、抽象为一体的综合形态，其和谐的形态构成之美，犹如交响乐那般内涵丰富，耐人寻味。

如今凤画仍在变化，内容与形式继续在创新，以凤凰为美好吉祥寓意表现主题，溶入现实生活的种种内容，歌颂改革开放以来家乡的新变化和人们生活的新风貌。一批装饰味极强的新凤画，以其崭新的面貌受到社会的关注。由著名凤画家吴文军创作的凤画《福娃巡天图》(下页图4)以超凡的想像力，运用多种吉祥元素，组成了一幅迎奥运的优美装饰画面：在北京天坛的上方，一只金碧辉煌的彩凤背载着五个憨态可掬的福娃在展翅翱翔，周围祥云缭绕，龙飞凤舞，鲜花漫洒，还有几只和平鸽点缀其间，而在画中醒目的位置，大红的中国印和奥运会五环标志突出了龙凤呈祥迎奥运的主题，此画被北京奥组委收藏。

另一幅由吴德椿创作的《大包干·凤还巢》(图5)反映的是凤阳小岗村三十年来的巨大变化。作者采用中国画散点透视的表现手法，通过“十八颗手印”、小岗村牌楼和大包干纪念馆，来寓意大包干的星星之火引导着中国改革开放事业，给祖国大地带来了巨大变化。整个画面以小岗村牌楼为主体，周围是身着地方民族服装、手打凤阳花鼓的人群载歌载舞，欢庆丰年，喜迎当年远去他乡的“凤凰”如今还巢归故里。地毯式图案的背景处理、别具匠心的“五彩路”设计、两边衬托的奇花珍果共同装饰着画面，使得整幅凤画多姿多彩。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了此画,认为它是弘扬主旋律、传播先进文化、倡导社会新风的新凤画。

纵观各类题材的凤画作品，无不包含着凤画家在对生活的体验中，抒发着自己的情感，在丰富的想象和情景交融的意境中，表达着对美的追求。凤画中这种写实与虚拟、具象与抽象和谐统一的画面“澄怀映物”，高度体现了凤画构成的装饰美。

三、凤画的本质之美

凤阳凤画的艺术本质中，溶入了“天人合一”的艺术理念。具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凤阳凤画，代表了凤阳百姓群体的审美追求，凤画中所表现的美，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及审美功能。画家笔下的凤凰和与凤凰息息相关的事物，是当地民众美好生活的现实表现，它体现了创作者本身的审美确证，也激发了受众群体(欣赏者)的认知共识、情感共鸣、审美共悟。因此凤画中“天人合一”的艺术本质美，在凤画艺术作品诸多方面均充分地表现出来。

(1) 美在似与不似之间在艺术与现实的关系上，凤画中的凤凰并不是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具体物象，而是民间凤画艺术家“以形象化的手段营造的，可以自我确证的虚拟世界”[6]， 凤画家基于客观现实世界的基础上以想象为手段营造着与生活世界有着直接对应关系的虚拟世界，力求在“似与不似之间”表现对象。因此凤凰的造型：蛇头、龟背、鹤腿、鹰嘴、鸡爪、如意冠、九尾十八翅等为飞禽优美的综合体，聚集了百鸟之长。凤画中的凤凰形神兼备，是名副其实的鸟中之王，体现了勤劳智慧的凤阳人民用凤画来表达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2) 美在创作题材之中在创作题材上，凤阳凤画创造出的是一幅幅“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意境形象，并把那种创造了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物我同一的境界的艺术，看作成功的艺术，因此无论创作哪一种题材的凤画作品都特别强调物与自然的和谐构成。如《四季条屏》凤画中的凤凰造型是“飞”、“鸣”、“食”、“宿”四种姿态，画面中所衬花卉必须是春天的牡丹、夏天的荷花、秋天的金菊、冬天的腊梅，所衬的鸟雀也必须是与季节相关的春天的紫燕、夏天的鹭鸶、秋天的黄鹂、冬天的喜鹊。又如，将凤阳花鼓、凤阳民歌姊妹艺术融入一画的《唱乡情》中，凤凰微笑着和花鼓女对视的那种人格化的处理，充满了“情景交融”的浪漫色彩。而《凤凰睡莲图》表现的是生态和谐之美，《母女图》歌颂的是人间亲情，还有充满时代气息的《凤舞长鼓春满园》、《灯月相辉映彩风》等等众多凤画题材，均无一例外将“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融入作品之中。

(3) 美在艺术手法表现之上在艺术手法上，“天人合一”的理念使得凤画艺术家多用比喻和象征手法来创作作品，表达自己的情感、愿望和追求。凤画中的凤凰本身就是幸福吉祥的象征，然而用凤凰比喻美好的人、事、物是凤画艺术表现的一大特色。老凤画家吴文军为庆祝香港回归祖国创作了凤画《九龙七麟凤还巢》，画幅中央的凤凰喻为香港；吴德椿画的《大包干·凤还巢》更是比喻和象征了改革开放给祖国大地带来的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4) 美在空间超越之外在空间处理上，凤画追求空间的“空灵”效果，往往空间背景处理采用简洁淡雅的渲染，不作过分细节描绘，而背景内容的弱化，有时甚至是“空白”。看似简单的衬托，当与主体画面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时，你会感受到整个画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从里到外，所展现出的是“符合自然又超越自然的高度自由的境界，因而也正是一种审美境界”[7]19。她让欣赏者在观赏凤画的同时能领略到蕴藏在凤画冥冥之中的自然之美，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这种超越之外的空间处理可谓“空灵不空，空白非白。有无相生，虚实交融”[7]19。

由此可见凤阳凤画是浪漫的、虚拟的，而艺术本质中的“真、善、美”往往就产生于浪漫和高度和谐的形象化之中。凤画中所展现的“天人合一”的艺术审美观，符合了人类诸多的审美定律，从造型艺术绘画方面诠释着她的本质之美。

四、结束语

凤阳凤画艺术起源自民间，根植于民间。它不仅是美术绘画的一种表现形式，也是对远古图腾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更是蕴涵着中国传统文化理念和美好的人文思想，彰显着中华民族血肉联系的整体性和凝聚力以及中华民族精神的和谐之美。其极具乡土气息和民族风格的表现形式，是中国大文化构架中生动而精妙的一个组成部分。虽经历人世沧桑，朝代更迭，但人民群众仍喜闻乐见，代代相传，越发显示出其特有的光彩。正如有学者对艺术的本质意义和终极目的精辟分析的那样：“艺术是附丽于功利性而超越功利性的追求，是附丽于具体时空而超越时空的追求，是附丽于民族而超越民族，最终属于全人类的追求。”[8]如今凤阳凤画艺术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各方关注，凤画创作代不乏人，他们的凤画作品被美国、法国、加拿大、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的博物馆收藏，且近年来一系列的凤画艺术活动使凤阳凤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使得我们有理由相信，凤画这一有着浓厚“中国味”的乡土民间美术，必将带着民族的特色及精神文化走向世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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